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一 贝朗瑞复鲍狄埃信
你把学徒之余的空闲时间这样利用,是很好的,不过,但愿诗歌不致使你忘记:最平凡的匠人也要比大多数作诗的人更有益于世界。
附录二 摘:关于工人出身的作家、诗人
十九世纪法国有一个平民出身的史学家兼散文家,儒尔?弥雪来(1794—1874),非常重视工人出身的作家、诗人。他曾经指出,平民出身的作家的错误,往往在于“背离他们自己的心,他们的力量之所在,而向较高的社会阶级借用那些抽象的概念和泛泛之谈。平民作家有一个很大的有利条件,然而他们自己却毫不欣赏,那就是他们不懂人云亦云的俗套;他们不像我们一样,念念不忘现成的文句,无法抛开陈词滥调。”
——《鲍狄埃诗选》之《革命歌手鲍狄埃》(代序),作者:罗大冈
在公民穆尼埃墓前朗读的诗
平等!正义!思想家们的真知灼见,
伟大的观念啊!切莫在他们坟上留连,
起来吧!代替那奉行狭隘信条的教会,
送一位争取人权的战士到墓穴里安眠!
在我们流亡者将安息在一起的陵园,
愿他安眠!他流亡异邦,忍饥受寒;
身为劳动者,他坚贞一生,从未休战,
这十二月和五月的战败者,愿他安眠!
不要教士,也不用黑纱,患难的兄弟
用公社鲜红的旗帜覆盖着他的尸体,
那是我们向顽梗不化的屠夫们示威时,
在人民的血泊中为死者裁剪的尸衣。
这红旗上,被杀害群众的血迹未干,
它将永远保护你们圣洁的遗体。
待到凯旋之风将红旗漫卷,
待到它在天边的红焰冲破茫茫黑夜,
灿烂的朝晖洒满苦难的人间,
你们墓中人啊,定会心情激动,含笑九泉。
一八七五年于新泽西州(陈宗宝 译)
政治经济学
——致法兰西学院的教授们
人类行使的一切权利中,
总的说,最合法的,
就是贸易的自由,
资本的自由。
它的法则,就是供与求。
这才是唯一值得鼓吹的道德!
只要人家是做买卖,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如果商人扩大交易,
把毒品渗进货物里,
你不必大惊小怪,
能赚钱就说明他有理。
管它是吗啡还是芥末,
或是化学的鬼玩艺……
这些只和买主有关系,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劳动者怒火中烧,
学者们不受干扰。
要获得廉价劳动,
工资必须减少。
每小时不过克扣两个苏,
百万利润就进了腰包。
何况,难道会有人因此饿死?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要想商品畅销,
生产得抓热门,
别听信蛊惑宣传,
说什么要小心过剩。
让他们去说蠢话,
我们要不顾一切地制造,
拿大批的货物去倾销。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为了造福于你们的家室,
让我们大大增加工时,
来吧,儿童、妇女和姑娘们,
工厂就是大家庭,
快,撇下你的家务和娃娃。
等你累得精疲力竭,
失业会让你休息几个月,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廉价的华工有千千万,
谁都清楚他们活命的手段,
做工只领取一半工资,
还省得背上家庭负担。
奉劝法国的工人,
应该照他们的方式办。
为了击败对手,……为了竞争……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在围城闹饥荒的关头,
我曾捍卫过“自由”。
我忠于自由的教义,
用高价限制销售。
不费一粒子弹,
我能把无益的人口,
每天削减两万。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让他们去囤积垄断,
让他们去焚烧仓库和货栈,
让邻国之间,
为了关税壁垒而开战。
看见有人烧杀劫掠,
不必为受害者哀伤悲叹。
因为经济有它的信条:
自由竞争吧,别挡道!
流亡归来,作于一八八一年(凌立 译)
社会革命
看见了这个巨人在面前出现,
他们这些暴发户和大阔佬,
还有那一伙伪君子和神甫,
浑身发抖,知道末日已经来到!
他目光炯炯,胳膊赤裸,
劳动者从不玩弄阴谋诡计;
他进行活动,襟怀坦白,
他组织起来,自己靠自己。
他说:“你们抢走了果实和土地,
抢走了劳动产品和生产工具。
现在,你们必须把这些交还!”
“可怕的幽灵,你在这里出现,
是不是想来分享我们手中的财产?”
“分享?不,我要全部接管!”
一八八一年于曼彻斯特(徐德炎 译)
她什么时候到来
——给公民米茹尔
我等待着一个美人,
一个美丽的少女,
我呼唤她,呼唤她,
对过往行人谈论她。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我呼唤她,呼唤她,
对过往行人谈论她。
假如没有她啊,
我只能在死亡线上挣扎。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假如没有她啊,
我只能在死亡线上挣扎。
我饿着肚皮,
光着脚丫……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我饿着肚皮,
光着脚丫
在冰天雪地中冻得发抖,
世上哪有我的家。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在冰天雪地中冻得发抖,
世上哪有我的家。
我的头脑空空,
只剩下几句话……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我的头脑空空,
只剩下几句话。
他们将我当奴隶出卖,
让我当牲口把车驾。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他们将我当奴隶出卖,
让我当牲口把车驾。
战争是那么残酷,
高利贷者又无情欺压。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战争是那么残酷,
高利贷者又无情欺压。
这个吸干了我的骨髓,
那个又把我的鲜血挤榨。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这个吸干了我的骨髓,
那个把我的鲜血挤榨。
贫困不堪忍受,
所以我火气这么大。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贫困不堪忍受,
所以我火气这么大。
来吧,美人儿,快来,
快来解救你的爱人吧!
啊!我等待着她,等待着她!
难道我还要等待很久吗?
一八七〇年于巴黎
黄晋凯 译
注:这首诗原是五十年代的旧作,题为《雅克和玛丽亚娜》,雅克代表法国人民,玛丽亚娜是法兰西共和国的象征,诗中表达的是法国人民对共和国的向往。一八七〇年,在法国工人运动重新高涨的形势下,鲍狄埃重新修改了这首诗,赋予新的意义。他以“美人”象征革命,满怀激情地呼吁革命的到来。
卖苦力的若望
给公民沙尔·布尔拉
卖苦力的若望是个可怜的穷汉,
穷苦的爹妈生下他,
纯粹出于偶然,
恰和心愿相反。
爱情偏跟贫穷捣乱。
卖苦力的若望,
可怜的若望,
总有一天你可以休息!
他生来胆小又瘦弱,
疾病经常把他折磨,
他从小进了纺织厂,
一个字不识
只会弯腰干活……
卖苦力的若望,
可怜的若望,
总有一天你可以休息!
在苦水中长大真艰难,
不会手艺,只能卖苦力,
一年到头卖血汗,
终日劳累无休闲。
对于他从来没有星期天。
卖苦力的若望,
可怜的若望,
总有一天你可以休息!
妹妹是白痴,父亲又酗酒,
生活重担全压在他肩头,
靠他那一丁点收入,
一家老小怎糊口?
他只好把自己的面包和睡眠克扣。
卖苦力的若望,
可怜的若望,
总有一天你可以休息!
为了几文菲薄的工钱,
他尝尽生活的辛酸,
给一位自由派的老板,
牛马般地把活干:
——这老板对压迫黑人倒是满口责难。
卖苦力的若望,
可怜的若望,
总有一天你可以休息!
一边啃着面包,一边东奔西跑,
这样的苦日子他没少熬。
可一旦年老,
他甚至羡慕狗……
因为狗还能在窝里睡觉。
卖苦力的若望,
可怜的若望,
总有一天你可以休息!
他从未受过爱情的抚慰!
在一辆运输车上,
一个沉重的包裹里,
一个直挺挺的人在安睡。
人们正把他的裹尸布缝缀。
卖苦力的若望,
可怜的若望,
总有一天你可以休息!
一九七二年于格拉夫桑 徐德炎 译
“偷盗者格杀勿论!”
——给公民J.B.杜梅[1]
街垒还泛着血染的红色,
几位好同志曾在这儿牺牲;
来,登上这街垒,
念念这道威胁性的命令。
用粉笔写的大字
使不少人脸色发白。
什么话让他们心惊?
“偷盗者格杀勿论!”
啊!可到了伸张正义的时候!
强盗、窝藏者和帮凶
终于要成为我们的阶下囚,
插翅也休想逃走。
拿我们的耻辱取乐的能手,
伪装成大赦者的杀人犯,
这次要你们把账还清:
“偷盗者格杀勿论!”
你们不停地敲骨吸髓;
每当工人起来罢工,
你们就用沙斯波步枪
镇压他们的斗争。
在你们恐怖主义的法典里,
穷人的命不值分文。
发抖吧,大资本家:
“偷盗者格杀勿论!”
“正直的”波拿巴党人[2],
复仇者将要把你们
钉在墙上示众。
(他们当然得用火箝夹你们,
因为你们实在臭不可闻。)
赌场妓院的常客,
十二月二日的余孽,
“偷盗者格杀勿论!”
还有你们,教会僧侣,
你们专在垂死者的床边,
趁人弥留之际,
把遗嘱榨取。
在你们的圣物柜里,
竟放着江湖艺人的酒器。
贩卖灵异的旧货商们:
“偷盗者格杀勿论!”
你们总算落入法网,
囤积居奇的不法之徒;
你们利用围城的灾难,
一只鸡蛋卖到五十七苏[3]!
你们填饱私囊的
都是受害者的泪水和痛苦。
杀人不见血的屠夫们:
“偷盗者格杀勿论!”
尤其是你们,该死的家伙,
无孔不入地投机钻营,
甚至把空气当作资本,
把阳光划作股份。
生命的源泉都被你们吸尽。
啊!垄断资产阶级,
掠夺者和投机商们,
“偷盗者格杀勿论!”
但事实却不然!人民真傻!
这些大盗一个个逍遥法外,
一排子弹却射穿了
几个穷叫花子的脑袋!
他们饿得走投无路,
为了养活自己的妻儿,
只不过拿了……几块面包!
“偷盗者格杀勿论!”
张英伦 译
注:这首诗写于普法战争中巴黎被围的时期。当时巴黎工人忍饥受冻、坚持抗战,资产阶级却乘机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人民要求惩办那帮制造饥饿的投机商和波拿巴党徒,“国防政府”却把几个饿得走投无路而不得不偷面包的穷人抓来枪毙。
[1]杜梅(1841—1926),冶金工人,一八七〇年九月四日起义后任克列索市市长;一八七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在克列索宣布成立公社;失败后流亡瑞士,被缺席判处终身徒刑。大赦后回国,继续从事工人运动。
[2]指路易·波拿巴的拥护者。
[3]“苏”是法国的货币单位,二十个苏等于一法郎。
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死神曾使我们两度流血,
一次是入侵,一次是内战,
愤怒的大自然,
理应气得发颤。
我渴望它迸发出那猛烈的仇恨,
来一次地覆天翻的动乱。
怎么!你依旧那样庄严恬静,
森林呀,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啊荒谬的恬静,你使我痛心,
刑车上满载起义者的尸身,
我目睹这些死者惨遭蹂躏,
而甚至刽子手也曾对他们肃然起敬。
雪白的石灰,黑暗的坟茔
永远说不清牺牲者有多少,
怎么!你依旧只把蓝天映照,
沉思的水波呀,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阴暗的囚船,沉重的铁栅,
成千上万的战败者被你们关押,
他们被咒骂成乞丐、强盗,
但他们是父亲,要养活自己的家。
面色苍白的幼儿失去了父亲,
没有面包而被饥饿绞杀。
怎么!你依旧只管鸟儿筑巢,
古老的橡树呀,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劳动大众、艺术家和诗人,
当我们投入这火热的斗争,
曾满心希望扫除人间的不平,
为人类争取美好的命运。
而今毒痈又来腐蚀人心,
劳动者重又被判苦刑。
怎么!你依旧一片灰烬而没有烈焰燃烧,
火山呀,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机枪对衣衫破烂的人群横扫,
贫穷就是大逆不道!
我们的事业蒙受怎样的损失?
我们的儿女将从哪里获得面包?
我们本想为最底层的人民,
争得作为平等公民的骄傲。
怎么!你依旧只管染红山顶树梢,
太阳呀,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疯狗吐着毒沫,露着獠牙,
但凶险的未来更可怕。
我们的心脏已没有血液,
堆尸场吸尽了我们的精华。
资产阶级接替了普鲁士强盗,
窒息的法兰西在痛苦挣扎。
怎么!你依旧云雾缥缈,
遥远的天际呀,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人类深沉地回答:
这不是葬礼,而是一次诞生。
难道你看不见从我腹中,
即将诞生人类的平等?
快擦干我们身上的血迹!
我的骨肉也是你是至亲!
怎么!我将临盆,你还疑虑难消?
思想家呀,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一八七一年于格拉夫桑(吴敏霞 译)
一切还没有变
——给服苦役归来的马克西姆·里斯博纳公民
度过了十年的苦役生活,
高贵的流亡者,
你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
看,我们的理想没有实现。
被喂肥了的法兰西,
好像也愿意有些进步,
但他们又一再拖延……
不,一切还没有变,
英勇的起义者,
我们有重任在肩!
仍然是这一帮家伙当政,
像黄蜂掠夺蜜蜂的蜂房。
财政预算使他们吹牛的才能膨胀,
就像吹胀的气球一样。
只有天真无知的人才相信:
这种轻飘飘的气球
会使整个地球旋转……
不,一切还没有变,
英勇的起义者,
我们有重任在肩!
看,受尽苦难的工人们,
住的仍然是破烂的房子,
把劳力出卖给资本家老爷,
一小时只有六个苏工资。
这些忍饥挨饿的人们,
没有面包,没有休息,
无产者就是他们的名字。
不,一切还没有变,
英勇的起义者,
我们有重任在肩!
占有蒸汽机的巨大恶魔,
想把我们的鲜血喝干吸尽。
他对罢工并不害怕,
因为营房里有的是士兵。
矿工,你老实呆着吧,
呆在你的洞穴里,
不然,他们就要收拾你。
不,一切还没有变,
英勇的起义者,
我们有重任在肩!
那帮反动的官僚政客,
贿赂狡猾阴险的教士,
天知道他们多么卖力!
妄想把人民变成白痴。
在阴暗昏黑的修道院,
他们为了聚敛财富,
不惜从穷人身上搜刮小钱,
不,一切还没有变,
英勇的起义者,
我们有重任在肩!
还是这批昏庸老朽的将军,
把屈膝投降当作荣誉。
他们妄想重演“流血的一周”
让巴黎的人民重作奴隶
就是他们这一伙军阀,
踩着米里哀尔的鲜血,
飞黄腾达,争名夺利。
不,一切还没有变!
英勇的起义者,
我们有重任在肩!
我们围着错误的轴心旋转,
到处是惊人的混乱,
这里的一切无非换了名称,
实际上应该地覆天翻。
汹涌澎湃的革命浪潮,
唯有你强大的冲击,
才能改天换地……
不,一切还没有变,
英勇的起义者,
我们有重任在肩!
一八八○年于勒瓦卢瓦?佩雷(吴敏霞 译)
大崩溃
给公民居斯塔夫·卢阿莱
大崩溃已经在望,
但吸金鬼们的
巨大钱囊,
仍跟唧筒一样,
在拼命地
装呀,装。
劳苦大众,
像件拧干的布衣
被无情榨取。
唧筒吸去的,
是他们深重的苦难
凝成的金液滴滴。
无偿的劳动
使资本很快地积累,
像高大的山峰。
钱袋已经膨胀。
而呼呼的活塞
依旧抽个不停。
一切都化为金液
流入大亨们的钱囊:
被榨取的脑汁、骨髓、
煤气、云雾、海浪,
上当受骗者的储蓄,
人所未知的力量!
这种掠夺是家常便饭,
古老的地球已焦头烂额,
被它出卖,被它榨干。
痛苦的人类啊,
这吸血的唧筒,
就是那神圣的私产。
但凡事都有个限度。
在资本的钱袋上
出现了一个大洞。
哪里能找到避难所?
金钱正倾泻而下,
好似暴发的山洪。
各种商业都被冲垮。
撕碎作废的股票
像倾盆大雨不停地下。
这是无法补偿的亏损,
眼看所有的证券、契据
烧成灰烬,漫天飞刮。
好啊!倒闭的风潮
正用它那辛酸的洪流
把混乱的交易所冲倒。
只见波涛不断上涨,
欧美两洲的江洋大盗
都要葬身海底了。
烧掉疯狂的预算啊!
银行和帐簿
都一起着火,
把天空映成一片红波。
但这辉煌的结局,
却教资产者瞠目结舌。
不过他们又能何言以对?
在他们惊慌失措的脚下,
土地正在咔咔地崩溃;
而正在解放的苦工
即将要举行
全球的歌舞盛会!
张英伦 译
居斯塔夫·卢阿莱(1855—1927),法国社会党议员,新闻记者,《社会主义者杂志》的负责人。
领导阶级
给《不妥协报》社长艾尔莱斯·沃冈
铺天盖地的一阵流星,
潮水般倾落在这地球,
我们社会的领导阶级
呜呼哀哉,一个也没留。
把我们领得走投无路的
那些肥肥瘦瘦的当权者,
已统统去西天当头头……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他们不在了!怎么办?
让我们向谁下跪屈膝?
从前国家霸占着一切,
我们的思想也由他们代替!
没他们,绵羊怎能吃草?
谁来牵爱情的缰绳?
怎么!连个乡警也没有!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秃头说教家们都哪里去了?
他们代代相传、世袭罔替,
为了挽救这个社会
曾通过多少野蛮的法典法律!
无产者,你再也听不到
冗长的演说,像浑浊的水,
从议会的龙头里不停地流……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怎么!再也没有资本家!
再也没有骗子把我们欺诈!
那些家伙专门放债食利,
并且一向受法律的包庇!
怎么!劳力者和劳心者
不再受秃鹫的利嘴啄食!
罗特希尔德的钱柜空无所有?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欧洲再没有外交官
把条约签了毁,毁了签,
干那珀涅罗泊式的的活计;
勋章和纹形绶带也都不见。
早已厌恶了陈腐的谋略
和种种欺人诺言的人民,
正用电报把友爱的心声频传……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荣耀一时的将领们在哪里?
他们打仗不行吹的倒挺欢,
他们擅长有条不紊的撤退,
虽不能得胜也不致命丧黄泉。
再不会有引起内战的政变
血染我们工人区的土地。
不要军队也能天下平安……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再没有胖教士,再没有教皇,
甚至圣堂杂役也没有一个;
人们再也遇不到普立阿波
身穿乞食僧袈裟进行勒索。
奇祸也毁灭了罗马教廷,
“记过簿”再不能把人奈何,
从此理性占据了上帝的宝座!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地球在转动,而且更加肥沃,
不那么劳累便得享有丰足的生活。
在收益不断增加的广阔麦田,
云雀的歌声也分外快乐。
没有老板,工作全凭自觉,
在工余安适舒畅的闲暇里,
人们的内心都充满着诗歌,
而地球,却照样转动不休!
张英伦 译
艾尔莱斯?沃冈(1841—1929),法国报业著名人士,巴黎《不妥协报》社长,曾参加第一国际,支持巴黎公社。
罗特希尔德:十八世纪兴起的一个大银行家族,势力遍及欧洲。
珀涅罗泊: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人物伊塔刻王俄底修斯的忠贞的妻子。俄底修斯参加特洛亚战争久出不归,传闻已死。许多王子苦苦向珀涅罗泊求婚,她遂设织锦计,声称织完一匹锦绣方可改嫁,但每天黑夜即将白天织成的锦绣拆毁,以此拖延时日。
普立阿波:神话中的果园和淫欲之神。
钱 袋
一只灰布做成的口袋,
把五法郎的硬币满满装载,
从此把世人搅得神魂颠倒,
使他们任其支配,如痴如呆。
愚蠢的老板、教士和法官,
全都向它顶礼膜拜,
老实天真的人们,
要争取平等的生活,
快快砸烂这只钱袋!
私有制的女儿,
瘟疫一样的祸害,
对于实现人类的平等,
钱袋是最危险的障碍。
穷光蛋的腰包里一旦有了它,
就会摆出贵族的丑态……
老实天真的人们,
要争取平等的生活,
快快砸烂这只钱袋!
你若不择手段得到它,
便成为一切财富的主宰。
有些人专靠剥削他人生活,
仗的就是这只钱袋。
这种盗窃有法律庇护,
舆论也对它无奈……
老实天真的人们,
要争取平等的生活,
快快砸烂这只钱袋!
谁把人类划分成主子和奴隶?
就是这只钱袋;
它使我们面黄肌瘦,
许多人沦为乞丐。
穷人只能干瞅着肉骨头,
面对炙肉签子,饥饿难挨……
老实天真的人们,
要争取平等的生活,
快快砸烂这只钱袋!
捅破这只钱袋,
让它金属的肚肠流出来,
让它像灌溉大地的春水,
流进大众的动脉。
只是贪财聚敛的富豪,
必不甘心他们的失败……
老实天真的人们,
要争取平等的生活,
快快砸烂这只钱袋!
烧毁契据,取消租贷,
平分社会财富;
交换你们的劳动券;
宣告公社成立!
然后取出珍藏的美酒,
暖一暖你无私的胸怀……
老实天真的人们,
要争取平等的生活,
快快砸烂这只钱袋!
一八八〇年流亡归来于巴黎
徐德炎 译
为兄弟们的健康干杯
给公民欧仁·富尼埃
当秋天用灿烂的色调
把树林染成一片金黄,
让我们一同到树林里去,
喝一杯美酒,神怡心旷。
我们同情被剥削的人们,
他们嗓子干渴,杯子里精光。
让我们为贫穷的同志
干杯,祝没有酒喝的人健康!
幸福的人们品尝着
新鲜又好吃的面包,
可是世上还有多少人
在受着饥饿的煎熬!
这香气扑鼻的烤羊腿,
繁茂的青草曾把羊儿喂养,
可惜这张饭桌还不够大。
干杯,祝忍饥挨饿的人健康!
那些游手好闲的阔太太
穿戴得多么鲜艳刺目,
人们在明媚的春光里,
给她们裁剪妖冶的衣服。
十二月她们穿上了皮大衣,
可是讨饭的穷人快要冻僵,
衣不蔽体,脚上到处皴裂。
干杯,祝没有衣服的人健康!
贪婪的阶级制定法律,
禁止穷人享受自然果实,
有些人一辈子两手空空,
连上吊也没有一个钉子。
他们过着受屈受辱的生活,
激起了他们仇恨满腔,
他们被偷盗得一无所有。
干杯,祝被剥削的人们健康!
大量的盗窃接连不断,
居然自称为“应得利益”。
如今是归还一切的时候了,
我们决不开任何收据!
快拿起你们的镰刀和斧子,
被盗窃的人们,跟他们算帐!
要得到一切必须靠夺取。
干杯,祝起义的人们健康!
流放归来写于巴黎,一八八一年
夏守安 译
欧仁·富尼埃(1846—?),新闻记者。公社期间任号手。公社失败后被流放。
吃人的野兽
给公益同盟书记,公民奥摩
我在跑马厅见一个驯兽人和他的猛兽,
那是只赭红的雄狮,瞪着充血的眼睛,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个可怕的黑洞,
驯兽人却把头放在里面安然不动。
讲坛上端坐着一位道貌岸然的先生,
身兼议员、董事、老板,脑袋已经秃顶;
他像救世主一样专门维护秩序,
他系着雪白的领带,言辞咄咄逼人:
“为了拯救祖先的信仰、家庭和财产,
让我们投票通过最严酷的法案,
把危险分子毫不留情地斩草除根!”
吃人的野兽有种种,这一种最顽固,
豺狼虎豹甚至狮子都可驯服,
一个老保守分子却不会改变本性。
一八八一年于巴黎
张英伦 译
采石工的寡妻
给勒内·瓦扬公民
克洛德死了,我真该跟他一起去。
可是孩子怎么办?我已经怀孕,
我感到腹中的孩子要活下去,
他还不知道未来是什么命运。
采石场压死了采石工八名。
这一行死人是经常的事情!
我仿佛看到他在担架上呻吟,
脸色苍白,浑身鲜血淋淋。
他还在呼吸,这我听得清。
他对我说话,轻得没有声音:
“抛下你一人,又有身孕,真是不幸!
你一无所有,只有哭泣的眼睛!”
谈恋爱,做母亲,这多么惬意!
在这方面,我们也得有节制,
自己过的日子已经太苦,
怎能再增加一个受罪的人。
那个星期一,我俩也太不理智,
在田野里奔跑……多美好的日子,
空气醉人……回来了……忘乎所以。
穷人并非木石,也是血肉之体!
如果不幸这孩子是个女儿,
妇女的命运真是令人寒心。
我有两个姐妹……一个辛勤缝补,
但挣的钱连喝口水还不行;
另一个姐妹呢?……更加不幸!
那是什么职业?在街上拉客,
瘦削的面容,黯然的眼睛,
想她十六岁时是多么鲜艳清新!
一个男孩,才是我的希望。
他也是一名勇士,敢于蹈火赴汤,(注)
见义勇为,什么都敢讲,
大众的幸福在心头铭记不忘。
但这些追求正义和真理的勇士,
却都遭到杀害和流放。
人家想在大街上把他们杀光,
像我惨死在五月的父亲一样。
我想用我这寡妇的裙子,
为孩子改做小帽和衣衫。
人家天天减少我们的收入,
抚养他……多么艰巨的考验!
有多少次,我真气得发抖,
您知道,我想得很悲观,
如果我临产时有个三长两短,
我说,孩子就让育婴堂去照管!
克洛德死了,我真该跟他一起去。
可是孩子怎么办?我已经怀孕,
我感到腹中的孩子要活下去,
他还不知道未来是什么命运。
一八八二年作于蒙鲁日
程曾厚 译
他也是一名勇士:“勇士”法文原文为Vaillant,影射接受本诗题赠的瓦扬(Vaillant)。
蒙鲁日,法国赛纳省地名,意为“红山”。
饥荒制造者
给流亡伦敦的维克多·理查[1]
企业主一齐停产,
工厂的大门紧关。
饥荒制造者向挨饿者叫喊:
“不让步就让你们完蛋!”
每小时他们要减两个苏,
少给两个苏!这办不到!
与其干活还得饿死,
我们不如把双臂砍掉。
眼见工人们没有活路,
资本家更是张牙舞爪。
谁握着钱袋的绳圈,
谁就能操生杀之权。
好吧!就让他们关闭工厂,
这强迫劳动的苦役牢房;
我们在里面挤得直喘大气,
听够了机器飓风般的轰响。
枯瘦的童工,白头的老人,
我们永无休止地受着苦行。
因为判处我们的不是法庭,
而是饥饿迫使我们劳苦终身。
你本指望我这周领了工钱,
给孩子买一双鞋穿;
女人,瞧人家使出什么手段:
这帮沙皇竟然关门停产。
他们的“敕令”称我们大逆不道,
虽然我们还没起来造反!
无怪人们说:几个坏蛋
能让上万人饿死路边!
遭难的孩子将会不止一个,
更何况寒冬就要来临。
如果我拿起武器起来斗争,
难道能算是什么罪行?
但法庭却会唯我是问,
砍掉我的脑袋!……法律?
不!没有法律能使我们
免受资本家的杀戮、欺凌。
他们的前辈为我们开了先例。
可是当我们提出剥夺私产,
这帮新贵们却胆战心惊,
怕工人来一次一七八/九式革命。
为使他们的锅灶有东西烧煮,
资产阶级曾经掠夺贵族。
而今这焚烧过宫廷的阶级,
却对石油和炸药感到恐怖。
但我们,被赶出工厂的穷汉,
也能够通过革命的暴动
砸烂统治者的步枪和警棍,
因为我们是千千万万的群众。
任随资本家去呼喊“救命”,
即使下跪求饶也没有用。
我们将冲进工厂的大门,
宣告:“我们是这里的主人!”
企业主一齐停产,
工厂的大门紧关。
饥荒制造者向挨饿者叫喊:
“不让步就让你们完蛋!”
一八八二年作于鲁贝[2]
张英伦 译
[1]维克多·理查(?—1912),杂货商,公社期间任第八区委员。公社失败后流亡伦敦,在流亡者聚居的地区开杂货店,给流亡者的生活和活动以帮助。大赦后留在伦敦,一八/九五年回国。
[2]鲁贝,法国北部里尔附近的小城,法国毛纺工业中心之一。
热月的女儿
——致罗讷河口省议员安蒂德?布瓦那
有个孱弱的资产阶级女子,
每个手指上都戴着戒指,
曳着长裙,外表华丽,
里面却只穿件薄薄的衬衣;
只见她耀武扬威自命不凡,
正在对胡涂虫口吐狂言:
“诸位,我就是执长矛的女神!”
——不,你这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不,你不是共和国!
“资产者温和到狂暴的程度,
热月里搞政变推翻了‘恐怖’。
正是从那时起我降生人间,
法兰西也从此变成了妓院;
塔列朗、梯也尔之流的名字,
竟然使法兰西炫赫一时。”
——我们知道这帮老鸨的底细!
不,你这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不,你不是共和国!
“我受到历次政变的强奸,
虽然这事儿使我有点难堪;
为了遮丑我轻轻喊叫几下,
接着便为新政权招兵买马,
我收罗来立法议会的议员,
还拼凑起一届届保守议院。”
——暴君全都会为他的铺子装门面……
不,你这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不,你不是共和国!
“起初我曾为伏尔泰心折,
他是当代杰出的无神论者。
不过我是随意委身的娼妓,
灵机一动我又同教会讲和。
我把洛洛特送进圣心教堂,
我领圣体还参加圣诗合唱。”
——《卡玛纽奥拉》就是又一首圣歌!……
不,你这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不,你不是共和国!
“为了对付要求均产的穷人,
我将全部赌注控制在手心,
为了操纵市场的涨价跌价,
我培养出一批自由派财阀,
教他们掌握所有金柜银库,
他们与总包税人情同手足。”
三加三得九,这就是他们的算术!
不,你这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不,你不是共和国!
“我的法典是‘人人为己’,
还有平等(但要根据我的法律),
只有疯子才会梦想另一套。
虽然封建贵族已经废除掉,
但是倘若人世上没有财主,
穷鬼们就甭想有东西下肚。”
——不信吗?加里费会给你们解释!
不,你这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不,你不是共和国!
“美国这英俊的幻想家,
我把情爱大量地送给他;
我把欧美两洲拉在一起,
跟大商巨贾们同枕共榻;
资本家只要和我来勾搭,
一定会心情怡悦乐开花。”
——她的病毒使美洲腐化!
不,你这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不,你不是共和国!
赶走她!啊!母亲啊!
快从金色的麦田挺胸而起!
去夺回土地和生产工具
交给我们集体的法朗吉。
让那新秩序的灿烂阳光,
永照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是的,快来吧,穿红衣的公社,
因为那婊子不是共和国!
不,只有你公社才是共和国!
一八八三年于巴黎(冯汉津 译)
注:塔列朗(1754-1838),在封建王朝时代为主教,资产阶级革命后历任督政府、执政府和第一帝国的外交大臣。
总包税人,指旧政体时期向政府买下收税权利的金融家。
母亲,指公社。
法朗吉,原为空想社会主义者设想的一种理想的、无剥削的社会基层单位。
危 机
受蒙蔽、受欺骗的人们,
他们矢口否认的危机,
毁灭性的灾难,
每天有增无已!
你们四十四个委员,
操纵了权力机器,
你们泡制调查报告,垄断法律,
对于失业,你们拿出了什么妙计?
你们这些走卒为了给自己拉选票,
曾在我们面前卑躬屈膝。
既然你们对失业束手无策、目瞪口呆,
那就统统给我们滚开!
除了金元的丁当声,
国家对一切都充耳不闻,
它两手捂着钱袋,赌咒发誓:
贫困,这是命中注定,
工人们,苦力们,
应该忍受吃不饱的命运,
要跟外国人竞争,
劳动力的价格太高可不行。
那些悭吝的老板,
为付给你太多工资长吁短叹,
还对你抽烟喝酒提出责难。
可怜的雇工,现在该你来谈一谈。
凭你骨瘦如柴,两眼深陷,
就有力地驳斥了老板的无耻谰言。
我们要让奴隶说话,
听听这受苦人的发言:
“我的生活一如往常,
十四年来毫没变样;
就像战败时的黑暗年月,
我忍无可忍地起来反抗;
在那帮施耐特和沙高们的统治下,
我流血流汗,受尽压榨,
我脊背磨出老茧,越来越弯,
当官的仍要把我们任意欺压。
“我是工厂的雇工,
在那儿把自己的生命零碎售出;
我成了劳动的工具,
机器的可悲的奴仆,
传送带拖着我不停地旋转,
我变成了它的附属物。
在轴轮下我们被压轧碾碎,
每天我们都在充当机器的玩物。
“这种惨死是当兵的命运.
也是工人的下场。
我当牛做马死在工厂,
和在战场上当炮灰一样。
人们可以数清
战场上有多少人死于刀枪;
可有谁计算矿井下的死者
和资本造成的残伤?
“捏在资本家的掌心,
我好像被人卡住脖颈,
如果卡得太紧,我起来反抗,
剥削者会把螺丝拧得更紧。
已经是最低水平的工资,
降到连肚子都填不饱,
我们强压怒火,忍气吞声,
但是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糟。
“你上楼看看我那臭气熏天的破窝,
简直是个盛死尸的棺材盒;
孩子们成天呼吸有毒的空气,
腹内空空,没吃没喝;
男孩女孩乱糟糟地挤在一起,
在这无遮无挡的角落,
他们衣不蔽体,也不顾羞耻,
羞耻,那是穷人们没见识过的一种奢侈。
“什么!他比牛马还辛劳,
却保证不了生活的起码需要!
什么!死于饥饿,受贫困折磨,
这就是他劳动的酬报!
而大腹便便的蠢货,
竟敢反诬这是造谣,
大街上这么多饿殍,
资产阶级老爷们,难道这也能伪造?
“饥饿煎熬我的胃肠,
我的心,我的头脑也饿得慌,
尽管我自己没有活路,
但对崭新的未来无限向往。
当复仇的号角,
在我们工人区震响,
我的歌声如雪崩般倾泻奔腾,
定将唤醒受骗者的梦想。”
受蒙蔽、受欺骗的人们,
他们矢口否认的危机,
毁灭性的灾难,
每天有增无已!
徐德炎 译
注:这首诗显然写于一八八四年,当时法国发生严重的失业危机,议会曾任命四十四人组成调查委员会,声称要研究解决失业问题。该委员会非但没有提出任何有效措施,反而极力粉饰太平,掩盖事实真相。鲍狄埃就此事写了《危机》和《调查委员会》等诗,揭露资产阶级的谎言。施耐特和沙高都是当时法国的政客兼大资本家。
十万——给欧内斯·罗什公民[1]
我们在巴黎作过计算,
社会主义者总共四万[2]。
德卡兹维尔[3]大罢工,
又在多少头脑中掀起狂澜。
我们今天在这个城市的人数,
震惊了德纳第[4]老板:
我们的队伍,
十万!
法律遭到了侵犯,
抗议者达到十万。
十万勇士摩拳擦掌,
时刻准备投入鏖战。
你们统治阶级瞎了眼,
宰割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我们的队伍,
十万!
来吧,老祖宗犹大、托兰[5],
还有德鲁莱特[6]和鹰犬,
再算上什么德拉马什、
加利费和加森,
让这帮杀人犯横在路上,
我们的大军照样向前:
我们的队伍,
十万!
有请你们的预言家俾士麦,
他不过是个最龌龊的酒贩。
让蝙蝠阿提拉出面,
去把狂风暴雨阻拦。
我们将在各地给你们迎头痛击,
因为柏林同巴黎一样壁垒森严,
我们的队伍,
十万!
莱昂塞[7]撑开他的褡裢,
能够统统把我们吞咽?
罗特希尔德[8]能把我们装进口袋,
再用手帕盖在上面?
你们这帮强盗、克雷絮斯[9],
算账的日子就在眼前!
我们的队伍,
十——万!
高强 译
注:这首诗约写于一八八六年,当时法国工人阶级为支持德卡兹维尔矿区的大罢工,掀起了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诗人在新的斗争形势鼓舞下,写了这首诗歌。
[1]欧内斯·罗什(1850—?),雕刻工人,《不妥协报》记者,以捍卫德卡兹维尔矿区和昂赞煤矿的罢工斗争闻名。一八八/九年当选为众议员。
[2]指巴黎公社时期社会主义者的人数。
[3]德卡兹维尔是法国南部的工业城镇。一八八六年该矿区的大罢工坚持了六个月之久,对全国工人运动产生了巨大影响。
[4]德纳第,法国十九世纪著名作家雨果的长篇小说《悲惨世界》中的人物,一个贪婪刻薄的旅店老板,这里泛指资产阶级。
[5]托兰(1828—1897),法国右派蒲鲁东主义者。第一国际巴黎支部领导人之一。在巴黎公社时期投向凡尔赛匪帮,成为可耻的叛徒,被开除出第一国际。
[6]德鲁莱特(1846—1914),法国保皇派诗人,反动政客。
[7]莱昂塞(1826—1898),资产阶级政治活动家和经济学家,曾担任财政部长。
[8]罗特希尔德(1783—1812),大银行家,著名的金融家族的创始人。
[9]克雷絮斯(约公元前560—546),中亚利第国的末代国王,拥有巨大财富。
美国工人致法国工人
(本篇为摘录)
一
尔虞我诈的商业,奖金给谁?
常常奖给那些华而不实的产品。
橱窗吸引行人,广告大张旗鼓,
穿着讲究的游客喝着饮料高谈阔论,
在这盛况前眯缝着眼大叫:“进步!”
二
进步!谁能相信?要看个究竟!
工业,难道按照你们布置的场面
能作出我们的判断?
你们的穿着打扮色彩十分艳丽,
可是,还有许多破烂的血衣,
我们也要拿出来展览!
对了,我们还要展览群众饿瘪的肚皮,
他们的赤贫充满着可怕的凶兆,
威胁着你们的太平日子,
在你们的世界,越穷被捐税压得越重,
在私有制的虚伪的轮轴带动下,
一切都在倒行逆施!
拿出你们夸耀的东西来。砖砌的巴士底,
明明是骇人听闻的牢狱,你却叫做工场,
我们一定要把它推翻。
那些悲惨的苦工,被关在这牢笼里,
他们看不见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这一切你可愿意展览?
还应该展览无产者的拥挤的小屋,
大腹便便的资本家在他们的客厅里,
神气活现,洋洋得意!
我们还要看看在漫长的失业时期,
当残暴的饥饿吞吃儿童的时候,
人们怎样变卖一件一件家具!
你们生产奢侈品。你们应该老老实实
统计一下:害上肺结核病的人们,
多少个受苦,多少个丧生!
每星期你们不过花费三个美元,
就把十五岁孩子的那些肺叶毁坏,
你们就是这样摧残人命!
我们还要看看被机器压死的人们,
还有那些被深井吞没的矿工,
他们被找到时已变成焦炭!
在你们的战场上,死亡的人不计其数,
死者留下了贫穷困苦的孤儿寡妇,
活下去吧,非常困难!
还应该展出资本家大老板作威作福,
全靠资本授给他们的神权。
他们对劳动工具一窍不通!
还应该展出破坏罢工的那套鬼把戏,
你们的国家支持资本家称王称霸,
全仗手中有枪炮逞凶!
管那张报纸上满篇是我们的血泪,
马蒙公司昨天又把工资大大压低,
减少了百分之二十!
老板下了命令,奴隶就得服从。
工人,脱下衣服!割开你们的血管,
把你的血交出五分之一!
他们利用危机和混乱进行剥削,
他们那些狡猾的法案中处处表明
他们并不心满意足!
我们的血已经抽出,老板,喝吧!
这决不是夸张,这是现实,是历史,
你不把它拿来展出?
啊,骗人的自由,血腥的进步!
什么话!事物在进步,人类反而堕落!
人们竟然变得愚昧!
如果我们掉进深渊,进步又有什么用?
如果生产者受苦,生产有什么必要?
人怎能受商业支配!
三
商业!商业!它使我们受苦受难!
五法郎的硬币,美钞,还有银圆,
这就是它唯一的目的!
这些商人,他们把世界变成商场。
撕碎那“自由”与“共和国”的旗号吧!
干脆给它们盖上尸衣!
我们不要再容忍这种海盗的统治!
我们要消灭和铲除不平等的阶级,
资本家和雇佣奴隶。
这万恶的世纪既然对穷人凶狠,
对一小撮剥削者充满了同情,
就该一脚把它踢进垃圾!
列宁《欧仁·鲍狄埃》
(为纪念他逝世二十五周年而作)
去年,1912年11月,是法国的工人诗人欧仁·鲍狄埃,即著名的无产阶级的《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的作者逝世的二十五周年。
这首歌已经译成欧洲各种文字,而且不仅仅是欧洲文字。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
世界各国的工人相继歌唱自己的先进战士、无产者诗人的这首歌,并且使这首歌成了全世界无产阶级的歌。
世界各国的工人现在都在纪念欧仁·鲍狄埃。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活着,并且都过着贫困的生活,就像《国际歌》的作者一生所过的一样。他在1816年10月4日生于巴黎。他创作他的第一首歌的时候才十四岁,这首歌的名字叫作《自由万岁!》。1848年,他作为一个街垒斗士参加了工人反对资产阶级的伟大战斗。
鲍狄埃出身于贫穷的家庭,在整个一生中他一直是一个穷人,一个无产者,他起先靠包装箱子,后来靠绘制印花布图样维持生活。
从1840年起,他就用自己的战斗歌曲对法国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巨大事件作出反应,唤醒落后的人们的觉悟,号召工人团结一致,鞭笞法国的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政府。
在伟大的巴黎公社(1871年)时期,鲍狄埃被选为公社的委员。在三千六百张选票中,有三千三百五十二票是选他的。他参与了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府——公社的一切措施。
公社失败后,鲍狄埃被迫逃到了英国和美国。著名的《国际歌》就是他在1871年6月,也可以说,是在5月的流血失败之后的第二天写成的……
公社被镇压了……但是鲍狄埃的《国际歌》却把它的思想传遍了全世界,在今天公社比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
1876年,在流亡中,鲍狄埃写了一首长诗《美国工人致法国工人》。在这首长诗中,他描绘了在资本主义压迫下的工人生活,描绘了他们的贫困,他们的苦役劳动,他们遭受的剥削,以及他们对于自己的事业的未来的胜利所抱的坚强信念。
公社失败以后过了九年鲍狄埃才回到法国,回来后立即参加了“工人党”。1884年他的第一卷诗集出版了。1887年第二卷出版了,题名为《革命歌集》。
这位工人诗人的其他一些歌,是在他死后才出版的。
1887年11月8日,巴黎的工人把欧仁·鲍狄埃的骨灰送到拉雪兹神甫墓地(Père Lachaise),在那里埋葬着被枪杀了的公社社员。警察夺取红旗,组织殴打。无数的人群参加了这次没有宗教仪式的葬礼。四面八方都在高呼:“鲍狄埃万岁!”
鲍狄埃是在贫困中死去的。但是,他在自己的身后留下了一个非人工所能建造的真正的纪念碑。他是一位最伟大的用歌作为工具的宣传家。当他创作他的第一首歌的时候,工人中社会主义者的人数最多不过是以十来计算的。而现在知道欧仁·鲍狄埃这首具有历史意义的歌的,却是千百万无产者……
(选自《列宁全集》第36卷第209-2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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