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以来,关于美国制造业回归的新闻见诸各大媒体。一种说法是,2008年以来美国劳动力成本下降,正是制造业回流的有利时机,而作为世界第一制造业大国的中国,却出现了劳动力成本上升快于生产率提高的势头。但是,也有人指出,在美国下降的只是低端劳动力的成本,需求减少的只是中低端劳动力,而高端劳动力成本并未下降。
中国作为制造业大国,低廉劳动力成本一直是其核心竞争优势,近年来却面临劳动力成本上升的情况。如果美国制造业确有回流趋势,并且劳动力成本是起重要推动因素,那么中国将会面临非常棘手的局面。那么美国劳动力成本是否确实下降?倘或下降,这一下降能否成为美国制造业回归的重要原因和有利条件?
一、两国劳动力成本差距缩小
1、两国制造业实际工资差距趋于缩小
近年来,中国劳动力成本呈现出较快的上升趋势,与此相对应地,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工资呈现出下降的趋势。
购买力平价理论指出了两个国家货币的购买力与两国之间的汇率之间的关系。以下将从购买力平价理论的角度出发,对两国劳动力价格中的汇率因素进行剔除。通过对两国历年汇率数据的整理,得到中美两国制造业工人2004-2013年实际小时工资对比图。

2004-2013年基于购买力平价的中美两国
上图显示,自2004年起,相对美国而言,中国的制造业工人工资水平稳步上升。2004年,平均每个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小时实际工资收入是中国每个工人的13.6倍;然而到了2013年,这一倍数下降到3.3倍。
利用2004-2013年两国制造业工人实际小时工资的数据,通过二次指数平滑法对两国制造业工人实际小时工资之比的变化趋势进行预测,得到下图。

预测美中两国制造业工人实际小时工资之比
数据来源:《中国劳动统计年鉴》,国家统计局官网,U.S. Department of Labor。
从图中可以看出,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实际小时工资相对中国还是比较高的,中国制造业劳动力成本仍然具有价格优势。但是如果按现有的趋势发展下去,到2017年左右,中国制造业工人的实际小时工资就会与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实际小时工资相当,此时中国低劳动成本的优势似乎有丧失的可能。
2、两国单位劳动力成本差距也在缩小
要说明美国劳动力成本相对中国劳动力成本下降不能只从工资水平一个角度来看,还必须对两国的劳动生产率进行考察和比较,从而才得到两国制造业真实的劳动力成本。劳动生产率是指劳动者在一定时期内创造的劳动成果与其相适应的劳动消耗量的比值。
根据单位劳动成本的定义,单位劳动成本

,用这一公式对两国自2005-2012年的数据进行计算。假定两国制造业工人每年工作49周,得到两国工人的年工作时间,进一步可以得到两国每个制造业工人每小时以美元计价的产出,再用它去除制造业工人的小时工资,得到两国制造业工人的单位劳动力成本对比图如下。

2005-2012年美中两国制造业工人单位劳动成本及其比值
数据来源:《中国劳动统计年鉴》,U.S. Department of Labor。
从趋势上看,从2008年起,美国制造业工人的相对单位劳动成本开始出现比较明显的下降趋势。但是即便如此,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单位劳动成本依然高于中国,2012年,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单位劳动成本是中国的3.1倍。因而,在劳动力成本方面中国仍然具有比较优势。
从前面分析中可以看出,美国相对中国的制造业工人平均工资水平出现较快的下降趋势,单位劳动成本也同样存在下降的趋势。
二、美国劳动力成本相对下降趋势不可持续
1、中国劳动力老龄化轻于美国
在美国的非农业就业人员中,年龄在25-54岁之间的就业人员约占65.5%,21.9%左右的大于55岁,小于24岁的只有约12.6%。
而在中国,从城镇就业人员中雇员的年龄构成来看,中国的劳动力要比美国的年轻许多。总体上看,90%以上的就业人员年龄在55岁以下。就整体数据来看,相较美国而言,中国劳动力老龄化程度较低,中青年劳动力数量充沛,新生代劳动力的数量在比例上也稍高一些。
对两国的人口出生率进行对比,发现从2004-2013年,两国的人口出生率差别不大,十年的平均人口出生率在中国为1.21%,在美国为1.35%;在2004-2013年这十年间,总体上说两国的人口出生率都比较稳定。从而,单就国内因素来说,两国的劳动力补充能力应当相差不大。
从两国就业人员的年龄结构上看,如果维持这样的年龄结构,老龄化问题轻于美国的中国就能维持相对较多的劳动力供给,从而在劳动力成本上就会有更大的优势。
2、美国高学历工人工资涨得比中国快
在美国,就业人员中受教育水平低于中学水平的7.7%;不同的受教育程度中,受教育程度在大学及以上的就业人员占非农就业人员的比例最高,平均水平为38.2%。
而在中国,城镇雇员的主体是具有中学文凭的群体;受教育程度在初中及以下的比例同美国工人中的该项比例相差不大;受教育水平在大学本科及以上占比较低,约为美国这一指标的一半的水平。
在美国,不同受教育水平的工人其工资差距比较大。2013年,拥有大学及以上文凭的工人其周工资是受教育程度低于中学的工人的2.5倍,是拥有中学文凭的工人的1.8倍,是拥有大专文凭的工人的1.6倍。
从不同受教育程度工人的工资增长率上看,大学本科及以上的工人工资增长率相对稳定,中学毕业和大专毕业的工人其工资增长率也比较稳定;而受教育程度低于中学的人群其工资变化率波动较大,经济景气的时候其增长率就高,经济一旦不景气,其工资水平就十分容易受到影响。从下图所示的不同受教育程度工人工资率的增速上看,大学本科及以上的工人与非大学本科以及上的工人的工资差距随着时间变化而逐渐扩大。

2006-2013年美国不同受教育程度
就业人员周工资增长率
数据来源:U.S. Department of Labor。
而在中国,自2004年以来,中国大学毕业生与非大学毕业生之间的工资水平之差大约维持在1.5倍左右。

2004-2009年中国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就业人员年工资
数据来源:许叶棋(2011)。
总体而言,在中国高学历的就业人员与低学历的就业人员之间的工资差距比美国的要小;中国不同受教育程度就业人员的工资之间的差距有减小的趋势,而美国不同受教育程度的就业人员之间的工资差距却有不断扩大的趋势。随着高学历工人工资水平的提高,美国若想进行再工业化,面临的问题就是低工资的低学历劳动力能否满足其制造业回归的需求,而高学历工人的高工资水平在总体制造业劳动力成本中的比重又要如何降低从而才能使其制造业的回流有利可图。
3、美国低工资的移民占比低
前面指出,单就本国的人口出生率来看,美国并不具备维持劳动力成本下降趋势的能力。其次,由于不同受教育程度工人不断扩大的工资差距,一个摆在美国面前的问题是如何获得足够多的价格弹性较大的低学历劳动力群体从而降低制造业成本。作为移民大国的美国,如果数量庞大的外国移民能为其提供价格低廉且充足的劳动力,那么美国制造业的回流或许能够得到有力的支持。
然而从具体数据上看,以2013年为例,总的取得合法居留权的移民人口数仅占美国全体劳动力的0.64%,移民中适龄劳动力的比重显然要更低,再加上近年来移民流入的增长速度逐渐放缓,可以说移民流入数量对于补充制造业回归所需要的劳动力数量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从移民的种族结构上看,平均工资水平最低的非裔群体移民比例也低。从制造业工人的种族构成上看,非裔和拉美裔工人平均工资水平虽然较低,但是其数量的增长率也并不明显,要拉低整体劳动力成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因此总的来说,美国制造业的回归至少从劳动力成本这一角度来看依然是前景晦暗。
三、总结
总体上看,近年来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工资水平相对中国制造业工人的工资水平的确存在下降的趋势,并且在短期内中国制造业工人的工资可能会超过美国。但是从单位劳动成本上看,中国制造业工人的劳动力成本依然要远远低于美国,尤其在高学历就业群体方面。进一步地,通过对美国就业人口的结构特征的分析和对移民的考察可以知道,即便美国现在出现了劳动力成本的相对下降趋势,但是这种下降并不是可持续的,并且就工人的受教育程度和美国制造业本身的发展需求上说,这一下降趋势并不具有针对性,亦即是它并不能为美国制造业回流提供多么有利的条件。
对中国而言,当下中国产业发展面临的国际环境,尤其是国际竞争格局出现了新变化。对这些新的变化,中国要积极采取新的应对措施,不能再像以往一样单纯依靠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优势进行国际竞争。事实上,制造业的发展并不一定要通过压低劳动力成本来实现,例如在德国就存在高劳动力成本与繁荣的制造业并行的情况。通过吸收国外经验,下一步是要在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道路上继续前进,在新的国际环境中找到新的竞争优势,把中国产业发展引向更繁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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