金融风暴对中国金融体系的直接冲击并不大，但是间接冲击可能在未来逐步显现，两三年后，这一风险可能在中国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中表现出来。

实际上，第一轮小规模冲击已经到来。自2008年第四季度开始，中国各家银行的不良贷款均有不同程度的反弹。

截至2008年底，银行资产质量出现恶化迹象的领域还主要集中在与外贸出口联系紧密的纺织、轻工等领域，以及资金流紧张的房地产等领域。这些领域均呈现明显的顺周期性，在前景一片大好的两三年前接受较多的贷款投放，而在经济下滑时期则会遭受较大打击。

值得一提的是，不良资产上升的状况在各城商行出现得最早，而体现得也更为明显——比如，宁波银行去年第三季度当季不良贷款率由6月末的0.36%蹿升到9月末的0.64%，翻了将近一倍。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在于，与国有银行相比，城商行在争抢政府投资项目时处于明显劣势，同时其客户也主要集中在中小企业群体。

经济增长下滑所导致的银行盈利能力下降和资产质量恶化的情况，早在相关监管部门的预期之内，而其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也显示出银行的经营环境已出现显著恶化。在2009年1月12日，银监会已提出将监管目标从“双降”改为“双控”，即未来工作重点要控制不良贷款余额大幅反弹。

在经济周期下行、企业景气程度显著下降时，不良贷款上升是正常的现象。但是，2009年至今的巨额新增贷款投放，尤其是上半年在经济景气程度下降的环境下，这让监管部门捏着一把汗。而在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下，风险提示似乎不合时宜，并且随着商业银行净息差的显著下降，2009年银行只有通过迅速扩张信贷规模以维持利润的增长。因此，商业银行在利润导向下难以对隐藏的风险作出反应。

为了使商业银行更加审慎经营，降低商业银行体系的系统性风险，银监会在2008年第四季度至2009年初两次督导商业银行提高不良贷款拨备覆盖率至130%，随后至今各大行大幅提高了拨备覆盖率，拨备覆盖率的提高为未来可能出现的风险提供了缓冲。

除此之外，央行和银监会曾在2009年初联合发文，要求特别注意防止金融机构“贷长、贷大、贷集中”和严重存贷期限错配产生新的系统性金融风险。

3月18日，央行和银监会联合下发《关于进一步加强信贷结构调整促进国民经济平稳较快发展的指导意见》，要求人民银行各分支机构和银监会各派出机构全面加强信贷结构监测分析和评估，对辖区内信贷资金投放的结构、节奏和进度的动态信息要及时把握，心中有数。《意见》要求各地人民银行和银监会分支机构密切合作，建立和完善辖区内信贷结构定期监测分析评估制度，提高信贷结构分析监测能力，加强对国内外经济走势和各经济领域发展状况的前瞻性判断和预测，及时反映新情况、新问题，加强信贷政策指导和风险提示。

可以看出，对于银行监管和宏观调控的矛盾，监管层已经越来越多关注未来信贷资产的质量了。

实际上，贷款的高增长和4万亿元经济刺激投资掩盖了部分企业和地方政府原有的问题。由于2008年第四季度，国内迅速、有效地放松了信贷控制，使得企业越来越容易拿到贷款，且新增贷款利率远低于前期信贷成本。借新还旧的情况较为普遍——一些状况不佳的企业，在较为紧缩的信贷环境下原本难以正常还款，现在可以借新还旧。因此，贷款的迅速增长掩盖了一些可能产生不良贷款的问题。一些缺乏竞争力的企业，如果得益于宽松的信贷环境而不断增加自身杠杆以求存活，一旦风险集中爆发，未来留给银行的可能仅是一些贬值的抵押品和一大堆待核销的案宗。

由于4万亿元投资，很大程度上是地方政府主导的，信贷大部分的增长都与地方政府的项目有关。但是，地方政府的债务难以有效统计。据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地方债务课题组的粗略估计，地方政府隐性债务在1万亿元左右，如果4万亿元投资未能使得地方财政在两年内改善，那么与其相关的信贷投入又有可能形成风险资产。

我们可以较为清楚地看到，国内商业银行已经将未来命运与经济刺激的效果绑在了一起。如果外部环境继续恶化使得中国经济增长继续承受巨大压力，进一步的刺激失效，随之而来的将是另一个沉重的包袱。而如果2010年之后中国经济能够实现恢复性的稳定增长，那么结局将是皆大欢喜，多方共赢。

(作者系中国银行副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