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贪腐三十年治，正本清源会有时
张志坤
“三十年”这一概念在中国由来已久。过去，在中国传统的文化语境下，“三十年”体现人们的“代际”，即上一代人和下一代人的年代标识。但现如今“三十年”却变成了一个政治概念，具体还要分为“前三十年”与“后三十年”，其中，“后三十年”代表改革开放，有时也被叙述为“过去的三十年”。
那么，作为政治上的概念，“后三十年”或者“过去的三十年”是怎样的三十年呢？
有关这个问题，各种说法多得不可胜数，有人极尽可能地进行讴歌，如高速发展的三十年，巨大进步的三十年，快速崛起的三十年，等等；也有人毫不客气地加以贬斥，说过去的三十年是贫富严重分化、劳动人民重新沦为底层的三十年，是中国自然环境遭到大破坏的三十年，甚至还有说是卖国求荣的三十年，等等。总之，都是从不同侧面对复杂的中国进行描摹叙述，也都有以偏概全、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毛病。这当然不是全面的与辩证的，但也是合理的与应该的。因为中国太庞大了，三十年的时光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巨大时空，现时代的人们对此只能以盲人摸象的办法进行一番管窥蠡测，也就是说，从不同侧面描述“过去的三十年”，这是合理的也是应该的政治命题。
从这样的逻辑立场出发，笔者以为，从一个侧面来看，“过去的三十年”就是“贪腐的三十年”。
在过去的三十年中，贪污腐败依托官僚体系与市场体制，在上述两个维度上发展壮大，走过了一条由无到有、由小到大、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由此及彼的发展路径，现如今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程度。放眼中国，现如今整个官僚体系都弥漫严重的贪腐疾病，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无论大官小官，哪怕就是一介村官，也能贪腐惊人；无论是贫穷地区的官还是富裕地区的官，敛财从来有术。这里笔者并不是说这个体系里就没有好人或者干净的人，应该说大部分还是好人，但这样的说法有什么意义吗？官僚体系是这样，社会风气也是这样，找门路、拉关系，请客送礼，早已经深入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但成为主流的社会风气，且俨然已固化和凝练成为中国特色的文化形态，这导致人们普遍认为，现如今的中国社会非但不是一个充满阳光的社会，相反却是一个十分丑陋的社会。也就是说，拿到桌面上理论上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十分美好，但客观实际的中国社会却相当丑陋，这就是当代中国的历史现实。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造成这样局面，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过去三十多年间日积月累的结果。期间，执政者也不同程度地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也不同程度地进行过整肃治理，但正如同“十年九旱逢甘雨，却只下了几滴”那样的悲剧一般，过去所搞得反腐败也不过是惊雷滚滚却雨滴点点而已，完全没有遏制住腐败蔓延的势头，甚至连表面上的一点效果都未见到，更遑论从根本上反腐败了。这种状况，导致人们对执政党究竟是真反腐还是假反腐都提出置疑，人们普遍拷问，执政的共产党对于腐败究竟有多大的兼容性！人们更普遍担心，现如今的中国是否已经堕入可怕的历史轮回，要再现过去那种由盛而衰的王朝故事。如果说，“过去三十年”有什么政治失误的话，一个突出的失误，就是让腐败在中国做大做强，毋庸讳言，这是共产党内治国理政的重大失误之一。
这一失误已经演绎到了政治失败的边缘，这说明，仅仅依靠经济上的快速增长，完全不足以塑造执政党的政治合法性，其他一些共产党执政的国家因此而失败倒台的案例，让中国触目惊心。直白地说，要是不能解决腐败问题，即使再高的经济增长速度，也难免于政治上的垮台。
于是，腐败问题理所当然地就上升成为当代中国最突出的政治问题，因而也成为十分紧迫和相当致命的政治任务。能否完成这个政治任务，是一切执政者是否合格基本标尺，也是一切执政者保持政治合法性的基本底线。历史呼唤中国开启强大的反腐败进程。
现在，这个进程已经走过了四年多的时光，从2012年中共十八大开始，中国开始了急风暴雨的反腐败运动，目前已经收到了明显的效果。
但是，有人坚持认为，这不过是运动式的反腐，根据中国既往的经验，政治运动一般也就持续在四五年之内，过期就要失效失灵；一些人还认为，中国正在进行的反腐败也是铁腕反腐，这种类型的政治行动有赖于铁腕人物，而任何人物的政治意志都是特定环境与特殊条件下的产物，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表现。可能是基于上述两种逻辑认识，所以一个时期以来，有关中国在中共十九大之后反腐败要进入新阶段的说法相当流行。当然，所谓进入新阶段，有的人解释为反腐败将向纵深挺近，而有的人则认为，目前这种急风暴雨式的反腐败将告一段落，将适当地缓一缓，松口气了。
笔者以为，向纵深挺进理所当然，但告一段落缓一缓、松口气的想法则非常要不得，如果真的这样做，结果将相当致命。古语有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世界上许多事情都失败于半途而废，反腐败更是这样，中国二千年反腐败的历史，其中一个重要的政治教训就是在这个问题上行百里者半九十，这样做的结果不但实前功尽弃，而且卷土重来的贪腐将更如燎原之火，吞噬一切。历史经验反复证明，这是一种可怕的政治妥协，搞这种政治妥协，结果非常危险，这甚至比饮鸩止渴还要危险。
所以，从根本上说，反腐败就是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场政治斗争没有妥协的余地，必须一直进行到底，所谓到底，就是要做到正本清源，重塑中国的社会与历史，使之重新回归干净的状态。
从目前反腐败的实际效果来说也是这样。此前一个时期急风暴雨运动式的铁腕反腐，其作用只能是遏制住了腐败蔓延发展的势头，不客气地说，就是表面上收手了而已，而事实上是“人还在，心不死”，腐败深层次的问题还相当严峻，洪洞县里的问题还相当严峻，社会文化与风气领域的问题还相当严峻。冰冻三尺固非一日之寒，化冰三尺自也非一日之暖，反腐败不能急于求成，也无法急于求成，必如去病之需要抽丝一般，没有一个长时期的治疗与养成，结果是靠不住的。三十年贪腐需三十年治理，如果有谁能在未来三十年内把中国社会的清廉状况恢复到三十年前的模样，那就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奇迹，就足以载入史册而换发永久的光芒了。
历史不会简单地循环，但历史又确实表现为某种程度的轮回。中国人民在过去“三十年”中已经尝够了贪腐之害之祸，他们有权利也应该享受新一轮的清净世道了。可以说，历史呼唤一个干净的中国，民族呼唤一个干净的中国、世界也需要一个干净的中国，中国历史已经到了要再一次正本清源的时刻了，这绝非是在渲染与煽情，而是历史的轮回与规律，此所谓天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反腐败这种类型政治活动，其实质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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