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核问题的历史和地缘政治解释
2007年3月，第六轮六方会谈以一个技术性（银行转款）问题得不到解决而休会。俄罗斯代表洛修科夫告诉记者：“他们（美国）承诺这样做（解除对朝鲜账户的冻结），但承诺却没有被履行。”[①] 美国传统基金会研究员克林纳则认为“朝鲜让六方代表连天等候，然后傲慢离开会场，这是其特有的谈判伎俩。”他认为，朝鲜正在向美施压，不仅要求解除汇业银行的存款，而且还要除掉其他障碍。[②] 这足见朝核问题的复杂性和六方合作的脆弱性。朝核问题已持续十余年之久，从起初美朝间的斗争到后来中国的卷入，再到六国参与数轮谈判，表明朝核问题已超出不扩散核技术本身，而成为有关国家冷战结束后在东北亚地区角力的新一轮斗争。本文从历史和地缘政治两个角度来分析朝核问题，指出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加快、高新技术迅猛发展的今天,任何国际事件都将牵一发动全身,朝核问题更不例外。有关国家应汲取历史经验教训,放弃旧有地缘政治思维方式，最终和平解决朝核问题，维护东北亚地区的稳定与和平。
一、从历史角度看朝核问题
朝鲜半岛地处东北亚中心地带，历来是大国争夺的重要区域。19世纪末长达数百年的中朝宗藩关系结束后,中、日、美、俄、朝鲜直接或间接地卷入该地区的竞争。朝核问题是这种竞争的延续，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一)日本入侵打破数百年相对平静的中朝宗藩关系
中朝[③]关系源远流长。考古证明，新石器时期，中朝就有密切来往。遍布朝鲜半岛的半地穴式、圆形房址、大型石棚状墓棺及巨型历史纪念物等文化现象都有中国文化的痕迹。在中国辽东、山东半岛地区及浙江沿海新石器遗址中均有发现类似的纪念物。漫长的封建社会确立了中国与朝鲜特殊的宗藩关系。至明朝，双边互利关系更趋稳定。朝鲜李朝的太祖奉行“小邦事天朝至诚无二”，坚持“以小事大，保国之道”。[④] 拜明朝为上国，尊中国皇帝为天子，此后“事大至诚”成为朝鲜对明朝的基本国策，两国的亲密国家关系表现在双方保持长期、完整和正规的外交礼节与宗藩贡赐关系上。而明朝太祖则坚持“不宝远物，不劳夷民”和“薄来而情厚”[⑤] 的思想，主张善待邻邦的对外政策，成为明朝对外关系的主导思想。
作为宗藩国,明朝还为朝提供安全保证，并卷入战事。15世纪80年代(明朝万历年间)，武力统一的日本进犯朝鲜，《明史》称，其“欲侵我、灭朝鲜而有之”。万历二十年（1592年5月），日本乘朝鲜李朝党争内讧之机，派水陆大军18万，战船700艘兵发朝鲜半岛。[⑥] 丰臣秀吉“倾国出师”，“蔽海而来”，自釜山登陆，大举入寇。而朝鲜此际“升平二百年，民不知兵，郡县望风奔溃。”[⑦] 数月之内，大部疆土陷倭，国祚危在旦夕，李朝宣祖退至义州（今新义州）抵抗并遣使明朝救援，且做入辽“死于天子之国”之计。明廷紧急发兵入朝救援，苦战之下，终于次年正月收复平壤，四月收复汉城。1597年2月，日本再次发动全面进攻。明廷动员川、陕、浙、蓟、辽等地陆军及福建和吴淞水师，赴朝作战。年底，中朝联军获露梁大捷，日本海军尽墨，陆军溃退，明师凯旋。
1592年和1598年两次战争是日本出于国内政治、对外扩张而发动的战争。日本统治集团深知“以前世舟犯江浙，终不得意，欲先据朝鲜，从陆进兵，以窥辽蓟。”“不由朝鲜，则东保蓟辽实未易犯”，“一得辽蓟，遽为巢穴，分头入犯，特易易耳”，借朝开通入中国之路，第一步则立足朝鲜半岛。[⑧] 只因中朝军民英勇抵抗，才保证日本对朝觊觎未果。
（二）当一个大国衰败，另一大国定乘虚而入东亚
清末，王朝衰落，日本国力经明治维新后逐步强盛，重施300年前侵朝故略。朝方请求中国派兵支援。清按明“唇齿盟邦”传统出兵朝鲜，1894年中日战争爆发。由于清政府腐败无能，战败，中朝宗藩关系由此瓦解，琉球和台湾及朝鲜被日吞并。
10年后，东北亚经历日俄战争的洗礼。1904年2月，日本不宣而战。[⑨]虽俄军数量远超过日军，但由于战备不足，军事技术落后，后方补给线过长，战争指挥庸碌无能等原因，俄军接连失利。1905年1月，4.8万名俄军在旅顺口向日军投降。3月，50万俄军撤出沈阳。5月27日，奉命增援的俄国波罗海舰队与日本海军决战。结果俄国舰队38艘舰除3艘突围外全部被歼。这场战争是一个衰落的帝国与新崛起帝国争夺朝鲜半岛以及在华势力范围的战争。从战场范围看，中国东北地区是主战场，中国被迫卷入。从战争结果看，日本一举夺取中国东北和朝鲜半岛的势力范围。
接下来是中国抗日战争和朝鲜战争，两场战争同样没有离开朝鲜半岛。从1894年到1950年的半个世纪内,以朝鲜半岛为中心的东北亚地区连续爆发四场大规模地区战争。导致战争的最根本原因，既有大国力量对比失衡，也有抵御外敌的斗争，更有意识形态的较量，从而引起地区战略格局和势力范围的重组，战争成为这种重组的“助产婆”。今天重温历史，对和平解决朝核问题有着诸多启迪。因此，在看朝核问题时，不应只看核问题本身，而还要考虑其历史渊源和经验教训。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悲剧重演。
二、从地缘政治角度看朝核问题
1904年，“大陆学派”代表哈尔福德·麦金德提出“欧亚大陆是世界政治枢纽地区”说。他指出，陆地大国（不管是俄国、德国，还是中国完全可控制这个枢纽地区，对海洋世界进行翼侧的包围。11年后，詹姆士·费格里夫指出：“中国处在控制欧亚内陆的很有力地位。”费格里夫斯在他1915年出版的《地理和世界大国》书中提出“心脏区”说。[⑩] 1919年，麦金德绘制出“心脏区”示意图，把印度和中国几大河流上游的西藏和蒙古高原也包括了进来。同年，麦金德告诉西方：“谁控制了东欧，谁就控制了‘心脏区’；谁统治了‘心脏区’，谁就能控制‘世界岛’；谁控制了‘世界岛’，谁就能控制世界。”[11] 在他们看来，掌握了对欧亚大陆的主导权就意味着掌握了对整个世界的主导权。
尽管麦氏大陆学派理论一出既遭到强烈批评，但西方国家还是继续按照他们的描述来观察世界和制订各自的对外政策。二战以后，美国采取遏制政策，在欧亚大陆外围建立起军事同盟，阻止苏联控制“心脏区”。1946年9月，白宫助理克拉克·克利福德在题为《美国与苏联的关系》的报告中提出，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已被一个庞大的陆地强国所控制，海洋国家如果要保持全球范围内的力量均势，就必须遏制这个大陆国家向大陆边缘地区的扩张。另一位美国斯派克曼则认为,美国必须在欧亚大陆边缘地区保持强大的军事优势,制止占据心脏地带的陆地强国挑战海洋强国的地位,从而夺取世界霸权。由于共产主义传入东亚，打开了一个缺口，美国遏制大陆中国的目的就在于把“世界岛”东亚近海区域的其余部分封锁起来。[12]
冷战结束后，世界地缘政治版图得以重新修订，超级大国的全球争夺变成美国一家对内陆国家的控制。对冷战结束后追求“领导世界”的唯一超级大国美国来说，大陆学派的这种理论无疑带有极大的诱惑力。尽管“9·11”事件后反恐怖战争对美国以控制陆地为核心的全球战略带来影响，但并末改变美国的大陆情结。朝核问题、伊朗核问题之所以复杂化而且时急时缓，根本原因不在于核技术本身，而是美国挤压欧亚大陆国家的思维模式在“发酵”。
20世纪90年代初，美国认为自身处于有史以来最好的安全期，除俄罗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外，美国不面临现实威胁，美国拥有有利的“战略纵深”，即不仅在空间上可防止危害美国利益的地区性冲突，还有时间进行战争准备。美国要转向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外交和军事等手段，巩固美国在冷战中所取得的“胜利”。最初几年，美国不仅从欧洲撤出20万驻军，而且提出收缩亚太地区，特别是东亚地区的军事力量。然而，美国很快意识到，冷战后的战略环境容不得美国高枕无忧，遂决定在欧洲和亚太地区各保留10万驻军。
美国认为，只有欧亚大陆的两个国家才对美国的全球战略构成挑战。俄罗斯拥有庞大核武库,改革开放后的中国走向强大。美国防部认为，“长远看，一个地区性强大力量或全球竞争者将有可能出现。尽管它们各自前景并不明朗，但中国和俄罗斯看起来具有成为这种竞争者的潜力。中国经济迅速增长，中国人民解放军继续其现代化建设和增强其能力。中国拥有战略核武器库，足以打到美国本土。”2000年秋，兰德公司发表《美国与亚洲——新的战略和部队态势》报告，主张近期美国要做好介入台海冲突的准备；远期，美国要防止包括中国和印度在内的地区性强国的崛起。国防部在其《2025年的亚洲》报告中也写道：“一个安定而强大的中国将不断威胁亚洲的现状，美国要想在亚太地区继续发挥作用，除在东亚地区保持盟国关系外，还要在南亚和东南亚地区建立前进基地。”[13]
此后不久，美国开始“由海向陆”的战略转移。1992年2月，老布什政府推出冷战后第一个军事战略——“地区防务战略”。9月28日，海军发表《由海向陆》白皮书，[14] 指出“根据国家安全战略提出的新方针，（由海向陆）代表了一种根本性的转变，即由海上的远洋作战转变为从海上实施的联合作战。”《由海向陆》白皮书把“地区防务战略”具体化,内涵包括：①作战想定由打一场全面战争转变为对付地区冲突。②作战对象由苏联海军转成第三世界国家。③作战任务由控制海洋转变为支援陆上作战。④主要战场由海洋转变为沿海和近岸地区。⑤海军由单军种行为转变为多军种甚至是多国联合行动。此后，海军又先后提出“前沿……由海向陆”[15] 和“未来……由海向陆”构想，核心是要控制沿海以及沿岸地区，并对内陆构成威慑。空军提出建立“远征型打击部队”，陆军提出“目标部队”。具体看，美国的做法包括：
一是加强与盟国关系。1996年4月，克林顿总统与桥本龙太郎首相签署《日美安全保障联合宣言》，完成对日美军事同盟的新定位，认为有必须强化日美安全保障体系。两国不再把安保体系看作对付某一国家或几个国家的军事联盟手段，而是将其视为冷战后对付亚太地区直到全球范围内挑战安排。
二是向东南亚渗透和与南亚国家的联系,重新确定与菲律宾、新加坡、越南等国的军事合作，在新加坡开辟海军补给站。加强与南亚国家的联系。借反恐怖，美巴关系有所加强，把穆沙拉夫领导下的巴基斯坦当成反“基地”组织的“桥头堡”。全面提升对印关系，2007年3月布什批准的美印民用核能合作协议被认为是美国拉印度的战略举措。
三是占领阿富汗。“9·11”事件后美国兵临阿富汗，打通西亚要点，并迅速把兵力部署到中亚国家。面对取得的成果，连美国人也惊讶。坐阵阿富汗的指挥官克里斯托弗·凯利准将对其部下说：这就是14年前苏联帝国做梦都想得到的心脏地带，现在来到这里真有点“惶恐不安”。两个因素决定美国在中亚地区的切身利益：一是里海地区丰厚的能源，二是它位于欧亚大陆心脏地带的重要地位。里海是储量巨大的能源宝库，石油储量约占世界总储量的8%，天然气储量占世界总储量的4.3%，美国的大公司对此一直垂涎不已。然而，这一地区的地缘政治价码比油气资源要大得多。中亚地区对大国而言是生命线。[16]
四是推翻萨达姆政权。2003年3月至5月，发起第二次海湾战争，美国在中东地区得手。尽管萨达姆已被绞死，且截至到2007年3月，美军已阵亡3246官兵，[17] 美国至今并没撤军之意。专家认为，即使是撤军，美军也不会放弃在伊拉克要害地区的军事基地。从2006年初开始，美国又把目标转向伊朗，周旋的借口仍是核问题。从中东地缘政治看，伊朗成为美国下一个目标并没什么大惊小怪，是否对伊动手还需要看美国国内政治和自身能力是否条件成熟。
五是把北约东扩到俄罗斯城下。1997年7月，北约马德里会议决定，“邀请捷克、匈牙利和波兰同北约开始就入盟问题进行谈判”，1999年4月北约成立50周年之际三国正式成为成员。2004年3月，北约又接收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美国一直宣称，包括乌克兰在内的独联体国家都有可能成为北约东扩的目标国。对俄罗斯来讲，东扩无疑是兵临城下，这种挤压使之完全失去在东欧地区的缓冲区。
六是构筑立体挤压体系。美国还加大对欧亚大陆空间的挤压。在陆上，美国正在阿拉斯加、日本、澳大利亚、英国、挪威格陵兰岛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在海上，海军以及盟国海军多艘战舰均装备以“爱国者”3和“标准”3为主体的导弹防御系统。应该说，从里根“星球大战”计划到今天布什的导弹防御计划，其所指目标均是欧亚大陆上的主要国家，尽管美国反复声称这些导弹防御系统绝对不指向俄罗斯和中国。年初以来围绕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美俄关系再起波澜。美国称，这些部署主要是防御伊朗和朝鲜。这种“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做法必导致大国关系紧张，迫使大国重新考虑战略威慑力量建设。俄罗斯已扬言要退出《欧洲常规力量条约》和《中程导弹条约》，引来欧洲国家一片哗然。
从地缘战略上看，欧亚大陆仍有两个窗口没封闭：中东地区的伊朗和东北亚地区的朝鲜半岛，这是美国不愿意看到的格局。因此，在东北亚地区借核问题制造地区紧张空气，不仅可阻止朝鲜半岛南北统一进程，使其长期驻军朝鲜半岛提供借口，而且还试图以此为契机，撬动目前仍保持冷战格局的朝鲜半岛，营造对美有利的地区亚安全局势。然而，问题并不那么简单，出于历史背景、地缘政治以及国家实力等综合因素考虑，美国是否能封闭东北亚地区的这个窗口是值得探讨的问题。伊核问题同样也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三、朝核问题的历史和地缘政治解释
不论从历史，还是地缘政治看，这场斗争以核为起因，以利益相关国家的参与为开始，最终结果将是有关国家妥协与退让和重构东北亚格局，最值得关切的是中美两个大国的互动。美国的远期目标封闭东北亚地区的窗口；中国的远期目标是保持朝鲜半岛以及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这是中国发展必不可少的外在条件。朝鲜则把核当成讨价还价筹码,不单想要经济援助，还有与美国关系正常化等政治诉求。
（一）美国。冷战结束后，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推行美国式民主体制和价值观。朝鲜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发展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军事力量，不时被美国冠以“无赖国家”、“邪恶轴心国”恶名，封闭东北亚窗口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拿朝鲜开刀。朝鲜一直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假想敌，克林顿政府准备的两场大规模战争之一就在朝鲜半岛，另一场则在中东。布什上台后，对朝采取更为强硬的政策，把核问题尖锐化，为美国打压朝鲜提供了借口。部分美国人认为，只要假以时日并对朝鲜保持强大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压力，朝鲜现政权就会自然解体，甚至判断朝鲜政权2003年前崩溃。朝核问题一波三折与美国政策时紧时缓密切相关。2003年8月第一轮六方会谈至今已近4年，发表四个主席声明。2007年2月又达成《落实共同声明起步行动》的共同文件。朝核又回到90年代初的状态：有关国家向朝提供援助，朝方承诺弃核。这种轮回说明，东北亚地区的这个窗口并不像美国想象的那样容易关闭。
而今美国深陷伊拉克，政府承受着国内外巨大压力，放缓对朝压力，而关注伊朗核问题。但这并不表明美国对朝及东北亚政策发生本质性转变。有理由认为，即使朝鲜冻结宁边核设施，美国也不会放松对朝鲜的打压。在落实解除制裁、提供援助和弃核方面，美国还会找出种种理由与朝鲜及有关国家周旋，美国并没放弃封闭窗口的诉求，但受到能力的限制。
(二)中国
中朝两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关系和深厚的民族情感，在朝核问题上中国很难保持绝对“超脱”。周恩来总理曾意味深刻地说，中国与朝鲜半岛是“唇齿之邦，唇亡则齿寒”。[18] 历史为中朝关系注入浓重的影响。建国以来，中国除在这一地区帮助朝鲜与美国打了一场局部战争，还在和平时期给予朝鲜极大的物质和精神援助。2005年10月胡锦涛以党中央主席身份访朝，进一步拉近两国关系，本着“继承传统、面向未来、睦邻友好、加强合作”[19]的方针，为在新时期巩固两国和两党关系做出不懈努力。即使在朝鲜核试验后,中国政府仍认为,“维护东北亚地区的和平稳定，符合有关各方的共同利益。中国政府呼吁有关各方冷静应对，坚持通过协商和对话和平解决问题。中方将为此继续做出不懈的努力。”[20]
中国关切朝鲜半岛事务不仅局限于历史考虑，还有对地缘战略的认识。中国几代领导人都把朝鲜半岛视为维护国家安全的门户。20世纪50年代，中国因担心美国“继承日本军国主义的衣钵，沿袭甲午战争以来的历史走吞并中国必先占领东北，占领东北必先占领朝鲜的老路”，被迫与实力远远超出自身的美国进行殊死之战。[21] 战争给中国带来至少是50多年的安全利益。中国未来不但取决于国内经济迅速发展和政治稳定，还有赖于稳定的国际环境，半岛和平与稳定是中国和平发展的必要条件。而且两国意识形态相近，都坚持社会主义制度，1961年签署的《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仍有法律效率。中国在坚持大国外交政策的同时，提出“与邻为伴，以邻为善”和构建和谐世界的思想。在睦邻和大国战略中，中国始终把朝鲜当成是特殊国家来看待。
综合国力快速增长，中国的国际地位正发生深刻变化。中国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有关国家的关注，树立“负责任大国”的形象成为中国外交的重要任务。无论是建国初期的抗美援朝战争,还是今天“六方会谈”，中国都希望以“负责任大国”的姿态来处理朝鲜半岛问题。只是“负责任大国”的内涵发生质变。建国初期，中国更多地是从意识形态以及中国东北地区安全来考虑朝鲜半岛问题的。面对美国的进攻，周恩来总理告诫我们，“如此下去，我们如坐视不救敌人必然继续前进，咄咄逼人，直到鸭绿江边，然后再做第二步文章。”“所以我们要理，要管。”当时的国际背景下，中国向朝鲜伸出援助之手就是要在国际上树立起共和国对邻国负责任的形象。冷战结束后，以意识形态为标准选择国际行为的取向逐渐为弱化，取而代之的是国家利益。在“以邻为伴，与邻为善”的睦邻政策和大国周边战略中，朝鲜占有特殊的地位。朝鲜如果在外部压力下而崩溃，对中国的国际信誉、政治威望都会带来负面的影响。因此，六方会谈成为展现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作用的重要场所。
（三）出路
从历史和地缘政治角度分析朝核问题，我们必须明确这样一个道理：半岛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牵扯到大国的战略利益。从综合国力来看，当前最有可能因朝核问题发生直接碰撞的是中美两个大国。从历史、政治、意识形态、自身安全战略以及中长期发展战略看，中国需要保持朝鲜现有政权的稳定，维持朝鲜半岛直至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这是中国未来几十年和平发展的必要条件，因此会竭力争取以和平的外交手段解决问题。而美国作为唯一超级大国，其战略出发点是全球性的。要保持“绝对优势”地位，美国必需要走遏制其他国家发展的老路。在东北亚地区，美国希望打破冷战遗留下来的格局，使朝鲜半岛局势向着有利于美国的方向发展。这表明，中美两国在解决朝核问题上还是存在着分歧的。
另一方面，中美在朝核问题上有着共同的利益和需要，朝鲜拥有核武器对中国也是威胁，在促朝鲜放弃核武器的同时，我们必须要考虑中美关系。美国现在无力一手控制朝鲜弃核的进程，需要中国出面做相应的工作，中国应看到自己所处的地位和能够发挥的作用。即使是在朝鲜弃核的实质阶段，中国的作用也是其他国家无法替代的，比如现场核查、朝鲜核材料的保存等，均需要一个各方，特别是美朝可接受的国家承担，中国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因此，对美国来说，放弃大陆学派欧亚大陆心脏说是和平解决朝核问题的重要任务。尽管经过冷战后多年经营，美国在欧亚大陆边缘建立起自己的“防线”，但许多环节并不牢固：在欧洲，美国主导的北约东扩兵临俄城下，但在波兰和捷克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却遇上俄强烈反弹，直接影响到美俄关系。在中东地区，美国尽管占领伊拉克，但不论国内还是国际，美国都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在阿富汗地区，美国也并没完全控制局势。在朝核问题上，美国处在两难境地：回到90年代初是美国现政府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但继续往前动，美国必须要有更多的力量。事实上，美国的国外力量已捉襟见肘。因此，要封闭在东北亚窗口，美国还不具备这样的实力，至少在一定时期是这样。
中国对朝鲜有特殊的历史情结和特殊的关切。从历史看，朝鲜半岛历来是进入中国的“跳板”，尽管有学者认为，技术发展及国际安全环境的变化，再重演欲先占领中国必先取半岛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下，但这种阴影很难从中国人心中抹掉，朝鲜半岛的任何波动都会引来中国的高度关注。从现实看，未来10-20年是中国发展的关键期，需要有和平的周边环境和稳定大国关系。因此，中国会竭力维护朝鲜半岛的稳定，尽量把朝核问题简单化，促成有关各方的政治妥协，最终和平解决问题。
总之，朝核问题已演变成牵动相关国家、涉及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等多领域里的复杂问题，而不单是技术问题。各方，特别是中美两国应了解相互的关切和需求，有责任避免朝核问题升级，最终和平解决朝核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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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俄官员：美国制裁幽灵作崇”，俄新社，莫斯科，2007年3月22日电。
[②] “美专家：朝鲜‘惯用谈判战术’”，韩联社，华盛顿，2007年3月23日电。
[③] 作者注，这里的“朝”包含今天的朝鲜和韩国，简称只为行文简洁。
[④] 《李朝太祖实录》，卷1，十四年五月。
[⑤] 《高丽史·恭愍王世家》，七年六月。
[⑥] 高殿芳，“朝鲜壬辰卫国战争”，《中国军事百科全书·世界战争史分册》（上），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5年7月第一版，第84-85页。
[⑦] 《李朝宣祖实录》，卷26，宣祖二十五年四月。
[⑧] 《李朝宣祖实录》，卷21，宣祖二十年六月。
[⑨] 郑家馨，“日俄战争”，《中国军事百科全书·世界战争史分册》（上），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7年7月第一版，第248-254页。
[⑩] 索尔·科恩，“古代和的代地缘政治观点”，《军事战略》，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翻译，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35-164页。
[11] 同上，147-148页。
[12] 同上，第150页。
[13]陆建人，“布什的新亚太战略及其对中国的影响”，新加坡《联合早报》，2001年7月5日。 http://www. zaobao.com/special/china/sino_us/pages2/sino_us050701b.html
[14] Sean O'Keefe,Secretary of the Navy and Frank B. Kelso II, Admiral, U.S. Navy Chief of Naval Operations, …From the Sea, Preparing the Naval Service for the 21st Century, September 1992, <http://www.globalsecurity.org/military/library/policy/navy/fts.htm>.
[15] Forward…From the Sea<http://www.globalsecurity.org/military/library/policy/navy/forward- from-the-sea.pdf>.
[16] 蔡宗武，《地球，下一个主人是谁》，长篇纪实连载之18，北京：昆仑出版社，2005年1月出版。
[17] 美联社，2007年4月1日报道。
[18] 周恩来，“搞美援朝，保家卫国”，《周恩来外交文选》，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年，第29页。
[19] “胡锦涛主席出访朝鲜：中朝友谊世代相传”，新华网，2005年10月27日，< http://news.xinhuanet. com/world/2005-10/27/content_3690461.htm >
[20]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声明，2006年10月9日，见新华网。
[21] 周恩来，“抗美援朝，保卫和平”，《周恩来外交文选》，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0年，第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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