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与评：9-3）

甘道夫：读倪玮《三个女孩 一包鼠药》

——对投毒少女的心理分析

　　原文地址：http://renjian.163.com/16/0309/17/BHNU7TGG000153N3.html

　　2015年6月，湖南衡阳县发生一起投毒案，一名留守儿童毒死了自己的伙伴。2015年7月，一位名叫倪玮的记者去当地采访，写了一篇报道;这篇报道发表于2016年3月。

　　这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但却真实发生了。因此，也值得评论一番。

　　1

　　主人公丽丽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六年前，她的母亲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家。大人们只是简单地告诉她这个事实，没有人在意她的情绪。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内心必然是痛苦的。而更加痛苦的是，她后来得知自己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

　　大人们的情绪从来没有瞒过她，甚至连一点点隐藏的想法也没有。六年级开学的时候，丽丽的爷爷带她去交学费，那时候教师黄婷婷刚接手这个班，提了一句，“丽丽成绩不太好呀，考试都是十几分，要加油哦。”丽丽当时听到自己的爷爷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管她呢。”声音不大，可丽丽听得明白。

　　当时的丽丽已经12岁，很快就通过爷爷的话，推断出了更多的事情。

　　于是前因后果在丽丽的脑海里连成了线。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爷爷奶奶一直对自己打骂，明白了爸爸为什么似乎更疼两个妹妹。原来自己不是亲生的。丽丽不爱说话，可她不瞎也不聋，甚至更敏感。她也终于从邻居的闲谈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是妈妈怀着孕嫁过来的啊。

　　于是，丽丽不喜欢回家。

　　从学校到家不过二里地，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下午还那么早，回去也是干活。丽丽每天回家要洗衣服，做饭，还要管两个妹妹，烦。她看着汤晓银，有点羡慕这个傻子。她是傻，但她有妈。

　　2

　　丽丽也没有朋友。她的同学都不跟她玩，只有汤家姐妹跟她一起玩。但是，汤家姐妹是傻子;由于经常跟随轻度弱智的母亲捡垃圾，身上有臭味和馊味。

　　丽丽对这段友情的解释是：一个“野孩子”，可不就只能和傻孩子成为朋友吗?

　　虽然汤家姐妹是丽丽仅有的朋友，但是，丽丽与她们的交往并不愉快。

　　丽丽常和汤晓银闹别扭。汤晓银傻，但劲大，老喜欢推一下丽丽、搡一下她。丽丽也想还手，但打不过。

　　丽丽对汤晓银的推搡是有些反感的。于是，她就把反击的对象锁定为汤晓银的妹妹汤晓溪。

　　谢天谢地汤晓银的妹妹汤晓溪从去年开始来上一年级了，这对于丽丽是好消息，因为并不是对方的人数变成了2，而是防御力变成了二分之一。再动手时，丽丽就打小的汤晓溪，这样就扯平了。

　　但是，谁能想到汤晓溪会回去和她妈妈告状呢。于是，丽丽被汤家姐妹的母亲责打。

　　没几天又吵了一架，这一次“疯婆子”跑去了丽丽的家，对丽丽的爷爷奶奶数落了半天。当着她的面，丽丽的奶奶给了她一巴掌，意思她懂，是“惩罚”。送走了“疯婆子”，丽丽的奶奶又骂她，“你跟那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她们一家头脑壳都不清楚的，你还老跟她们一块!”

　　丽丽没有说话。对于她的沉默寡言，大家早习以为常。

　　3

　　丽丽仅有两个朋友，但经常发生冲突;一旦汤家姐妹受到一点委屈，她们的母亲就冲出来殴打丽丽，或者与丽丽的家长争吵。丽丽既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冲突中获胜，也没有亲人站出来保护她。她的亲生母亲已经出走，而她也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于是，她投毒杀死了汤家姐妹。她终于取胜了。

　　6月12日，办案民警把丽丽从家带到了县公安局。那是丽丽第一次到县城，还吃了一顿肯德基，也是第一次。民警要得到丽丽的口供，要得到稳定一致的口供，包括问到细节，他们得不停地问丽丽，就得不停地“讨好”丽丽，给她买这买那，衣服、书本、零食……

　　……班主任黄婷婷见过她两次，她觉得丽丽的精神状态挺好。有一次在公安局，她给丽丽拍下了一张照片，丽丽的面前摆着瓶可乐，还有小人书，黄婷婷一时有些恍惚，觉得丽丽的“待遇”比起在家里好多了。

　　丽丽在自己的家庭中生活了12年，没有感到多少快乐;犯案之后，却在非亲非故的公安局民警处，得到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死去的汤家姐妹，生前无疑要比丽丽幸福得多。除了有不顾一切保护她们的母亲，还有一位慈爱的父亲。汤和平先是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句话，后来情绪就消失了，变成了一种非常深远的长吁短叹。他的眼神很打动来访的记者。

　　“他说，我田里种那些西瓜，就是为了能给我的女儿们吃。但是……”

　　记者觉得自己突然看懂了汤和平的那个眼神，那是最后一点希望消失殆尽的深层的悲伤。这位父亲曾经有过一个12岁的儿子，溺水身亡。现在，他仅存的两个女儿又被毒死。他的人生，可谓是失去了全部希望。

　　4

　　在这起投毒案件中，死去的汤家姐妹无疑是最大的受害者;其次是汤家姐妹的父母。那么，丽丽呢?她是不是一个受害者呢?丽丽说，她就是想“发泄怨气”，没有想“毒死”。在买下鼠药的1个多月里，她也摇摆了好几次，一度在关系好的时候，忘了鼠药的存在。

　　丽丽平日没有朋友，只有汤家姐妹愿意与她交往。但是，汤家姐妹存在智力障碍，无法用更加友好的方式与丽丽交往，只是推搡她。丽丽试图反击，结果被汤家姐妹的母亲报复。

　　在这个过程中，丽丽的家长是始终缺位的。

　　他们反复告诫丽丽不要与汤家姐妹来往，却忽略了她对于友情的渴望(她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朋友)。丽丽在与汤家姐妹的交往过程中吃亏，家长也没有帮助她处理负性情绪，或者帮助她提高社交技巧。汤家姐妹的母亲找上门，丽丽的亲人并没有维护丽丽，反而动手打她。

　　然而，我们很难认为丽丽的亲人是故意对她不闻不问的。虽然丽丽不是这个家庭的亲生女儿;但是，即使她是亲生的孩子，她的亲人可能也不会做出更完美的呵护。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

　　并非亲生女儿的身份，也没有得到足够的庇护，导致丽丽采用极端的方式处理朋友之间的矛盾。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曾经一同嬉戏;却用这种方式结束了她们之间的友情，葬送了两个人的生命。这无疑是一场悲剧。而悲剧的背后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思索的。

　　（2016-5-27日 三门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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