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讲三个问题，首先讲为什么要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这里我引用郑永年先生的话，郑永年先生在2015年7月15日的文章<中国的新经济政策及其风险>一文中说"可以把政府支持和推动的‘众创’运动，视为新的经济分权运动，并从如下几个方面来理解‘众创’政策的理性。首先，就是要实现中共三中全会所确定的改革主题，既市场化″。 2015年8月19日郑永年先生在<中间层和中国的政策执行困境>一文中，再次提到"三中全会决定推进以市场化为导向的经济改革″。郑永年先生讲到的中国推行市场化为导向的经济改革，从这一点上，我认为中国从政府到经济学界，再到民间应该都没有异议，可以说达到了共识。但事情并不这么简单，郑永年先生在<中间层和中国的政策执行困境>一文中又说到，"现在看来，顶层设计向下延伸不足，没有回答‘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市场化改革’?这个重要问题″。郑永年先生这段话不客气地，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当前中国改革存在的关健性问题，就是对市场化含意、内容的不同解读，也就是对市场化的具体内涵存在分岐，这个问题不解决，就会影响改革的顺利进行。
最近看到凤凰网介绍了看懂中国改革必读的五本书，其一是邱震海先生的<当务之急：2014--2017中国面临的最大风险>。其二是张军先生的<中国经济未尽的改革>。其三是<郎咸平说：改革如何再出发>。其四是华生先生的<中国改革：做对的和没做的>。其五是<中国金融战略2020>。我认为读这五本书不能看懂中国的改革。因为这五本书充其量谈的不过是中国改革的皮毛、支节问题;五本书不抵郑永年先生一句话，郑先生一句"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市场化改革″，简明扼要地点出了中国当前改革面临所有问题的关健所在。我认为中国当前面临的最大风险，不是邱震海先生列举的那些方面，而是由于改革理论的研究长期严重滞后于改革的进程，进而使改革中出现的分岐迟迟不能解决。随着改革的深入，这些分岐的危害性日益显现出来，不同程度地制约了改革的向前推进，并潜伏着撕裂社会的风险。这才是中国面临的最大风险。张军先生谈到中国经济未尽的改革，我认为加快中国经济理论的研究，使之跟上中国经济发展的步伐，这就是中国经济未尽的改革。郎咸平先生讲改革如何再出发，我说就把研究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做为改革的新出发点，从这里出发，理论弄清了，方向搞明了，改革的步伐就更快了。华生先生讲，中国改革做对的和没做的，我说，做对的，中国改革取得丰硕成果;没做的，改革的理论研究没有跟上，建立完整系统的改革理论是当前要做的。
有人说中国改革还要摸着石头过河，我说这种人糊涂;你认为邓小平真是摸着石头过河吗，不是的。对于中国的改革，邓小平心中有数，这个数就是西方国家已经实行多年，并且实践证明能使经济快速发展的市场经济。但是在当时的政治话语环境下，邓小平能说进行市场化改革吗，不能。邓小平讲摸着石头过河，一切有利于经济发展的方法、方式都可以学，可以试。这是智慧，是策略。既避免了不必要的争论，又有了回旋的余地;因为市场经济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怎样落户，与中国的政治、经济环境怎样融合，邓小平也没有数。这样改革出现反复也就不奇怪，因为摸着石头过河的话，已经说在前头了。所以改革30年过去了，石头就不要再摸了。因为摸来摸去，还是市场经济这块大石头。
三十年改革，虽然中国经济取得了举世注目的发展，但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的结合点在哪里，从理论上一直没有解决。现在应该是为这块大石头从理论上定位的时候了。不能老是我们说它是啥，就是啥。说它姓资，就姓资。说它姓社，就姓社。总得给个理由吧!论点总得要有论据的支撑。今天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要用事实说话，以事实为依据，证明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能不能结合，结合点在哪里。从理论上为改革的深入进行，铺平道路。以上就是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原因与目的。
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与吴敬琏先生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因为吴敬琏先生是经济学界倡导市场化改革的领军人物，也是质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代表人物;吴先生在经济学界的威望是公认的，要想研究、探讨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绕不开吴敬琏先生这个大门坎的。所以这次斗胆开门见山直接与吴敬琏先生谈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此有必要郑重声明一下，吴敬琏先生是经济学界最受大家尊重的资深学者，与他谈市场经济，说是探讨，更重要的是学习。
第三，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个复杂的课题，许多知名专家、学者著书立说也没有说明白，今天就不谈了;只谈一下市场经济在中国改革中存在的争论与分岐。争论与分岐主要有一虚两实三个焦点。一虚就是关于姓"社″与姓"资″之争，有人说这个争论是伪命题，我也不评论，只举个例子，在改革开放前，烫发头、高跟鞋、抹口红被做为资产阶级的东西批判;现在已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谁能说清是姓"社″、姓"资″。有必要去争论吗?中国改革开放的重心就是经济市场化，在推进市场经济的过程中争论的两个焦点，就是产权与政府干预问题。
所谓产权问题就是社会主义的公有制与市场经济能否融合，融合点在哪里?张五常先生有一段话，说的即含糊，又表明了意思。张五常先生说，"产权为何重要?在经济社会中，基本的游戏规则即产权的规则。产权是谈论约束人们的游戏规则，如改变游戏规则，输赢条件就会不同。在经济社会中改变产权规则，就改变了整个系统。私有权非常独特的一点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才用市场价格分配资源。这并不是说私有产权就一定好，只是说如果想利用市场价格分配资源，就只能选择私有产权;也不是说有了私有产权就一定会有市场价格存在，只是说，要有市场价格，就必须是私有产权存在。这是因为市场机制有时有很高的运行成本，所以有时有了私有产权，但并不一定会有市场价格存在。问题是中国现在想要建立市场机制，而不想有私有产权，其本身就是矛盾的″。张五常先生还是很园滑的，他不想对罪人，回避了私有制和公有制谁好，谁不好之分，只是从所谓的基本游戏规则出发，阐述了市场经济与私有产权的紧密联系。虽然不那么明确，但还是表达了市场机制与私有产权的不可分割性，也就是说市场经济是生长在私有产权这个土壤上的。同张五常先生相比，张维迎先生更直爽一点。2012年3月17日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2年会’’ ，张维迎先生发言表示，中国未来几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国企私有化。事实上在中国经济学界持张五常先生和张维迎先生观点的人不是少数。
在市场经济与私有制和公有制的关系上，我也感到困惑。从花自己的钱比花别人的钱谨慎的观点出发，私有产权与市场经济的结合确实符合逻辑;而公有制与市场经济结合也确实逻辑上有矛盾，从形式上看张五常先生的观点还是有道理的。但从发展的观点看，私有产权不应是市场经济唯一参于主体。特别可以确定的是完全的私有化，对中国来说决不是福音。私有化引发的社会动荡，中国会比其它国家更严重，更激烈。2005年我写了一篇短文‘改变中国的绿色计划揭秘’， 就是表达了对私有化后果的担忧。
可以说如何处理好市场经济与私有制·公有制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成为横在中国改革进程中的一道难题。多年來我沿着市场经济发展的轨迹查找，试图解破这道难题。
从市场经济发展运行的轨迹，我们可以看到，在自然经济向市场经济发展过渡之前及初期，参于商品交易及市场活动的双方确实是私有产品及私有产权人;也可以说那个节段和时期私有产品及私有产权人是参于市场活动的唯一主体。由此说市场经济是产生于私有制的土壤，也不为过。但是我们也应看到随着经济和市场的发展，私有产权人与市场渐行渐远。特别是经过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个体企业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变，初期市场经济向现代市场经济过渡;私有产权人已与市场经济逐渐脱离了直接联系。大家都知道现代企业制度的核心内容就是，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和委托代理制。在现代市场经济和现代企业制度的环境中，参于市场交易的产品已不是私人产品，而是公司产品。参于交易的人已不是私有产权人，而是被委托的专业经纪人即经理。那么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参于市场活动的------由若干个股东组成的公司，就是大大小小的集体制企业;如果从这个角度推理，中国的国企不也等同于一个个集体式企业吗。现代企业制度讲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国企改革讲政企分开;现代企业制度的经营人即经理是委托代理的，囯企的负责人也应属委托代理的，他们都不是产权所有人。可以这样理解，私有企业公司与国有企业公司在组织形式和市场运作方面是近似的。不同的地方就是企业公司背后的委托人即老板的区别;私有企业背后是若干个私有产权人，国有企业背后老板是政府。
在现代市场经济和现代企业制度的条件下，世界经济实现了较好发展。那么一个疑问产生了!张五常先生讲的，‘私有权非常独特的一点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才用市场价格分配资源。’疑问就是没有私有产权的公司经理怎么会用市场价格分配资源呢?新的经济运行实践与张五常先生的经济游戏规则出现了偏差。是现代市场经济和现代企业制度违背了经济规则，还是原有的经济游戏规则已不适应经济社会的发展，被淘汰了呢?
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张五常先生讲的，私有产权的独特功能的基础已不存在了;没有私有产权的公司经理用市场价格优化配置资源，其内在动力来自何处?关于这个问题，田国强先生做了解答。田国強先生说，‘一个经济机制运行良好的第一个基本的前提条件是承认个人决策行为权力——自利性权力。在市场经济学中，在论证竞争市场经济机制导致最优资源配置时，一个最基本的权力假设是，每个人都是自利的【或说理性的】，每个人，每个企业都会在给定的法规，政策条令，预算约束，生产技术条件和价格等约束条件下争取自身的最大利益。承认人的自利性，是解决人类社会问题的一种现实的，负责的态度。’
田国強这段话使我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产权问题只是节段性的表面现象，始终贯穿自然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内在动力是人的自利性，而不是私有产权的独特功能。
关于市场经济的内在动力來自人的自利性，又产生了一个新问题，就是中国是否承认人的自利性?如果承认人的自利性，市场经济就可以在中国正常运行;如果不承认人的自利性，市场经济就不可能在中国持续正常运行。
关于中国是否承认人的自利性，其实早有答案，只不过大家没注意吧了。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是什么，各尽所能，按劳分配。什么是按劳分配，就是按劳动多少，实行多劳多得，少劳少得。虽然没有明说，实际上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就是建立在承认人的自利性这个基础上的。也可以说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就是在社会主义公有产权制度下实行市场经济的重要部分。当然在数十年的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社会主义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分配原则没能很好的落实。
现在改革开放，恢复到社会主义正常轨道，社会主义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分配原则与市场经济原本就是自然无缝融合的;所谓的产权制度，不应该，也没有理由成为社会主义公有制与以人的自利性为内在动力的市场经济结合的障碍。社会主义巿场经济是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也是历史的必然。社会主义巿场经济不能绝对说是终点，是最好;因为人类社会在发展，但在现时社会主义巿场经济从理论上是能讲得通的。
下面讲另一个争论焦点，政府干预问题。在2013年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第十三届年会上，吴敬琏先生说，‘‘我们的市场是所谓社会主义巿场经济，这个市场制度是在党政领导驾驭之下的，以至于出现这样矛盾的词儿，权力控制的市场经济还叫市场经济吗?它就不叫市场经济了。’’吴敬琏先生这个观点也不奇怪，因为在改革开放前，中国不存在经济学研究;有的只是学习马列主义政治经济学，地主资产阶级的压迫剝削，劳动人民的反抗与革命，消灭私有制和社会主义教育;市场经济是做为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的一个方面被批判。而世界经济已出现了重大发展和变化，经济理论也在不断更新。
大致上讲市场经济经历了三个节段。第一节段是古典经济学家和新古典经济学家倡导的放任自流的自由市场经济;反对一切人为的干预，特别反对政府对经济活动的干预。然而自由市场经济如同一个没有疆绳的野马，在无边的草原上奔驰;它可以象天使一样创造经济繁荣，给人类带来幸福。也可以象魔鬼一样制造经济危机，给人类带来灾难。
三十年代的经济大危机产生了凯恩斯经济理论，掀开了世界经济发展新的一页。市场经济进入了第二节段，既现代市场经济节段。在这一节段，用中国最近的新词语，政府对经济的干预已经逐渐常态化。只不过各国在干顸的方面范围，程度时间上有所不同吧了。
市场经济的第三节段就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节段。这一节段对经济活动是宏观计划调控，微观放开自由。产权制度是公有制为主导，私有制与混合所有制共同发展。分配制度就是社会主义的分配原则，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这里需要讲明一点，生产力并不等于劳动力。各尽所能的能不仅仅是出力气的劳动，而包含了技能，知识，资本等;按劳分配的劳不仅仅是劳动，而包含了效率，成果等。
根据以上简单分析，可以说自利性是市场经济的内在动力;自由是市场经济的外部活力。所谓的‘产权改革’ 是对中国改革的误导。而其它一些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质疑，则由于缺少对市场经济不同节段及相应的经济环境和经济制度的研究分析而产生的误解。
当前中国的经济放缓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根据中国的情况经济增速应保持在3-5之间。超过五，减把火;低过三，加把火。没有必要费力气维持高速增长，经济发展不可能是直线，出现波动是常态。目前要做的有两件事，一是通过充分争论，达到改革共识，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二是跨过中国改革的最后一道坎。平常说改革进入深水区，深水区在哪里?是什么?实际上就是这最后一道坎。这些年改革出现波动停滞，原因就在这最后一道坎。不跨过这最后一道坎，中国改革难以继续正常推进，国企改革难以收到理想效果，反腐难以完胜。跨过这最后一道坎，中国改革的一切疑难杂症就迎刃而解。这最后一道坎是什么?大家天天都能见到，感觉到;概括地说可以用一句话表达，我不讲了。我想做为中国改革的哥德巴赫猜想留给大家一个悬念。
杨金玉
2015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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