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保守主义思想库的演变以及主导美国政治的原因

美国保守主义思想库的演变以及主导美国政治的原因

李　艳　王凤鸣　王　军

[内容提要]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保守主义思想库发展迅速 无论在国家水平或者地方和州水平上，保守主义思想库在数量规模、议题范围以及影响上都优于自由派思想库，并赢得了美国政治观念战争的胜利。这些成就的取得主要源于保守基金会灵活的资助原则。尽管当前保守主义思想库已经主导了美国政治走向和公共政策辩论的话语权，但是它仍面临一系列挑战。
　　[关键词]　美国　保守主义　思想库　美国政治
　　[分类号]D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505(2007)04-0082-07
　　
　　一、美国思想库的意识形态类型
　　
　　思想库(think tanks)，又称为“脑库”(brainboxes)、“观念工厂”(idea factories)、“思考箱”(thinking cells)、“储备箱”(holding tanks)、“人才库”(talent pools)。顾名思义，就是提供和储备思想的“仓库”。思想库在美国政策形成过程中长期发挥着重要作用，常被称为是观念、革新和行动的催化剂。自从思想库产生以来，由于它的数量庞大、多种多样，既有综合类多议题的思想库，又有专业性的单一议题思想库，因此，学者们根据不同标准把这些思想库分为不同类型。如按规模可分为大型思想库、中型思想库和小型思想库。按照隶属关系可分为独立的民间研究机构、依附政府的研究机构、依附大学的研究机构、隶属党派的研究机构；按照职能性质可分为学术型思想库、政府合同型、倡导型或政策企业型思想库。除了上述分类标准外，还有根据政治取向或以意识形态为标准所作的分类，这也是我们论述的重点。
　　美国学者约瑟夫·巴斯特(Joseph L.Bast)把思想库按照意识形态分为两大类，即古典自由主义思想库(classical-liberal think tanks)与主张国家主义的思想库(statism think tanks)。其中古典自由主义思想库包括“保守主义”、“自由主义”、“市场中心论”、“权力中心论”的信奉者。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信奉自由哲学，后者信奉集权主义或统制主义，其政治哲学如下：
　　　
　　为了更清晰地认识美国思想库在意识形态上的倾向性，我们在这里采用简约化的方式，把美国思想库分为自由派思想库、保守派思想库、中间派思想库三类，这种划分方法也为美国学者和国内学者所普遍接受。自由派思想库包括中一左(center-left)思想库和激进派或改革派(progressive)思想库。他们主张实施福利政策，扩大福利开支，主张政府介入社会各个领域以克服经济、社会或性别的不平等，注重社会公正、可持续发展、环境保护，而在社会生活领域则主张减少干预；对外政策信奉理想主义和国际主义，支持温和、宽容的外交政策，主张裁军和军备控制，重视国际合作机制等。保守派思想库包括传统保守主义(classicalconservative)思想库、自由／保守(1ibeflafian/conservative)思想库和中一右(center-fight)思想库。他们强调自由市场机制和有限政府，反对民权立法。削减政府开支，主张个人自由、宗教情感和传统家庭价值，在对外政策上强调单边主义、新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对外推行强硬政策，主张军备优势，鼓吹部署导弹防御体系等。中间派思想库介于自由与保守之间，或者是两者的综合，强调政策研究的中立性和非党派性。由于政治主张的相似性，一般认为自由派思想库与民主党关系密切，其中布鲁金斯学会有“民主党流亡政府”之称；而保守派思想库则与共和党政府联系紧密，美国企业研究所被称为共和党的“大本营”。美国思想库的意识形态分布状况如下：
　　
　　这种意识形态简约化的分类方法虽然有助于厘清分析的思路，但在实践中大多数思想库并不能很整齐地被纳入一个类别，不同类型思想库之间的界限也在不断地模糊，尤其是对新生的那些特定议题的专业性思想库更难以确定。因此，很多学者都已经认识到，尽管给思想库贴上意识形态标签有助于区分研究机构，并有助于解释为什么一些思想库能与民主党而另一些则与共和党建立密切联系，但是思想库并不一定都是有观念倾向的机构。鉴于这种情况，我们“最好把思想库设想为一种结构或功能的连续而非某种固定的僵硬的类型”。
　　
　　二、美国保守主义思想库的发展演变
　　
　　在思想库产生的早期阶段，尤其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思想库常被定义为独立的、非盈利的政治组织，他们生产专门知识和观念来影响政策制定过程。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思想库研究范围、规模和策略的转变，思想库的含义也在扩展，它被界定为不仅是从事政策研究，而且是开展公共启蒙运动的一种机构。思想库不仅给公众提供公共商品和给决策者提供政策分析和建议，充当知识与权力、科学与政治之间被动的“中介者”或“桥梁”，而且它还为决策者提供概念语言、规则的主导范式、经验范例等政策分析的基础。此外，它还采用各种推销手段传播和售卖自己的研究成果，达到公共启蒙的目的。因此，思想库不再仅仅是静止的研究机构，而成为“思想行动库”(think and do tanks)。
　　思想库含义的演化与它在美国政治实践过程中的发展、尤其是与保守主义思想库的发展演变密切相关。
　　思想库的起源要追溯到20世纪初美国的“进步时代”。这个时期是美国从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从农业国向工业国、从乡村社会向都市社会转轨的“大变动时期”。伴随着国家干预的加强、海外投资的增加以及管理工业经济的挑战，美国统治者急需把科学与理论融入其政府决策中，需要一批智囊机构为其出谋划策。同时，这一时期涌现了一大批大企业家、大财团，他们建立了一系列慈善机构、基金会、捐赠会等(如卡内基基金会、洛克菲勒基金会等)，他们相信社会科学领域的专家能够解决公共问题，并相信私人部门可以帮助政府思考：正是在第一代慈善机构的推动下才产生了第一批思想库，如政府研究所(布鲁金斯学会的前身)、胡佛研究所(Hoover Institute)、对外关系委员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等。
　　然而，“思想库”一词最早产生于二战期间的美国。它最初是用来描述为那些致力于军事作战计划的战略专家们提供安全环境。二战结束以后，“思想库”一词开始被用于称呼军工企业中的研究与发展部(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Sections)，其中最有名的是道格拉斯公司的研究发展部。20世纪50年代，该部独立出去，成立公司，但仍以研究与发展为名，英文缩写RAND，即兰德公司。兰德公司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被称为“思想库”的研究机构。同期，由于二战后美国的超级大国地位以及美苏冷战的来临推动了防务政策、情报及核战略思想库的产生。除了兰德公司外，还出现了海军分析中心、美国企业研究所、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等思想库。
　　20世纪60年代美国的社会动乱和相关政治压力又促进了一批旨在解决社会问题和环境问题的思想库的出现，如城市研究所(The UrbanInstitute)、环境保护机构(Environment ProtectionAgency)、向贫困宣战(War On Poverty)以及城市复苏(Urban Revitalization)等。
　　尽管在70年代之前出现的思想库中也有很多被我们后来称为保守的或自由的思想库，但是由于早期的工业巨头和慈善机构为免于政治压力和政党纠纷，他们希望思想库的研究真正做到独立、中立和客观，也不鼓励思想库频繁曝光于公共媒体，主张思想库审慎内敛，因此这一时期思想库多数声称自己是独立的、非党派的组织，其数量和规模都非常有限，直到20世纪70年代美国思想库的数量不多于70个。而且这些思想库从事的大多是前瞻性和中长期战略性问题的研究，既要为当时的政府、企业提供政策建议，又要谋划5一10年后美国的发展，他们的输出产品大多是书籍和长篇研究文章。
　　但是，自70年代以来，美国思想库的发展进入“快车道”时期。这个时期，不仅思想库的数量增多、规模扩大，而且这一时期出现的思想库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和党派色彩，尤其以保守主义思想库最为典型。无论在国家层面或者地方和州的层面上，保守主义思想库从数量规模、研究范围、影响力等各方面都占据了主导地位，而且这些思想库还改变了传统的研究策略，研究重点从政治哲学和政策研究转变为对政策和观念的推销与倡导，因此这些思想库又被称为“政策倡导型思想库”或“思想行动库”。
　　从1970年到2000年，美国独立于政府和企业(甚至大学)之外的思想库增加了四倍多，从不到70个增加为超过300个，如果再加上私营的或附属于政府和大学的思想库，其数量同期则增加到1600多个∞。这个时期产生的思想库大多数都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色彩，左、中、右阵营都有一些代表，右翼思想库如传统基金会、改革和自由基金会(Progress and Freedom Foundation)、卡托研究所(Cato Institute)；左翼思想库如经济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国家政策中心(TheCenter For National Policy)、卡特中心(Cater Center)、世界观察研究所(World Watch Institute)、国防资讯中心(center For Defense Information)；中间思想库如国际研究所(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经济战略研究所(Economics Strategy Institute)、进步政策研究所(Progressive Policy Institute)等。在1970年59个思想库中只有14个有意识形态色彩，其余的都是中间或无确定意识形态的思想库，然而在1973年以后的306个思想库中就有165个(占54％)是意识形态思想库。90年代末期，公开承认是保守派思想库的有2/3，公开承认是自由派思想库的占1/3。在州和地方水平上，保守思想库与自由派思想库的数量差别更明显。在州水平上，1985-1995年间，保守派思想库产生率以每年3.5个比率超过自由派思想库(每年0.9个)三倍多，中间派或无确定意识形态的思想库则以每年1.3的比率产生。到90年代中期，在美国34个州中有47个保守派思想库，而在15个州中只有22个自由派思想库。在州和地方水平上，保守派思想库占了44％，在国家水平上，保守派思想库占了近1/3，而自由派思想库在地方和国家层面上均仅占了1/4。
　　保守派思想库不仅在数量上多于自由派思想库，而且在研究领域上也比自由派思想库广泛得多。保守派思想库的研究范围非常宽广，涉及内政、外交等诸多方面的多样化议题(multi-issue)，而自由派思想库常常集中于单一议题(single-issue)或几个议题(如妇女权利、低收入者住房、环境问题等)。90年代中期，在国家层面上，有21％的保守派思想库在从事全方位研究(full-service)，关注国家广泛的议题，而自由派思想库只有8％在从事全方位研究。在州和地方层面上，85％的保守派思想库关注广泛的州和地方议题，进行全方位研究，自由派思想库只有41％能做到这一点。
　　显然，20世纪70年代以来，保守派思想库无论从数量规模还是从研究范围等方面都拥有比自由派思想库更多的优势，再加上它们采用了有效的推销策略，很快成为观念战争中保守主义阵营的强大思想基础，并最终主导了美国政治走向和公共政策辩论的话语权。
　　20世纪90年代初，当保守主义赢得观念战争胜利以后，保守派思想库发生了分化，形成了三种不同的道路选择：
　　第一种选择是，一些保守派思想库宣布胜利并开始引退或与其他思想库合并。如生物经济学研究所(The Bionomics Institute)在它的目标完成后就关闭了；2004年美国授权机构(EmpowerAmerica)和国民健康经济研究机构(Citizen For ASound Economy)合并为自由工程(Freedom Works)；美国教育改革基金会(The America Foundation ForEducation Reform)和美国总裁(Ceo American)合并为学校选择同盟(Alliance For School Choice)。
　　第二种选择是，一些传统思想库继续致力于在知识和观念领域与自由派作战。包括卡托研究所、传统基金会、胡佛研究所、哈德逊研究所(Hudson Institute)、经济教育基金会(Foundation For Economic Education)、人类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Human Studies)等。虽然这些思想库也关注短期和即时的公共政策议题，但是它们仍然把大量精力和财力投入到基础研究中，仍然以大部头的书籍和长篇的政策理论研究作为输出产品。他们相信，观念的战争是永恒的，虽然自由市场观念战胜了极权主义和统制经济，但是它们认为要随时提防后者卷土重来。正如《经济学家》编辑比尔·埃蒙特(Bill Emmott)写道的：“进步并非直线的，有时它会经历破坏性的反复——人类本性中追求完美的、认为可以达到乌托邦的观念是最危险的观念。”而保守主义思想库有义务和必要继续为巩固胜利而作好各种准备。
　　第三种选择是，70年代以后新出现的保守派思想库所选择的专门化道路，他们把目光集中在某一特定议题，研究领域更狭窄也更具专业性。如集中于税收问题的有：美国人税收改革(Americans For Tax Reform)、税收基金会(TaxFoundation)、国家纳税人联盟(National TaxpayersUnion)等；集中于管制问题的有：莫卡托斯中心(Mercatus Center)和管理效能中心(Center ForRegulatory Effectiveness)；集中于环境问题的有竞争企业研究所(Competitive Enterprise Institute)等；集中于学校改革的有：教育信息机构(The EducationIntelligence Agency)、教育政策研究所(Education PolicyInstitute)、选择学校联盟(Mlianee For School Choice)等；集中于第二修正案问题的有：国家手枪协会(The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和美国枪支所有者(GunOwners 0f American)等；集中于反毒品战争的有毒品政策基金会(The Drug Policy Foundation)等；集中于法律改革的有：司法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Justice)、太平洋法律基金会(Pacific LegalFoundation)等。还有一些思想库如中心地带研究所(The Heartland Institute)专注于改善其他思想库的工作而非自己生产研究产品，而美国有限政府组织(Americans For Limited Government)则致力于组织草根运动(grassroots organizing)。此外，还有一些思想库如美国青年基金会(Young AmericansFoundation)更关注如何接近大学生或训练下一代保守主义领导人，如领导者研究所(The LeadershipInstitute)。
　　还有一些思想库被称为地区专业化思想库，美国至少有48个这样的思想库专注于地区特定议题。它们对保守主义哲学和基础理论不感兴趣，更关心实施、推销和倡导他们就某一特定议题所提出的主张和建议。如州政策网(State PolicyNetwork)是一个非盈利的组织，它给州思想库提供网络机会和帮助。2004年它曾对其成员进行调查，调查结果显示州思想库最感兴趣的问题是诸如教育改革、税收政策、财政管理等专门化议题，而对“限制政府”等政治哲学问题异常冷漠。并且大多数思想库成员都认同采用媒体活动、与政府官员交流、构建草根联盟、司法诉讼等方式去影响公共政策辩论。这些州保守主义思想库还生产不同于传统思想库的输出品，他们更多通过政策分析、专栏稿件、新闻报道、公开演讲、研讨会、网络以及在媒体频繁曝光等方式来输出和推销他们的观念和主张，显然，这些新生的保守派思想库不仅在议题焦点而且在输出策略上都明显不同于传统的思想库，它们因此被称为“倡导型集团”(advocacy groups)或“行动库”(action tanks)，而非思想库。
　　
　　三、保守主义思想库主导美国政治的原因
　　
　　20世纪中期以来，在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之间发生了一场关于政府与市场角色定位的观念战争，这场战争最终以保守主义获胜而告终。保守主义的胜利体现为美国在国内外政治和公共舆论方面的右倾化。在国内政治、经济领域，联邦税收大幅削减，福利开支急剧下降，航运、公路货运、铁路等放松了政府管制，电子和通讯行业也正在逐渐解除管制，掀起了大规模的私有化浪潮等；在外交政策上，单边主义和实力外交日益凸显。“9·11”事件的发生更是为保守主义提供了有利时机，先是促使国会通过了爱国者法案(The PatriotAct)，并成立了国土安全部(The Department OfHomeland Security)，同时小布什政府还接受了保守派思想库的建议，着手改组国会委员会制度；随后又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保守主义还主导了公共政策辩论的话语权，辩论开始涉及到废除社会福利、高等教育私有化、市政服务私有化、税收和支出限制、自由市场环境等保守议题。此外，两党在轮流执政过程中，保守势力明显占据上风，共和党在最近的7次总统选举中获胜5次，并从1994年至今一直控制国会两院。所有这些事实都表明，保守主义在美国的确取得了辉煌的胜利。然而这种胜利并非偶然，正如克林顿政府最后一届白宫负责人约翰·普德斯特(JohnPodesta)所言“保守主义构建了许多有影响的观念机构，并且投入大量的金钱去宣传他们的观念，这不是偶然的，而且还产生了实际的作用，它说明为什么一个保守主义政党能够控制白宫和国会，并对控制司法机关产生了实际的影响”。
　　不可否认，保守主义的胜利部分要归功于保守主义思想库以及给它提供基础支持的保守派基金会。正是由于众多的保守基金会给保守主义提供强大的物质支持，才使得保守派思想库在资金运用、机构建设、议题范围等各方面明显优于它的对手自由派思想库，从而为保守主义阵营提供广泛而坚定的思想基础，最终把保守主义推向美国政治的前台。保守派基金会在这个进程中始终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一些改革派或自由派思想家认为，保守派赢得这场观念战争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保守派思想库获得了来自于保守基金会的远多于自由派思想库的资金，这使保守派思想库在资源上获得了基础优势。但是据保守的全国慈善响应委员会(The National Committee ForResponsive Philanthropy)的报告和自由的全国捐助者网络(The National Network of Grantmakers)统计的数据以及其他学者的调查研究，我们发现，无论是资产总额还是对公共政策领域的资助金额，自由派基金会都明显高于保守派基金会。如2002年12个保守基金会资产约为17.3亿美元，对保守的公共政策机构的资助约为2944万美元；而12个自由基金会(改革基金会)资产约为114亿美元，对自由的公共政策机构的资助约为3798万美元。∞调查表明，保守主义思想库的成功并非因为资源优势，而是因为保守基金会采取了比自由基金会更有效的资助结构和资助原则，这些原则塑造了保守派思想库的优势特征。
　　1．为机构日常业务提供支持
　　保守基金会给保守思想库提供充足的、不受限制的机构运转资金，如租金、薪水、公共事业费用等，并且允许它们自由灵活地使用这些资金，而不必接受来自基金会经常性的审查评估。这种灵活的资助方式给机构的维持和巩固提供了基础保障，使思想库成员不必为生计发愁，从而专心致力于前沿政策问题的研究。相比而言，自由基金会支持的却是大批的方案，他们对机构日常业务的资助要么限制，要么拒绝，这迫使自由思想库负责人为维持机构生存整日忙于筹款，无暇顾及前沿的政策议题。如自由的莫特基金会(MottFoundation)和保守的布拉德利基金会(BradleyFoundation)在2000年给公共政策机构的资助分别为745万美元和653万美元，其中，莫特基金会资助的大多是特定项目(方案)，布拉德利基金会资助的大多是保守思想库的业务费用。布拉德利基金会在这方面的支出超过了莫特基金会约八倍，其支出额为380万美元，而莫特基金会支出额是46万美元。正如一位保守基金会的负责人所说：“自由基金会太以方案为中心了——他们支持方案而非机构，他们从一个方案转向另一个方案……相反，我们支持机构，我们提供了机构的基础。”
　　2．为多样化议题思想库而非特定议题(special-issue)或单一议题思想库提供长期的支持
　　保守基金会把更多资金投入到那些研究范围涉及国内政治、经济、文化和外交政策各个领域的多议题思想库，如保守的布拉德利基金会资助对象主要是像传统基金会、美国企业研究所和自由国会研究、教育基金会这样的多议题的保守思想库，而且它还资助一些诸如“公共利益”(ThePublic Interest)、“新标准”(The New Criterion)、“美国观察者”(The American Spectator)等多议题杂志刊物。这种多议题资助方式使保守思想库能够根据国会和总统对问题重点的转移及时调整它们的策略，快速对即时的政策议题作出反应。同时，保守基金会给这些多议题思想库提供的是多年或长期资助，有时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以保证其方案的连续性，也免去了思想库成员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去争取下一年的拨款，使他们更专注于真正的研究和分析。
　　比较而言，自由基金会资助的多是单一或特定议题思想库，它们集中于某一狭窄议题如环境、妇女权利、教育、武器控制等问题，议题的过分狭窄性使这些思想库无法满足国会和总统对更广泛议题分析的需要和灵活应对议题重点的转移。尽管某些思想库在某个特定领域非常优秀，但是作为自由思想库整体却被各个单一议题所分割碎化，无法应对强大的保守主义阵营的挑战。不仅如此，自由派基金会对思想库的资助往往是几年甚至几个月的短期资助，这使许多自由思想库的负责人常年为筹集项目资金疲于奔命，而无法集中于政策研究。
　　总之，保守基金会对待保守思想库就像同辈人，认为他们的工作值得尊敬、支持和信任，而自由基金会对待自由派思想库就像对待叛逆儿童，认为他们需要不断地被监督和约束。
　　3．拨款遵循意识形态和政治原则
　　保守基金会为那些具有清晰意识形态和政治倾向的保守思想库提供支持，它们不关注是否“中立”，它们更愿意把有限的资金分配给诸如传统基金会那样的主张市场自由、解除政府管制、削减福利开支等意识形态右倾的保守思想库。自由基金会则更偏爱那些“超越左与右”的“非政治性”的中立思想库，一个公开声称自己是“自由”或“激进”的思想库很难得到自由基金会的资助。对此，一位自由思想库负责人曾说过：“如果你是左翼，你必须去基金会那里说你是中立的、无偏见的——非政治化的。如果你是意识形态思想库，你肯定不能是自由主义的，他们不想支持你。这令人讨厌，因为，相比而言，如果你是右翼，如果你服从政党命令，如果你想要为保守主义事业而斗争，那么右翼思想库就会资助你。”因此，自由基金会大量的钱都流向了自称中立的思想库，如普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城市研究所(The UrbanInstitute)等等，这种思想库因此越来越多，1996年有96个，而同期承认是自由派思想库的只有38个，自由派基金会给中立思想库的钱比给自由派思想库的高出六倍多。这些中立型思想库与保守思想库不同，它们并不关心自由主义事业和国家意识形态方向，它们把大量的钱用于配备高级研究人员和政策研究，并力图使研究保持“中立”。这无助于自由主义阵营的扩大，相反，保守思想库则把大量的钱用于和媒体及政府进行交流，借此推销它们的政策主张和观念，扩大保守主义影响。
　　4．支持保守派思想库采用各种策略推销其观念和产品
　　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曾经说过，在任何运动中，必须拥有生产者、批发者和零售者，三者缺一不可。观念生产者只占相对少数，但是需要大量的批发者和零售者。自从1973年传统基金会创建了推销倡导型思想库模式以来，随后出现的大批保守思想库大多继承了传统基金会的做法，充当保守观念的“批发者和零售者”。相对于自由基金会对这类思想库的回避态度，保守基金会则对他们给以大力支持，资助他们采用各种策略去推销和传播保守观念和主张。他们通常采用研讨会、讨论会、介绍会、出版各种印刷品、政策简报、网络媒体以及出席国会听证会等方式去进行推销，并由此树立较高的公众形象。1998年传统基金会拿出了年度预算的20％即2860万美元去推销它的研究。2004年它又把年度预算3300万美元中的20％用于和媒体与政府进行交流。与此同时，中左派的普鲁金斯学会只把预算3900万美元的3％用于交流中，把其他更多资金用于研究。保守思想库的推销战略取得了显著成功，使政府及公众对其有更多的认同。在90年代中期的一次国会和媒体投票中，近3/4(72％)的投票者都认为保守思想库比自由思想库对美国政治有更大的影响。
　　保守基金会的上述资助原则使保守派思想库在资金来源、机构建设、议题范围以及推广观念的策略等方面都取得了对自由派思想库的优势。保守基金会在对国家保守思想库资助的同时，还对地方和州保守思想库提供大力支持，从而扩大了保守主义的基础力量。此外，不同于自由主义的长期分裂局面，保守基金会与保守派思想库之间以及各自内部成员间形成了一种天然的联盟，它们普遍拥护自由市场和有限政府的主张，这种普遍一致性也有助于使它们赢取观念战争的胜利。
　　
　　四、结论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保守派思想库发展迅速，无论是在国家层面还是地方和州的层面上，保守派思想库在数量规模、议题范围及影响上都优于自由派思想库，并赢得了观念战争的胜利。这些成就的取得与保守基金会的资助原则密切相关：机构日常运转支持、多议题长期性、党派性、推销战略等，这些原则塑造了保守派思想库的优势特征。我们应该认识到，虽然当前美国保守派思想库主导美国政治的走向和公共辩论的话语权，但是它们仍面临一系列挑战：首先是来自自由主义阵营的挑战。自由主义虽然在这场观念战争中失败但并未消失，而且在某些领域影响犹存，这体现在美国政治实践中联邦债务不断增加、环境治理政策以及反毒品和反恐怖战争中对私人权利的限制等方面。因此，保守主义要时刻准备面对自由主义的东山再起。其次，保守派思想库还要迎接诸如筹资环境、政策环境、全球化、技术进步、非政府组织不断增加等外部环境的变化所带来的挑战，随时调整战略对此作出回应。
　　
　　[作者单位]李艳，河北师范大学法政学院：王凤鸣，河北经贸大学；王军，河北师范大学法政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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