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蒙民伟音乐厅外，蜿蜒百米的长龙等待入场听讲座。图片来源：网络)
一、历史没有终结
自苏联解体以来，历史终结论一直甚嚣尘上。弗朗西斯福山先生的历史终结于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的论调一直是舆论主流。虽然屡有批判，但鉴于社会主义革命运动已经渐入历史，资本全球化的全面展开，到目前为止事实上没有任何理论能够超越福山先生的历史终结论断。
把历史发展视为某种必然的观点被称作是“历史决定论“，当下已经有相当多的人认为，历史并不存在什么必然的归宿。历史发展是没有规律可循的，杂乱无章的。然而这种虚无主义的思想，并不能对人类的社会生活有任何积极的引导作用，让历史本身丧失指导社会进步发展的意识形态作用。那么这种反对历史决定论的观念的影响就只是负面的。历史发展没有意义，没有因果必然?那么人类存在本身就需要解释自己的意义，这是人类本性使然。人类需要“历史决定”，反对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能体现的仅仅是当代的迷茫与颓废。
盘点反驳历史终结论的观点有如下几种——历史还在进步发展，共产主义必胜!社会主义必胜!这是传统共产党的观点，虽然其遭到的极大的挫败。但它的支持者们认为它还会卷土重来，西方式的自由民主还是资本主义，消灭资本主义乃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使命。然而虽然这种反驳论调口头上很响亮，然而那些传统共产党的影响正日渐式微，哪怕”资本主义危机“当前，其势力也没有真正增长。事实上，马克思主义自苏东剧变之后一直没有起色，其信仰者年岁渐长，退出了青年主流。在西方民主国家，传统共产党势力很难坐大，列宁主义一套革命学说从未占据过主流。它只盛行在农民占多数的不发达国家里，就是所谓”东方专制主义“是它建立政权的土壤。苏东也汇入了西方自由民主，这种反对不过是一些遗老遗少们在坚持陈旧的理想而已。谈不上与时俱进，对历史终结论产生威胁。
反驳历史终结的观点的还有如中国这样的”特色社会主义“，它主要认为，苏联模式失败了，不代表社会主义失败，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还在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什么呢?就是官僚化的资本主义。事实如此。它只是有待于被自由民主而已。这完全符合西方民主理论——一治一乱的专制社会必然终结，而多党竞争，利益平衡的西方民主制度才是出路。中国官方意识形态早已式微，社会主义仅仅是挂靠在口头上，早已丧失了争夺意识形态霸权的能力。
最普遍的驳斥历史终结论的观点是民族主义的，或者基于宗教的缘由。如俄罗斯，中国事实上知识分子群体反驳历史终结的观点都是认为民族至上，而伊斯兰等国家则认为真主至大，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这种民族或宗教的理由，宣泄的仅仅是种情绪，很难有理论化的思维。事实上西方式的多党民主，宗教自由制度，已经容纳了不同民族和宗教的政党，还包括共产党等传统共产主义政党。他们各有势力，然而谁也不能完全坐大，由此才形成了西方民主自由制度的稳定性。终究来说，这些驳斥观点仅仅是嘴上不服，而事实上仅仅是构成西方式民主自由的一个元素而已。
西方后现代思想家有人提出“激进民主”这个概念，力图对现状有所突破。如拉克劳，墨菲等人，倡导新社会民主，将当下的民主观点全面激进化，倡导差异，支持同性恋，女权主义，环保主义，反种族主义等等不一而足。这不过是左翼的“呓语”，思想家认识到左翼阵地的动摇后产生的混乱状态，绝大多数仍旧只是表达一种反资本主义的情绪，而这也根本缺乏对一个新社会的构建，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仅限于文化批评而已。实际也并未突破历史终结的论调，仅仅是对该论调不满，干着急。
当然从学理上说，历史终结是不存在的。这就只能从哲学角度驳斥了，然而这却空洞无物。新的历史进步趋势需要被发现。
二、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危机
因此才有了产业民主理论，来对西方式自由民主进行“终结”。这不是反对自由民主，而是进一步发展，飞跃。西方现体制事实上正面临严重的危机。它绝不可能一成不变，历史进步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必须看到历史发展的必然性的一方面。才能对当下令中国知识分子趋之若鹜的西方自由民主制度有个清醒认识，不要迷信它的威力。事实上，追逐当下存在的社会状态，本身就是一种保守主义，西方达到了，它也就没落了。因为它已经没有追求可言，迷惘不自知。知识分子应该有更高的追求。
什么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这有谱吗?是有的。我认为有个道理是人所共知的。即人类正在走向全面融合，经济的全球化就是融合的一个体现。人类从原始的部落时代发展到全球融合的地步，必然是由于组织结构的重大变化。没有组织结构的持续进化，单就原始的部落形态的社会组织是不可能促使人类走向统一的。因此，人类文明的历史，还是要从人类融合的角度看历史发展的必然性，这也可以认为是人类发展进化的角度。组织结构由简单到复杂，组织规模由小变大，人类从分散走向统一。这是应当承认的。这个过程中，不同的实体应历史发展需要而不断产生，不断消亡，更新迭代，政治，经济结构，文化形态，都随之不断演进，调整，而各种政治经济文化现象，就如同天空的风云一样不断变幻。而对于历史的观察家，必须透过数千年的社会变幻，总结规律，以指导人类文明。为当下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个层面上如何适应文明的发展进步提出相应的合理的意识形态。主动把握历史的发展，理解各种社会事件的各个层次。指导人类的未来。
在当下，为顺应全球化时代的进步需要，这就要求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就是产缘民主思想。
西方式自由民主缘何应当被取代?因为它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历史要求。新时代的历史要求是全球融合。它的主要体现方式就是跨国公司，跨国金融，资本的全球流动。而西方式的自由民主，仅仅是将政治共和局限在一国之内而已。它非但无力钳制资源的跨国流动，而自身反而渐趋被其控制。就是说，跨国金融垄断资本事实地掌握了各个西方式国家的经济基础，而各国内部的上下阶级的共和，协调由此失效。哪怕是左翼的政党上台，也无力推行有利于下层人民的政策。因为经济基础不是自己的。传统的强化国家垄断的政策在新时代已经失效。越征税资本越抽逃。这就陷入了其国内阶级共和的困境。也就是说，西方式的自由民主，无论谁党上台，都必然被金融势力控制，且终将沦为其傀儡。这个意义上说，这种自由民主制度就失效了。即名存实亡。
而相应地，更广泛的全球秩序却建立了起来——资本突破了国家的控制，自身形成了一整套金融秩序。这套金融秩序里，资本成为主权者，而国家的人民主权则失效，即民主失效。全球一体化，主要推动力量是全球的金融垄断势力。他们一方面形成内部的资本共和制度，即直接融资的股市制度，一方面则力推债务经济，各国的公民乃至其国家本身，都成为了金融寡头势力的债务人。这迫使各国，无论民主不民主的，都在金融势力面前没有了威风。他们非但不能对资本征税，反而要不断免税，来求得资本的欢心。他们非但不能强化国家垄断，反而是要不断甩卖国有资本，才能偿还金融寡头的债务。他们非但不能对金融势力颐指气使，没收资本，反而对其要点头哈腰，对这个财神爷迎来送往。国家能革金融的命?不能。国际金融已经超越国家控制范畴，何况国家革命形成的专制政体也不可能与西方自由民主通融。总之，国际的金融势力正在完全战胜国家势力，包括那些自由民主的国家势力。
这是好是坏呢?要从历史进步的角度看——历史根本没有终结于西方式的民主自由制度。当下资本势力拥护这套制度，完全是因为他们能够控制这套制度，来实现自身的垄断利益。这里就没有公平，进步平等可言。这里有的只是国际金融资本的剥削，压迫乃至贫富差距。他们正疯狂造富，加剧社会对立。作为回应，各种极端势力不断涌现，如伊斯兰国之类的宗教极端势力。这已经瓦解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自信力，因为它解决不了问题，而金融资本势力却在依恃西方制度不断制造问题。那么这套制度当然就不是历史的终点，就人类进步而言，它腐朽了。
三、金融新秩序
本篇导论要做的，并非仅仅是谴责国际金融资本的为所欲为，而是展望金融资本给人类带来的新文明前景。必须从历史的工具性意义上看——国家金融资本主导了全球化进程，促使人类走向融合。这是其进步的一面。而加剧贫富分化，制造新的苦难，这是其反动的一面。我们首先得要承认它的进步性，即它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全球新秩序。不要去谴责它对国家权威的破坏，而是要——欣赏这种破坏。国家主义主导的左翼势力竭力地攻击它，不过是对全球时代人类新组织形式的无知，它绝不可能再回到国家控制的旧框架里去。所谓新自由主义时代，私有化，不过是新秩序时代，而这个私有化在历史工具性的意义上要高于国家主义的“公有化”，因为它以国际金融垄断为主要特点。
不要再提“资本主义”了，事实上，“资本”的主义才是未来，那个以国家为载体的社会主义无论从“东方专制国家“还是从“西方自由国家”，都已经陷入全面失败。这种失败是历史性的。那么还要怎样看待当下马克思主义等传统共产主义势力呢?他们在坚持落后的东西，成为落后的势力。在组织形态上，他们并未超越国家地缘文明，仅仅是拧紧了数千年来的国家专政发条而已。
当下的形势发展下去，会出现一个怎样的全球新秩序呢?从基本组织结构层面上，就是以跨国公司为骨干的全球生产网络密布全球，而这个生产组织网络是无需国家调控的，而受金融调控，围绕金融核心，形成了全球的统一组织系统。这是全新的社会组织结构，即公司-金融结构，这个结构是星盘式的，即公司围绕金融转，而金融则由大批投资者构成。过去的组织结构是家庭-国家，家庭隶属于国家，而国家直属于独裁者个人，这是金字塔权力结构。前者对应的是全球主义，自由主义。后者对应的是民族主义 ，或者”社会主义“。这个新秩序的不同绝非名称不同，而是社会组织结构的根本变化，概括来说就是地缘文明走向了产缘文明。地缘文明崛起于定居的农业革命，而产缘文明则崛起于工业革命。自工业革命以来，地缘文明与产缘文明的反复斗争构成了人类发展进步的主线。
地缘的国家文明是无能实现人类的融合的，它本身有固有的民族属性。只有产缘的金融文明能够实现人类的最终统一。跨国公司层面上并不计较员工的民族特性。在产缘的维度上不存在民族的概念。
四、新的公有成为需要
从地缘到产缘，这是个社会结构革命性的变化，数千年未有之变局。依靠国家的那种思维方式到这个时代已经变得过时。产缘文明的逐步确立，会带来一系列的社会关系变动，有些会死掉。有些会重塑。传统社会主义彻底死亡，而新的公有概念却亟待形成。这是一种需要。
自古人类不患寡患不均，贫富分化一直是人类社会不断剧烈变动的通病。而追求人人生而平等成为强大的社会需要，这种人类需要，从来不会因为时代变化而过时。然而我们看到产缘文明的建立，是以毁灭地缘文明的自由民主的理想而进行的。就是说，产缘的金融垄断，颠覆了地缘文明的多党竞争，自由经济，毁灭了国有经济。这过去都是平等的保障。然而到了现在，产缘的金融垄断只认资本，不认国家。人民主权形同虚设，金融势力越来越强大，而债务经济的发展，表明了一个明确的趋势——世界正分为两个对立阶级——金融债权阶级与金融债务阶级。自由主义者追求的那种自由也不会再有了。金融垄断力量正在通过构建信用体系，将全体劳动者控制起来，消灭他们的就业自由。长期来说，这种债务奴隶化的情况乃至机器人技术的发展，将会颠覆人类现代社会以来形成的宝贵的平等意识。但这绝非人们所乐见。
这种破坏力极强的社会组织革命，就如同国家诞生的农业革命制造社会不平等，把大多数部落成员降为毫无政治权利的奴隶一样。有了屠杀，有了奴役，种种苦难，但组织文明上，人类是走向进步了。国家建立了，人类就突破了分散的部落和公社的小型血缘组织，形成了更大的地缘文明共同体，这成了当今民族的基础。而在家国的新架构基础上，社会资源才更有效更大规模地实现了集中，从而推动人类文明进一步走向高级。这才有了辉煌灿烂的古代文化。而当下的金融跨国垄断，在做的是同样的事情。 国际金融势力显然能够更加有效地调动全球战略资源，来击垮那些地缘文明的代表。苏联解体就是显著的例子，美国无非是运用了金融的国际手段拖垮了苏联。
在地缘国家时代，贫富分化问题有如下解决方式，如中国一治一乱，贫富分化渐趋积累，社会矛盾激化，出现大规模的社会战争，大家到头来战得十室九空，死者十五之后，土地荒芜，然后重新分配土地——再开启新的治乱循环。如西欧中世纪，庄园主之间相互攻伐，无止无休，耗尽了社会财富。如印度，建立种姓制度，贱民永远是贱民。固化贫富问题，而在村社中，则烧毁多余的粮食，保证贫富分化不继续发展。
而到了产缘的金融时代，贫富分化问题将如何解决呢?难道是也要一治一乱瓜分资本么?难道也是混战不休，荡尽财富吗?难道也是建立种姓，烧毁生产资料，以维护社会秩序吗?不应当是这样的。现代的人们，既追求自由，又追求平等。要消除产缘的金融导致的金融寡头专制垄断局面，就得推出公有的新概念。
只有公有，才能避免贫富分化持续发展，只有公有，能保证社会平等，维持生产效率，只有公有，人们的主权地位才不会被资本褫夺。私有制基础上已经无能遏制贫富分化，贫富分化扩大，生产效率也就降低。而资本主权确立，造成严重的社会不平等。但产缘的公有与地缘的公有组织结构上截然不同，它的载体不是国家，而是金融。要创造性地提出产缘的公有概念，而这个思想，就是产缘民主思想。
(原标题《产缘民主导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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