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丘陵地区三农问题现状与改革建议
胡小能
引言
因为身体原因,我没有办法深入调研我一直关心的家乡三农问题,但从亲友的沟通,以及不多的直接见闻中,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先讲一讲的迫切。
本文主要基于近几年与一位乡村村长(同时身兼村书记)的长期沟通以及笔者的所见与所思。试图以主观方式来诠释客观，最大的希望莫过于给予当权者决策一个好的参考，以期福泽中国农民，促中国基层社会的稳定。
本文所论基于湖北黄冈地区现状,但从辩证逻辑看，应该对全国范围的丘陵地区具有普遍的代表意义.
1. 农村问题
1.1农村基层组织的薄弱化：农村自改开以来,组织大幅度削减,目前在黄冈地区村级普遍是村长与村主任为同一人,妇联、民兵连长、计生等多为村内部委任的兼职人员,这点微薄力量实现村的领导是不可能的,能上下逢源解决点紧迫的身份、计生、办证、纠纷调解等实事就很不错了.
1.2基层组织财政收入来源枯竭,村委多债台高筑：农业相关税收减免以来,中央大力执行了农业补贴直接到户政策,有效地杜绝了农村基层干部经手的腐败风险,但同时的一个问题是,村干部已经无权经手任何税费,也未必有什么资源可出让(租),整个村委仅靠国家那点3-5万一年的工资拨付,怎么维持?实际上许多村在早年还背负有几万到几百万的发展债(比如这位村长所在的村，该村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前任共欠外债110万有余,这些债自然挂着,不可能现任来还),旧债还不了,村的活动经费、内聘干部人员工资、以村为单位的人情世故、收不起来的费的贴付(例如水利费每年几千元，根本不可能从农民手中收到，因为根本没水下来)等等,一个行政村每年增加负债1-5万都是个极保守的数据.
1.3基层干部黑社会化：乡村民众自我意识的觉醒与中央的直接保护民生的政策客观上同时也催生了农村基层工作的困难度,而长期的权钱交易环境也让黑社会与老实人当政收益大相径庭,老实人当权面临着无法生存的困境,在自然淘汰过程中,农村基层当权者明显地逐步向黑社会前科、背景、黑社会在会成员倾斜,而这些人上台后主要通过各种手段套取国家补贴与赞助,变相出卖土地等资源来非法谋利.
1.4治安严重恶化：农村盗贼四起,典型的失窃已经不是有钱人的财物,而是普通老百姓的家畜与种养的经济作物,农村交通比以前发达了,方便了正常的各类活动,但同时也给盗贼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他们开着拖拉机、摩托深夜作案,效率惊人,每月案发率许多的村是成两位数地增长,而村级没有治安组织,镇派出所一般只几名警员,更重要的是,偶尔民众抓到的盗贼,送到派出所,派出所的处罚一般就是罚款,而且多半是私了形式的(村长举了一个案例,某村没捉住小偷,但截住了实施盗窃的交通与运输工具拖拉机,便送派出所处理,当地镇派出所作出罚款一万元的决定,其中六千竟然由该派出所截留),这进一步助长了盗贼的猖獗与报复性作案.
1.5土地污染、环境恶化：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过度垦荒现象在近十年来已经逐步消失,水土流失现象较大缓解,但家庭、合作社规模养殖业的非健康发展,化肥、农药的盲目应用及农村用品消费量的大幅增长,使农村环境问题日渐突出.一些村已经连洗衣的水源都依靠地下取水,养殖场周边更是臭气熏天,以前许多的小溪则多成污水沟，而土地板结、所含化学物质超标更是普遍现象(这个问题主要内容也可归为农业问题)
1.6文化断层：当信仰放开后，我们看到了传统文化的片面复兴，比如佛教、基督教的迅速膨胀性传播，但个人世俗功利的特性有增无减，个体间的隔阂与疏远比之文革更甚。一个民族一个地域没有去长期宣传与敬重那些为他人、为民族做出过突出贡献或做出过重大牺牲的值得尊敬的先人，这是一个重大的施政失误，我们曾经扒掉了孔庙、祠堂代之以马列，现在连马列也不讲了，没有了庙会与人民大会，没有了公共影视也没有文体竞技，整个乡村一片死寂，便让所谓的传教士、佛教徒钻了大空子，基督救世蒙得不少人的心灵安慰，更可恶的是佛陀化解甚奢尘世，形成了一个隐性的侵吞农民财产的产业链。
1.7医疗条件：在乡村，尽管目前农村已经实施医保政策，而且正在调整城乡医保一体化，但就医疗卫生条件讲，比之毛时代都是个倒退，基层村卫生所数量大幅减少，现在已经是几个村共用一个村卫生所，而且可用药范围受到极大限制，更不用说设备，几十年来只见针药的变化，没见设施的添加，农民看病主要还是上镇、县级医院，而卫生防疫措施在改开后的几十年里，已经没有谁有能力或愿意去组织。
1.10土地调配与流转：土地确权的发证行动，对于土地平坦的北方来说因为本身近乎是大片承包，确权是个很好的保值升值并便于流转的好政策，然而在丘陵地区，在分散承包基础下的确权等于是把丘陵地区钉死在个体经营的十字架上，因为这一确权让商家面对丘陵地区的分散个体的分散农地束手无策，盘算着必然地会增加许多成本与麻烦我想没有哪个商家会再去打主意。这几年为什么成片的山林、次生林地、滩涂地那么快就被私有化了，而农民手中的分散在各处间隔甚至几里地的田地却无人问津便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例证。丘陵地区的确权必须在重新进行一次集中式承包分田地之后，推荐参照我的另一篇著作《论农村土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优化》(关于<<农村分代式家庭联产承包集中土地实施细则>>及其分析)。而确权的第二个前提是为要赋予村级有土地调配权力与政策空间，如果是依我的分代式思路将大大减少调整的可能，但移民或移居或自愿不需要的事情总会是有的，所以不可以简单地一刀切，确权发一个证就了事，这等于是让分散的农民自生自灭。没有这两个前提，土地向商家合理集中以发展规模经营、发展现代农业便是天方夜谭。
1.11新农村建设：新农村建设项目在各地受到极大的热情支持，背后的原因其实是房产工程过程中的利益机会，然而因为资金的欠缺，这个行动在黄冈地区发展得并不理想。也幸如此，否则更是一场灾难，我想如果上面问题不能解决，土地不能相对集中在有能力的企业或其它组织手里，农民就不可能大比率地就地转化为农工，那么新农村建设就没有必须马上推进的任何理由。而且目前看到几个示范新农村，自来水都未解决，这实在太过草率。
2. 农业问题
2.1土地、水塘抛荒：土地抛荒在十年前黄冈地区可以肯定的说是近乎没有,但当前开始出现了,村里的大小池塘基本上荒废,这个荒,一方面是水土流失造成塘泥积累过多,但更重要的是养殖鱼类的失败,全国所有丘陵地区农村土地分到户的时候,几乎全部采取的是各种等级的田地分别均分,造成土地过于分散,这让单户对于盗贼的防范几乎毫无办法.池塘养殖任何东西等于是帮别人养的,时间久了,池塘、堰、甚至小水库均没有人维护与投放鱼苗,而水中没有鱼类的觅食,藻类、浮游生物等水生动植物就会疯狂繁殖，这就进一步让水面完全荒芜.而家庭养殖的鸡鸭类,尤其在年底那段时间,经常一个晚上就被整窝整窝偷个精光,甚至连狗都用药类偷去卖了。而在零散经营下,小面积土地的经济作物亦等于为他人作嫁衣,种是你,管是你,收获却不知是谁?那么谁还会种?大家只好都种常规农作物!
2.2抗旱排涝能力大幅减弱：黄冈农村各地干渠、分渠水利工程几十年无人修护，现在的渠道水源只能在干渠放一段，大面积的原可灌溉区已经沦落为听天由命，在2014年干旱过程中，黄冈大片土地大幅度减产。而池塘等的荒芜也给蓄水排涝能力大打折扣。
2.3规模经营的困局：土地分散承包一经确权，给规模经营带来的交易困难与成本的增加，而且后期的管理风险也会增加，这会让商家望而却步，详见上1.10章节的土地问题分析。
2.4售卖人的缺失：我们唱了几十年的政企分开，好像与农村无关，改开之后，原来强大的乡村组织几近遣散成空，原来的村办实业也多数消弥无影，在税改之后农村事情是少了些，但明显缺失一个可承担经济责任的组织，如果继续把这些强加给素质有限的村委(往往才一两个人)便实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施政行为。未来是每个村招商配一个企业还是成立委派一个经济组织应该上报中央决策。没有这个组织的存在，指望农民自己卖掉自己种植、养殖的农产品是不是太勉为其难了点?
2.5价格与自由种植、养殖：建国初三十多年，国家实施农业支持工业，尤其是重工业优先发展的政策，而且在计划经济下，农产品价格自然始终爬在地上，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进入了工业反哺农业的时代，但农产品价格依然相对低贱，我想国家是不是在价格保护方面重新评估下倾斜方向?而在种植、养殖结构调整方面，一旦经济组织健康发展，则可以一步步实现跟着市场走。
2.6农产品集贸与物流组织：配套乡村经济组织的是大收购商，也就是集中贸易的农产品公司，包括物流配送。建议政府强势确保收购企业的资质并让其投保意外险，然后将收购企业信息广泛通知各乡村经济组织，而物流业应该进行区城、大企业间合作性整合，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同时应给予农产品通行费的优惠待遇。
3. 农民问题
3.1身份与户籍：这个问题已经成为近年的改革重点之一，国家正在实行身份证唯一化的大清理活动，在这一前提实现下，我觉得刚刚阻止城镇居民向农村转移的政策便可取消，户口几年后应该实现自由迁徙。村级民主决策应该由常居(建议一年以上)人口参与，而不必在乎户籍。
3.2健康与精神：农民的健康状态比之既往，我想气色、平均寿命均是向好发展，但怪病、大病种类增多，也是一个明显的趋势。而精神方面可以说大大差于毛时代，人们除了仰慕财富与权力，对曾经或正在为大家创造精神财富或其它乐趣的人士毫无兴趣。部分人则在落寞的心里盲目填满世俗化了的被曲解的宗教。回头看看《早春》，你会惊讶那个差别之大。
3.3老龄化与空巢化：年富力强的甚至不少五六十岁的老人都出去打工了，农村的空巢化，让农村过早地进入了实质性的老龄化社会。他们保守的思想与力量的单薄让农村改革更为艰难。在春节之外的某天，一位村长走过一个村子，二十几户人家，只有两户共四个老人带3个孙字辈的小孩在家，这位村长因此感慨万端。
3.4留守儿童：青壮年的外出，留守儿童与老人相映成趣，隔代哺育必然成为农村未来人才发展的隐忧。隔代哺育不仅在知识面上容易短缺，更甚者是容易因为溺爱而造成性格缺陷。同时与父母感情的疏离，又将给未来家庭生活埋下隐患。而儿童在目前无甚生机的农村大环境下乐趣了然。
3.5留守妇女：因为许多是夫妻一起外出，所以留守妇女的数量远少于留守儿童，但仍然构成一个社会现象，它的危害性隐匿不露，也许还不被大众所熟悉，偶尔网络报道说某某村书记酒后失言，说全村近一半娃是他的，大家或者只是一笑而过，但事实上性从来是个很现实的问题，谁来解决留守妇女的寂寞?一时恐怕真是个无解的问题。
3.6孤寡老人：孤寡老人数量相对减少，但政府干部看望孤寡老人次数更少了。有了社保，的确缓解了一些问题，但当前教育与政府天道助弱理念的缺失，未来还有多少人记得去资助孤寡老人的生活?
3.7表达与被尊重：事实是，改开后，民主退步了，说话算数的人们所代表的群体也明显发生了变化，工农完全丧失了话语权(说话是自由了，但无人听，无人睬，更是你的无奈)，而曾经的上访渠道也经常被不明人士用截回、甚至扣压等手段所切断。农民的呼吁无人关注、诉求不能上达，正义人士的客观报告无人理睬(比如本人的那篇《论农村土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优化》成稿于2006 年，递交过中央部级、湖北省级领导、武汉人大代表，均无回应，只有武汉人大代表回说他管不了这事)。下层没有呼吁、诉求的通道，等于是没有气孔的高压锅，迟早会爆掉。
4. 综论三农问题症结与出路
十一届三中全会定调的农村土地联产承包制度诚然在解决粮食短缺问题上起到过很大作用，但到现在还过分夸大其作用显然不合时宜，而且从来没有人批评过事实上在丘陵地区普遍有承包而无联产，土地分散得七零八落，这本身实在会毫无疑义地让人感受着什么叫独裁。可以说，联产承包制不检讨不优化，即不真正落实土地集中化或容易集中化，以多个个体的联合或成立、引进经济组织承包主导生产(或销售)的农村发展模式便不可能真正起步。
其二，要健康发展，农村乡镇的组织必须强化，没可能就村委那一两个人就能干得了什么事，鼓励人才回流，鼓励民众尊重突出贡献者(比如以村文化广场代替旧社会的祠堂，树英雄碑记，立传世标榜，尤其眷顾本村做出过贡献或为他人作出巨大牺牲的人)，而重中之重，是要物色好经济组织成员，他们应该尽可能是当代大学生志愿者。并有一个健全的人事进入、监督、退出机制。
其三，应一竿子到底，实施真正的政企分开，政企分开的核心是，精英代表经济组织在赚取利益时说了算，而赚取的利益分配却应该是组织内的全民自己说了算。国营企业空唱多年的政企分开、国家的机构改革，却在赚取与分配利益两权分离上无人敢言，实贻笑大方。此次如能在乡村改革上一步到位，健全经济组织过程中同步实施真正的政企分开，我想乡村进入良性循环机制将千秋可传。
其四，政府应该做的是充分放权，发挥民间力量，其实下面的人看得比上面清楚，只是没人敢动，丘陵地区在现实情况下，如果靠手工种植传统农作物，因为成本过高，其竞争力已经远落后于平原地区，更远落后于国外，如果不及时转型，后果非常严重，应该鼓励城乡互补式的发展，中央以前的修路、一村一品等政策是个好的基础，现在最缺的是土地集中或容易集中的政策，接着应鼓励企业参与与村落企业化，同时指明丘陵地区的发展方向应与城市休闲配套(比如旅游、养老、各类娱乐活动、民俗文化活动、特色饮食、种植捕捞等活动)、特种种植、养殖、食品加工、生活用品加工等方向发展。此外与城市更近的地区，还可以考虑村与城市社区定点供应安全蔬菜，甚至主粮的发展模式。在这一过程中最好成立培训机构与咨询指导机构协助各级政府与村落开展工作。
5. 寄语
两会召开之际，本篇文章完全出于内心对三农问题的迫切而提前完成，目的是希望能引起有关学术人士与领导层的关注，期盼他们组织进一步调研，以尽快形成可操作性的新的决策。而且文章的版式与语言未必规范，某些方面也可能会偏于些主观，希望得到业界研究者的指导。
深圳市葵瑞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黄秋葵产业研究推广者胡小能
2014年03月02日星期日于深
结缘黄秋葵，幸福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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