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蚀心魂的娼妓文化

 F21腐蚀心魂的娼妓文化

辛若水

（一）所谓娼妓文化

  虽然娼妓文化与青楼文化的所指是相同的；但是，这不一样的名称，却给人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感觉。可以说，在青楼文化这里，最多的是诗意的浪漫；而所谓的人性之恶则被这诗意的浪漫给掩盖了。但是，在娼妓文化这里，就没有那种诗意的浪漫了；而人性之恶也就彰显了出来。可以说，“娼妓文化”这个名称，已经体现了严厉的道德批判；并且也强调了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其实，娼妓文化的存在，即是对人之尊严尤其女性尊严的挑战。因为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下，人之尊严尤其女性尊严，已经沦丧了。我虽然讲青楼文化的自由伦理能够保证青楼女子的内在道德感；但是，执著于道德批判的人们，又有谁承认青楼女子的内在道德感呢？当然，我是不主张对青楼文化或者说娼妓文化，进行道德批判的；因为这样的道德批判，虽然义正辞严，但却全无心肝。如果道德批判不能够终结娼妓制度，解放青楼女子，那么它所做的一切，就不过意味着对弱者的喑呜不已。当然，有人会认为这陈义过高；因为道德批判并不能够终结娼妓制度；而能够终结娼妓制度的，也只有消灭了私有制并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国家政治。但是，很明显，在现实的背景下，这样的国家政治已经成为乌托邦。我们在这里，要看的问题是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当然，这一点已经为人们普遍地认识到了；但是，却少有人深入地分析这一点。娼妓文化是如何腐蚀人之心魂的呢？可以这样说，娼妓文化就是通过让人本身执著于感官欲望的方式来腐蚀人之心魂的。我曾经讲过，感官欲望可以直达人的心魂，但是，即便如此，感官欲望依然是感性的，而不是理性的。其实，人之心魂的建构，最紧要的就是理性精神；而理性精神虽然以感官欲望为基础，但却需要克制感官欲望本身。但是，在娼妓文化这里，感官欲望不仅没有得到克制；而且上升到了灵魂的地位。既然感官欲望已经成为灵魂本身，那它就必然地走向放纵。可以说，当感官欲望占据灵魂地位的时候，人之心魂也就被腐蚀干净了。所谓人之心魂被腐蚀干净，也就是说作为心魂主体的理性精神失落了。娼妓文化执著于感官欲望，所以必然地追逐声色犬马。而在对声色犬马的追逐中，人本身已经成为了欲望动物，所以也就少有形而上的精神追求。我曾经讲过，青楼女子不仅可以成就美与艺术，甚至她们已经成为了美与艺术；但是，这里的美与艺术不仅不具有终极性，反而成为感官诱惑的工具。而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我们是很难把美、艺术与感官诱惑区分开来的。当然，如果有美与艺术的闪光，那青楼文化本身将得到成就；如果只是执著于感官诱惑，那青楼文化将沦为娼妓文化。也可以说，青楼文化有美与艺术的闪光，有高妙精神境界的展现；而娼妓文化，则执著于形而下的欲望。其实，形而下的欲望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反复无常。因为欲望本身是反复无常的，所以，人们对声色犬马的追逐便没有尽头。当然，人们也很难在终极意义上满足欲望本身；同时，人们也很难在对欲望的满足中得到真正意义的快乐与幸福。也可以说，追逐感官的欲望，只能收获内在的悲凉。其实，通过娼妓文化，我们就可以深刻地认识到人本身的悲剧处境了。可以说，一方面在这里人本身追逐着反复无常的感官欲望；另一方面人本身终将为反复无常的感官欲望所抛掉。我们知道，感官欲望并不能够确证人之尊严与价值；相反，它只会否定人之尊严与价值。当人本身为感官欲望所抛掉的时候，他还剩下什么呢？我想，也只有一颗千疮百孔而又支离破碎的心。所以，在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即人本身如何抗拒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当然，在这里，我们就要强调理性的精神了。可以说，青楼文化虽然成就了美与艺术，但也绑架了美与艺术；而被绑架了的美与艺术已经成为了感官诱惑的工具。而只有真正理性的精神，才能够把美与艺术，从感官诱惑中解放出来。在感性的原则，并不强调对诱惑的抗拒，相反，它想着把诱惑转变为美与艺术；而在理性的精神，就强调对诱惑的抗拒了。只有抗拒诱惑本身，才能够避免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

（二）对感官欲望的执著

  在娼妓文化，当然是执著于感官欲望的。也可以说，在娼妓文化这里，感官欲望占据了灵魂的地位。既然感官欲望成为了灵魂本身，那么，人之精神性也就失落了。在这里，感官欲望填满了人们虚空的内心。其实，执著于感官欲望，必然会以诱惑为旨归。我们常讲，“经得起诱惑，耐得住寂寞”。其实，人本身，在寂寞的时候，是最容易被诱惑的；而一旦被诱惑，那自然也就不再寂寞了。那么，以诱惑为旨归的娼妓文化，能否给人本身提供精神的慰藉呢？其实，诱惑本身并不能够提供精神的慰藉。我们知道，所谓精神的慰藉，会给人一种满足之感；当然，这种满足实在是由于自我得到了实现，虽然在这里，自我实现是在虚幻的世界里完成的。但是，诱惑本身，却并不能够让人满足；不仅不能够让人满足，而且更加地让人不满足。也就是说，诱惑本身刺激起了人们的欲望；而因为诱惑，人们就难免在欲望之海中沉浮。人本身怎么可能在欲望中满足呢？而诱惑实在无限地膨胀了人们的欲望。我们知道，人本身是有限的存在；所以他就难免为无限膨胀欲望所毁灭。其实，诱惑本身，往往是通过美与艺术的虚幻呈现出来的。譬如吧，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青楼女子的艺术化所扮演的就是诱惑的角色。我并不想否定青楼女子的艺术化，因为在这里确实有着美与艺术的闪光；但是，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所谓的美与艺术却成为了感官诱惑的工具。而成为感官诱惑的工具的美与艺术，所导向的恰恰是人性之恶。也可以说，诱惑本身，并没有一个美与艺术的止境；相反，美与艺术的止境，实在是服务于诱惑本身的。在这里，我们有一个问题，即诱惑本身是否根植于自然人性。其实，这样讲并不合适。最为真实的情形是诱惑本身利用了自然人性。我们知道，在娼妓文化中，最鲜明的特点就是美色的诱惑。虽然美色是具有形而上性的，但是，它却通过形而下的感性呈现出来。然而，所谓美色的诱惑，已经把美色本身编织在了诱惑的陷阱之中。也就是说，在这里，美色的形而上性失落了；相反，在这里，所呈现出来的是工具性，亦即美色成为了诱惑的工具。而成为诱惑工具的美色，自然也就成为了人性之恶的一部分。亦即，在这里，外在的美色，与内在的心灵分裂了；当然，这也就是我们所谓的“面如桃花，心如蛇蝎”。其实，我们这样讲，也并不妨碍承认一点，即在自然人性本身，有对美色的渴求。当然，对美色的渴求，就可以在自然人性这里得到解释了。其实，对美色的渴求，恰恰根基于对性的渴求。对性的渴求，是基础性的；但这里，我们暂且不讨论。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即对美色的渴求超越了对性的渴求。也就是说，人们可以以审美的静观对待美色本身，而并不定要落实到性。当然，这审美的静观是非常纯净的，甚至它本身在维系“不动心”的神话。虽然我们并不认同“不动心”的神话，但是，却非常欣赏这审美的静观。当然，对待美色本身，人本身不可能停留在审美的静观中，因为一方面人有欲望，另一方面人本身是情感的存在。所以，在这里，我还是主张“由色生情”，并且“传情入色”。我们知道，人们的情感并不能够凭空存在；相反，它定要有所凭借；而这凭借即是所谓的“色”。当然，仅仅把“色”理解为美色是很成问题的。我们知道，在佛学的背景下，“色”指的是感性的存在，它意味着现象本身；而“空”则是理性的存在，它意味着本质。但是，回到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所谓的“色”就局限在美色这里了。当然，这里的美色实在是感官诱惑的工具，那么，作为感官诱惑工具的美色，是否依然能够孕育人类的情感呢？其实，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所谓的“由色生情”即印证了这一点。但是，我以为最精彩的还在于“传情入色”；也就是说，在这里，人类的情感通过丰富多彩的感性表达了出来。虽然对感官欲望的执著是以诱惑为旨归的，但是，这本身依然能够滋养美与艺术。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虽然美与艺术很难保持自身的纯粹性，但是，我们却需要这个诗意的乌托邦。当然，认同这个诗意的乌托邦，决不意味着认同感官诱惑本身。

（三）对心魂的腐蚀

  娼妓文化，确实在腐蚀人的心魂。当然，这种对心魂的腐蚀，主要是通过享乐来进行的；并且这种享乐大多是感官的享乐，而少有精神的愉悦。亦即，在这里，人本身更类似于一头快乐的猪；而不怎么理解痛苦的苏格拉底。可以说，在娼妓文化这里，一面是感官的享乐，一面是精神的颓废。而这精神的颓废，恰恰是感官享乐的工具。小而言之，娼妓文化腐蚀了人的心魂；大而言之，人之心魂的腐蚀，关乎国家的盛衰。不有所谓的“百年歌舞，百年酣梦”吗？也就是说，人本身陷入了百年歌舞的酣梦之中；而在百年酣梦之后，紧接着的就是兴亡之恨。不过，我们暂且不从这么大的角度来探讨娼妓文化。我们要看的是，腐蚀人之心魂的娼妓文化，是否有对人本身的尊重。很显然，在这里，不仅没有对人本身的尊重；而且践踏了人之尊严。如果娼妓文化是尊重人本身的，那又岂会有对人之心魂的腐蚀？正因为娼妓文化不尊重人本身，所以它才腐蚀了人的心魂。可以说，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之下，人本身不过是欲望动物。虽然娼妓文化本身让自由的男女关系成为可能，但是，在这里，男女关系的纽带不过是性爱本身。我并不否认，在这里，可以有形而上的追求，有高妙文化境界的展现；但是，最多的却是形而下的欲望。我们应该看到，娼妓文化最多的是世俗性，而不是精神性。所谓世俗性，在于娼妓文化最大程度地容纳了欲望本身。我们知道，娼妓文化是以欲望的刺激与满足为目的的；并且在这里，刺激与满足人之欲望的都是美色，亦即，美色是刺激与满足人之欲望的工具。也就是说，在这里，美色失掉了形而上性；相应地，娼妓文化的精神性也就失落了。可以说，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之下，人之心魂所容纳的全部都是欲望。所以，也只有克制欲望本身，才能够克服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我们讲娼妓文化并不尊重人本身，实际上有两个方面的内涵，一则它把人本身视为欲望动物；二则它把人本身视为刺激与满足人之欲望的工具。当然，在这里，青楼女子同样被视为了欲望动物；而青楼女子所具有的美色，不过诱惑人本身的工具。我们甚至看到，青楼女子已经成为了自觉的工具；当然，在这个背景之下，就无所谓人的尊严与人格了。自然，我们在面对青楼文化的时候，永远都不会忽略那些高尚的例外；因为正是那些高尚的例外，让青楼文化成其为本身。可以这样说，作为高尚例外的青楼女子，或者文人化的青楼女子，恰恰摆脱了作为工具的地位；也正因为摆脱了作为工具的地位，她们的独立人格、精神境界彰显出来。也就是说，腐蚀心魂的娼妓文化，并不能够在终极意义上取得胜利；因为在这里，同样有着不能够被腐蚀的心魂。堕落中有纯洁，这已经为青楼文化本身所印证。其实，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最紧要的是对青楼女子的尊重。当然，我们在这里，要尊重的决不是堕落的生活本身，而是在堕落中尚未泯灭的纯洁；至于独立人格、精神境界，那就更值得尊重了。我以为，对青楼女子的尊重，一方面要把她们视为“人”，而不是尤物或者工具；另一方面又要把她们视为女人。也就是说，只有恢复青楼女子作为“人”尤其“女人”的地位，才谈得上对青楼女子的尊重。当我们能够在“人”的意义上尊重青楼女子的时候，也就抗拒了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我们知道，人本身虽然有欲望，但却并不能够沦为欲望动物。也就是说，欲望只是人本身的一个方面；而人本身实在是丰富多彩的存在。当然，也正是这种丰富多彩，造就了人本身全面发展的可能性。可以说，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下，人本身是片面发展的；也就是说它片面地发展了人的欲望，并且在这里欲望本身还只是局限在美色上。我以前也强调过，对美色的欲望，同样是人类发展的重要动力。但是，我们却没有理由把这种欲望视为人之全部，更不能让美色异化了人本身。当然，在这里，我们就要强调美色的形而上性了。只有美色恢复了自身的形而上性，才谈到上“由色生情”以及“传情入色”。但是，即便有了人类的情感，抗拒娼妓文化对人心的腐蚀依然是任重道远的事情。

（四）对志气的消磨

  我们知道，娼妓文化实在营造出了所谓的温柔之乡。这温柔之乡，一方面展现了情色的多样性，另一方面则以刺激与满足人们的欲望为旨归。而这温柔之乡中，人本身的志气是很容易消磨的，所谓的“花消英气”即印证了这一点。我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说法，即“古今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但是，很显然，温柔之乡就是要消磨坚韧不拔之志的。我们可以看到，人之欲望，实在有两个层面的，一个是征服世界，这个可以通过英雄梦体现出来，另一个则是征服女人，这个可以通过儿女情长体现出来。当然，儿女情长也很容易让英雄梦归于虚幻。当然，我们已经讲过，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而女人则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这恰恰说明一点，即对世界以及人本身的征服，是统一在一起的。不过，在这里，我们先不理会征服世界的雄心壮志；我们重点看一下男女间的相互征服。其实，在男人征服女人的过程中，他们亦为女人所征服。当然，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所凭借的是对世界的征服；而女人对男人的征服，所凭借的则是自由地展现出来的女性魅力以及情感本身。可以这样说，在女人征服男人的过程中，所谓的英雄梦彻底地破灭了；也就是说，男人拜倒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我们看一下，男女间的彼此征服，能否达到最终的和谐。我们知道，在彼此征服的过程中，是无所谓和谐的；在这里最多的是暴风雨式的情感以及彼此占有的欲望。至于最终的和谐，那也不过一个诗意的乌托邦。实际上，男女间的彼此征服，已经破坏了那个诗意的乌托邦。亦即，在这里，并没有那种和谐的精神。我们可以说，和谐的精神实在是被占有的欲望所破坏的。娼妓文化，所展现的是一个欲望的世界；而在这个欲望的世界里，美与艺术乃至人本身都成为了工具。为什么美与艺术乃至人本身，都会成为工具呢？原因即在于这是一个为欲望所统治的世界。我们再看一下，所谓的志气或者坚韧不拔之志，属不属于欲望。很显然，这和欲望是有根本不同的。我们知道，欲望本身是反复无常的；而在意志则是坚定而又确定的。志气或者坚韧不拔之志，实际上是在意志层面的，或者说即是意志本身。而要把一种意志贯彻下去，那恰恰需要克服反复无常的欲望。而娼妓文化，所以会消磨人的意志，那就在于它把人本身重新带回了反复无常的欲望之中。当然，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之下，这反复无常的欲望，实在成就了情色的多样性；而也只有多样的情色，才能够满足人们反复无常的欲望。其实，在反复无常的欲望中，人本身是处在放任自流之中的。当然，我们很难用“自由”来解释这种放任自流；如果定要冠以“自由”的称谓，那也是一种堕落的自由；而堕落的自由本身，恰恰意味着自由的堕落。可以这样说，娼妓文化通过营造温柔之乡，实在达到了一个自由的止境；而在这个自由的止境中，人本身达到了快乐的终极，甚至以为“虽南面王乐不易也”。但是，沉溺于这样的温柔之乡，却只能够把一个人的英雄之气消耗殆尽。当然，要恢复一个人的英雄之气，也只能够远离这样的温柔之乡。我说过，娼妓文化不仅不尊重青楼女子，而且不尊重人本身。也就是说，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之下，人本身被异化了欲望动物、性爱动物。坦率地讲，人本身的价值并不能够通过欲望来确证；至于性爱本身，虽然具有意义，但却决不是人的全部。也可以这样说，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之下，只有多样的情色，而没有丰富多彩的人本身。其实，恰恰是色欲与情欲，蛀蚀了人们的内在精神。在人本身，只有拥有内在的精神，才谈得上丰富多彩与全面发展，也就是说，即便情色呈现出多样性，如果人本身只是沉溺于情色之中，那也是单向度的人、片面发展的人，抑或没有内在灵魂的人。我们知道，由情色的多样性，就直接导致了对感官享乐的崇尚；而在娼妓文化本身，恰恰是执著于这两点的。可以说，在娼妓文化，不仅暴露了世俗社会的黑暗，同时也暴露了人性的黑暗；而世俗黑暗与人性黑暗的交织，则注定了娼妓文化的沉沦。

（五）箝制人心的手段

  如果我们研究娼妓史就会发现，娼妓制度实在是国家政治的一部分。当然，作为国家政治的娼妓制度，就不仅仅是出于经济的考虑了，在这里，最为紧要的就是把娼妓制度作为箝制人心的手段。其实，从长治久安的角度讲，国家政治应该拒绝作为意识形态的色情本身；而“由淫逸而败亡”的历史教训，早就反证了这一点。而在娼妓制度的背景下，恰恰是色情成为了意识形态本身；亦即，色情不只统治了人们的思想，而且成为了占统治地位的思想。其实，娼妓制度所以能够箝制人心，那就在于它能够让人本身沉溺于床笫之间，留恋于声色犬马，而再也没有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也就是说，在这里，英雄梦为儿女情所取代了。并且，在这里，儿女情也渐渐地失掉自身的纯洁；相反，最多的是对感官欲望的执著与对心魂的腐蚀。其实，在人本身失掉精神性，而只执著于感官欲望的时候，是最方便统治的。因为在这里，人本身已经沦为欲望动物；而欲望动物恰恰是为欲望本身所统治的。可以说，在娼妓文化的背景下，单是美色本身，即足以统治所谓的英雄豪杰了。我讲过，在历史上，娼妓业的繁荣曾经成为太平盛世的点缀；但是，点缀太平盛世的娼妓业，所展现的却是末世的光景，因为在这里最多的是醉生梦死。但是，人们看到最多的却是娼妓业对太平盛世的点缀；不过，这也说明一点，即娼妓业本身是太平盛世国家政治的一部分。据史料记载，曾国藩平定太平天国后，旋即恢复了秦淮河上的秦楼楚馆。这可以说是非常有象征意味的。大抵秦楼楚馆最可以点缀所谓的“同治中兴”吧。当然，如果人们沉醉于所谓的温柔之乡，那自然就不会想着“造反”的伟业了。也可以这样说，娼妓业是通过对人之心魂的腐蚀来箝制人心的。而一旦人之心魂为娼妓文化所腐蚀，那就是真的“吸引暮气，与梦为邻”了。那么，我们能不能说，点缀太平盛世的娼妓业，会埋葬太平盛世本身呢？当然，这样讲就有太多的夸张了；但是，在这里，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娼妓制度本身，即是国家政治的一部分；而通过娼妓制度，我们实在可以洞见国家政治的消息，正所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当然，在娼妓制度、娼妓文化，所展现的似乎并不是秋的萧索，而是春的繁华。但是，在这春的繁华中所有的是什么呢？不过是对感官欲望的执著，以及对人之心魂的腐蚀。也就是说，人们并不是以审美的静观来看待春的繁华；相反，人们是想通过春的繁华来满足自己的感官欲望。其实，春的繁华，就很可以象征青楼女子的艺术化。但是，艺术化的青楼女子却不过用来满足人们的感官欲望。坦率地讲，人的感官欲望不仅不能够成就青楼女子的艺术化，反而会糟蹋艺术化的青楼女子。亦即，青楼女子的艺术化，不应该服务于人的感官欲望；相反，应该超越感官欲望，成为美与艺术本身。当然，也只有这样，才谈得上对青楼女子的尊重，对美与艺术的尊重。但是，在腐蚀心魂的娼妓文化这里，又怎么谈得上对青楼女子的尊重呢？至于美与艺术本身，不同样是感官诱惑的工具吗？也可以说，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对人心的箝制，其目的即是让人本身失掉精神性与灵魂性。当然，无论精神性也好，灵魂性也罢，最多的都是形而上的色彩；而一旦失掉精神性与灵魂性，人本身即为形而下的欲望统治，而终于沦为欲望动物、性爱动物。也就是说，娼妓文化是以人本身的堕落为旨归的；当然，所谓诗意的浪漫，往往掩盖这一点；但是，真正有理性的人们却可以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我们要穿越诗意的浪漫，走向真正的理性。记得元人曾经为青楼起了一个非常通俗但又洞见其本质的名字，那就是“迷魂阵”。其实，这“迷魂阵”，即意味着娼妓文化对人之心魂的腐蚀。我们虽然讲堕落中的纯洁，但是，在这里，纯洁本身是为堕落所绑架的。古人讲，“我有迷魂招不得”，其实，所谓的灵魂，所以迷失，不正是因为填满了感官欲望吗？执著于感官欲望，必然以人之精神性与灵魂性的失落为代价。如果灵魂迷失在感官欲望中，又岂会“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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