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金门吹起日本金权政治裙角
《环球财经》杂志
富妈妈一年给鸠山首相1.8亿日元零花钱
耻感之下，日本政治外交具有相当的敏感性，很大程度上是对外部世界刺激的被动反应，缺乏战略思考，经常陷于被动。所以鸠山将来要遭遇的风波，远不止献金这一场
解放军南京陆军指挥学院谋略学博士
■ 周峰
金钱问题，从来都是点燃政客与民众紧张关系的干柴，更是政敌间打压对手的把柄，展现政治人物“留得青山在”手腕的舞台。中了金钱镖的政治，无不反映出政治场上那些无可避免的事儿及其背后的深长意味。最近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遭遇的政治献金风波，便是如此。透过这场风波，人们不难窥见日本金权政治因由多多，影响亦深。
妈妈给的零花钱
鸠山由纪夫的政治献金丑闻，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据日本检察厅认定，鸠山由纪夫和弟弟邦夫过去7年里，累计接受母亲鸠山安子约达20亿日元(约合1.54亿元人民币)的政治捐款，其中鸠山本人年均接受1.8亿日元。
身家百亿的“富妈妈”、84岁高龄的老母亲鸠山安子拿钱支持儿子们搞政治，本来并没有什么。但问题在于，鸠山接受母亲“零花钱”时身为日本民主党党首之一，甚至已贵为首相，而邦夫则为日本在野党自民党的资深党员，所以他们虽像孩子一样从自己母亲手里接过“零花钱”，也被视为政治献金。而且每年接受的钱数，又远超日本《政治资金规正法》规定：政治人物接受包括家属在内的任何人政治捐献价值总额每年不得超过的150万日元。
据说，如果这笔资金以贷款名义提供，则不属违法。但鸠山声称，他无法提供贷款证明。而当这些钱被定义为“政治捐献”后，人们又发现，按规定鸠山需支付4亿多日元的税金，但鸠山不但未纳税，还涉嫌造假。据称，2005年到2008年间鸠山的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上登记的捐款人中，有90人在捐款前已经逝世，这些人共捐出2177万日元。鸠山解释说，那是由于政治资金不足，只能自己“借给”自己的政治团体。
在日本，每年3月31日，政治人物必须把上一年的所有收支及资产状况写成报告，提交给总务大臣或各地选举管理委员会，全日本人都可以查阅这些收支报告书。如果发现政治人物没有提交该报告，或报告有假，那么政治人物就要受到法律制裁。过去，日本曾经有数不清的政治人物，在政治资金报告书上出了问题。比如2004年前首相桥本龙太郎接受日本牙科医师会1亿日元支票，就因没有写在报告书上而麻烦不断。鸠山由纪夫虽然拿了自家的钱搞政治，但因为没有透明记载在报告书上，所以其母子三人依然有触犯法律嫌疑。而在野党自民党则有成员公开嘲笑道：“鸠山，你妈妈给你的零用钱在哪儿？”
面对政敌的穷追猛打，鸠山用“秘书在资金收支报告书上没有写清楚”为由一推了之，将秘书解雇并任由日本检察厅起诉。
就目前来看，祭出替罪羊后的鸠山是安全的。而从历史上看，其他人似乎也没有理由过度向鸠山拍砖。日本政治人物无不需要大型财团资金支持，作为回报，财团也往往获得政府某种优惠照顾，所以日本政坛从来不缺丑闻。但鸠山毕竟是用自家钱搞政治，目前还没看到他对家族企业有何特殊照顾。而且自民党要彻底追究鸠山政治资金问题，恐怕也要逼迫民主党揭出自民党更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金权日本
不过鸠山安子在帮助儿子上不遗余力，却着实让人感慨日本的金权政治。这位老太太的能耐在于她对身处不同政党的两个儿子都大力支持，以确保自家能出一个首相。这种把玩政治的家族心理并非偶然，据称，现在鸠山家族在日本被喻为“肯尼迪家族”。鸠山的曾祖父鸠山和夫，在日本明治时代曾任众议院议长；祖父鸠山一郎曾任日本首相，并连任三届，也是日本自民党的创始人；父亲鸠山威一郎是前外相，主持过《中日和平友好条约》谈判；弟弟邦夫曾在麻生内阁担任总务大臣。而鸠山的外公是世界最大的轮胎生产商之一普利司通公司的创始人石桥正二郎。1941年，当安子嫁到鸠山家时，带了至少100亿日元的嫁妆。据日本杂志估计，目前鸠山和弟弟的个人资产分别为86亿日元和89亿日元。
鸠山父母亲的结合，再生动不过地说明了权力和金钱联姻的巨大力量。这种力量往往体现于日本深厚的家族集团意识，且影响深远。在日本，有志从事政治的人第一步要参选议会议员。选上了国会议员，如果自己所在党派又是执政党，就可能出任政府内阁要员。既然政治生命根基在于选举，经营选区当然成为政治人物工作的重中之重，甚至不惜将整个家族的力量都投入其中，以便和本选区的选民联络感情。当选之后的政治人物当然也不断为本区选民争取各种权益，以求能连选连任。而这样一来，政治人物家族和选民就自然结成了一个共同体。为了保持这个共同体的稳固和稳定，现任政治人物去世或退休后常常由其后代接任。日本最近几任首相安倍晋三、福田康夫、麻生太郎，都是从父辈继承来的议员，同时也是“世袭首相”。安倍的外祖父岸信介、麻生的外祖父吉田茂、福田的父亲福田纠夫，都曾担任过日本首相。
暧昧态度与依附强援
在这种政治氛围下，鸠山一家人的作为就不足为怪。只是从更宽广的范围来看，日本的家族集团式政治对其外交也有着很深影响。在家族集团影响之下，日本人很重视内部协调，个人主张往往不直接坦率地表露出来，而是彼此试探对方的意图，像基本没有派别归属的前首相小泉纯一郎那样特立独行的人很少见。这种试探习惯带到政治外交上，就是日本人轻易不表露自己观点，态度较为暧昧。现在鸠山的许多主张便是如此，如他当初安排内阁人选时，一度暧昧得让人厌烦；他所倡导的东亚共同体究竟如何，至今也不甚明了。
但在家族集团意识作用下，日本在外交上总是习惯于在世界上找实力强大的国家结盟，借与大国的协调和庇护来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即使到今天，日本新首相也不得不奉行日美同盟政策。世人想要看到鸠山任内对美日同盟有什么改变，基本只能落空。虽然鸠山内阁可能不会再对美国完全顺从，但反过来，日本对美关系的暧昧又是鸠山内阁存在的前提之一。
家族集团意识说到底，源于婴儿对母亲的一种依赖心理，它对内要求家族集团合力，对外则表现为“依附强援”。《菊与刀》的作者本尼迪克特曾分析称，这种心理出于日本人怕在政治上丢脸，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际政治中都怕丢脸，所以要用结盟确保一个不丢脸的底线。实在干不下去了辞职，也要用这种看似洒脱的辞职平衡已有的丢脸。这就是日本人始终以避耻为目标的“耻感”。耻感之下，日本政治外交具有相当的敏感性，很大程度上是对外部世界刺激的被动反应，缺乏战略思考，经常陷于被动。所以鸠山将来要遭遇的风波，远不止献金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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