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7沦丧在嫖客心态中的道德感
辛若水
(一)所谓嫖客心态
在讲嫖客心态之前,我想说几句题外话。鲁迅先生曾经讲过,中国并没有一部像样的娼妓史。其实,这个判断,到现在依然是准确的。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一部像样的娼妓史。中国第一部娼妓史是由王书奴搞出来的,在这里有丰富多彩的感性材料;但是,很显然,作者是从社会学的角度出发,虽然能够大致地让我们了解娼妓的历史以及当时社会的情态,但是,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实际上,这里缺失的东西,就是文化的灵魂。也就是说,在这里,只有拥红伊翠、诗酒风流的表象,但却没有内在文化精神的寄寓。如果我们把王书奴的《中国娼妓史》与陈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别传》相对比,就会区分出二者在文化境界上的高下。王书奴面对的是中国娼妓史的全部,但是,在这里并没有文化精神的展开;而陈寅恪所面对是只有柳如是,但却惊心动魄的展开了文人精神史。我们也很难发现王书奴的《中国娼妓史》有什么精神寄寓;这一方面是由于社会学的立场,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并没有摆脱所谓的嫖客心态。但是,陈寅恪先生的《柳如是别传》就不一样了,在这里不但有深刻的精神寄寓,而且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文人精神史。我们实在可以用“胭脂泪中凝聚着民族魂”,来形容《柳如是别传》。为了印证这一点,我们不妨抄一下那段经常为人们引用的泣血之文:
“虽然,披寻钱柳之篇什于残缺毁禁之余,往往窥见其孤怀遗恨,有可以令人感泣不能自已者焉。夫三户亡秦之志,九章哀郢之辞,即发自当日士大夫,犹应珍惜引申,以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何况出于婉娈倚门之少女,绸缪鼓瑟之小妇,而又为当时迂腐者所深诋,后世轻薄者所厚诬之人哉。”
但是,坦率地讲,像《柳如是别传》这样百科全书式的著作,已经很难为娼妓史所牢笼了。也就是说,我们没有理由把《柳如是别传》视为娼妓史方面的著作;娼妓史这座小庙,是住不下这么大的和尚的。但是,在这里,却提示了我们一点,即在娼妓史中,要展开文人精神史,并以此展现中华文化的境界。那么,在娼妓史中展开文人精神史是否可能呢?其实,完全可能。因为一方面,古代中国文人与青楼女子有非常密切的交往,这不仅成就了风流佳话,而成就了美与艺术;另一方面青楼女子在价值观念、精神追求方面受古代文人的影响,完成了文人化。所以,在娼妓史中展开文人精神史是完全可能的。当然,在这里,形而下的欲望就被淡化了;相反,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则具有了灵魂的意义。其实,只有在娼妓史中展开文人精神史,才可以走出所谓的嫖客心态。当然,在嫖客心态中,无论是文人精神,还是文化境界,都不再具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在这里,要满足的是形而下的欲望,而不是实现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也就是说,在嫖客心态中,并没有对青楼女子的尊重;相反,在这里,青楼女子不过是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所以,在这里,嫖客与妓女,实在营造了一种淫荡的氛围。当然,这种淫荡的氛围,并不是美的;至少,这种美是不纯粹的。也就是说,在嫖客与妓女的淫荡中,人本身是在肉欲中获得了自由。当然,肉欲中的自由,恰恰意味着道德感的沦丧。当然,无论嫖客也好,妓女也罢,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都是不为伦理道德所束缚的。而当人本身,不为伦理道德束缚的时候,可能堕落,在肉欲中获得自由即印证了这一点;也可能上升,造就自由的男女关系,成就美与艺术,则印证了这一点。当然,在本文,就不关注“上升”,而只审视一下“堕落”了。我说过,青楼女子不为伦理道德束缚,但也付出了伦理道德的代价;但是,不为伦理道德束缚的嫖客,却并没有付出伦理道德的代价。也就是说,伦理道德并不能以平等的态度对待妓女与嫖客;相反,在这里,依然深陷在“许男放荡而责女幽贞”的偏见之中。其实,中国所以没有一部像样的娼妓史,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人们不可能搞出一部像样的嫖客史。作为感官诱惑工具的青楼女子是被推向前台的,但是那些失掉道德感的嫖客却是隐蔽的。虽然不能搞出像样的嫖客史,但是,我们却可以审视嫖客心态。
(二)从眼嫖到意淫
其实,“眼嫖”和“意淫”这两个名目都是非常别致的。也就是说,在这里,都有诗意的想象,而并不尽是皮肤滥淫。但是,有一点却也是非常明确的,亦即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道德感的存在。可以说,无论“眼嫖”也好,“意淫”也罢,都是在意念中玩弄青楼女子。《尚书》中,有句话是不应该为我们所忘记的,那就是“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当然,这里的“人”是指女色。对女子,哪怕是青楼女子的玩弄,都会让人丧失深沉的道德感;更何况,许多人往往把女子尤其青楼女子,视之为尤物。也就是说,在对青楼女子的玩弄中,人本身,不仅丧德,而且丧志。其实,我们所讲的“眼嫖”,即是皮肤滥淫的开端;虽然它本身还没有达到皮肤滥淫的地步,但却必然地以皮肤滥淫为归宿。在“眼嫖”这里,是不可能达到对青楼女子的尊重的;虽然在这里并不缺乏诗意的想象。其实,一个“嫖”字,早就让诗意的想象成为了虚幻。亦即在这里,青楼女子不过是感官诱惑的工具;而人本身,不过是在“眼嫖”中,接受青楼女子在感官欲望层面的挑逗。当然,这种感官欲望层面的挑逗,主要是通过美与艺术实现的。我们知道,青楼女子已经实现了自身的艺术化,尤其是在外在形体方面。但是,艺术化的青楼女子,在现实的层面上,不过是让“眼嫖”成为可能。我们知道,由“眼嫖”所导向的是皮肤滥淫;而在这里的问题是,皮肤滥淫本身能否被超越。其实,我们所谓的“意淫”,即超越了皮肤滥淫。在皮肤滥淫,满足的是形而下的欲望;而在意淫,则实现了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亦即在意淫这里,不只有着诗意的想象,而且有着对艺术化的青楼女子的欣赏。其实,我们并不能够以伦理道德的观点来对待艺术化的青楼女子;如果那样的话,对美与艺术的欣赏将成为不可能。我说过,所谓意淫,不过是在意念中玩弄青楼女子;那么,很显然,这种对青楼女子的玩弄并不具有现实性。也正是这一点,造就了净化意淫的可能性。那么,应该怎样净化意淫呢?我以为,首先要净化人本身的感官欲望。感官欲望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这一点完全可以在自然人性中得到解释。但是,由感官欲望既可以导向恶,也可以滋养善。而我们所做的,恰恰是避免由感官欲望所导向的恶,而让感官欲望滋养善本身。所以,这就需要唤醒人本身的道德感。而只有唤醒人本身的道德感,对感官欲望的净化才会成为可能。其次,要净化意淫必须有对青楼女子的尊重。当然,这里是在美与艺术的层面上来尊重青楼女子的。为什么要尊重青楼女子呢?这不只因为她们成就了美与艺术,而且因为她们完成了自身的艺术化。其实,只有尊重青楼女子,才能够让意淫停留在自由的想象中,而不是沦为皮肤滥淫。当然,较之皮肤滥淫来说,无论眼嫖也好,意淫也罢,都具有某种形而上的色彩,似乎也多了许多高雅的情调。但是,即便如此,“眼嫖”“意淫”都是嫖客心态的一部分。当然,这里的嫖客心态似乎就高级一些了;因为这里有了诗意的想象。但是,我们这里却要指出嫖客心态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通过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实现形而下的欲望。亦即,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失掉了纯粹性与终极性,反倒是形而下的欲望成为了灵魂。当然,在这样的背景下,“眼嫖”与“意淫”,就很难得到正面的评价了。因为在这里,人的道德感在步步沦丧;而一旦这种道德感沦丧殆尽,人本身也就成为了欲望动物。如果人本身成为欲望动物,那又谈何意淫的净化呢?可以说,意淫的诗意想象,已经为形而下的欲望所淹没了。其实,寻花问柳之人,进入青楼,往往是以满足形而下的欲望为旨归的;至于获得情感慰藉、实现形而上的精神追求,那实在不过奢侈或者骗人的幌子。事实上,即便是作为慰藉的情感以及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不同样根基于形而下的欲望么?所以,它们在形而下的欲望这里合流,也就没有好奇怪的了。在青楼社会,所谓诗意的乌托邦,永远都是一层虚幻。当然,很多人是乐意陶醉在这种虚幻中的;不过,这也印证了感官诱惑的力量。然而,所谓感官的诱惑,不正是以道德感的沦丧为代价的么?
(三)道德感的沦丧
在嫖客心态中,那种深沉的道德感确实沦丧了。我们知道,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妓女与嫖客所营造的是一种淫荡的氛围。在这种淫荡的氛围中,动物的本能上升到了主要的位置;也就是说,在这里要实现的恰恰是形而下的欲望。而这形而下的欲望,已经不再为伦理道德所约束。相反,人本身正是通过冲破伦理道德的束缚,而获得淫荡的快乐的。当然,冲破伦理道德的束缚,可能上升,但也可能堕落。但是,在淫荡这里,实在是堕落。所以,在冲破伦理道德的束缚的情况下,依然保持深沉的道德感,并不那么容易。我们要看的问题是,深沉的道德感是如何在淫荡中沦丧的。其实,就深沉的道德感而言,最首要的就是羞耻观念。那么,何所谓羞耻呢?在这里,我并不想上升到人禽之辨的高度来审视这个问题。我想引入西方哲学的一个观点,即所谓羞耻,实在是精神与肉体的遭遇。也就是说,当精神与肉体遭遇之后,便产生了羞耻的观念;当然,人们所以会有这种羞耻的观念,实在根基于深沉的道德感。那么,在妓女与嫖客所营造的淫荡氛围中,是否还有羞耻的观念的存在呢?其实,即便在这里有羞耻的观念,亦被克服了。也就是说,只有克服羞耻的观念,淫荡本身才会成为可能。那么,克服羞耻的观念,是否必然地导向淫荡呢?其实,也不能够这样讲。因为在人本身克服了羞耻的观念之后,同样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上升,一个是堕落。有人讲过,男女之爱,实在是最大的道场;也就是说,通过男女之爱实在可以证成大道的。在作为道场的男女之爱这里,虽然克服了羞耻的观念,但却没有必然地导向堕落;相反,在这里,欢爱的男女进入了自由嬉戏的境界。也就是说,通过男女之爱,人本身不仅证成了大道,而且与道合一了。很明显,在这里,男女之爱已经具有宗教的意义。但是,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并没有人通过男女之爱来证成大道;相反,在这里,最多的是淫荡,或者说真实的堕落。那么,我们应该解释淫荡本身呢?其实,所谓淫荡,即是精神陶醉在肉体之中。也就是说,在人本身克服羞耻的观念之后,并没有走向升华,相反,却走向了堕落。当精神陶醉在肉体之中的时候,人本身已经陷入了肉欲的泥淖。当然,肉欲恰恰是与肉体之美纠缠在一起的。虽然我们讲,在肉体之美中,同样有灵性的闪光;但是,在这里,灵性的闪光很容易为肉欲所淹没。也就是说,在这里,肉体之美是感官诱惑的一部分。肉体之美,当然是在感官层面的,但是,只有实现内在精神的升华,它本身才可能保持自身的纯洁。但是,很显然,在淫荡的背景之下,肉体之美已经失掉了自身的纯洁。所以,我们很难设想,在淫荡中,会有人体艺术的存在。其实,当精神陶醉在肉体之中的时候,人之精神性已经失落了。很明显,所谓的淫荡是要满足人本身形而下的欲望的;所以,在这里,占支配地位的是动物性的本能。虽然我们重视本能的意义,但是却决不意味着认同道德感的沦丧。我讲过,青楼文化本身实在是欲望的乌托邦。那么,我们能不能够把这欲望的乌托邦,解释为淫荡本身呢?其实,这样讲,也并不合适。因为淫荡只是欲望乌托邦的一部分;在这里同样有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以及青楼女子的艺术化与文人化。但是,这也并不妨碍我们承认一点,即所谓的淫荡,在某种程度上把欲望的乌托邦变为了现实本身。当然,欲望的乌托邦变为现实本身,不只挑战了伦理道德,而且让人本身失掉了深沉的道德感。我也在想一个问题,即能不能从自然人性的角度来解释淫荡本身。其实,淫荡本身早就背离了自然人性,因为在这里最多的是欲望的放纵。其实,深沉的道德感恰恰根基于对欲望的克制。但是,在淫荡之中,又怎么可能有对欲望的克制呢?然而,有一点却是非常明显的,即淫荡会耗尽欲望本身。其实,当人本身失掉了道德感之后,必然地走向邪恶;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竟然成为了感官享乐的一部分,即印证了这一点。在深沉的道德感这里,是有对人本身的尊重的;但是,所谓的淫荡,不仅不尊重青楼女子,而且不尊重人本身。
(四)走向邪恶
其实,在人本身不为伦理道德束缚的时候,堕落的可能性要远大于上升的可能性。所以,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最多的是人性之恶;而不是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当然,我们也并不否认形而上精神追求存在的可能性;但是,这较之人性之恶以及真实的堕落,毕竟只占极小的分量。我们知道,嫖客与妓女不过营造了淫荡的氛围;可以说,这淫荡的氛围才是欲望乌托邦的真实本来。在这里,妓女或者说青楼女子,成为了人性之恶的牺牲品。在人本身为伦理道德约束的时候,人性之恶是处于被抑制的状态的;即便它内在于人本身,亦未曾表现出来。然而,一旦伦理道德的堤防被冲破,人性之恶也便得到了解放。我们知道,青楼文化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设置了人本身不为伦理道德所束缚的情境。亦即,无论妓女也好,嫖客也罢,在一种审美的虚幻中,都不再为伦理道德所束缚。所以,在这里,一方面展现的是肉体之美,并且这种肉体之美为肉欲所绑架;另一方面展现的则是人性之恶。我们知道,所谓嫖客往往是通过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获得感官享乐的。而对青楼女子的侮辱与损害,实在有两个方面的内涵,一则是在身体上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二则是在精神与人格上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其实,在身体上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是可以在虐恋中得到解释的。当然,就虐恋本身来说,同样是一种畸形的爱恋。我们在这里,不免面对一个奇怪的问题,即在身体上被侮辱与被损害青楼女子,是否有一种别样的美?当然,从艺术的角度出发,确实存在一种别样的美;但是,这种别样的美,怎么可能诉诸审美的静观呢?相反,它不过刺激兽欲的一种方式。当然,在身体上被侮辱与被损害青楼女子,难免感受到极大的痛苦;但是,这极大的痛苦却满足了失掉道德感的嫖客的动物性欲望。我曾经讲过,在青楼社会,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已经成为了感官享乐的一部分。这自然会让我们对被侮辱与被损害青楼女子抱有一种同情;但是,在抱有同情的过程中,我们还应该认识到另外一点,即被侮辱与被损害青楼女子,甚至也能够在被侮辱与被损害中获得感官的快乐。当然,这种感官的快乐恰恰是以痛感为基础的。当然,这是一种畸形的心态。亦即,在这里,青楼女子对被侮辱与被损害产生了一种依赖感。那么,能不能够从奴性来解释这一点呢?我以为,这并不错。但是,所以产生这样的奴性,恰恰是由藏污纳垢的青楼社会本身造成的。我们可以看到,在青楼社会,对青楼女子的侮辱与损害已经成为了生活的常态。所以,对青楼女子来说,便产生了一个问题,即如何适应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生活。当然,从伦理正义的角度出发,我们会强调反抗的精神;但是,如果反抗的精神被消解了怎么办呢?所以,在青楼社会被毁灭之前,青楼女子只能适应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生活。而要适应这样的生活,难免会有一种感官享乐至上的观念。也就是说,在这里,青楼女子自觉地成为感官诱惑以及感官享乐的工具。既然是感官享乐至上,那么,在被侮辱与被损害中获得感官的快乐,也就不难理解了。当然,在这里,青楼女子的心魂已经彻底地被感官享乐给腐蚀了。其实,青楼女子不只在身体上受到了侮辱与损害,她们同样在精神上受到了侮辱与损害。当然,精神与人格的侮辱与损害,是最深刻的侮辱与损害。而在这最深刻的侮辱与损害中,青楼女子彻底失掉了人的尊严。我曾经讲过,在人本身,愈是在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时候,愈是深刻地感受到人之尊严的存在。当然,一旦自觉到人之尊严,那必然导致反抗意识的觉醒。但是,很可惜,即便青楼女子拥有强烈的反抗意识,亦难免成为人性之恶的牺牲品。可以说,不为伦理道德束缚的人本身,在青楼女子面前,走向了邪恶。亦即,在这里,人性之恶是在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中体现出来的。而要恢复伦理之善,就应该恢复对青楼女子的尊重。当然,我们不只是在美与艺术的意义上尊重青楼女子,更是在“人”的意义上来尊重青楼女子。自然,对青楼女子最大的尊重,就是让青楼社会本身成为不可能。
(五)难以救赎
当失掉了内在道德感的人本身走向堕落之后,确实是难以救赎的。当然,在这里难以救赎的恰恰是人性之恶。实际上,我们所谓的救赎是以宽恕为旨归的。也就是说,救赎的目的即是为了获得宽恕。但是,很明显,在青楼社会的背景下,对人性之恶的救赎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这里,是感官欲望以及感官享乐占据统治地位。其实,感官欲望以及感官享乐已经在最大程度上解放了人性之恶。正因为人性之恶得到了解放,所以,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才会成为感官享乐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在感官欲望以及感官享乐统治的世界里,人本身的道德感已经彻底沦丧了。一方面是被发挥到极致的人性之恶,另一方面则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青楼女子本身。其实,在失掉了内在道德感的嫖客,是不想着救赎的;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这是罪恶。即便他们意识到这是罪恶;但是,罪恶本身已经成为感官享乐的一部分。在他们,又是以感官享乐为旨归的,所以又怎么可能想着救赎呢?反倒是那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青楼女子渴望着救赎。我虽然讲过青楼女子同样会为感官享乐所腐蚀;但是,对于她们来说,感官享乐并不是生活的全部,相反,由感官享乐所带来的不幸命运,才是最主要的方面。亦即,对青楼女子来说,执著于感官享乐,只能以不幸的命运为归宿。更何况,青楼女子在被侮辱与被损害中获得感官的享乐,这本就是一种扭曲的心态。在这里,被侮辱与被损害才是最大的真实;而感官的享乐,则不过一种虚幻。只要青楼社会存在,那么青楼女子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现实命运,就是难以改变的。但是,即便这种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现实命运难以改变,在青楼女子本身,依然有自我实现的诉求。当然,青楼女子决不能够通过被侮辱与被损害来实现自我;那么,她们通过什么来实现自我呢?一方面她们通过自由与美来实现自我,另一方面她们通过形而上的精神境界来实现自我。其实,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自由与美是可能的,哪怕这只是在虚幻的世界里。自由的男女关系永远是富有魅力的,尤其在它表达了人类理想的时候。自由地展现女性魅力以及女子本身的艺术化,皆在青楼文化中成为可能。也就是说,青楼女子完全可以通过女性魅力以及自身的艺术化来实现自我,亦即,在青楼女子身上,美的自觉成为可能;并且,在这里,得到自觉的美,已经不再为伦理道德所束缚。当然,青楼女子同样可以通过形而上的精神境界来实现自我。其实,对青楼女子来说,形而上的精神境界主要是美与艺术的境界。亦即,青楼女子不仅能够成就美与艺术,而且她们自己已经成为了艺术本身。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的,在嫖客心态中,所谓的美与艺术以及艺术化的青楼女子本身,都不过感官诱惑的工具。也就是说,在这里,美与艺术只能够呈现在虚幻的世界里;而一回到污泥浊水的青楼社会,那就被亵渎了。其实,青楼女子追求自我实现,也就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对人性之恶的救赎。很奇怪的,救赎人性之恶的,恰恰是人性之恶的牺牲品;至于那些失掉了道德感的嫖客,反倒可以置身事外,不承担任何伦理道德的责任。我讲过,青楼文化的自由伦理是可以保证青楼女子的内在道德感的。当然,也正是这内在的道德感,让她们具有了救赎的渴望。我们在这里的问题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青楼女子在人性之恶面前,是否是无辜的。如果我们真正地具有伦理正义的立场,就很容易承认这一点。无辜的青楼女子去救赎人性之恶,而人性之恶的拥有者却沉溺于感官享乐之中,这不是极大的反讽吗?当然,有人会讲,是青楼女子解放了人性之恶。其实,讲这话是最没有心肝的。不是青楼女子解放了人性之恶,恰恰是罪恶的卖淫制度造就了人性之恶的放纵。当然,要救赎人性之恶,必须唤醒内在的道德感。因为只有内在的道德感,才能抑制人性之恶。实际上,救赎本身是一个宗教的命题,但是它却涉及人本身,甚至已经上升到了灵魂的高度。我说过,救赎是以宽恕为旨归的;那么,救赎人性之恶,又是渴望谁的宽恕呢?是彼苍苍者天,还是内在的良知?也许都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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