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情与轻蔑之间

 F10在同情与轻蔑之间

辛若水

(一）对不幸命运的同情

  当然，在这里，我们所要讲的是对待青楼女子的态度。可以说，“在同情与轻蔑之间”很好地概括了对青楼女子的态度。当然，所谓的同情有双重内涵，一则是对不幸命运的同情，二则是对苦命女子的怜惜。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另外一点，即对青楼女子的同情很容易消解在真实的放纵中。而真实的放纵，则导向了另外一点，即对青楼女子的轻蔑。当然，这种轻蔑，实在根源于道德；并且，在这里时时流露出那种不可靠的道德优越感。当然，在这里，我们首先看一下对不幸命运的同情。对青楼女子来说，大都是“有命无运”的，所谓的沦落风尘即印证了一点。我们要看的问题是，沦落风尘让青楼女子面临怎样的不幸呢？当然，我并不打算从文学的视角来审视这个问题；在这里，我要展开的是哲学的思辩。其实，青楼女子所面临的不幸，可以概括为两点，一则是外在的表象化；二则是内在的欲望化。当然，对于青楼女子外在的表象化，我们已经做过思辩了。亦即在这里，青楼女子并不需要展现出内在的精神气质；相反，她们只要展现出能够在感官层面诱惑人本身的外表就足够了。其实，青楼社会所以完成青楼女子的表象化，那实在是为了把青楼女子变成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然而，一旦表象化的青楼女子成为了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那对她们自身来说，必然是极大的不幸。因为在这里，青楼女子不只失掉了作为女人的尊严，而且失掉了作为“人”的尊严。当然，与青楼女子的表象化相反的，就是青楼女子的艺术化。在青楼女子的艺术化这里，不只展现了美与艺术，而且人的尊严亦得到恢复。其实，与青楼女子外在表象化相配合的，即是内在的欲望化。当然，这内在的欲望化，已经掏空了内在精神。也就是说，在内在的欲望化这里，青楼女子已经彻底地沦为了欲望动物。一方面，青楼女子充当了成为了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另一方面青楼女子亦在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过程中，满足了自己的欲望。在“不被认同的谋生方式”中，我强调了一点，即性本身成为了衣食之源；当然，从现实生存的角度，对于这一点，我们还可能抱有理解之同情。但是，在这里性本身已经成为了实现欲望的工具，当然这种欲望包括金钱欲、占有欲、物质欲等等。如果青楼女子的内在已经被欲望化，那么，她们本身是否还值得同情呢？当然，是值得同情的。可以说，青楼女子外在的表象化以及内在的欲望化，必然会以欲望动物为归宿。但是，欲望动物又何尝是人的本质呢？也可以说，在这里，我们要唤醒的恰恰是那种深沉的道德感。虽然青楼文化让自由的男女关系成为可能，但是，如果没有深沉的道德感，那本身不过意味着复归于禽兽。也就是说，自由的男女关系，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是很容易走向堕落的。更何况，青楼女子外在的表象化以及内在的欲望化，即是为了把人本身拖入不幸的深渊。当然，完成了外在的表象化以及内在的欲望化的青楼女子，恰恰生活在不幸的深渊里。其实，外在的表象化，必然地让青楼女子自觉地成为感官诱惑的工具；而内在的欲望化，必然地让青楼女子自觉成为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虽然在这里有高尚的例外，但是，却无法改变这最大的真实。对青楼女子来说，色情已经具有了意识形态的性质。也就是说，色情本身统治了青楼女子的心魂。也正因为青楼女子的心魂为色情所统治。所以，在这里，性本身不只成为了衣食之源，而且成为了实现欲望的工具。当然，在这里，人本身也不可避免的工具化了。我们是反对人本身的工具化的；我们更愿意坚守人是目的的启蒙理想。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启蒙理想的光芒会不会照进青楼社会。当然，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是，有一点却是确定的，即青楼社会不合乎启蒙的理想；因为青楼社会把青楼女子变成了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既然青楼女子处于如此不幸的非人状态，我们有什么理由吝惜人道的温情呢？当然，在这里，不只需要人道的温情，更要唤醒伦理的正义。

（二）对苦命女子的怜惜

  我们知道，青楼社会已经把人性之恶制度化了；所以，在这里，人性之恶有了真实的放纵。而青楼女子恰恰要承受这种人性之恶的放纵；所以，她们也只能面临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难堪处境。也可以说，被侮辱与被损害成了青楼女子生命的常态。我们在这里的问题是，苦命的青楼女子如何在被侮辱与被损害中生存下来。当然，侮辱与损害本身必然地激起反抗，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但是，我们必须看到，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青楼女子，实在处于弱者的地位；她们的反抗不仅不能够改变自身的命运，而且必然地招致更大程度的侮辱与损害。难道青楼女子在侮辱与损害面前只有忍受吗？抑或在侮辱与损害中获得快乐？当然，这本身只能在变态心理学中得到解释了。我们看到，青楼女子实在和侮辱与损害她们的青楼社会进行博弈的。在这种博弈中，占绝对优势的无疑是青楼社会本身。但是，青楼女子为了现实的生存，必须进行这种博弈；除非她们跳出青楼社会。在这种博弈中，就外在而言，青楼女子会牺牲色相；而就内在而言，青楼女子则会失掉人的尊严。但是，以色相以及人的尊严为代价，青楼女子则会赢得现实的生存。所以，对青楼女子来说，性本身实在成为了衣食之源。但是，我们必须看到，青楼女子的外在被表象化了；也就是说青楼女子成为了感官诱惑的工具；而青楼女子的内在则被欲望化了。所以，性本身也就成为了满足欲望的工具。当然，在这里，性本身所满足的不只是性欲，而且包括了金钱欲、权力欲、占有欲。我们在这里的问题是，失掉人之尊严的青楼女子，是否只能够为欲望所统治呢？而一旦青楼女子的内在欲望化，那所谓的人之尊严便不具有任何的意义。因为在这里，人本身不再是目的，相反却成为了工具。也就是说，青楼女子自觉成了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既然如此，那所谓的被侮辱与被损害，就是可以接受的；甚至这本身已经成为了感官享乐的一部分。亦即，在这里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实在是为了实现形而下的欲望，而在侮辱与损害中，青楼女子的欲望亦被调动了起来。可以说，在这里实在有一种非常可怕的颠倒，即明明是非人的处境，但是，这本身却被编织在了感官享乐之中。真不知道，这是由天堂造就的地狱，还是由地狱幻化出来的天堂？当然，我们也可以说，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青楼女子进入了幻觉的世界；但是，这本身，不恰恰印证了她们承受了人性之恶的放纵吗？也可以说，在对青楼女子的侮辱与损害中，是谈不上对青楼女子的尊重的。沉浸在没有人之尊严的感官享乐中，这有意义吗？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在侮辱与损害中获得感官享乐，恰恰是青楼女子承受侮辱与损害的一种方式。也就是说，青楼女子必须认同一种完全没有尊严的生活，并且在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中获得快乐；即便不能如此，她们也要自觉成为感官享乐的工具。当然，作为感官享乐工具的青楼女子，可能拥有着内心的悲凉，抑或为人性之恶所腐蚀，但是，这些都无法改变她们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现实命运。当然，对于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青楼女子，我们是抱有理解之同情的。而所以抱有理解之同情，那实在是为了恢复失掉了人之尊严。其实，在青楼女子本身，只有被打掉了自尊，才可能自觉成为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并且承受着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现实命运。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失掉了自尊的青楼女子，实在是通过自身的美丽以及对金钱的占有，重建自尊的。然而，在这里的自尊已经被异化了。从审美的角度讲，青楼女子的美丽确实能够确证她们的尊严；但是，在现实意义上，美丽的青楼女子又真的不过感官诱惑的工具。既然青楼女子是通过美色以及金钱来确证自尊的，那么，在这里，金钱与美色的交易，便不再挑战人之尊严，相反，却可以确证人之尊严。而金钱与美色的交易，一方面造就了“笑贫不笑娼”的社会氛围，另一方面又似乎确证了女性本身的魅力，当然，这种魅力是局限在感官层面的。当然，我们所怀抱的理解之同情，在这种现实面前，真的比较尴尬。

（三）根源于道德的轻蔑

  其实，人们对青楼女子的轻蔑，主要根源于道德。当然，这也不仅仅是由了青楼女子不为伦理道德所束缚，甚至也不仅仅由了所谓的“万恶淫为首”。我想，最主要的是伦理道德本身实在有着“许男放荡而责女幽贞”的偏见。当然，以幽贞的标准要求青楼女子是迂执的；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青楼女子失掉了内在的道德感。其实，要打掉人本身的内在道德感是很难的；除非她主动的放弃。但是，即便放弃了内在的道德感；它本身依然以潜在的形式存在于人们心中。当然，在青楼社会，一方面青楼女子的外在被表象化了，另一方面青楼女子的内在则被欲望化了。正因为如此，青楼女子才会自觉成为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在这里的问题是，青楼女子是否要承担伦理道德的责任。其实，在青楼女子主要在承受人性之恶的放纵，并且她们自身处于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地位；所以，让她们去承担伦理道德的责任，已经背离了伦理的正义。如果从伦理的正义出发，恰恰导向对受侮辱与受损害的青楼女子的同情。有人可能说了，既然青楼女子的外在被表象化、内在被欲望化了，那么她们已经成为了欲望动物；在人本身，又有什么理由去同情、尊重欲望动物呢？当然，青楼女子的欲望化，具有着最大的现实性；但是，这一点恰恰证明了，青楼女子实为青楼社会所异化。也就是说，青楼社会剥夺了青楼女子所有的一切，而只剩下了赤裸裸的欲望。而只拥有欲望的青楼女子，是很容易自觉成为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的。在这里，感官诱惑已经不再具有伦理道德的内涵；相反，它倒确证了女性的魅力；而实现形而下欲望，也唤不起内心的羞耻。也可以说，青楼社会正是通过唤醒形而下的欲望来放纵人性之恶的。既然形而下的欲望被唤醒，那人性之恶就难免以感官享乐为旨归；当然，在感官享乐中恰恰有人性之恶的放纵。所以，青楼女子，一面在现实意义上被玩弄、侮辱与损害，另一方面又承受着来自道德的轻蔑。而在道德上轻蔑青楼女子的人，恰恰是在现实中玩弄、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的人。我说过，在青楼社会，青楼女子的尊严已经被打掉了；也就是说，人的尊严已经不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占统治地位的色情本身。我已经讲过色情的意识形态性了，其实，这主要是针对青楼社会而言的。当然，作为意识形态的色情，实在是用玉体横陈挑战伦理道德的底限；但是，这本身也未尝不可以在自然人性中得到解释。也就是说，在自然人性，同样有对色情的渴望；只不过，在正常的社会中，这种对色情的渴望已经被理性本身被压抑下去。但是，青楼社会就不同了，它不仅解放了自然人性对色情的渴望，而且让色情去统治人本身。我们甚至可以说，在青楼社会，青楼女子是通过色情来确证自身的尊严的；虽然在现实意义上，色情早就让她们失掉了人之尊严。亦即，色情是不能够确证人之尊严的；相反，所谓色情也只是表明一点，即人本身成为了欲望动物。当然，在这里，所有的欲望，都是围绕着色情展开的。既然如此，伦理道德轻蔑为色情所统治的青楼女子，不是有了充分的理由吗？我只能说，这理由很不充分。其实，青楼女子所以为色情所统治，实在是由了把人性之恶制度化的青楼社会。可以这样说，把人性之恶制度化，不仅背离了伦理的正义，而且违背了自然人性。事实上，在青楼社会，色情就是与人性之恶统一在一起的。如果人们解决不了人性之恶的问题，就没有理由指责为色情所统治的青楼女子。其实，即便青楼女子为色情所统治，也不意味着她们的全部都是蛇蝎心肠。虽然青楼女子难免会为人性之恶所腐蚀，但是，她们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现实处境，决定了她们不会失掉伦理的正义。当然，也只有伦理的正义，才能够改变她们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现实处境。也就是说，对于青楼女子，我们没有理由也不应该采取轻蔑的态度；相反，我们必须抱有理解之同情。当然，这理解之同情，所指向的恰恰是伦理的正义。而在伦理的正义，恰恰要消灭把人性之恶制度化的青楼社会。也可以说，只要青楼社会存在，那就意味着伦理正义的缺失。

（四）并不可靠的道德优越感

  人们很容易对青楼女子产生一种道德的优越感；但是，这种道德的优越感并不可靠。也就是说，人们对青楼女子，并不具有道德的优势。在真诚的道德并不是要造就一种优越感；相反，它要维护的是伦理的正义。而青楼女子恰恰是为解放了人性之恶的青楼社会所伤害的弱者；亦即，在青楼女子，最需要的恰恰是伦理的正义。但是，很明显，现实的伦理道德并不能够实现青楼女子伦理正义的诉求。既然如此，那么青楼女子对伦理正义的诉求又如何实现呢？我以为，就是通过自由伦理。在自由伦理，一方面让自由的男女关系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则保证了人本身内在的道德感。我们看到，在古代社会，现实的伦理道德是决不会认同自由的男女关系的；相反，它要把男女关系规范在现实的伦理道德之内。当然，又由于现实的伦理道德具有“许男放荡而责女幽贞”的偏见；所以，自由的男女关系，又总是在真实的放纵中成为可能。而在这真实的放纵中，男子并不需要承担伦理道德的责任；而在女子，则永远背负着“万恶淫为首”的恶名。所以，在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即如何让自由的男女关系摆脱真实的放纵。当然，这就需要让自由的男女关系具有伦理道德的基础了；而这里的伦理道德恰恰是根基于自然人性的。也可以说，自由的男女关系是合乎自然人性的。但是，在这里，我们同样要避免自然人性为真实的放纵所裹挟。其实，真实的放纵就是在夸大自然人性中的欲望。我们虽然承认，欲望是自然人性的一部分；但是，它决不是自然人性的全部，更不是自然人性最灵魂的东西。可以这样说，夸大自然人性中的欲望，必然会泯灭自然人性本身。其实，自由的男女关系同样要承担伦理道德的责任。因为人本身毕竟是道德的存在，而且拥有内在的道德感。也正是这内在的道德感，让人本身拒绝了真实的放纵。有时候，我也在想，保障青楼女子内在道德感的自由伦理，是否具有乌托邦的性质。坦率地讲，确实存在这个问题。我们虽然讲自由的男女关系有着人类理想的表达。但是，在真实的放纵中，所谓人类的理想又安在呢？也就是说，青楼文化的自由伦理并不具有现实性，它只是呈现在欲望的乌托邦里。而在青楼社会，所谓自由的男女关系，往往也只是局限在形而下的欲望层面。虽然我们并不排除，在这里可以有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但是，很明显形而上的精神追求是与形而下的欲望交织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即便人们执著于形而上的精神追求，依然无法摆脱形而下的欲望。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亦决不能够让自由的男女关系局限在形而下的欲望层面；因为这本身即意味着堕落。也可以这样说，自由的男女关系，必须展现出一种精神境界；而且这精神境界已经超越并升华了形而下的欲望。惟其如此，自由的男女关系才能够确证人之本质。亦即，人之本质，决不以形而下的欲望为满足，相反，它要在形而下欲望的基础上成就形而上的精神境界。可以说，人之本质，既不以动物性的诉求为旨归，亦不是一种精神的虚幻；相反，在这里要谋求的是形而下欲望与形而上精神境界的统一。问题的关键也只在于，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之下，这种统一可能吗？即便可能，这种统一，又具有多大的现实性呢？我曾经讲过，不应该对青楼文化进行伦理道德的批判；因为在青楼文化的背景下，人本身不是为伦理道德束缚的。但是，这也决不意味着我认同人本身失掉内在的道德感，成为欲望动物。可以说，青楼社会恰恰为人本身成为欲望动物，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在这里，形而下的欲望已经不再为伦理道德所约束；内在的道德感亦泯灭在了真实的放纵中。亦即，在人本身不为伦理道德所约束的时候，人性之恶便充分地彰显了出来。有时候，我也在想，恰恰是人性之恶支撑起了人们对青楼女子的道德优越感。我们知道，青楼女子恰恰为人性之恶所深深地伤害；但是，在许多人的逻辑中，为人性之恶所伤害的青楼女子，恰恰是人性之恶的一部分。当然，这样的逻辑是很成问题的，但是却拥有着广泛的认同。所以，伦理正义的阳光是很难照到为人性之恶所伤害的青楼女子那里的。

（五）消解同情的放纵

  其实，真实的放纵会消解我们对青楼女子的同情。所以，在这里便出现了一个问题，即青楼女子是否要为真实的放纵负责。当然，从伦理正义的角度出发，我们不会认同这一点，因为青楼女子恰恰为人性之恶所深深地伤害。所以，要为真实的放纵负责的，实在应该是解放了人性之恶的青楼社会。实际上，青楼社会最大的罪恶就在于它把人性之恶给制度化了。我们且不提所谓的侮辱与损害青楼女子成为感官享乐的一部分；单是对青楼女子的玩弄，已经伤害了伦理的正义。当然，对青楼女子的玩弄，是非常复杂的。也就是说，在这里，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即被玩弄的对象成为了玩弄的主体。我们知道，寻花问柳之人进入青楼，也就是以玩弄青楼女子为旨归的；所以，在这里根本就谈不在上美与艺术以及人的意义上来尊重青楼女子。而对青楼女子的玩弄，定要营造一个情色的氛围，并且这本身难免以淫荡为归宿。也正因为营造情色氛围的需要，作为被玩弄对象的青楼女子具有了主体性。既然青楼女子从未为寻花问柳之人所尊重，所以她们也不可能在真实意义上尊重寻花问柳之人。也就是说，在彼此的玩弄中，并不存在彼此尊重的前提，当然，更不具有这种可能性。可以说，寻花问柳之人就是通过金钱来换取以淫荡为归宿的情色氛围；而青楼女子为了获取金钱，亦难免逢场作戏。亦即，在这里，是很难有真实情感的投入的；相反，在这里，是最多的是虚情假意。也就是说，所谓情意、恩爱成为了营造情色氛围的手段。在这里，不需要付出真实的情感；相反，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实现形而下的欲望为旨归的。而一旦形而下的欲望得到实现，无论是作为手段的情意、恩爱，还是情色氛围本身，都成为了虚幻。但是，所谓金钱与美色的交易恰恰是隐蔽在这种虚幻中的。当然，真实的放纵是违反自然人性的。但是，解放了人性之恶的青楼社会，却定要青楼女子认同并习惯这种真实的放纵。所以，在青楼女子本身，无论是否情愿，都必须在真实放纵的基础之上，来建立自己的世界观以及人生观。所以，享乐主义本身就很容易腐蚀青楼女子的心魂；而所谓的人性之恶就很容易在被腐蚀的心魂中滋长起来。当然，我以前讲过，青楼女子同样可以追求上升，避免堕落，所谓成就精神的高洁便印证了这一点。但是，在青楼女子本身，就如同风中落叶，看似飞翔，实则坠落；当然，这实在由了青楼女子沦落风尘的命运。其实，以真实的放纵为基础的世界观以及人生观，是很难有人类理想的闪光的。在这里，拥有最多的是失落、失意的情绪；也就是说，她们对人本身早就失去了信心。因为很明显，在青楼社会，青楼女子成为了解放人性之恶的工具。本来那些寻花问柳之人，在正常的社会面前，总有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但是，在他们面对青楼女子的时候，衣冠禽兽的本来就暴露了出来。也就是说，在他们的意识里，青楼女子是可以任意玩弄、取笑、侮辱乃至损害的；而且这些早就成为了感官享乐的应有之义。当然，他们也会认为自己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似乎就可以俯视“万恶淫为首”的青楼女子了。在青楼女子，当然不曾拥有道德的制高点；她们也只能通过自身的艺术化来展现美与艺术的终极。但是，在这里所谓的美与艺术，显然是带有工具性的；甚至青楼女子本身亦不过感官诱惑以及实现形而下欲望的工具。可以说，由于青楼社会本身，已经把人性之恶制度化；所以，青楼女子必然地成为解放人性之恶的工具，并且为人性之恶所伤害。真实的放纵，会成为青楼女子生活的常态；但是，这种生活常态恰恰是一种非人的状态。在非人的状态，人本身是没有任何尊严的；但是，在这里，人本身又必须通过没有尊严的方式赢得现实的生存。当然，真实的放纵，会消解我们对青楼女子的同情；而这也导向对青楼女子的诬蔑。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青楼女子需要为真实的放纵负责吗？她们不过是风中的落叶，纵然偶尔随风飞翔，但最终却会落入尘埃。其实，所有的同情都根基于此，所有的污蔑亦根基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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