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1968：幽灵重现？
记者来鸿
约翰·皮克福德
BBC记者
1968年，巴黎青年发动暴乱，几乎推翻了当时的法国政府。40年后，巴黎青年再次举行示威，但当年曾经在巴黎学习的本台记者约翰·皮克福德发现，相比之下，如今的抗议活动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看到她，是在巴黎一个学生区中心地带一间咖啡厅的门口，一位20岁左右的女子，金灰色的头发，鲜血从头上留下来。
这一天，在索邦大学周围的大街上，学生和当局之间几周来积蓄的紧张局势终于爆发成为暴力事件。
那个咖啡厅成了我后来6个小时的避难所，因为一场超现实主义战斗正在附近展开。
学生们在圣米歇尔大道向警察投掷鹅卵石，而车辆仍在来来往往。
一枚警察投掷的催泪瓦斯弹在一位逃窜的学生背后爆炸了，浮起一阵烟雾，而另一枚，则落在了一辆停在那里的满载乘客的汽车旁边。
身穿全套防爆装备的警察，也偶尔驱散一下示威学生，他们手持警棍、盾牌，头戴头盔，就像是一支中世纪的刺杀小分队。
正是在这样一次驱散行动中，我看到的那位金发女孩，让警察用警棍打中了头部。
无政府主义的旗帜
当我走在巴黎的大街上，我脑海里的某个摄像机就开始转动， 40年前的景象和声音仿佛就在眼前。
我发现自己在问自己。是不是说，这次学生所宣泄的能量、愤怒和反抗，就如同1968年5月事件的重演？是什么问题在困扰着如今的学生？
索邦大学的入口处，现在由保安人员把守，经过了两分钟的谈判，其中一人才决定让我进去。
是不是因为我告诉他，40年前我曾经是这里的学生，才让他信服我不是威胁了呢？在阳光普照、卵石铺就的庭院里，我坐在石头板凳上，抬头看着眼前巍然耸立的教堂穹顶。
1968年，一些大胆的青年爬到穹顶的最顶端，展开了一面无政府主义者的黑色旗帜。
甚至当学生占领都已结束，那面旗帜还是在微风中，在大学教堂上空飘扬了好几个星期。
"学生从来都不快乐"
一名学生过来坐到我身边，在阳光下，她吸着一支卷得很优雅的香烟。我问她，对于1968年的时件如何看待。她看上去很茫然，说："Rien"（不算什么）。
"但是1968年的时候，学生们并不很快乐，对吗？"我试着问她。
"学生们永远都不开心，" 她答道。
但对现年60多岁的克莱尔·普莱斯特来说，1968年5月的巴黎街道充满了浪漫。她刚刚开始与一名男子恋爱，后来，她嫁给了这个人。
"在演讲那儿见"就是他们谈恋爱的一部分。在学生占领期间，他们在索邦大学的大教室里一起目睹了那么多的辩论。
她回想当时，那是创造力和激情的年代，游行的队伍高喊着："Il est interdit d’interdire"（禁止去禁止）的口号。
后来我遇到了克莱尔的女儿杰尼芙，我问她，从某种意义上说，作为1968年那一代人的孩子，感受如何。她停了一下，扬起眉毛说："他们绝对不是革命性的父母！"
防暴警察
我头脑中的摄像机现在又开始转动，似曾相识的景象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我看到那些古老的地铁列车--它们的结构和设计似乎更像20世纪20年代的，而非60年代的--座位是木条式，还有个告示写着："不许随地吐痰。"
我看到了咖啡馆里的小点唱机，当时不停歇地播放着那首上气不接下气、具有暗示意味的歌曲。我看到男人们一边吸着烟斗，一边阅读法共机关报《人道报》（L’Humanite）。
不过回到现在，我看到了一些真实的幽灵。全副防暴装备的警察和警车在旁边的小街上一字排开。是的，那天下午，一群16-18岁的中学生将举行示威。他们感到愤怒，因为法国总统萨科齐的改革，已导致将近1.2万个教师岗位被削减，学生们声称，这导致了每个班级人数过多。
支付房租
因此2008年，卢森堡公园里的法国梧桐长出新叶子的时候，我看到成千上万的高中学生聚集在圣米歇尔林荫大道上，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40年前巴黎的那个春天。
其中一面旗帜写道："我们需要另一场1968年运动嘛？"我也依稀看到对西藏的提及，但这次抗议活动的重点是国内问题，而且目标有限。
学生们在1968年也有具体的抱怨，尤其是对于大学的僵硬分级方式。但接下来，他们开始相信他们即便不能改变世界，起码也能改变法国。
一位老师一语道破了这种差异，他说："这一代人不希望改变社会。他们只希望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足以支付房租就行了。这也就是他们担心教育质量的原因。"
尽管如此，近年的事态发展表明，当法国学生受到了足够的激发和组织，一旦他们走上街头，那就是任何政府都不容忽视的了。
最近，法国中右翼报纸《费加罗报》用某人说的一句话总结了这种看法。并不奇怪，说这话的人保持了匿名："年轻人就像是牙膏，挤出来容易，再放回牙膏管里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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