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实之音按：
西方马克思主义带着马克思主义的名字，似乎与马克思主义系出一门，但其本质是挂羊头卖着狗肉。也许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听了会很委屈--宝宝原本是要发展和创新马克思主义的呀!不过要是马克思在世，他本人也只好耸一耸肩，“我不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本文系英国所谓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特里·伊格尔顿为杰弗里·伊文思(Geoffrey Evans)《新的阶级政治》(The New Politics of Class)所撰写的书评，刊登在2017年1月19日《卫报》上，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7/jan/19/the-new-politics-of-class-review-geoffrey-evans-james-tilley。
译文来源：澎湃新闻 沈河西 编译
伊格尔顿：英国的新工人阶级被抛弃了吗?
如果你任意打开一部英国史，你碰巧读到的这段历史会告诉你两件事：一，这是一个飞速变迁的年代。二，“中产阶级”持续上升。上帝创造中产阶级，就是为了让他们上升。事实上，根据这项富有启发性的研究，“中产阶级”的人数已经上升到超过了工人阶级的程度。(资本主义的历史编纂也是一门生意，是生意就免不了尔虞我诈，“中产阶级”这一词汇就是西方历史学等商品三十多年来最热门的IP。它大有取消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大阶级，形成一个“中产阶级”乌托邦之势。不过，现在它最火的用法却是middle class crisis--“中产阶级危机”。--求实君注)
当然，事实是否如此取决于你如何定义这些类别。有人可能会困惑人数的多少有多重要。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会推翻资本主义，但他不认为这是因为工人阶级占据人口大多数的缘故。事实上，他清楚地知道产业工人(factory workers)甚至都称不上构成了工人阶级的大多数，遑论他们在全国人口中的比重了。(诚然，马克思固然不会仅仅从无产阶级是否占人口多数就得出它能否推翻资本主义制度的结论，但是因此得出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推翻资本主义与工人阶级是否占据人口大多数无关的结论，却是大错特错。马克思早在1848年《共产党宣言》中就指出，“我们的时代，资产阶级时代，却有一个特点：它使阶级对立简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趋势就是两极分化，一极是极少数资本家剥削者，另一极是被剥削者--广大的无产阶级。因此，工人最后会成为资本主义社会人口的大多数，这是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无产阶级承担资本主义掘墓人重任的物质基础所在。--求实君)
大多数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工人是家庭佣人，主要以女性为主。马克思时代的劳动力主要不是蓝领男性，而是以身着白色衬裙的女性为主。无产阶级这个词来自于一个拉丁词，意思是后代，指的是那些穷到除了能生育潜在劳动力外无力奉献国家的人。( The word proletariat derives from the Latin word for offspring, meaning those who were too poor to serve the state with anything but the potential workers they produced from their wombs. )今天，在一个后殖民式的血汗工厂和农业劳动为主导的世界上，典型的工人阶级依旧是女性。(首先，哪怕是在马克思的时代，工业产值也早超过家庭服务业的产值不知多少倍，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的英国工人不可能是家庭佣人。其次，即使机器的广泛运用使得妇女甚至儿童也加入到工厂劳动中去，但工厂劳动的主力仍然是男性，也根本不能得出马克思时代的劳动力不是蓝领男性而是从事家务服务的女性的结果。伊格尔顿借用无产阶级的拉丁词源--穷到只能生育后代的人--一下子就将“典型的工人阶级”视为女性而不是男性，这跨越也太大了。他想证明，无论是在马克思时代还是如今都是女性工人构成工人的大多数。那么男性工人上哪里去了呢?但认真地讲，他这种莫名其妙的偏概全显然是受到西方资产阶级社会学用性别、种族、宗教等等因素区分工人，以模糊和取代马克思的阶级划分的影响。但广大的男性劳动者们，你们仍然是“典型”的工人阶级，你们没有变成“中产阶级”或是资本家。--求实君)
杰弗瑞·伊文思和詹姆斯·蒂利似乎认为，服务业中的低薪工人和工厂工人分属不同的社会阶级，当然这样的说法是很可疑的。如果你把低薪白领工人包括在这个类别里的话，工人阶级依然数量庞大。从某种意义上说，呼叫中心的接线员和机场清洁工没有本质区别。如何定义体力劳动者的标准尚未明确，但工业工人和低级白领工人加在一起的话，就占据了世界人口的半壁江山，可能多达20或30亿。在这样的后工业时代里，正在减少的是无产阶级——不是职员、护士、打字员、看门人和商店营业员。{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们惯用的手法就是前一句还模仿着马克思的口气，后一句就变成了伯恩斯坦式的“创新”和“发展”。在他们看来，虽然--工人阶级虽然数量依然庞大(所谓马克思式的阶级仍然存在着)，但是--“职员、护士、打字员、看门人和商店营业员”就不属于无产阶级了(马克思式的阶级分析在这些新工人身上不适用了)，其结论就是在“后工业时代里，正在减少的是无产阶级”。啧啧，好一个看似“精妙”实则蹩脚的逻辑。在马克思看来，从事服务业的护士、营业员等，虽然不是在工厂工作，但他们同产业工人一样都是为资本家创造剩余价值的生产工人。因此，工作条件或工作场所的不同，只是区分产业工人与其它行业工人的外在条件，而不是使他们彼此对立的因素。--求实君}
即便“中产阶级”处于上升趋势，伊文思和蒂利也坚持认为我们不都是“中产阶级”。相反，在他们看来，英国的阶级分层一如既往根深蒂固。不平等不仅安然无恙，在有的方面更变本加厉了。(资本的生产结构没有改变，它所决定的阶级结构就不会有改变。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主义的生产不仅生产商品，不仅生产剩余价值，还生产和再生产资本关系本身：一方面是资本家，另一方面是雇佣工人。《资本论》第1卷，第666-667页。--求实君)
学校教育依然是决定高等教育和职业选择的关键因素：就读于私人学校的占据巨大优势。不同阶级间的死亡率的鸿沟也在扩大。大学录取也深受家长职业的影响。那些握有本科文凭的人的收入是没有正式资质的人两倍，而且他们的失业率不可能超过5%。
阶级数量的变化和社会流动的增加并未弱化人们对阶级位置和阶级差别的感受。对于大部分英国人来说，你能遇见什么人，取决于你置身哪个阶级。在英国几乎不存在纯粹的人和人的相遇。然而，尽管对此阶级意识心知肚明，大多人还是把成功归功于个人努力和抱负。(鸡汤都是资本老狐狸炖的--求实君)
大多数英国人都理解阶级标签，以及哪个标签属于自己。阶级认同依然强大。多年来，那些认同自己是工人阶级或“中产阶级”的人的数量依然维持不变。即使工人阶级的工作岗位减少了，那些认同自己是工人阶级的人依然是大多数。从1960年到2015年间，也极少有工人阶级曾将自己看成“中产阶级”。另一方面，许多从事“中产阶级”工作的人把自己看成工人阶级，而且一直如此。
因此，布莱尔主义式的无阶级性终究只是迷思而已。整体而言，国民们认为英国要比半个世纪前更阶级分裂，许多人认为阶级矛盾不可避免。至少，发生阶级冲突的可能性就和1960和1970年代一样明显。多数男女认为阶级间的流动变得愈加困难，尽管他们也声称不难交到其它阶级的朋友。
查尔斯王子是否也是如此就不清楚了。相比管理阶级或工人阶级，职员阶层更偏向自由主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往往被划为“中产阶级”，除了高学历者收入比普通工人高许多外，其原因在于在资本主义的教育体系中，接受的教育越多，就越认同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从而即使是身为无产阶级的一份子也无法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地位，而是虚幻地认同统治阶级的思想。因此，马克思说，在物质上占统治地位的阶级，在精神上也占据着统治地位。--求实君)毋庸置疑，教育是一股解放性的力量，尽管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也越来越多抱持非自由主义的观点。受过良好教育的“中产阶级”变得越来越独裁主义。然而，就绝大部分而言，意识形态的看法和阶级认同一样根深蒂固。所谓的撒切尔主义式的价值革命从未发生。只是说，那些贪婪和自私的人变得更无耻了而已。(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有什么样的社会就会产生什么样的人，这就是所谓的“人性”，人性是被环境主导和决定的，虽然存在着极少数“圣人”，也无法改变这一点。--求实君)
阶级体系依然如故，在某些方面更根深蒂固。伊文思和蒂利认为，在国家政治的层面上，阶级代表性发生了剧变。新工党右转后，开始发生的是工人阶级中再也没有人可以在这个领域声张自己的利益。这才是政治格局发生变化的原因，而不是工人阶级的瓦解。(将工人在政治上的消沉--被所谓的“工人阶级政党”工党那样的资产阶级左翼政党抛弃后，又无法找到替自己发声的主流政党--视为工人的消失和瓦解是多么的无知。--求实君)
随着“中产阶级”的扩大，政党的形象和政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价值观，将工人阶级排除在外。“新的工人阶级政党，”这项研究表明，“就是没有政党”。从1960年代到1980年代，工人阶级男性女性的投票率和“中产阶级”旗鼓相当，直到2000年左右，才出现了鸿沟。他们不再投票的原因不是因为工人阶级不存在了，或他们被《舞动奇迹》(注：英国深受欢迎的电视舞蹈大赛真人秀节目)夺去了注意力。
这是因为那些倾向于更大社会平等、经济分配调整、更多社会福利、对高收入群体收取更高税收、更少的私有化的人在政治上无能为力，正如那些许多工人阶级一样。基于阶级的投票消失了，因为不同政党的政策都大同小异。怨声载道的那句“它们都是一样的”获得了社会学意义上的支持。(基于阶级的投票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基于无产阶级利益的投票彻底消失了。以前忌惮于强大的工会运动及社会主义阵营相对于资本的压迫性存在，资本不得不让渡一部分政治和经济利益给团结起来的工人。现在，资本家不用再担心工人的起义而考虑给工人利益，因为，1980年代以来苏联解体、东欧剧变打消了它的后顾之忧，而新自由主义三十多年来对工会运动的强力打压和对工人的分化瓦解十分有效，这些都直接地导致了工人在政治上的大失败。--求实君)
那么英国独立党呢?他们是翘首以待的新型大众工人阶级政党吗?这本书不这么认为。撇开移民和欧盟不说，他们的右翼经济政策能否获得他们所需要的那些群体的青睐，这依然难说。同时，有一部分美国工人阶级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把票投给了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政党。让特朗普入驻白宫无异于把机关枪送给一只大猩猩，但有的人已经做好了这么做的准备，而非感受到被剥夺了选举权。(由于工人丧失了政治决定权，只拥有在资本家提供的政治代表间进行选择的权利，所以，他们挑选那些最能耸人听闻、最能将劳资矛盾、国内矛盾说成是外人阴谋转嫁的人，譬如特朗普这样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工人是知道哪些人比特朗普更好的，比如资产阶级左翼代表，被民主党超级代表选下去的桑德斯大爷。假如桑德斯不是被希拉里通过不正当竞争黑掉的话，这一届美国总统肯定与特朗普无缘了。--求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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