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22谈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
辛若水
(一)没有主体性的自觉
其实,正是青楼女子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命运,让她们具有了强烈的反抗意识。但是,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显然是有极大局限的:一方面她们没有主体性的自觉,另一方面她们不能逾越伦理道德的高墙。我们知道,讲反抗意识,必然涉及到反抗的主体与反抗的对象。但是,青楼女子在反抗的时候,并没有主体性的自觉,同时也难以找到明确的对象。也可以这样说,青楼女子并没有人的地位,更枉论人的尊严与价值。如果青楼女子在反抗某种存在的话,那她们必然是作为“人”在反抗。所以,在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中,最紧要的就是争得“人”的地位,同时维护“人”的尊严。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很多青楼女子并没有把自己视为“人”,相反,却是自觉地成为感官诱惑的工具。也就是说,在这里,人的尊严与价值已经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感官的享乐。但是,即便是自觉地成为感官诱惑工具的青楼女子,亦未尝没有反抗意识;而这恰恰是由她们非人的处境决定的。坦率地讲,非人的处境是难以忍受的。可以说,感官的享乐,并不能够掩盖这种非人的处境。其实,青楼女子往往是感官享乐的牺牲品;而在她们自身也往往为感官的享乐所腐蚀。所以,在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即青楼女子如何摆脱非人的处境。我觉得,一方面要避免为感官享乐所腐蚀,另一方面则要有自觉的反抗意识。当然,青楼女子的反抗,必须是有主体性的反抗;也就是说,青楼女子是反抗的主体。而一旦青楼女子成为反抗的主体,那么她们作为人的尊严与价值就得到恢复;而只有恢复了人的尊严与价值,才谈得上摆脱非人的处境。也就是说,青楼女子并不是感官诱惑的工具,相反,她们是真正意义的人,她们有人的情感、思想,当然更有人的价值与尊严。也可以说,正是人的价值与尊严、情感与思想,让青楼女子的反抗具有的了主体性。我们不能够把青楼女子的反抗,缺乏主体性的自觉,归因于她们的堕落。其实,这样做,不仅没有人道的温情,而且失掉了伦理的正义。即便许多青楼女子,生活在真实的堕落之中,那也是她们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命运造成的。而她们所以会被侮辱与被损害,那实在是由于世俗社会的黑暗。如果我们无力消灭世俗社会的黑暗,而只是对作为弱者的青楼女子喑呜不已,那也只是说明,我们远离了人道的温情与伦理的正义。其实,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所以没有主体性的自觉,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们的反抗缺乏明确的对象。当然,我们并不能够说她们的反抗没有对象;只是,她们的反抗对象并不确定。其实,这里的问题就是,青楼女子在反抗谁?反抗寻花问柳之人,还是反抗青楼本身?可以说,这一切已经编织成了无物之阵,让她们很难找到明确的反抗对象。那么,青楼女子找不到明确的反抗对象,是不是由于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自由的男女关系成为可能?我不止一次讲过,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自由的男女关系是带有虚幻性的;也就是说,它不具有现实性的基础。也就是说,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所谓自由的男女关系,不过意味着寻花问柳之人可以自由地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而已。亦即,青楼女子只有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自由,而没有摆脱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命运的自由。当然,所谓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自由,恰恰是真实的不自由。也正是这种不自由的、非人的现实处境,造就了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而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因为没有主体性的自觉,也缺乏明确的对象,反而具有了鲜明的特点,那就是为反抗而反抗。当然,这种为反抗而反抗,就不再奢求一个幸福的归宿;虽然青楼女子未尝不向往这个幸福的归宿。我们知道,所谓幸福的归宿,对青楼女子来说,往往在现实意义上成为不可能。既然得不到这样一个幸福的归宿,那为什么还要反抗呢?我想,就是通过反抗,来确证青楼女子作为“人”的价值与尊严。当然,在为反抗而反抗这里,青楼女子的主体性,就得到了恢复。而拥有了主体性的青楼女子,就再也不是感官诱惑的工具,而是真正意义的“人”了。
(二)不能逾越伦理道德的高墙
事实上,反抗着的青楼女子,同样不能够逾越伦理道德的高墙。我讲过,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青楼女子不受伦理道德的约束;甚至这一点,还有某种解放的意义。我们知道,在古代社会,伦理道德是有扼杀自然人性的一面的;不要说所谓的苦孝、愚忠,单是节烈,就可以印证这一点了。所以,不受伦理道德约束的青楼女子,实在在某种程度上恢复了自然人性;并且,在青楼文化的虚幻中,自由地展现女性魅力以及自由的男女关系亦成为可能。虽然我也在反复地强调,这种自由的男女关系并不具有现实性的基础;但是,在这里毕竟有着人类理想的闪光。人类理想在青楼文化中闪光,这并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相反,这却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真实。也正因为青楼文化中,有人类理想的闪光,所以,我才会强调所谓的自由伦理。当然,这种自由伦理恰恰是以自由的男女关系为基石的。也就是说,即便男女关系实现了真正的自由,亦不妨碍男女双方拥有深沉的道德感。也正因为如此,自由伦理是不应该局限在青楼文化中的。亦即,自由伦理是适用于人类社会的。无论是自由地展现女性魅力,还是自由的男女关系本身,都是合乎道德的。也就是说,这里关键的问题是,不能把美、自由与道德对立起来。一方面美与道德不矛盾,所以自由地展现女性魅力是道德的;另一方面自由与道德不矛盾,所以自由的男女关系本身同样合乎道德。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另外一点,即自由伦理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同样是一种理想的表达;亦即它本身不拥有现实性的基础。更何况,在大的社会背景之下,并不会认同这种自由伦理。所以,便出现了一种情形,即一方面青楼女子在虚幻中不受伦理道德的束缚,另一方面她们又在现实中付出了伦理道德的代价。也就是说,不受伦理道德束缚的青楼女子成为了道德堕落的象征。所以,一个问题是很明显的,即在青楼文化中的自由伦理与现实的伦理道德是冲突的。在现实的伦理道德,决不会认识到青楼文化中的自由伦理中,同样有人类理想的闪光;但是,青楼文化的自由伦理却清楚地认识到了现实的伦理道德扼杀自然人性的一面。当然,青楼文化的自由伦理虽然能够解放自然人性,但是,并不能够保证自然人性不会走向放纵。而要避免自然人性的放纵,那也只有唤醒内在的道德感。其实,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被解放了的自然人性,是很容易走向放纵的;当然,这种放纵,即意味着道德的堕落。事实上,堕落的道德是很容易绑架美与艺术的。当然,在这里,我们就不讨论这一点了。我们虽然讲青楼女子的反抗,不能够逾越伦理道德的高墙;但是,她们又毕竟摆脱了伦理道德的束缚。也可以说,青楼女子实在反抗着扼杀人性的伦理道德。当然,青楼女子对扼杀人性的伦理道德的反抗,实在成就了自由伦理本身。但是,在这里,我们还要注意一个问题,即在自由的展现女性魅力以及自由的男女关系这里,如何保证内在的道德感。亦即,在这里,有一个倾向,即美与自由,高于道德本身。当然,在这里,我就不打算以美与道德统一的思路来解决这个问题了。不是讲,真、善、美的统一,恰恰是自由的敌人吗?所以,对于美与道德的统一,我是有所警惕的;因为我更认同自由本身。青楼文化的自由伦理是虚幻的;而伦理道德的高墙,则是真实的。所以,面对青楼文化,我们不能够只看虚幻的一面,虽然它本身被编织在诗意的浪漫里;我们更要看到真实的一面,当然,残酷的真实,也很容易粉碎诗意的乌托邦。其实,反抗着的青楼女子早就在面对残酷的真实了。从现实的层面,拥有反抗意识的青楼女子的最好归宿,就是跳出火坑,亦即脱离青楼。青楼女子在未跳出火坑之前,是不受伦理道德束缚的;而一旦跳出火坑,那又被束缚在了伦理道德之内。所以,无论青楼女子怎样反抗,都是无法逾越伦理道德的高墙的。我们总爱强调一点,即伦理道德是无所逃于天地之间的。也就是说,人本身,只要生活在天地之间,就难免为伦理道德所束缚;而一切摆脱伦理道德束缚的努力,不过成就了一种形而上的虚幻。
(三)以“跳出火坑”为模式
我们可以看到,青楼女子的反抗是以“跳出火坑”为模式的。而这个“跳出火坑”的模式,恰恰印证了一点,即青楼社会对于青楼女子来说,实在是“火坑”的;也就是说,青楼女子实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然,在这里,诗意的浪漫,就再也掩盖不了残酷的真实了。我们知道,在青楼社会中,青楼女子不过是感官诱惑的工具;在这里,并没有人的尊严与价值。也可以说,在青楼社会的表面,呈现出来的是拥红伊翠、诗酒风流;但在内里,却有着真实的血泪。亦即,对青楼女子来说,青楼社会并不是人待的地方;因为在这里,人本身是没有尊严的。那么,如何恢复人的尊严呢?在地狱里等待天堂,显然是不成的;更何况,地狱每每装扮成天堂的模样。对青楼女子来说,要恢复人的尊严,只有跳出火坑,亦即脱离青楼社会。所以,在这里,也便出现了一个问题,即如何“跳出火坑”。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个现实的问题,青楼女子所能凭借的不过以下几点:一则是美貌与才华,二则是对情感的执著;三则是金钱本身。美貌与才华,可以在青楼女子的艺术化以及她们对美与艺术的成就中得到解释;可以说,这是青楼女子跳出火坑最重要的凭借。如果没有了美貌与才华,青楼女子将失掉一切;所以,也就谈不上跳出火坑了。当然,人们在品鉴青楼女子的时候,往往是把美貌放在第一位的;而这实在可以在色欲中得到解释。亦即,人们进入青楼社会,首先要满足的是形而下的欲望,其次才是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并且这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很容易为形而下的欲望所淹没。如果青楼女子能够完成美貌与才华的统一,那就不仅能够满足人们形而下的欲望,而且能够实现人们形而上的精神追求。我们知道,才华可以经历岁月的考察;但是,美貌却只能在似水流年中消逝。所以,青楼女子要跳出火坑,必须有合适的时机;而在这个合适的时机,美貌本身未曾消逝。只有在美貌未曾消逝的时候,才华才能够成为美貌的点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其实,杜秋娘这句诗,道出了许多青楼女子的共同命运。要知道,多少青楼女子是“无花空折枝”啊。而一旦如此,跳出火坑,将很难成为现实。其实,青楼女子要跳出火坑,同样要凭借对情感的执著。当然,很多人从伦理道德的偏见出发,以为青楼女子是不可能有真实的情感的。虽然这是极大的误解,但是有时候,也道出了许多的真实。我们知道,感官的享乐是很容易腐蚀青楼女子的心魂的;更何况,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青楼女子不过感官诱惑的工具。也就是说,在这里,一方面诱惑是美丽的,另一方面,美丽本身也充满着诱惑。那么,在感官享乐之中,青楼女子还会有真实的情感吗?我们很容易做出否定的回答。但是,在青楼女子本身,愈是没有真实的情感,愈是渴望真实的情感。所以,当真实的情感到来的时候,青楼女子往往表现得更大胆、热烈、执著乃至无怨无悔。我们知道,董小宛与冒辟疆的佳话,所以能够成就,实在是由于董小宛对情感本身的执著,并且董小宛为这执著的情感付出了一生。这一点可以在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中得到印证。当然,这也说明一点,即不为伦理道德束缚的青楼女子,反而可能具有更深沉的道德感。也就是说,在这里,青楼女子对情感的执著已经超越了情感本身,而上升到了伦理道德的层面。但是,我们这里也有一个问题,即青楼女子执著于情感本身,能够在现实意义上成为“跳出火坑”的凭借吗?其实,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早就否定了这一点。也就是说,在青楼的世界里,情感本身并没有多么重要的地位;在这里,占重要地位的是情色与金钱。我们不妨看一下青楼女子跳出火坑的第三种凭借,即金钱。也可以说,只有金钱本身,才能够让青楼女子跳出火坑。但是,在这里,却有一个悖论,即凭借金钱跳出火坑的青楼女子,恰恰是执著于情感本身的。当然,这就难免造就悲剧。而我们看待悲剧,最重视的恰恰是悲剧的精神。当然,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即是悲剧精神的一部分。
(四)难有幸福的归宿
其实,即便青楼女子起来反抗,依然难有幸福的归宿。当然,这一方面由于娼妓制度本身;另一方面则由于青楼社会所造就的无物之阵。也可以说,娼妓制度与青楼社会,已让青楼女子陷入了黑暗的天罗地网之中。在青楼社会之中,青楼女子只能够充当感官诱惑的工具;即便形而上的精神追求,都被编织在了感官诱惑之中。也即是说,青楼女子生活的全部,即是感官诱惑与感官享乐。当然,在这里,青楼女子所收获的也只是内在的悲凉。我们要看的是,青楼女子在感官诱惑与感官享乐中,是否能够得到幸福?其实,我们并不能够把感官享乐等同于幸福本身;因为所谓幸福,一方面要以人之尊严与价值的确证为前提,另一方面也具有深沉的内涵。可以说,青楼女子恰恰是以人之尊严的沦丧为代价进入感官享乐之中的,并且这种感官享乐也没有深沉的内涵。也就是说,青楼女子是不可能在感官诱惑与感官享乐之中得到幸福的。在感官诱惑与感官享乐中,未尝没有美与艺术的存在;但是,在这里,美与艺术已为感官诱惑所绑架,而失掉了自身的纯粹性与终极性。也就是说,在感官诱惑与感官享乐这里,是不可能以美与艺术为旨归的;相反,它要实现的是形而下的欲望。亦即人们是在形而下欲望的支配下,来审视青楼女子的;所以,在这里,青楼女子也就成为了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既然如此,青楼女子又怎么可能拥有人之尊严与价值呢?我们看到,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人本身是不为伦理道德所约束的;也就是说,在这里感性原则取代了理性的原则。当人本身不为伦理道德所约束的时候,有两个导向,一个是堕落,即把青楼女子作为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另一个则是上升,即尊重艺术化的青楼女子以及她们所成就的美与艺术。可以说,堕落的导向,不过是让人本身退回到动物的状态;当然,这种动物的状态,并不是自然的动物状态,相反,在这里彰显着人性之恶。而上升的导向,则有着对人本身的尊重,以及对美与艺术的追求。但是,即便尊重艺术化的青楼女子,依然无法改变她们的不幸命运。可以说,审美的静观,只是确证了艺术欣赏者自身的纯洁以及超功利的审美态度。青楼女子要改变自身的不幸命运,是不可以乞灵于那些“只远观而不亵玩焉”的风雅之士的。我说过,反抗着的青楼女子难有幸福的归宿;但是,这也并不是说,幸福的归宿对青楼女子完全成为不可能。也就是说,只要起来反抗,也是有可能得到幸福的归宿的;一些千古佳话已经印证了这一点,譬如柳如是之与钱牧斋,董小宛之于冒辟疆等等。当然,在更多的情况下,这样的神仙眷侣也只能为青楼女子所羡慕;但是,这本身毕竟提供了希望。我说过,青楼女子实在在反抗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必然命运。既然在青楼社会中,青楼女子不过是感官诱惑与感官享乐的工具,那就注定了她们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必然命运。因为所谓的寻花问柳之人,恰恰是在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的过程中,获得感官享乐的。而在被侮辱与被损害之中,青楼女子显然失掉了人的尊严。而在青楼女子,要恢复人的尊严,一方面要避免为感官的享乐所腐蚀,另一方面则要有强烈的反抗意识。也就是说,青楼女子是作为“人”来反抗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命运;当然,在这里,青楼女子的主体性就得到了自觉。另外,我们虽然认为青楼女子的反抗没有明确的对象;但是,她们的反抗又是有具体的对象的。所以,青楼女子反抗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必然命运,也就是反抗那些具体的对象,即寻花问柳之人。当然,在这些具体的对象之外,还有娼妓制度本身。其实,在国家政治消灭娼妓制度之前,青楼女子是难有幸福的归宿的。而一旦娼妓制度为国家政治所消灭,青楼女子本身也就得到了解放。当然,因为反抗着的青楼女子难有幸福的归宿,所以,我们会为重点强调那种“为反抗而反抗”的精神。当然,这种“为反抗而反抗”主要针对着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必然命运。如果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必然命运难以改变,那么,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是很容易被消解的;当然,在这里,青楼女子本身亦走向幻灭。
(五)容易幻灭
其实,在感官享乐中,人本身是很容易拥有那种深刻的幻灭感的;而这种深刻的幻灭感,也消解了反抗意识本身。我们知道,反抗着的青楼女子,是难有幸福的归宿的。既然难有幸福的归宿,那她们为什么还要反抗呢?为了证明她们所有的不屈的灵魂吗?抑或仅仅是“为反抗而反抗”?“为反抗而反抗”,当然具有精神可嘉的一面,但是,我们却必须关注它的现实命运。如果反抗,只是导致了人本身的毁灭,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但是,若不反抗,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处境,又是可以忍受的么?我们知道,青楼女子的反抗,实在针对着世俗社会的黑暗。青楼文化本身即是深陷在世俗黑暗中的。即便在这里,展现了美与艺术;青楼女子依然是世俗黑暗的牺牲品。青楼女子成为感官诱惑的工具,用来实现人们形而下的欲望,即印证了这一点。可以这样说,青楼女子要摆脱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处境,也只有反抗世俗的黑暗。但是,在世俗的黑暗中,青楼女子毕竟是弱者;而这也就注定了她们为世俗黑暗所吞没的必然命运。如果青楼女子的反抗是徒劳的,那么她们能不能消解反抗意识本身,耽溺在感官享乐之中呢?也就是说,在这里,把感官享乐视为了幸福本身。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即便在感官享乐中,青楼女子亦不占据灵魂的地位。我们知道,青楼女子在真实意义上,不过感官诱惑以及感官享乐的工具。而所谓的耽溺在感官享乐之中,实在是青楼女子自觉成为感官诱惑以及感官享乐的工具。当然,在这里,不可避免地要放弃人的尊严,并且心甘于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现实处境。而一旦人的尊严失掉,也就无所谓幸福了,所以,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把感官享乐视为幸福本身,同样很成问题。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感官享乐毕竟是青楼生活中最真实的状态。虽然在这里,青楼女子不过感官享乐的工具,但是她们亦不为感官享乐所腐蚀。当然,我们会强调,许多沦落风尘的女子,依然有一颗美丽的心灵;但是,在这里,人性之恶同样彰显了出来。一方面青楼女子为人性之恶所俘虏,另一方面她们也对人性之善失掉信心。在她们看来,所谓的男子,在心中实在充满了感官欲望;虽然这不是全部的真实,但毕竟道出了大部分的真实。也就是说,男子进入青楼,不过为了实现感官的欲望。在大的社会中,男子尚能够保持文明人的优雅;而一旦进入青楼,则恢复了兽的本来。亦即,在这里,人本身为形而下的欲望所支配;而彻底失掉了精神性。也就是说,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人性之恶充分地暴露了出来。当然,青楼文化本身是无法抵御人性之恶的;相反,它却为人性之恶的爆发提供了真实的情境;当然,在这样的世界里,人本身是难免产生幻灭之感的。而这种幻灭感,实在有双重的内涵,一则是对世界本身失掉信心,二则是对人性失掉信心。在真实的放纵中,人性以及人本身,还有希望吗?坦率地讲,我们看不到希望。但是,我却想从另外一个角度审视一下幻灭之感。其实,真实的幻灭,同样可以滋养美与艺术;而在这里,美与艺术也超越了幻灭,具有了永恒的意义。在这里,我们要强调的是美与艺术能够成为青楼女子的精神寄托。而有了这种精神寄托,青楼女子就可以面对真实的幻灭了。当然,在美与艺术本身,并不会走向幻灭,相反,它战胜了时间,成就了永恒。其实,烙印在人们记忆中的青楼女子,大都成就了美与艺术,并且完成了自身的艺术化。艺术化的青楼女子,既有外在形体的优美,又有内在精神的闪光。虽然人们很难完全以审美的静观对待艺术化的青楼女子。但是,在这里,纯净的欣赏毕竟压倒了占有的欲望。我们并不否认,即便艺术化的青楼女子,依然难有幸福的归宿,相反,她们的一切都要交付给无常的命运;但是,她们所拥有的真实的幻灭感,毕竟成就了美与艺术本身。我们当然希望美与艺术本身,具有独立自存的价值以及永恒的意义;但是,我们同样要求,在这里有伦理正义的表达。其实,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伦理的正义,恰恰是通过青楼女子的反抗表达出来的;而青楼女子的反抗意识是不应该被真实的幻灭消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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