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建议部分频道或部分时段用普通话播出,如此而已,怎么就有了耸人听闻的“粤语沦陷”、“保卫粤语”、“集体失忆”?“推广普通话”就等于“消灭方言”吗?既然没有也不会“摧毁”,你“保卫”什么?用得着为一个伪命题而亢奋不已吗?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研究员靳光瑾早就说过,“普通话和方言没有对立,提不到‘保卫’,没有侵害,他们有不同的领域和环境”。
于2001年1月1日生效的《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第一章第十二条,要求“广播电台、电视台以普通话为基本的播音用语”,建议广东的部分频道或部分时段“用普通话播出”怎么就不可以?“各民族都有使用和发展自己的语言文字的自由”,没有也不会禁用方言,但在特定场合,法律规定方言必须让位于普通话。《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要求“国家机关以普通话和规范汉字为公务用语用字”,既然广州地区有“国家机关”,以后还有更多的广州人走向“国家机关”,那就需要一个前提,即这些人会说普通话,而会的前提是在方言区推广普通话。该法赋予“公民有学习和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权利”,“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及其有关部门应当采取措施,推广普通话和推行规范汉字”。现实情况是,广州地区不会说普通话是普遍现象,这就有了推普的必要,而电视台是推普的最重要工具。早在2005年,教育部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副研究员孙曼均就说过,有些主持人港台腔很重,字词发音不准、语调及重音不对等等,这种情况都应该纠正;官员在公开场合必须讲普通话,讲不好不能出镜;公务员招聘,对普通话要有要求;教师教学必须讲普通话。此外,笔者也曾经撰文对某些媒体人将j、q、x拼读成z、c、s表示不满。
《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通过的,具有法律效力,我们常说依法治国,语言文字法也是法,各级政府,中国公民,都有遵守的义务。
“保卫方言”的口号并非始于今天,但若要按地区分,以方言与普通话区别大的经济发达地区为甚,主要是上海地区和广州地区。经济的强大往往会带来语言的优越感,日不落帝国和美利坚合众国赋予了英语在世界范围的优越感,经济实力赋予了上海和广州在方言上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会催化其语言的扩张激情,如果客观上没有扩张的可能(比如中国以普通话为官方语言),个体的人倾向于在所有可能的场合讲他那个语言,因为该语言与其值得自豪的“产地”是关联的,其中隐含着某种自豪成分。地方民众如此,当这些地方代表或委员列出“保卫方言”的理由时也是这样。方言承载了传统文化,方言与多样性联系在一起,甚至还有某些特殊美感,但方言的正相关被优越感有意无意地放大了。
无论给方言列出多少正面因素,不可否认的是,方言是社会封闭的产物,随着与外界联系的增强,随着外来人口的增多,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尤其是电视和互联网的普及,大趋势必然是方言的逐渐消失,强势方言如粤语、上海话、闽南话,存在的时间会更长些而已。语言的最主要功能就是交流,一个统一的国家总是趋向于向全国推广官方语言,德国如此,日本如此,更多的国家亦如此,再强势的方言强不过官方语言。在我来到这个城市将近30年后,我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家乡方言,但回到家乡时,偶尔会遇到某个方言单词非用普通话不可的时候。那些仍然留在当地的人是不是保留着纯粹的方言呢?不是,绝对不是,纯粹的方言是不存在的,方言依然在慢慢和普通话靠近,虽然是渐进,但一直在进,除非与外界隔绝,或者普遍不接受现代教育,但这是不可能的。倒是有些“纯粹的”方言当地人反而听不懂。
我们国家的公务、传媒使用的语言是普通话,对外汉语推广的还是普通话而不是方言,普通话才是中华民族的共同语,这就决定了普通话的强势地位,从这个角度看,普通话和方言是不可能平起平坐的。从另一个角度看,虽然方言的纯粹性不再(其实哪里的方言都在变化,快慢而已),但普通话和方言的相互借鉴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是方言借鉴普通话比普通话借鉴方言更普遍而已,现代标准汉语的词汇、读音和语法也是慢慢进化的,自身的进化、借鉴外来文化、吸收方言精华,都是正常的事情。对方言的理性态度是珍视和重视,而不是“保卫”,“保卫方言”是个伪命题,没有人说过也没有人打算要禁止方言、消灭方言。方言人口和方言种类一直在减少,全世界都如此,因为方言赖以生存的封闭空间在逐渐打破,这是一个自然过程。地方戏、地方曲艺,它的方言很多是经过了改造的,山东快书为了让更多的人听懂加入了很多普通话成分,上海话早就有老派和新派之分,广东的次方言、土语受普通话和广州话的多重影响。
普通话和方言有点像一大一小两个星球,在互相靠近,只不过普通话是质量更大的星球,主要还是方言向普通话靠近而已。阻止普通话在方言区的推广是不切实际的,《语言文字法》是国家法律,且是善法,不是什么恶法,大家都得遵守,就是时间长了发现需要修正的地方,也不可能修出一个“某地区禁止普通话入内”的什么法。但是,方言的积极意义也是必须承认的,怎么解决这个矛盾呢?珍视、重视方言,吸收方言精华,来不及吸收的,用技术手段尽可能保留。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很早就开始了方言音档的建设,用于保存相对纯正的方言信息。
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汉民族共同语”,南北方言互有长短,我们不能说南方方言有精华北方方言就没有精华,当初定义普通话还是经过综合考虑的,既然选定了普通话,那就是要推广的,除了行政命令,也是社会发展的需要。
推广普通话并不是要禁止方言或消灭方言,而只是要求方言区的人学会普通话,在法律规定的场合能讲普通话。至于在非工作环境中说方言还是普通话,那是个人自由。有调查显示,普通话的普及还是落后于经济社会的发展的需求,推普工作非但没有到可以歇一歇的阶段,反而要继续加强。英语频道都开了,不让开普通话频道是说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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