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半辈子人话,突然说人话行不通了,流行屁话了,好生不堪。按有些人的说法,我是被时代淘汰了。
如果其他方面被淘汰,比如学养呀,比如操守呀,比如品行呀,我特别高兴,社会进步了文明了嘛,所谓文明不就是新陈代谢吗!但因坚持说人话被淘汰,要代之以说屁话才能混下去,此种人妖颠倒,打死不认同,打死不服气。
活着,是人的第一需要,有了这个本钱,说话就是第一需要。人世一生,跌宕起伏,喜怒哀乐,无非是在不同的场合,以不同的方式说话而已。不说话了,就该火葬场表演了。
说话么,无非是表达自己,让人听明白,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把话说得漂亮一些,说得精彩一些,说得鸟娜娉婷一些,是不是其他呢?非也,仍是让人听一个明白,听舒服了当然就更明白了嘛!
可今天这世道,不知哪根神经被驴踢了,一句干干净净的中国话,非要不伦不类地给你夹几截英文;一段清清爽爽的文字,非要贵州驴子装马叫;一篇简简单单的文章,非要懒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总之是铁了心不让人听懂,不搞迷糊不罢休!老百姓呢,皆是食人间烟火之徒,爹妈生下来只会说人话,说不来屁话,也就活该够不着高大上,入不了流光逸彩的主流社会。
我有一侄女,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够得着主旋律了。本以为,接受几年所谓国际主流精英教育,应该更沉静,更率真,更有底蕴吧,可这洋博士来见叔叔,我的个乖乖,整个一妖怪,一出口“jpub”“mylg”“qwxfur”乱蹦,动辄华尔街、黑格尔、新自由,让我一阵阵鸡皮疙瘩。我说:乖侄女,你把我教的全忘了,上百万钞票就学这个?侄女答:老叔你落伍了,我回国演讲都是这款式儿,否则混不进圈子,撑不着钱。我说,我是你叔叔,就不能变变,她答:要可持续性,如果在家说惯了,返朴归真了,我就没Market了——我的个乖乖!
这些年,因为官们腕们忙别的去了,专家学者盯上了大老粗的口袋,退休老头成了各类开讲的常客,200元搂底的门票,清一色的名角,整齐划一的调调儿,讲的那个眩呀。。。还是录一段北大某教授的东东吧:“当我们使用后革命的时候,它的英文对应的是post而不是after,那么“后革命”在告诉我们几件事:一件是革命已远,革命未至;一件是已远的革命仍然以种种形态留存、延宕、漂移在我们的现实之间,而同时革命幽灵的飘荡并不是直接简单明确地意味着某种革命的可能或革命的威胁或关于革命的记忆,而也许刚好相反是革命在一个不断的被幽灵化和被债务化的过程当中扭曲着、演变着它的自我显现的方式,所以这是我所谓的后革命”“哈姆雷特再次受到了恩宠,人们不断的去讨论哈姆雷特的幕起时刻,讨论父亲的幽灵,讨论幽灵的指令,讨论复仇,讨论丧失行动能力的复仇者,那么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意义上说哈姆雷特式的处境——To be,or not to be”“所以这恐怕是幽灵学的最重要的contex”。我绝没增减一字,可这是人间的声响么?!
也许,专家学者装疯卖傻,明星大腕鹦鹉学舌,并不意外,最可怕的是,引领社风民俗的高官们,也沾上了唾沫星子,明明是镰刀斧头出身,一出场也冷不丁地给你来几个GDP、BT、B0T、M2,似乎不搂几把洋下水,不来几圈弯弯绕,就混同于劳动人民似的,包括“供给侧”这样的玩意儿,贵为全民参与的经济主题,可除了几个专家和官僚,根本没一个老百姓听得懂,老百姓连听都听不懂,你搞什么搞!其实,所谓“供给侧”,不还是早些年一直在弄的结构调整么,明明白白的事硬要弄成一个“望星空”,不是领导带头扯淡又是什么?!
我就纳闷,亚非拉那些穷国是这个调调儿么,日本是这个西不西、日不日的调调儿么,古特雷斯、特朗普、托夫勒们也是这么个调调儿么,这个调调儿就是中国精英解读的文明么?
毫无疑义,老百姓非常恶心这个调调儿。但我们恶心的,是这种中不中、西不西的“人妖”式说话方式,是恶心将英语异化为一种身份象征,是恶心强制全民学英语的自我殖民政策,而不是恶心英语本身。恰恰相反,英语作为国际交流的主要语种之一,不仅要提倡学,鼓励学,在众多的外语语种中优先学,在同等条件下高看一眼,还应在相关专业院所和专业人群范畴内强制学,以利东西方文明的共融共进,但无论怎么学,都不能用英语恶心我们的语言环境,把英语学成奴化自我的邪恶工具。语言无贵贱,汉语,且只有汉语,才是华夏民族走向平等、公正、自由、富强的血脉之根。
同样,人类社会纷繁复杂,对于一些宏大叙事,遣词造句深刻一点、复杂一点,也在所难免,尤其对于高精尖的专业场所和专业人群,只要说者愣得清,听者弄得明,再屁再鬼都无可厚非,自娱自乐也合法嘛!问题是,你用这些邪门歪道来主宰社会,对付老百姓,就太披着羊皮的狼了。
说到宏大叙事,我还想到,这人世间,还有比中国现代革命更宏大、更复杂的主题么,而就是那个横竖被人瞧不上的毛泽东,不仅说透了这一庞大主题,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说得老少皆知,妇孺皆懂,高低皆宜,叫老百姓争相入心入脑,这种化繁为简,立言为民的本事,才是顶天立地的大学问、真才识,仅此一点,足以把当今一切“精英”甩到爪哇国!
人,要说人话,这是属性,也是品质。一个人,堕落到以说屁话为荣了,就说明不屑为人、立志成屁了,屁嘛,无论是谁放的,归根结底是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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