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生，名成励，今年二十二，本黑河人，幼稚随父母徙居津门。少警敏力学，异于众儿，家虽贫，对人未尝有窘色，惟自约俭，无竞虚华，邻里称美之。喜谈天下事，常语同学云：他日吾当宰天下，此或一时戏言，犹可察其志愿之不俗也。乙酉岁，以高第入京师某太学，业政治，三年于兹矣。

　　性恺悌，笃于交友，乐济人急，能任勤苦，甚得诸生欢心。生诚善与朋辈处，而儿女之事终非所谙习者也。盖亦尝倾慕某娃，一旦被拒，乃久不复敢动情。唯去年夏，藉友人引，生与陈娃相识。娃一顾便能爱生，生亦爱娃，遂相恋。渐不猜间，娃辄以隠事告生，云某甲尝贪我薄姿色，逼我以权，我亦一时被蛊，轻荐枕席，后便时时见戏弄，已三年，其间我深自绝意于人，有顾忌故也，今日幸得遇君，不敢讳匿，弃不弃在君矣。生闻之懔然增怀，以为丈夫不当使佳人无望，泣对曰：卿诚无私，卿诚无私，我将益爱怜卿耳，今生不能相负。娃厚感焉。生犹虑娃意不释，及国诞便携娃归见父母，以终固之。旣返京，生谓可永无事矣，乃今年四月娃骤不复见生，示决绝也。生不明其由，甚惑焉，日日与纠缠，娃不耐，告之故，云甲知我有私于君，大不乐，责我毋复见君也，渠能制我，我可奈何。非君负我，自我负君，然君长厚，必为天佑，不患无匹，失我何恨。已矣，请从此辞，惟君自珍重。生度势已难回，而诚爱娃也，不能即割舍，痛懑填于心，又谓我丈夫也，见女子有难，自当赴救，而况我所心爱者也，于是怨忿有归焉。生盖欲使娃永脱于苦厄，度灭甲始可，然杀人抵命，念父母方有待于己，将为不孝，以故久踌躇不能定。而性直，终不忍与丑恶共戴天，至九月末，贼甲之计决，一暮掩其不备而斫毙之于众人前，已而从容自首焉。

　　论曰：世或以某甲鬻术于太学，辄隆尊之曰师，付生杀甲，是弑上也，为大逆毋道，所不容诛，亦过矣。盖师弟子礼堕废已久，师既不能率正传道，而唯己私之谋，弟子乃必茍顺之，岂非谄欤。尔一氓也，我亦一氓也，如其不义，亦必争之而已，又何惮焉。付生蹈义或不免太烈，然其于今日孱懦之俗，将能有激也夫。

　　为付成励赋诗一首

　　象牙塔里夜沉沉，

　　学问虽在廉耻尽。

　　安得快人付成励，

　　诛尽衣冠兽与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