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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礼心交鄂比  题壁诗侥幸证故居

丹元·博厚 · 2009-04-15 · 来源: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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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雪芹礼心交鄂比  题壁诗侥幸证故居  

        

    一、对联的传说与实证  

鄂比这个名字,起初是流传于香山一带的民间传闻。  

1963年3月,吴恩裕、周汝昌、吴世昌等专家学者访问香山张永海,张说鄂比是曹雪芹的好朋友,曾赠曹雪芹一副对联:  

   

远富近贫以理相交天下有,疏亲慢友因财绝义世间多。  

   

八年之后,即1971年4月,在香山正白旗村39号老屋的西墙壁上,发现了题壁诗,其中就有这副“对联”:  

   

远富近贫以理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真不错。  

   

从曹雪芹逝世的1764年到1963年,时隔近200年,张永海老人从前辈口中承传下来的这副“对联”,仍然如此清晰(不算“真不错”,仅有三字差异。),至少经历了十几代人的口头流传而没有间断,可见鄂比与曹雪芹交往的故事在香山一带是深入人心,有很强的生命力的!  

传闻披露在先,“墨迹”实证在后,对于传闻来说,真是一大幸事。题壁“对联”的出现,验证了鄂比与曹雪芹的故事,虽是传说,还是有它独特的、无可替代的珍贵价值。  

由此,也警醒研究者们:对于香山一带流传的曹雪芹与鄂比的故事,要重新调整观念,重新审视,重新研究,重新认知。对“传说”进行认真的疏理与甄别。“忽略”二字,最应摒弃!“尊重”传说,“适应”民俗口语的传说方式。剔出夸张、变形、讹误的表层附着部分,恢复传说的真实与无可替代的极为珍贵的内核!那些片面地认为“传说靠不住”、“不予采信”,忽而略之,视而不见,任其流逝,甚至以“真(!)”为假,最是研究者们的大损失,大遗憾。  

“‘对联’是鄂比送给曹雪芹的”,这是口语化的民间流传。而实际情况是:鄂比有感于曹雪芹的平生遭际和与曹交往的情义故事,于雪芹死后,将这两句“对联”“题写”到曹雪芹曾经居住、写作的西小屋墙壁上……“赠送”未必属实;“题写”可鉴是真。  

“对联”、“西小屋”、“鄂比”与“曹雪芹”相关联——实实在在。真真切切。  

“对联”的传说与“真迹”的发现,为39号老屋确实是曹雪芹的故居,是他的“藏修地”,提供着强有力的佐证。  

“故居”环境景物的变迁与房舍原貌的改变,最是令人痛心疾首!扼腕叹息!  

   

二、曹雪芹题写的内容和时间分析  

题壁,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发生的?对这个问题必须首先有一个正确的判断,才能对题壁引起的许多难解的谜团有一个圆满的解释。所题诗的内容、意境、情感、内涵与题写人当时的思想、情绪、意识,可能发生的呼应与共鸣的因素,是引导我们判断题写时间的依据。  

我们先把曹雪芹题写的六首诗的内容照录在下面,以方便思考与分析。  

1.唐寅的《花月吟》  

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花[美]美[似]人临月[镜],月明如水照花香。扶筇月下寻花步,携酒花前带月尝。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作寻常。  

2.《锦帆泾》  

吴王在日百花开,画船载乐洲边来。吴王去后百花落,歌吹无闻洲寂寞。花开花落年年春,前后看花应几人?但见枝枝映流水,不知片片坠行尘。年年风雨荒台畔,日暮黄鹂肠欲断。岂惟世少看花人?从来此地无花看。偶录锦帆泾  

3.《六桥烟柳》  

疏柳长烟远自迷,六桥南北带沙堤。乱分雌霓连蜷卧,深蔽娇莺自在啼。红出夭桃销处薄,翠愁芳草望中低。赤栏杆外青[清]阴满,曾见苏公过马蹄。  

4.《鱼沼秋蓉》  

放生池畔摘湖船,夹岸芙蓉照眼鲜。丽日烘开鸾绮幛,红云裹作凤罗缠。低枝亚水翻秋月,丛萼含霜弄晓烟。更爱赤栏桥上望,文鳞花低[底]织清涟。  

5.《平湖秋月》  

曾向湖堤夜扣舷,爱看波影弄婵娟。一尘不动天连水,万籁无声客在船。赤壁未醒元鹤梦,骊宫偏熟老龙眠。朗吟玉塔微澜句,长笑凌空气浩然。  

6.《柳浪闻莺》  

柳阴深霭玉壶清,碧浪摇空舞袖轻。林外莺声听不尽,画船何处又吹笙。如簧巧啭最高枝,弱枝新缫万缕丝。翠凤不来春又老,声声诉与落花知。  

   

先说说对这几首诗的校勘问题。  

1.“[ ]”为原诗中的字。曹雪芹故意改换的字,用“_”标出。“□”为墙皮脱落的字,依原诗校补。  

2.《六桥烟柳》第二句“堤”字,曹雪芹没有错写为“提”。是研究者错认、疏忽。  

3.《鱼沼秋蓉》中的“丽”、“幛”、“罗”、“萼”、“晓”五字,曹写,与原诗无异。因墙皮破损或因糊纸粘连以致字迹模糊不清,遂使人不易分辨。“旭”、“障”、“雏”、“昙”、“晚”,都是研究者的误判,又因而作出自己臆想的解释,强加给曹雪芹,错误地传达给了读者。应适时更正才好。  

4.唐寅的《花月吟》第三句,原诗:“花美似人临月镜”,改写为:“花似美人临月境”。这一改动,比原来的诗意好得多。原诗“花美似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用花来比拟的。改为“花似美人”:只有“美人”,才堪喻之以花。  

“镜”:圆月似镜的比喻虽然很美,但太直白,也太熟套。改为“境”,则浪漫得多:美人仿佛飘飘遥遥登临月宫的真实境界了。“镜”影假,有限;“境”界真,无限。  

   

下面,我们逐字逐句地分析理解这几首诗。  

第一首,是明代唐寅所作《花月吟效连珠体十一首》之一,见《六如居士全集》卷二。  

这首诗的字面意思,看上去很平白,不难理解。但是,曹雪芹抄写它的用意,则需要我们悉心体会。  

只听得“花、月”“花、月”的,不知究竟是何用意。“花月”,一如“风月”、“风花雪月”,是古人吟咏男女爱情的代名词。将心上美人比作“花”,把美满爱情婚姻比作“月”,所谓“花好月圆”是也。“闭月羞花”,比喻佳人美貌。“春江花月夜”,也是极力渲染景色宜人,爱情的美好。唐伯虎,乃明代著名的江南风流才子,世间流传许多他的风流佳话。他的这首《花月吟》也同样是描写男女情思缠绵故事的。  

有花无月恨茫茫:    有心爱的美人在身边陪伴的时候,却没有良好的环境与美好的心情。面对渺渺茫茫的苍天大地,只有痛恨!恨什么?恨这人世间恶劣的人际环境、社会政治环境?又似乎说不清,道不明。  

有月无花恨转长:    当环境有所改善,“庐结西郊别样幽”,比较静谧适意的时候,心爱的美人却不在身边,正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花似美人临月境:    花似美人,美人似花。美人登临月宫,是嫦娥么?是可卿么?是太虚幻境的警幻仙姑么?是已经带发修行的竺香玉驾临我这胜似月宫的“正白旗村39号院”么?(曹雪芹正是于此等处,百感交集。“石头”细事,唐寅如何预知如此亲切?)  

月明如水照花香:    皎洁的明月象水一样洒满大地,纯净清幽,映照着美人,愈生幽香。 “香”字,最令雪芹触目心痛。  

扶筇月下寻花步:    扶着、拄着竹子做的手杖,踏着月色去寻找约会心上的美人。(张宜泉与曹雪芹同游广泉废寺时,曹雪芹“拽杖过烟林”,所拄之杖,不知是为竹杖否?莫非唐寅先生当年也是手扶竹杖去寻花?是巧合,还是唐寅预先有知,专为曹雪芹写作此诗?“筇”字直令雪芹失声痛哭!)  

携酒花前带月尝:    唐寅携酒与心上美人邀月共饮,爱也融融,乐也融融。(雪芹回想当年与香玉“相与共处五年八月有畸”的时候,“亦曾有是事”。门前古槐可以作证。)  

如此好花如此月:    世人只知“花月”“花月”,心欢情悦的享乐不了,然而他们哪知——  

莫将花月作寻常:    我这“风月宝鉴”,“花月花月”的故事,可不能当作“寻常”故事来看;“要看背面,方是会看”。  

唐寅此诗,仿佛真是专为曹雪芹而作,句句、字字道着雪芹心事,他怎能不引起强烈的共鸣!世间奇巧,真是不可思议。  

   

第二首,《锦帆泾》  

此诗为明初高启所作,原题为《百花洲》。题下有注:“《姑苏志》:‘百花洲在西城下胥、盘二门之间’”。见《青邱高季迪先生诗集》,雍正六年刊本,卷九,叶二上。  

冯梦龙、蔡元放编《东周列国志》第八十一回“美人计吴宫宠西施,言语科子贡说列国”中引录全诗,并且新加了标题《锦帆泾》。  

第八十一回写:越王勾践在境内寻得美女西施,献于吴王夫差。吴王想尽办法取悦西施:“又令人种香于香山,使西施与美人泛舟采香……又于城中开凿大濠,自南直北,作锦帆以游,号锦帆泾。高启诗云:”  

吴王在日百花开:    吴王:三国时,公元222年,孙权在建业(今江苏南京)称吴王,229年称帝。历史上叫孙吴、东吴。占有今长江中下游,南至福建、两广以及越南北部和中部。280年为晋所灭。共历四帝,五十九年。  

                    此句是说,吴王当政时,百花盛开,国运昌隆。  

画船载乐洲边来:    洲:水中陆地。吴王的豪华画船,满载着丝竹乐舞,沿着洲边,徐徐驶来,好一派升平歌舞,太平盛世景象。  

吴王去后百花落:    吴王逝去以后,百花凋零,盛世不再。  

歌吹无闻洲寂寞:    歌舞管弦的喧哗纷繁已经听不到了,“百花洲”陷入了寂寞与衰落。(此处仿佛有人,呜呜咽咽地唱着“二玉”故事感天动地的悲歌。)  

下面这几句诗,恰好可与《葬花吟》对看。  

花开花落年年春,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前后看花应几人。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但见枝枝映流水,  明媚鲜妍能几时,  

不知片片坠行尘。  一朝飘泊难寻觅。  

年年风雨荒台畔,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日暮黄鹂肠欲断。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岂惟世少看花人,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从来此地无花看。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曹雪芹抄录此诗,特注一笔“偶录锦帆泾”,显然他无意于《百花洲》原诗,而是着意于“锦帆泾”所反映的吴王种香采香于香山,宠爱美人西施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又恰好道着了曹雪芹的心事,拨动了曹雪芹的心弦,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吴王,可为曹雪芹之自比!隐合、暗示、意会、借寓而已;如若硬要处处指实,则又恍然若失矣。贾宝玉是曹雪芹虚构的小说人物,他借用这个小说人物,隐写了他自己的真实故事,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第三回,曹雪芹给贾宝玉戴上一顶“混世魔王”的冠冕,这当然是故意以“混世”与“清世”作对;却又是可以称“王”的。  

第三十七回,曹雪芹又给贾宝玉冠以“绛洞花王”的雅号。“绛”点“红”字。“王”字称谓,绝非虚设。此“王”谁能称得?  

所以“吴王”,非曹雪芹莫属。雍正在曹雪芹眼中心中“卜世仁”!是《水浒记》中杨志刀下的一条狗!(后文细述。)曹雪芹抄录此诗绝不可能将雍正比作吴王。  

“种香采香于香山”,既是曹、竺“相与共处五年八月有畸”的生活写照,同时又是曹雪芹于“悼红轩”中写作、著述、笔耕、(种植)香玉故事于香山脚下的真实写照。  

读着“锦帆泾”故事,与曹雪芹自身经历的这种巧中之至巧,怎能不令曹雪芹浮想联翩?慨然命笔之后,却又柔肠寸断,泪雨纷飞!  

   

第三首《六桥烟柳》  

以下四首诗均摘自雍正九年(1731年)刊刻,由傅王露等编纂的《西湖志》。  

西湖,在浙江杭州市区西。汉时称明圣湖,唐后始称西湖。古时原与杭州湾相通,后由泥沙堰塞而成。湖周约15公里,面积约5.2平方公里。环湖有南高峰、北高峰、玉皇山等。湖中以孤山、白堤、苏堤分割为外西湖、里西湖、后西湖、小南湖及岳湖。湖光山色,风景绮丽。  

所谓“西湖十景”为:三潭印月、  苏堤春晓(六桥烟柳)、  平湖秋月、  双峰插云、柳浪闻莺、  花港观鱼(鱼沼秋蓉) 曲院风荷、  断桥残雪、  南屏晚钟、  雷峰夕照。曹雪芹题写的四首诗,就是从《西湖志》描写“西湖十景”的诗中选录的。  

《六桥烟柳》为明代凌云翰所作,收入《西湖志》卷二,叶三十八下。  

疏柳长烟远自迷:    远远望去,垂柳的疏朗枝条随风摇曳,仿佛飘荡着的一缕绿色的烟云,看不清它的细部形态,一片迷蒙。疏:一条一条的柳枝下垂。与“密”相对。  

六桥南北带沙堤:    围拢着沙堤的柳树,象一条绿丝带,从南到北环护着六桥苏堤。  

                    苏堤:北宋元佑年间,苏轼知杭州时,疏浚西湖,堆泥筑堤,故名“苏堤”。堤长2.8公里,南起南屏山,北接岳庙,分西湖为内外两湖,其间架有桥梁六座。桃柳夹堤,所谓《六桥烟柳》即指此。亦称“苏堤春晓”,为西湖十景之一。  

乱分雌霓连蜷卧:    蜷卧着的柳树树冠,连成一片绿丝带,仿佛是天上的雌霓落在了苏堤上,令人难以分辨。  

                    蜷:(qǔan)蜷曲。多形容人或动物的肢体状态:两腿蜷起来;蛇蜷曲盘卧着。这里形容柳树夹堤而卧的形貌。  

                    霓:大气中与虹同时出现的一种光照现象。成因与虹相同,只是光线在水珠中的反射,比形成虹时多一次,彩带排列的顺序和虹相反,红色在内,紫色在外,颜色比虹淡,也叫副虹。因而又称虹为雄,霓为雌。  

深蔽娇莺自在啼:    娇媚的黄莺在深深的柳阴中隐蔽着,自由自在地啼鸣。(此句乃雪芹着眼处。是其“深蔽”于人迹罕至的“西郊”,自由自在地著书吟诗生活的写照。)  

红出夭桃销处薄:    夭艳的桃花,红色已经褪去,花瓣坠落销逝在那冷漠无情而且瘠薄的泥土中,孤寂堪怜。(此句雪芹哭声如闻。)  

                    夭:草木茂盛;引申为桃花艳丽。出:褪去。销:损毁,消逝。薄:与厚、浓相对;这里指情感冷漠。  

翠愁芳草望中低:    形容芳草颜色,应说青翠。而在翠字后面缀一愁字,显然此时芳草已不青翠矣,是杂乱的衰草。“浓愁”暂且说“翠愁”。低:此诗全是放眼观望,无限遐想。低字,既是指衰草低矮,更是反映了诗人感慨惆怅的低迷情绪。  

                    此句是说,本来青翠的芳草已经杂乱衰颓,远远望去,使人引起怅惘低迷的愁绪。  

赤栏杆外青[清]阴满:清阴:指绿阴、柳阴。赤栏杆:为安全警戒,桥上装有红色栏杆。此句意为:柳枝低垂,离小桥很近,以致柳阴几乎完全遮蔽(满)了小桥 。  

曹雪芹故意将原诗的“清”字改为“青”字,当然首先“青”与“赤”对应,赤栏在绿阴的掩映中,色调很美,诗意很美。然而,曹雪芹之笔,戏凤游龙,细如牛毛;他的炼字功夫更是“天下第一,古今无双”!  

将“清”改“青”,的确醒人眼目,令人产生许多联想,似是而非,说不是却又真是:“清无水”、“清不清”、“倾清”——曹雪芹是从骨子里、从血液中、从灵魂深处,与“满清”誓不两立、不共戴天的!他一字一泣,一字一血珠地哭他的《石头记》,为的就是要“清天破”“清不清”。他看到此诗中的“清”“满”二字,焉能不“分外眼红”!“青”字还可作黑色解,“阴”字也作晦暗解。将“清”字水旁轻轻抹去,了无痕迹。却又是欲盖弥彰。借他人诗酒,浇自家胸中块垒,也是“信手拈来无不是”的。神乎其技!  

    曾见苏公过马蹄:    苏公:指苏轼(1037~1101年),北宋著名的文学家、诗人、书画家。哲宗时,任翰林学士,官至礼部尚书,曾任杭州知州。苏堤,就是因他主理修筑而得名。  

                        此句承上句,意思是说:赤栏桥外面的柳阴里,留下了苏公的身影。赤栏桥上也留下了当年苏公督理筑堤工程时策马经过的蹄痕。  

                        这当然只是对原诗字面的解释。而曹雪芹选来将它题写在墙上,又赋予了新的涵义。(后文将述及。)  

   

    第四首《鱼沼秋蓉》  

    此诗载《西湖志》卷四,叶二十一上,作者陆秩。  

放生池畔摘湖船:    从养鱼的池塘边,选取船只,登船游湖。放生池:池塘养鱼,因放入鱼苗而称“放生池”。  

夹岸芙蓉照眼鲜:    鲜艳的荷花盛开在湖岸两边,分外耀眼。  

丽日烘开鸾绮幛:    烘:因是秋日清晨,丽日驱走嫩寒,船上的楼阁中已经渐增暖意,主人遂掀开鸾绮幔帐,愉享清馨景致。打开的鸾绮幛,仿佛是被丽日“烘开”的。一个“烘”字,写出了秋日清晨的寒、暖变化。  

                    绮:有花纹的丝织品,如绫罗等。鸾:传说中凤凰一类的鸟,“其状如翟(音:dí,长尾野鸡,亦称翟雉。见《书·禹贡》。)而五彩文,名曰鸾鸟……”(见《山海经·西山经》。)  

红云裹作凤罗缠:    红色的云霞洒落在船上,仿佛给鸾绮幛又缠裹了一层彩凤般的绫罗。“鸾绮”缠裹“凤罗”。鸾凤,比喻贤俊之士,也喻指夫妇。游湖人的身份大略可知。  

低枝亚水翻秋月:    亚:通“压”,杜甫《上巳日徐司录林园宴集》:“花蕊亚枝红”;又通“掩”,蔡伸《如梦令》:“人静重门深亚”。  

                    此句是说:摇曳低垂的荷梗荷叶点击着水面,圆形的涟漪扩散开去,仿佛翻动着映在水中圆圆的秋月。  

丛萼含霜弄晓烟:    萼,即花托,丛萼:指莲蓬。  

                    一丛一丛的莲蓬表面仿佛敷着一层白霜,它摇曳着,好象在轻轻地抚弄着早晨的烟雾。  

更爱赤栏桥上望:    赤栏桥:精致的小木桥的桥栏被漆成红色,既是点缀绿景,又为警戒安全。  

                    这句点出西湖十景之一的“花港观鱼”:站在赤栏桥上俯身观(望)鱼,最是引人入胜。  

文鳞花低织清涟:    文鳞:花纹好看的鱼,亦称锦鳞、金鱼。  

                    花纹好看的金鱼在莲花倒映的花影里游来游去,不时泛起清清涟漪,水面闪烁着丝绢一般的光泽,仿佛是芙蓉花纹的丝绸锦缎一般。这美妙的彩锦不正是往来穿梭的鱼儿纺织出来的么?  

——风景美,诗人的巧思更美!  

                    此句把花港观鱼的妙处,形容得可谓精美绝伦,无以复加。  

                    而曹雪芹的着眼处,更在此巧思之上。(容当后叙。)  

   

第五首《平湖秋月》  

这首诗是明代聂大年作,载《西湖志》卷二,叶二十四上。  

曾向湖堤夜扣舷:    舷:船舷。扣舷系缆上堤岸也。此诗为夜深人静,游湖归来,站在堤岸上观景抒怀。“曾”字说明此诗是忆旧游。  

爱看波影弄婵娟:    最爱看的是一轮明月映在湖面上,被水波的起伏抚弄着,引起人们无限美好的遐想。婵娟,指秋月。  

因为是写站在“苏堤”上观赏秋月映平湖的美景,“婵娟”二字正与苏东波的中秋诗“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的千古绝唱相应和。凝神观望秋月映在水波中,宁静、神秘、清纯、美好。  

一尘不动天连水:    水天相连,一尘不染,净。  

万籁无声客在船:    站在岸上看到湖中船上仍有客人的身影。籁:天籁,泛指声音。万籁俱寂,静。  

赤壁未醒元鹤梦:    赤壁:这里的赤壁,自然又是与苏东坡有关。当年他在湖北黄冈县之赤鼻矶游览,因山形截然如壁,亦有赤色,而用“幻笔”(!),借这赤壁,说那赤壁;作有前、后《赤壁赋》和《赤壁怀古·念奴娇》一词。今有“两赋堂”、“酹江亭”、“挹爽楼”、“问鹤亭”等,因苏轼而生的名胜遗迹。  

鹤:长寿之禽。《淮南子·说林训》:“鹤寿千岁,以极其游。”王建《闲说》诗:“鹤寿千年也未神。”元:大。《史记·龟策列传》:“纣为暴虐,而元龟不占”,元龟即大龟。《礼记·文王世子》:“一有元良,万国以贞,世子之谓也。”郑玄注:“一,一人也;元,大也;良,善也。”元鹤,即大鹤,亦可解作:为首的鹤。  

                    这句诗的意思是:当年苏大学士到赤壁观光游览时,面对滔滔东去的大江,欣赏自然造化之壮美,感慨千古英雄之不再,浮想联翩,发思古之幽情,叹人生之短暂,遂向“元鹤”询问长寿之道;由此而引发了多少人,沉酣于长寿的美梦之中,不愿醒来啊!  

骊宫偏熟老龙眠:    骊宫:骊龙居住的宫殿。骊龙,古谓黑色的龙。《文选·左思·吴都赋》:“……未知骊龙之所蟠也。”刘良注:“骊龙,龙名也。”  

                    骊山,在陕西省临潼县城东南,一说因山形似纯青色的骊马而得名,一说因古代骊戎族人居此而得名。后一说更为可信。骊戎,古族名。古戎人的一支。在今陕西临潼县一带。国君姬姓。曾与秦之先世通婚。春秋初,晋献公伐之,得骊姬。后为晋国所并。  

                    秦始皇陵在骊山之北,古代称皇帝为龙,秦始皇又曾巡游东海,并遣五百童男童女东渡仙山琼岛,去寻长生不老之仙药。因此,此诗中的“骊宫”“老龙”,即指秦始皇一类的梦想长生不老的人。  

                    这句说:骊宫中,老龙正酣然熟睡。(“偏”字,是对“正”在作长生不“老”之梦的讽刺。雍正皇帝就是偏执地迷信道家铅汞之术,烧炼养生仙丹而加速死亡的。雍正不正;曹雪芹看到此诗中的“偏”字,一定是要批出一个“妙!”字来的。)  

“赤壁未醒元鹤梦”,“骊宫偏熟老龙眠”。此联平仄对仗十分工稳。寓意也十分深刻警人:龟龄鹤寿,是人们追求的一种不愿觉醒的梦想;那传说中的骊宫老龙,也只能在黑暗中长眠——别再作那些不切实际,违背自然法则的美妙梦想了,还是——  

    朗吟玉塔微澜句:    高声朗诵、纵情吟唱这(平湖秋月)“玉塔微澜”的诗句吧;他能令我们——  

长笑凌空气浩然:    乐观豁达地抒发心胸中空灵博大的浩然正气!  

                    玉塔微澜,就是“平湖秋月”这处景致的一幅美丽画面,是个特写:在西湖南面的夕照山上,有座雷峰塔,皎洁的明月,将塔身披上了一层银霜,又倒映在湖水里,波光潋滟,俨然就是一座“玉塔”!更与水中“玉盘”、天上“玉盘”相映成趣,静谧朦胧,若虚若幻,若神若仙……怎能不令诗人豪兴大发,吟唱高歌声琅琅!  

雷峰塔是五代吴越王,钱俶时所建(塔于1924年倾塌,内藏《华严经》、《陀罗尼经》等文物,后移置浙江省博物馆。)。传奇剧本《白蛇传》中的白娘子,据说就是被法海镇压在这雷峰塔下。明代陈六龙写的同一题材的传奇,则曰:《雷峰记》。  

“朗吟玉塔微澜句”,既是写景,又是写事;既是写“玉塔”自身的美丽,又是写“玉塔”下面(后面)的许仙与白娘子,为了追求人间最美好的至情至爱,与法海抗争的悲剧故事。微澜,既是湖面泛起的粼粼波光,又是文章、诗意的“擅起波澜(曹雪芹语)”。  

“朗吟玉塔微澜句”,正是曹雪芹对此诗产生强烈共鸣的原因所在!  

——“玉塔”二字,在全诗中,无疑是曹雪芹的最爱。这“玉塔”,不正好可以拿来代指:为“二玉”立传的“玉塔”么?《石头记》就是一座凌空高耸,刺破“清天”,抒写人间浩然正气,玲珑剔透的“风月宝塔”、“红玉宝塔”!这“玉塔”,倒映在“清”水中,上下辉映,微澜涌动,正反两面皆有寓。况乃深处朦胧夜色之中,看不真切的。所以,必须加“注”,必须加《脂砚斋重评》!惟其如此,“玉塔微澜句”,方可琅琅吟出其中滋味来!  

    

第六首《柳浪闻莺》  

曹雪芹题写在墙上的这首诗,实际上是两首绝句的和写。原诗作者分别为明代的万达甫和宋代的王洧。两诗用韵不同。载于《西湖志》卷六。  

柳阴深霭玉壶清:    霭:云气,轻烟,轻雾。壶:盛水器。玉壶,比喻清润无暇。玉壶冰心,比喻人的品德高尚,心性恬淡。此句中的“玉壶(湖)”,实指清莹如玉的西湖。  

                    此句连贯起来应该这样表述:苏堤上的绿柳,被蒸腾的云雾缭绕着,若轻纱,如烟霞;真好似梦幻仙境一般。清润如玉的西湖,堪称“玉壶”;静谧、无暇、清澈、纯洁。  

碧浪摇空舞袖轻:    此句则着意于“动”,直写“柳浪”:清风摇曳着柳枝,仿佛掀起层层碧浪;又仿佛西施的姊妹们,款款扭动着腰肢,轻轻挥舞着翠袖。  

林外莺声听不尽:    此句写“闻莺”:莺声此起彼伏,听不尽;莺声“如簧巧啭”,听不尽;黄莺儿说些什么——听不尽。“林外莺声”当然就更是“听不尽”了。     

       “林外”还有“莺声”么?这又恰好触动了曹雪芹的心事:“世外仙姝寂寞林”当然是指虚构的小说人物林黛玉,而“林外”之人,当是实指竺香玉了?果然——  

画船何处又吹笙:    就原诗的意思而言,是说:苏堤柳林中婉转鸣叫的莺声还没听完,“玉壶(湖)”中画船上又传来吹奏“竹笙”的声音。  

                    此起彼伏,此呼彼应,把“闻莺”写得活泼、生动、传神,宛如身临其境。  

                    而曹雪芹的着眼之处,则在于“林外”“吹笙”:“笙”,从“竹”(竺)……这“画船”不知是不是来接“林妹妹”的?待我仔细听听上面究竟有没有“林妹妹”的声音……恍惚之中,曹雪芹多么希望他的心上人竺香玉能够起死回生(笙)!那画船上传来的与“林外”“莺声”相呼应的“笙”声,应该就是、分明就是竺香玉的声音啊!  

                    ——雪芹颂读此诗,想必泪下如豆矣!“不是情人不泪流”!  

   

如簧巧啭最高枝:    簧:管乐器里发声的薄片。竹笙的发声装置就叫“簧片”。“簧”,从竹(竺)。前诗有“吹笙”,此诗有“如簧”;虽为两诗,确是一诗;虽不同韵,恰合我意!将它们抄在一起——但闻柳浪莺声啭,谁知倾听我心声!  

                    此句是说:叫声象笙簧一样婉啭动听的黄莺儿,站立在柳树的最高枝上吟唱。  

弱枝新缫万缕丝:    柔弱的枝条仿佛新缫的万缕蚕丝。缫:把蚕茧浸泡在热水里,抽出蚕丝。  

                    蚕的作茧自缚,吐丝、缫丝,很自然地使人联想起李商隐的名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这样,把本来写“柳浪”娇媚,莺啼婉啭的美丽风景,悄悄地引入了悲思!这也正是曹雪芹的着眼之处:吴语发音,丝、诗不分——我拖着贫病交加的肢体,苦苦地吟诗作文,为你立传安魂,倾吐着对你的“万缕情思(丝)”。  

翠凤不来春又老:    翠凤,原诗代指绿柳中婉啭鸣叫的黄莺。曹雪芹则自赋己意:翠,绿色;射“红”字。凤,则直指竺香玉的皇后身份。前句有“如簧(凰)”,此句有“翠凤”。  

                    ——“翠凤”已经逝去,不可能再回来了;春天也即将归去;“如凰(簧)”的我,站在“最高枝”上,为你鸣唱——  

声声诉与落花知:    一字一咽,一句一啼,洒泪泣血,向“落花”诉说,因为只有“落花”知道我的心!  

                    “落花”,被曹雪芹拿来隐指已经逝去的“翠凤”竺香玉。  

                    ——这是《柳浪闻莺》么?我们分明听到了曹雪芹撕心裂腹、呜呜咽咽的啼哭之声。  

                    还是让我们屏声静气,用心听一听,他究竟哭些什么吧:  

                    维  

                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竞芳之月,无可奈何之日,怡红院浊玉,慬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糓、沁芳之泉、枫露之茗,四者遂微,聊以达诚伸信,乃致祭于    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之前曰:窃思女儿自临浊世,迄今凡十有六载。其先之乡藉姓氏,湮沦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妹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兰竞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飚;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馋,遂抱膏肓之疚。姑尔樱唇红退,韵吐呻吟;杏脸香枯,色陈顑颔。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既忳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帏恨比长沙;直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自蓄辛酸,谁怜夭折!仙云既散,芳趾难寻。洲迷聚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槎,不获回生之药。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存,襟泪之余痕尚渍。镜分鸾别,愁开麝月之奁;梳化龙飞,哀折檀云之齿。委金钿于草莽,拾翠匎于尘埃。楼空鳷鹊,徒悬七夕之针;带断鸳鸯,谁续五丝之缕?况乃金天属节,白帝司时,孤衾有梦,空室无人。桐阶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幛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连天衰草,岂独蒹葭;匝地悲声,无非蟋蟀。露苔晚砌,穿帘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闻怨笛。芳名未泯,檐前鹦鹉犹呼;艳质将亡,槛外海棠预老。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抛残绣线,银笺彩缕谁裁?折断冰丝,金斗御香未熨。昨承严命,既驱车而远涉芳园;今犯慈威,复拄杖而遽抛孤匶。及闻櫘棺被焚,惭违共穴之盟;石椁成灾,愧迨同灰之诮。尔乃西风古寺,淹滞青磷;落日荒丘,零星白骨。楸榆飒飒,蓬艾萧萧。隔雾圹以啼猿,绕烟塍而泣鬼。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薄!汝南泪血,斑斑洒向西风;梓泽余哀,默默诉凭冷月。呜呼!固鬼蜮之为灾,岂神灵而亦妒。钳诐奴之口,罚岂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在君之尘缘虽浅,然玉之鄙意岂终。因蓄缱绻之思,不尽谆谆之问。始知上帝垂旌,花宫待诏,生侪兰蕙,死辖芙蓉。听小婢之言,似涉无稽;以浊玉之思,则深为有据。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为至恰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  

                     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  

                     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离耶?  

                     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  

                     问馥郁而薆然兮,纫蘅杜以为纕耶?  

                     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  

藉葳蕤而成坛畸兮,檠莲焰以炷兰膏耶?  

文瓟匏以为觯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  

瞻云气以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  

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  

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余于尘埃耶?  

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  

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嗷嗷而何为耶?  

君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  

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  

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  

来兮止兮,君其来耶!  

                    若夫鸿蒙而居,寂静以处,虽临于兹,余亦莫睹。寒烟萝而为步幛,列枪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贪眠,释莲心之味苦。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敔。征嵩岳之妃,启骊山之姥。龟呈洛浦之灵,兽作咸池之舞。潜赤水兮龙吟,集珠林兮凤翥。爰格爰诚,匪簠匪筥。发轫乎霞城,返旌乎玄圃。既显微而若通,复氤氲而倏阻。离合兮烟云,空蒙兮雾雨。尘霾敛兮星高,溪山丽兮月午。何心意之忡忡,若寤寐之栩栩。余乃欷歔怅望,泣涕傍徨。人语兮寂历,天籁兮篔筜。鸟惊散而飞,鱼唼喋以响。志哀兮是祷,成礼兮期祥。呜呼哀哉!尚飨!  

                  

有朋友说,我们还是没有听清曹雪芹先生呜呜咽咽的哭些什么。  

是啊,曹雪芹写的这篇诔文,是“远师楚人之《大言》、《招魂》、《离骚》、《九辨》、《枯树》、《问难》、《秋水》、《大人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寓,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则以言志痛,词达意尽为止……”这对于今天崇尚“白话”、“普通话”的人们来说《芙蓉女儿诔》的“文言”和“生僻典故”,的确是距离我们有些遥远,是很难读懂的。但它是曹雪芹“洒泪泣血,一字一咽,一句一啼,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的至情至性之文。我们有必要花些气力读懂它。对它的解释,当另文述之。  

   

这六首诗,是曹雪芹题写的。题写时间在乾隆16年之后的若干年之内。  

(字迹的辨认问题,是专门的科学问题,一如指纹、相貌,是可以鉴定,可以确定的,是不容置疑的,而不是可以信口臆说,任人争论的。如何鉴定?如何确定?恕不枝蔓。)  

乾隆16年秋,曹雪芹因“养红小婆子”、“招聚匪类”,事情败露,竺香玉被迫自缢身亡。曹雪芹“惧祸出走”。虽然乾隆对他的这位“劣迹昭彰”的“表弟”再次“未予追究”,事情很快平息,曹雪芹又回到香山脚下的旗下老屋,“终日以泪洗面”,继续“一字一泣,一字一血珠”地为香玉立传,“把所有的眼泪还她”,使她“倾国倾城”的英侠事迹不致泯灭,立誓发愿,要把竺香玉(“棠村!”)作序的“‘风月宝鉴’之书”最终“哭成”!  

竺香玉的逝去,对曹雪芹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本来就放浪形骸,孤傲不羁的生活方式,更加没有了拘束和牵挂。他的生活困窘,每况愈下:“卖画钱来付酒家”,“举家食粥酒常赊”,“日望西山餐暮霞” “王孙瘦损骨嶙峋”,“一醉酕醄白眼斜”,……都是这几年时间被朋友们拍摄的特写镜头。  

曹雪芹著书的居所,被张宜泉称作“藏修地”。曹雪芹则称自己写作的西小屋为“悼红轩”。“西小屋”承载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见证了曹雪芹与竺香玉“相与共处五年八月有畸”的幸福时光,也见证了曹雪芹“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的极为艰苦的著书生活。  

现在我们看到的六首题壁诗,就是曹雪芹在这个时期和这样的背景下,怀着对竺香玉深深的眷恋与思念,精心择选前人诗句,向壁挥毫,借以谴释自己的怅惘情怀的。  

   

三、曹雪芹题诗的用意是什么?  

第一首《花月吟》与第二首《锦帆泾》,都是咏花、赞花、叹花、哭花的,诗的意境哀伤、凄婉、悲凉。时过境迁,人非物换,斯人长已空相忆,正是寻寻觅觅时:“花开花落年年春,前后看花应几人”。“年年风雨荒台畔,日暮黄鹂肠欲断”。“岂惟世少看花人,从来此地无花看”。“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如此好花如此月,莫将花月作寻常”……  

雪芹颂读《花月吟》、《锦帆泾》这样的诗,仿佛句句道着了自家心事,字字拨动着自家心弦,恨只恨好景未长,好花不再。直可与曹雪芹自己替林妹妹写的《葬花吟》对看: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死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曹雪芹独自一人,闭门写作,伤心之处,泪雨纵横,推开小窗,举杯邀月,难以释怀。仰天长叹恨茫茫,怅惘频频恨转长。恰与《花月吟》、《锦帆泾》诗意相合,反复吟诵,不能自己,乘着酒兴,向壁挥毫,一蹴而就。血泪红豆向谁抛?掷笔长叹复长歌,……  

曹雪芹眼中、心中的“花”,是指“美人”。但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美人,是专指“芙蓉‘花’”那样的“美人”。  

第三首《六桥烟柳》,诗的基调也是感伤怀旧的。第四首《鱼沼秋蓉》,则着意描写:秋日泛舟游览所见鱼池中,游鱼戏荷的迷人景致。诗中的“芙蓉”,显然是指水芙蓉,即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亦称菡萏。  

曹雪芹特别选择这两首诗,有这样几重隐意:  

1.用以“哭红”、“悼红”。  

同曹雪芹自己的诗作常常特意“点红字”、嵌“红”字一样,这两首诗,也恰恰都嵌有“红”字:“红出夭桃销处薄”,“红云裹作凤罗缠”。  

所谓“爱‘红’的毛病”,实指曹雪芹深爱竺香玉,又名:小红、红玉、竺红玉——这一点,早有研究者指明。无需赘述。  

“红出夭桃销处薄”:夭,草木茂盛。销,损毁,销逝。薄,指情分冷淡。这句诗的意思是:明媚鲜艳的桃花已经退去了火红的颜色,纷纷坠落销毁到那瘠薄无情的泥土之中了。  

曹雪芹赋予它新的寓意:美如盛开桃花一样的红玉,已经逝去,被草草葬入那冷漠孤寂的泥土中。恰与“葬花吟”中“红销香断有谁怜”一句,意思正合。  

    2.这两首诗中,都有“赤栏”字样:“赤栏杆外青阴满”,“更爱赤栏桥上望”。“赤”字又一次“点‘红’字”。怎能不令曹雪芹百感交集。  

    3.这两首诗的最末一句,都是可以用来隐寓“著书”之意。“赤栏杆外青[清]阴满,曾见苏公过马蹄”。“苏公”当然是指宋代大文豪苏东坡。他的“马蹄”所过之处,不用说翠草香,就连泥土尘灰也会沾染文人文章的香气呢!  

“清阴满”三字,在曹雪芹眼中、心中,更是十分敏感:他用情、清、倾、的谐音,“满地”谐音“满帝”等等,做大文章,寓以深意;此处恰有“清”“满”字样,何不拈来赏心玩味:  

故意将“清”字的水旁去掉,是欲盖弥彰,以醒人眼目。“青”与“赤”,又恰为一对。  

满清帝国的一段血腥凶暴的宫廷秘史,“红”、“玉”情事,虽然被乾隆朝廷极力掩盖,鲜为外人所知、渐已如烟如云,模糊不清。但是,“曾见苏公过马蹄”:大文豪的“马蹄”曾经经过的,见过的。他们留下了可供辨识的、香气四溢的“蹄”痕!这“蹄”痕,当然可以是影射《石头记》;“《石头》”是亲见亲历过的人,又是正在“《记》”录这一“痕迹”,使其免遭“泯灭”的人。  

当然更可以直指墙上这“‘蹄’(题)痕”!它定格在那里,是无法更改的真实存在!  

4.“文鳞花低织清涟”的本意是说:花纹非常好看的鱼,在芙蓉花映照水面的花影里游来游去,往返穿梭,又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就好象是织有芙蓉花纹的丝绸锦缎,而这丝绸锦缎又象是体形如梭的美丽的鱼儿织出来的。多么丰富、奇异、贴切的想象力,多么令人陶醉的如梦如幻的景象啊!优美、传神、浪漫、有趣。  

而真正耐人寻味的却是:如此美妙的诗句,又可以同时用来比喻“编织”“撰写”,为“芙蓉花”传神写照的绚丽而华美的文章。  

文鳞:编织、撰写这名为“风月宝鉴”,实为“资政宝鉴”,两面皆有寓,两面皆可照人,仿佛双面绣,胜似双面绣,可与史诗《离骚》媲美,警世骇俗,空前绝后的华美文章的人,是“文鳞”呢?还是“文龙”、“文凤”?毫无疑问,高标孤傲的曹雪芹是这样自诩的。  

花低:“芙蓉花神”是曹雪芹用来拟写晴雯、黛玉、竺香玉的“幻笔”。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是许多研究者们的共识。  

“清涟”二字,当然是指水面泛起的清清涟漪。原诗作者当年正在为“涟”“莲”谐音捻须玩味之时,又何曾料到被后来者曹雪芹拈来别解为:“清”史上掀动的一起“滔天巨浪”呢?正是:这“清涟”不是那“清涟”;那“芙蓉”怎比这“芙蓉”!  

曹雪芹的生花妙笔,神奇怪诡,戏凤游龙,我们仅凭这一点点所谓的“穿凿”,料难解“文龙”之心,难遂“文龙”之意的。  

曹雪芹“一支笔变出恒河沙数支笔”(第五回中批注),如果这一点点思寻与释解,就可称为“穿凿”的话,那么,我们的“穿凿”是不是太少、太无力了呢?这大约正是我们与绝世文豪之间的文思太过遥远的缘故吧?  

曹雪芹题写的这六首诗,是经过挑选的,有目的,有寓意的。绝不是酒酣耳热之际信笔涂抹的。(这六首诗,不是一次题写。笔的大小,墨色,以及题写时的精神情态注入笔端所显现出的字体形神,也明显不同。)  

题写这六首诗,是为“悼红轩”作注!是“镇轩之宝”!  

正白旗村39号的“西小屋”,正是“悼红轩”之所在!  

也许这个真实的“悼红轩”,与我们许多人从纸上得来的、心中想象的差别太大,几乎难以接受它。但是,世界上的事,从来都不是我们主观想象的那样。历史凝固的瞬间,有幸遗存下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没有办法改变的,它是真真切切的。我们今天还能看到它,庆幸?痛惜?感伤?义愤?牢骚?呼吁?呐喊?抗争……奈何?奈何?  

只能说历史无情,时空无情,世间规律无情,自然法则无情。几个研究者,文墨书生,也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沧海桑田,方可称为人间正道。  

泱泱华夏,亘古文明,多少人文遗存?帝王将相,佳人才子,化为黄土;更有人祸天灾,剥蚀损毁,“可惜”二字,是顾不得了。亦修亦毁,似毁却修,以此得失利益,生息不止,这就是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一个破烂不堪,毫不起眼,真假难辨的“故居”、“悼红轩”云云,也实在不必“痛心疾首”,着急上火的。它与人们生存的第一需要,的确影响不大。     

事以人兴,事在人为;斯人何在?“知音”何在?“造化主”何在!“天公”何在!  

——呜咽泣血鸟惊飞,忍听才鬼放悲音。谁解槐魂情真切,匍匐虔待文凤归。  

   

四、鄂比题写的内容和时间分析  

鄂比的“题写”时间,应在曹雪芹逝去以后的两、三年,三、五年,或更晚时间。因为此时“老屋”久已无人居住。鄂比以朋友身份代为看管;亦可以“都统”的职权,变法儿将查抄之后,已为“公用(?)”的老屋派新用场……所以,鄂比是有理由、有机会、有条件住进老屋的。  

曹雪芹生前,鄂比不可能在他十分敬重的人—— “曹二爷”家墙壁上去“题诗”的。  

曹雪芹不拘小节,放浪形骸是不假,但其阔论高谈、“一醉酕醄白眼斜”的孤傲性格就连敦氏兄弟也要“容君傲”的……鄂比有多大胆量,有什么道理,在曹家墙壁上题诗?!曹雪芹不计较,可那是曹家的家呀,一家老小的生活空间哪。鄂比再糊涂,再不明事理,再泼皮无赖,也不可能作出如此“以礼相交”的事体来的吧?   

事实上,即使是曹雪芹逝世之后,鄂比的“题写”,也是怀着十分崇敬、十分恭谨的心态,有明确的、重要的目的,经过慎密思考,精心设计,精心复制在墙壁上的!而不是酒后兴起,心血来潮,随意“题写”的!  

从西壁题诗的整体格局上,也可以看出:曹雪芹题诗在先,而鄂比题诗在后;鄂比的“题诗”,是在原题的空隙间,刻意安排的。  

现在可以确认的鄂比题写有:  

●甘罗早发子牙迟(六边形)  

●困龙犹有上天时(六边形)  

●蒿中自有灵芝草(六边形)  

●污泥陷着紫金盆(六边形)  

这四句,是曹雪芹其人,在鄂比眼中、心中的认识、评价与希望。是鄂比的思想水平与意识水平的反映。  

●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真不错!(菱形)  

这一“对联”,则反映着鄂比与曹雪芹的一段“鲜为人知”的交往故事。这段故事非同小可,不论对于鄂比还是对于曹雪芹都是十分重要的,刻骨难忘的!  

而且,曹雪芹将这段故事隐写进了《红楼梦》一书之中。  

这也是这一“对联”,历经200多年、十几代人的民间口头辗转流传,依然清晰不误的内在“能量”所致。  

●富贵途人骨肉亲,贫贱骨肉亦途人。试看季子貂裘敝,举目亲人尽不亲。岁在丙寅清和月下旬偶录于抗风轩之南几,拙笔学书。(扇形)  

●蒙挑外差实可怕,惟有住班为难大。往返程途走奔驰,风吹雨洒自啧嗟。借的衣服难合体,人都穿单我还夹。赴宅画稿尤可叹,途劳受气向谁发。学题拙笔。(扇形)  

在书写格式上,曹题多为“横幅”。直接题写时,章法、疏密、和整幅的形态都不难控制,不难把握。  

而鄂比的题写或为“菱形”,或为“扇形”。这一书写格式,在整体形态的把握上则是相当困难的。他必定要经过:题写动机的萌生——诗句选择——初稿设计——选择定稿——上墙位置的选择审定——打格子,即在墙上划出“菱形”、“扇形”格线——在墙上临摹定稿,采用摩拓双钩填墨法,或直接临写法……  

不经过这一较为复杂的过程,再高明的“题壁圣手”也是难于中规中矩的!  

无论采用双钩填墨还是直接临写,其书写姿势都是很“难拿”的:腰身、头颈、手臂,都要随着扇骨的走向而倾斜,首行和末行的倾斜,使得临摹者几乎横倒;如若不取侧卧姿势而站立书写,那么,书写者的腰部需要左右倾斜,几乎达到90°。“菱形”也同样需要打稿、划控制线,否则是很难摆正的……  

从题壁的难度上,可以看出鄂比是下了工夫的,同时,尤为重要的,我们应该看到:鄂比的郑重其事、严肃认真、小心谨慎所反映出他对曹雪芹深深的怀念与崇敬。  

   

五、鄂比“学题”的故事  

“岁在丙寅清和月下旬,拙笔学题于抗风轩之南几”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丙寅清和月”,毫无疑问,系指乾隆十一年四月。(这一年,雪芹32周岁。)  

——“抗风轩”是鄂比自家之雅号,并不是指“39号老屋”。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题写在墙壁上的两幅扇面,是鄂比自家实有之物。这也正是鄂比“题写上墙”的“选定稿”。  

为什么鄂比要选择这样一幅“扇面”,不惜耗费工夫气力,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复制”,“题写上墙”呢?即是说,这幅扇面难道有什么“重大意义”不成?  

①、扇面题诗内容的意义,自不待言。一面是鄂比自己的诗作;敝帚自珍,乃人情之常。是否为其得意之作?我们无由断言。但它反映了鄂比的真实生活和真实思想以及当时社会生活的某些方面。对于今天的研究者们来说,依然有其独特的价值。  

另一面的内容则与曹雪芹有着直接关系了。也可以说其中隐藏着鄂比与曹雪芹交往的一段感人故事。对于我们旁观者来说,是一段“感人故事”,而对于双方当事人来说,却是关系重大的、永生难忘的、甚至对于社会生活来说都有重要意义的大事件!  

②、“拙笔学题”的故事。  

“学题”二字,并非鄂比的故作谦虚,而是确有“学题”的真实故事。其指导老师就是曹雪芹,“曹二爷”。  

所谓“学题”,不是“学题壁”,而是“学题扇”,“学题诗”。  

鄂比请“曹二爷”到自己家中作客吃酒,席间谈到近日“外差住班”十分辛苦,遭了雨淋,患了感冒,还得“往返奔驰”……又谈到为某王府的亲戚家画影壁,“途劳受气”无处发泄。遂将近日所感,写了一首小诗,请曹二爷指教。雪芹端详鄂比的诗作,如果从文化修养的角度、从格律艺术的角度、从谴词造句的角度,当然难于恭维;但他是鄂比的真情实感,是鄂比的心声,是鄂比豪放性格的写真,是鄂比的风格,是鄂比的文化水平、思想水平的反映;而且音韵也大体相合。于是,雪芹略加鼓励,对“借的衣服……”这一比喻,报以会心的一笑。其它也就无须多加指摘了……  

鄂比的兰花画得不错,曾经为亲友的扇面上画兰花,小有名气。而题字,署款,却心里没底。鄂比从来没有在扇面上题过诗,对于扇面的格式设计、字数安排、题款钤印,都不甚了了。遂向“曹二爷”求教。并命家人:笔墨伺候。  

设想当年曹雪芹——“曹二爷”,手把手地教自称是“大白丁”的鄂比学题扇面时的情景,雪芹话语尤在耳边:  

——“题款的内容一般为嵌记年、月、日,再署上题写者自己的名号,钤印即可”。  

——“题写别人的诗文,落款时,要着一‘录’字;自己诗文的题写款识,则不必着一‘录’字”。(此说有曹题“偶录锦帆泾”为证:鄂比题扇的“录”字,遵循师训,甚至连“偶”字,亦与曹题相同,不敢稍违。)  

——“另有‘长款’,可附以事由、感触、注释、等等,以备流传辨识……”。  

——“在扇面上题诗,首先要把诗的字数算好,一行几个字?几行把诗写完?要心中有数。特别注意要予先留出题款的位置。第一行为通行,从上边写到下边;第二行则为少字行,或一字,或二、三字;第三行又是通行。这样疏密有致,章法谨严……这是题写扇面的一般格式……”  

曹雪芹当即挥毫,现场示范。鄂比也一点就通,立刻操练实习;遂将自家的“得意诗作”题写在扇面上。曹雪芹边看边指点评说,写完之后,鄂、曹一边赏析高谈,一边频频让茶让酒……这就是鄂比“学题”的故事。  

——此故事虽属笔者“构想”,但并无过分穿凿,且在情理之中。“题壁诗”自可为证!与其说是“想象”,不如说“题壁诗”在诉说!  

鄂比当时学题的扇面,是否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幅?不能枉断。  

但是,“学题扇”这种事,真的是一点就会的。不可能发生第二次重演。所以极有可能,这就是鄂比当时题写的扇面。这也是鄂比十分珍重,将它“复制”上墙的原因之一吧。  

如果鄂比复制的是后来自己另外写的作品,道理、理由则不够充分,其纪念意义与上墙的价值也要逊色得多。  

(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曹雪芹的题诗中,《六桥烟柳》一首,也是扇面的章法格式。只是纵行竖直,全篇呈长方型,乃直接题写,不受“扇形”制约。)  

“抗风轩”乃鄂比自家雅号。“丙寅清和月”乃乾隆十一年四月。这是鄂比向曹雪芹“学题扇”的时间。而“题壁”,“复制上墙”则是在雪芹逝世之后,大约在乾隆30年乙酉以后的三、五年间,或再晚一些。  

③、鄂比常将自己的名款题作“拙笔”,这自然是“比”“笔”谐音。“拙”字,除了与“鄂”字谐音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拙”与“浊”谐音,“浊”又与“清”相反、相对——这在当时是不能泄露,不能说破的。  

这层隐意,不是我们强加给鄂比的,而是“拙笔”的“拙”,实实在在的被赋寓了这层隐意。而且是从“曹二爷”那里“学”来的:   

贾宝玉自称“须眉浊物”,就是直接用一“浊”字,与“清”相反、相对。这个寓意是“脂批”揭示出来的。曹雪芹的反清思想渗透到《红楼梦》一书的字里行间。  

“拙笔”二字,更不排除“曹二爷”亲为拟定的可能!“从名号上设色”、“信手拈来无不是”,乃是曹雪芹的拿手好戏;是放浪不羁,嘻笑怒骂性格特点的一种不经意间的、习惯性的流露。  

   

六、“岁在丙寅清和月下旬”是怎样一回事?  

鄂比将此次“学题”的扇面,复制到墙上,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嵌记“丙寅清和月下旬”这个极为重要的时间!  

为什么这个日期很重要呢?  

因为这个时间,正是曹雪芹与竺香玉重新聚首,“相与共处,五年八月有畸”,刚刚开始的日子!  

这个日子的重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鄂比记得“四月下旬”,当时大家闻听此事,既不便于大肆铺张,又不能不热闹一下,于是置办了简单的酒席,请了为数不多的几位至爱亲朋,这对西方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旧英魂便又重新聚首于这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景幽林密的香山脚下,开始了效率极高的共同著书、评书、抄写、誊清的幸福而快乐的新生活!  

署名“脂砚”、“脂砚斋”的批语,常常特注“一笑”字样,可见他们著书生活的愉悦心情。曾被“畸笏叟”称为“脂斋取乐”之批,就是这一时期竺香玉的手笔;包括“凤姐点戏”的小说文字,都是这段时间,“脂砚执笔”创作的。  

明义的《红楼梦题咏二十首》中:“威仪棣棣若山河,还把风流夺绮罗。不似小家拘束态,笑时偏少默时多”,正是指“竺香玉”。明义见过“香玉”其人,并将所见、所感入诗。袁枚或从亲友中得知明义诗中所指,但不知姓甚名谁,遂以“某”代之。只知“尤艳”,只知其为“校书”。  

“校书”本指校核书籍的人,“香玉”当时所从事的正是这样的工作。但“校书”有时亦指妓女。袁枚所言“校书”,应指前者。明义见到“竺香玉”时,正是曹、竺创作《石头记》的一个高潮时期。  

   

七、关于“书箱”的故事  

鄂比还记得,为了庆贺曹、竺的重新团聚,也为了给曹雪芹放置书稿,就在“丙寅清和月下旬”,他专门花了三天时间,特意为曹雪芹制作了一对“书箱”,并雕刻兰花作装饰,题署“拙笔写兰”,以示纪念。  

雪芹死后,“书箱”被敦诚携去,乾隆五十六年敦诚逝世后,“书箱”便归了敦敏。敦敏为了明示“书箱”来历和“书箱”主人,以增加“书箱”的纪念意义与文物价值,特意刻下了“题芹溪处士句……”等。  

敦敏等人的这次“作伪”,落款为“乾隆二十五年岁在庚辰上巳”,其用意在于嵌记雪芹于“乾隆二十五年”江南归来,续娶“新妇”这件事。敦诗中有“燕世歌哭悲遇合”,也是指这件事。  

有人根据书箱内的题字“为芳卿所拟纹样歌诀稿本……”等,推断“芳卿”,是雪芹续娶的“新妇”。这是没有根据的主观臆说。  

其实,“芳卿”是敦敏的人。箱内题字,乃敦敏手笔。(包括所谓“悼亡诗”,也是敦敏“创作”,敦敏书写!)  

“书箱”归敦敏之后,被“芳卿”派上了新用场:放置她喜欢的刺绣、织锦纹样歌诀草稿等物。所以就有了敦敏的题字。  

书箱门上的两句诗:“清香沁诗脾,花国第一芳”,也是敦敏手笔。他嵌记了“书箱”当时主人的名字“芳清(卿)”二字。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句诗的书写格式,有些特别:“清香沁诗脾花”为首行;而“国第一芳”的“国”字,就须与“清”字取齐。这种故作参差,显然是有意为之的。敦敏着意于“清国”二字,可以肯定地说,他是从曹雪芹的《红楼梦》中,用“清”、“情”、“倾”、“卿”这一谐音字,“寓”以隐意,作大文章的创作手法中,学来的、搬来的。  

曹雪芹将“仁清巷”这一地名,利用“脂批”作为“自站地步”,批出“谐‘人情’”,便将“情”与“清”字沟通,赋予了它们特殊的用途。  

用黛玉的“情情”,谐“倾清”!用宝玉的“情不情”,谐“清不清”!  

用宝、黛的玩笑话:“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明白地指出:读者如若以为作者的这段小说文字,仅仅是宝、黛二人开玩笑,那就“看不得《石头记》”!  

“倾城倾国”,岂能以玩笑视之?“倾”覆大“清”帝国,岂是儿戏?  

尤其是作者以“客”人的“自站地步”,令人振聋发聩地高喊出千古“绝调”!揭示出他的“拟书底里”:“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戳自张罗,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这里的“情天破”即“清天破”;“情不情”即“清不清”。  

“小说”《红楼梦》的创作动机,就是要“奈何天”!就是要“敲破蒙头瓮”!就是要“誓谴愚忠”(试遣愚衷)!就是要“起‘太须换境’”,描绘一幅全新的社会生活环境,革除封建帝王专制统治,建立新的社会制度。  

名为“风月宝鉴”,实为“资政宝鉴”!内中“理朝廷,治风俗的善政”充斥于“小说”的字字血泪之中!  

敦敏一干人,对曹雪芹小说中用“清”“倾”“情”“卿”等谐音字,寓以特殊含意,表达反清思想,是十分熟知的。敦敏在“书箱”上刻制“清”“国”,不过是把玩效仿。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称道之处,但就连敦敏这个“天璜贵胄”、“宗学总管”也以如此细微的生活琐事为由,对大清朝廷不恭起来,则完全可以折射出雪芹思想的影响之深!  

敦敏大约寿至嘉庆初年,他编纂的《废艺斋集稿》和《南鹞北鸢考工志》、《瓶湖懋斋记盛》、《敬亭小传》以及《小诗代简寄曹雪芹》等,就“创作”于这一时期。  

敦敏死后,“书箱”归了春柳堂主张宜泉。如今健在的张行先生,确系张宜泉的后人;他献出的“书箱”也确实是曹雪芹的遗物,弥足珍贵!  

   

八、《石头记》中鄂比的漫画像  

早在雍正十年,曹雪芹十八岁时,与鄂比就有事关重大的“交往”。鄂比所说的,他与“曹二爷”“以礼相交”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一年。  

我们前面提到,曹雪芹把他与鄂比交往的故事写进了《红楼梦》。那么,哪一段文字,是反映他们交往的故事呢?曹雪芹使用了怎样的隐写手法,既不失掉人物原型的真实,又要适应“小说”“编织联缀”的需要,而重新进行“创作与虚构”呢?实际生活中的曹雪芹与鄂比,在“小说”中被“画”成了什么样子呢?  

好在这段文字不是很长,我们不妨将它全文摘引:  

   

不言卜家夫妇,且说贾芸赌气离开了母舅家门,一径回归旧路,心下正自烦恼,一边想,一边低头只管走,不想一头就碰在一个醉汉身上,把贾芸唬了一跳。听那醉汉骂道:“臊你娘的!瞎了眼睛,碰起我来了。”贾芸忙要躲身,早被那醉汉一把抓住,对面一看,不是别人,却是紧邻倪二。  

原来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管打降吃酒。  

如今正从欠钱人家索了利钱,吃醉回来,不想被贾芸碰了一头,正没好气,抡拳就要打。只听那人叫道:“老二住手!是我冲撞了你。”倪二听见是熟人的语音,将醉眼睁开看时,只见是贾芸,忙把手松了,趔趄着笑道:“原来是贾二爷,我该死,我该死。这会子往哪里去?”贾芸道:“告诉不得你,平白的又讨了个没趣。”倪二道:“不妨不妨,有什么不平的事,告诉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凭他是谁,有人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管叫他人离家散!”  

贾芸道:“老二,你且别气,听我告诉你这原故。”说着,便把卜是人一段事告诉了倪二。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真真气死我倪二。也罢,你也不用多愁烦,我这里现有几两银子,你若用什么,只管拿去买办。但只一件,你我作了这些年的街坊,我在外头有名放帐,你却从没有和我张过口。也不知你厌恶我是个泼皮,怕低了你的身份;也不知你怕我难缠,利钱重?若说怕利钱重,这银子我是不要利钱的,也不用写文约;若怕低了你身份,我就不敢借给你了,各自走开。”一面说,一面果然从搭包里掏出一卷银子来。  

贾芸心下自思:“素日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若今日不领他这情,怕他臊了,倒恐生事。不如借了他的,改日加倍还他也倒罢了。”想毕笑道:“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何曾不想着你,和你张口。但只是我见你所相与交结的,都是些有胆量的有作为的人,似我们这等无能无为的你倒不理。我若和你张口,你岂肯借给我?今日既蒙高情,我怎敢不领。回家按例写了文约过来便是了。”  

倪二大笑道:“好会说话的人。我却听不上这话。既说‘相与交结’四个字,如何放帐给他,使他的利钱!既把银子借与他,图他的利钱,便不是相与交结了。闲话也不必讲。既肯青目,这十五两三钱有零的银子,便拿去治买东西。你要写什么文契,趁早把银子还我,让我放给那些有指望的人使去。”  

贾芸听了,一面接了银子,一面笑道:“我便不写罢了,有何着急的。”  

倪二笑道:“这不是话。天气黑了,也不让茶让酒,我还到那边有点事情去,你竟请回去。我还求你带个信儿与舍下,叫他们早些关门睡罢,我不回家去了;倘或有要紧事儿,叫我们女儿明儿一早到马贩子王短腿家来找我。”一面说,一面趔趄着脚儿去了,不在话下。  

   

读者怎么可能想象,这段小说人物贾芸与倪二的故事竟然是模拟真实生活中的曹雪芹与鄂比的故事敷衍隐写出来的呢?我们应该怎样读,怎样思考,才能将这两者连系起来呢?  

   

九、简说“脂批”  

首先,必须尊重“脂批”,必须读懂“脂批”。  

曹雪芹将他所撰写的小说定名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如果后人明白曹雪芹的一片苦心,尊重他所说的“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改”的批语,不辜负他的“菩提之心”,知道什么是曹雪芹的“刀斧笔”……是不应该将他反复推考,字字斟酌,精心挑选的这个书名,轻意更改的!  

《石头记》是“本名”,是“石头”“记”述的他所“亲见亲历的一段真实故事”。《石头记》不能没有《脂砚斋评》。《重》字,多音,双关:一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篡成目录,分出章回。”、“余批重(chóng)出”、“四阅评过”——指“重复”。再有一意,即指“重要”:“脂批”的“分量”“重”,语义“重”,心意“重”;是《石头记》不可分割的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没有“脂批”的“点睛”与指引,要想读懂“红楼梦”,真正领会作者的创作意图,看到“小说”背后“隐寓”的真故事,的确是很难很难的!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脂本”中的“评语”,其中的“夹评”,完全是曹雪芹在小说写作的同时所作出的“明白注释”。这是他的一个写作方法:用“客”串“批书人”的口吻,作为“自站地步”,以揭示他自己不便明言的隐衷。其它任何人,没有“机会”,没有道理,没有可能,在曹雪芹还在写作的时候,能够恰到好处地明白曹雪芹的“心思”,把他自己的见解,与曹雪芹的创作意图十分吻合,令曹雪芹十分满意地“‘夹’.进去”,并令曹雪芹十分情愿地连书名也署上批评者的名字,这真的是无法想象的,绝无可能的!“侧评”的绝大部分以及大段的“眉批”,也是曹雪芹自己“再评”“三评”“四阅评过”时写下的。  

所谓“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戳自张罗”,就是说自己著书,同时自己作批注。  

   

“是作书者自注”  

   

六个明明白白的朱红批语,就写在甲戌本第三回的一处正文旁边,我们的研究者却视而不见,即使看见,也非要说注错了地方。其实,这六个字无论曹雪芹把它“藏注”在书中的任何地方,都是不错的、适宜的!  

非要把“批书人”“脂砚斋”看呆,明明是曹雪芹为自己著书之所,虚拟的书斋名号,(当然,这一书斋之名,自有来历,自有所指,自有寓意的。)非要“研究”出一个人名……“研究者”不过是把自家的思想容貌展现给读者看见罢了。  

(“畸笏”谐音“机户”。江南用织机纺织丝绸锦缎的人家,称为“机户”。曹頫曾继任江宁织造,因而有资格自称“机户”。“机户”又与“畸笏”谐音,曹頫自拟“畸笏”雅号,同时也反映了他对朝廷命官优越地位的一种潜在的情结,终难割舍。曹頫自称“废人”,与“畸笏”的署名有着相通的隐意。 “畸笏”这一雅号,非曹頫莫属!略无可疑。无需多论。)  

“畸笏”所作的评语,多写于“书眉”,并加款识:标记下批时间及署名。这是他为了区分曹雪芹自己所做夹批、眉批以及其他人所做批语而特意为之的。  

其它人的批语,偶有署名,较为零散、混杂。为数不多。重要性、价值,也不能与“曹注”、“竺评”(量少)、“畸批”相比。  

程伟元、高鹗的“续书”,所谓“程高本《红楼梦》”的最为恶劣之处,就是阉割《石头记》,砍掉《脂砚斋重评》。致使《风月宝鉴》背面的故事,无法看到了。此事乃“高庙”幕后操纵,确有马迹蛛丝可循。  

重视脂批,借助脂批,研究脂批,读懂脂批,就成为阅读并读懂《红楼梦》,必不可少的一种手段了。不读“脂批”,即使把《红楼梦》的正面文章看上一千遍,也不能算作“会看”。  

因为所谓“评注”是曹雪芹藏隐寓意,同时又揭示寓意的一种写作方法。它的寓意,其它任何人的“评批”、见解,都不能强加给作者本人。读者遵循“脂批”的指引,能够看到小说“背面”所隐藏的历史真实,“方是会看”。  

   

十、透过“脂批”的指引,揭开倪二(鄂比)故事的面纱  

——明白了“脂批”对读阅《红楼梦》的重要意义,再要读懂“贾芸”与“倪二”这段小说文字背后所“隐寓”的真实故事,就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了。  

这段小说文字,字数仅一千有零,而批语竟有近二十条(?)之多。  

下面我们就循着“脂批”的指引,看看曹雪芹怎样把自己“画”成了“贾芸”的模样;又怎样把“鄂比”“画”成了“醉金刚倪二”的“泼皮”形象的。  

(一)、在[庚辰回前],保留着作者自己所作的一条重要批语:  

   

夹写醉金刚一回,是书中之大净场,聊醒看官倦眼耳。然亦书中必不可少之文,必不可少之人。今写在市井俗人身上,又加一“侠”字,则大有深意存焉。  

   

从这段批语中,我们应该看到:  

1.醉金刚一回,虽是“夹写”,却是“必不可少”。一千有零的一段文字“必不可少”;金刚其人,“必不可少”!  

连用两个“必不可少”,可见“鄂比”其人、其事,在“书中”、在作者眼中心中是何等重要!  

至于为什么重要?为什么“书中”“必不可少”?我们现在还未能完全明了。但我们知道了,他的重要,涉及全书故事的完整性。这一“大净场”可谓非同小可。  

2.醉金刚倪二的原型鄂比,本是有一定身份,有一定官职的人,与平常意义上的“市井俗人”是有差异的。  

3.一个“侠”字,被作者赋予了什么“深意”呢?  

侠客,指有武艺、讲义气、敢于舍己助人的人。也称他们的行为为侠义之举。  

据此我们可以得知,倪二的原型鄂比,应是有武艺(军人)、讲义气、敢于舍己助人、有一定的文化修养,知书明理,敢于主持正义,“有胆量”“敢作为”的人。至于他有何“侠义之举”,并十分重大?我们必须思考。  

(二)、在“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处,[庚辰侧]有批曰:  

   

仗义人岂有不知礼者乎?何尝是破落户?冤杀金刚了。  

   

这条批语告诉我们,倪二的生活原型鄂比,并不是“破落户”,而是知礼明理的仗义之人。  

下批时的心情,颇有不平之意,歉疚之意。“破落户”三字,委屈了鄂比,冤枉了鄂比。特作批注,以为申鸣冤屈。  

(尤其要注意:这段小说正文中并没有“破落户”三字。)  

(三)、在“颇颇的有义侠之名”,[庚辰侧]有批曰:  

   

四字是评。难得,难得;非豪杰不可当。  

   

这则评语告诉读者,鄂比堪称“豪杰”一流人物。什么人才能称为“豪杰”呢?把钱借给别人,大约算不上“豪杰”的。这背后,必有隐情!  

(正文中,并没有说“豪杰”二字。打着“批书”的旗号,透露正面不便言说的隐情,这种写作方法,曹雪芹称之为:“背面敷粉”。)  

(四)、针对“醉金刚”的这一整段故事,[庚辰眉]有一条评语:  

   

读阅醉金刚一回,务吃刘铉丹家山楂丸一付,一笑。  

   

山楂丸为消积、化滞、行瘀之中药。胸腹脾满,气郁不舒,服之即刻消解,顿觉清爽。  

这则评语意思是说:读者阅读醉金刚一回文字,要想读懂贾芸当时“气郁立消”的“清爽”感觉,则务必要吃“刘铉丹家山楂丸一付”才能体会得到。强调切身感受,强调“亲口尝一尝”。光看不行,还要真吃。这一比喻颇为幽默,是针对“读阅”者,在开玩笑;所以批者便向读者发出会心的、友好的、不乏歉意、希求谅解的“一笑”。  

(五)、[庚辰眉]保留有畸笏于“壬午孟夏”(第二十四回)和“丁亥夏”(第二十六回)两条批语:  

   

余三十年来得遇金刚之样人不少,不及金刚者亦不少。惜书上不便历历注上芳讳,是余不足心事也。壬午孟夏。  

   

写倪二、紫英、湘莲、玉菡侠文,皆各得传真写照之笔。丁亥夏,畸笏叟。  

   

从“壬午”上溯三十年,乃雍正十一年癸丑(1733),其时畸笏年约44岁。雪芹19周岁。雍正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实为六年正月十五日之前)曹家被抄家之后,曹頫即被“枷号”,直到七年五月尚在“枷号”。雍正十三年十月二十日,才被乾隆“俱予宽免”。  

从“壬午孟夏”到“丁亥夏”,相隔五年之久,畸笏对“金刚之样人”,仍旧是深情依依,以至于每每阅读此段文字,便忍不住提笔下批。更有甚者,三十年前所遇到的“金刚之样人”,仿佛依然历历在目。恨不得下批时“历历注上”他们的“芳讳”。一方面说明畸笏仗义、重友情。另一方面也说明“倪二”、“紫英”等人的“侠义之举”确实感人至深,令人没齿难忘。“丁亥夏”时“畸笏叟”已年约79岁。  

尤为重要的一点,畸笏暗示读者:倪二、紫英、湘莲、玉菡之“芳讳”,之所以未予明白“注上”,只因“不便”。其实,“书上”是有可注之处的。何处可注、该注,而没有注?读者应该自己留意,仔细搜寻,仔细思辨。  

既然是“传真写照”,那么,雪芹“之笔”,必定留下了可供追寻的踪迹。熟知雪芹著书的“诸多秘法”,最为重要。  

如若能在“书中”准确地找到畸笏不便明白注出的“金刚之样人”的“芳讳”,也算了却畸笏叟郁结了二百多年的一桩“不足心事”了。  

(六)、贾芸“想毕笑道:‘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见你所相与交结的,都是些有胆量有作为的人……’。倪二大笑道:‘……既说相与交结四字,如何放帐给他,使他的利钱!既把银子借与他,图他的利钱,便不是相与交结了……’”  

针对这段描写,[庚辰侧]有批曰:  

   

如今单是亲友言利,不但亲友,即闺阁中亦然。不但生意新发户,即大户旧族颇颇有之。  

   

对于这种“亲友”、“闺阁”、“生意新发”、“大户旧族”,但图谋利,不顾亲情,不明道义的普遍的社会现象,作者与批者都颇生感慨!义愤难平!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上面这段描写中,连用了三个“相与交结”,恰好可与鄂比题写在曹雪芹家墙壁上的“对联”——“以礼相交……”对看。  

鄂比将“对联”题写上墙的动因,首先当然是他与雪芹交往的真实故事,同时与曹雪芹的这段小说文字,特别强调“相与交结”四字,不无关系。  

——“远富近贫以礼相交天下少,疏亲慢友因财而散世间多。真不错!”鄂比将这一“对联”复制上墙,精心设计,精心构思,其用意,就是要与小说文字相互关联,相互照应。  

“真不错”三字,不仅仅是“菱型”设计的“补空需要”,也不是对自己拟写对联的自我欣赏;而是对曹雪芹写的小说故事,所反映的当时社会生活的真实性,予以肯定。同时,更是对小说文字的由衷的赞美。  

   

(七)、“醉金刚轻财尚义侠”的故事,小说中是写贾芸进入“大观园”监管种树的经过。实际上隐写的是曹雪芹进入“圆明园”监管种树的经过。  

雪芹向“鄂比”(倪二)借钱,事虽小,意义大。  

贾芸借了倪二的钱,买了“冰片”“麝香”,向“凤姐”(园中主管此项工程的人)行贿,于是谋得监管种树的美差。贾芸领了银子,立刻“出西门找到花儿匠方椿家里去买树”,并“带进匠人来监工”。  

贾芸家住“后廊上”;其时雪芹在圆明园附近的“中廊下”这个地方“五(吾?吴?邬?武?)嫂子”家或有临时居所?(芹之隐写,最宜悉心体贴,处处留意。)  

曹雪芹设计的贾芸要买“冰片”“麝香”,是何用意?  

冰片:中药亦称“龙脑”。是脑香科常绿乔木龙脑香树脂的加工结晶物。因其莹白如冰,透明或半透明,质地松脆,故名冰片。芳香强烈,有群香之冠的美称。  

麝香:雄麝肚脐和生殖器之间的腺囊分泌物,干燥后呈颗粒状或块状。入中药,味苦,是中枢神经兴奋剂;外用镇痛,消肿。有特殊的香气。  

冰片、麝香是“香料”中的珍品、上品,曹雪芹将其用来比喻香玉其人,很是贴切。  

去“香料铺”买得“冰片——龙脑”、“麝香”的寓意是:向“现开香料铺”的曹雪芹的“狠舅”雍正“买回”(“赎回”、夺回!)本属于自己的恋人竺香玉!(参见:“香料铺”名称寓意奇  生花笔真抵理治文)  

借钱打点进入圆明园,谋一监管种树之职,以接近“香玉”,共谋除掉雍正之大计,此乃真故事。  

使了“鄂比”的十五两银子,做成此事,因而“鄂比”(“醉”金刚倪二)在曹雪芹与竺香玉合谋毒杀雍正这件天大的历史事件中,便是一大过节,是“必不可少之人”;亦是书中“必不可少之文”。  

鄂比深知“曹二爷”其人其事:“金盆虽破分量在”。也深知“曹二爷”借钱的用意,是要进入圆明园与竺香玉共谋除雍大计。如若不知,“侠”字便无着落,“豪杰”更是无从说起。  

“贾芸说着,便把卜世人一段事告诉了倪二。”——实际是:曹雪芹便把他的“亲舅舅”雍正,夺娶了他的“未婚妻”竺香玉,这一“不是人”干出来的“一段事”,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告诉了鄂比。  

贾芸告诉倪二的不是向“卜世仁”借钱这“一件事”,而是“一段事”。“一段事”中包括许多“一件事”。雪芹此处炼字的用意,读者不可不察。  

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真真气死我倪二……”——“真真”二字,即谐“胤祯”——“令舅——胤祯气死我倪二”。  

(程高本将“真真”二字删去,说明他们知道曹雪芹在这里是用“真真”谐音“胤祯”。同时暴露了他们对于曹雪芹信手拈来、得空便入的谐音秘法的神奇威力的极度恐惧。此一删,恰为欲盖弥彰作注!)  

倪二要为此事打抱“不平”,要替贾芸“出”这口恶“气”:“凭他是谁……管叫他人离家散!”——侠肝义胆,铮铮誓言,或乃鄂比原话如此,不可等闲视之。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颇颇的有义侠之名”,“四字是评,难得难得,非豪杰不可当”——亦可谓字字不虚!  

 “从欠钱人家索了”“十五两三钱有零的”“利钱”,这应是鄂比作为八旗军人每月(?)的“例钱”,津贴?待查证。  

  曹雪芹当时去借钱的人家,未必是他的“亲舅舅”、“不是人”的雍正家,而是就连康熙也知道的:曹頫与曹颀两家向来不和的曹雪芹的叔伯嫂嫂富察氏家借钱,“平白的讨了个没趣儿”。所谓“朝叩富儿门,富儿尤未足”;敦诚的“劝君莫叩富儿门”,亦指此事;鄂比的“对联”亦指此事。可见雪芹向本家亲戚借钱未果这件事,也是朋友间感叹亲友言利、世风不古的谈资。  

  雪芹的这种写作方法,叫作:一击两鸣,两事合为一事写。  

  正如他自己在第一回批注的:  

   

   事则实事,然亦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以致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傅粉,千皴万染诸奇——书中之秘法亦不复少。余亦于逐回中搜剔刳剖,明白注释,以待高明,再批示误谬。[见甲戌眉]  

   

   这段批语是作者经过多次推敲之后才移上书眉的,句句皆有所指,句句皆有着落。切不可以为是作者率意为之、堆砌辞藻、故弄玄虚而轻忽之。  

对于读者来说,既不能把小说人物等同于真实人物,又要从小说所描写的人物身上,分辨出真实人物的真实故事。这就必须熟悉作者的秘写方法,悉心体会,反复掂量作者“明白注释”的真正用意。  

  醉金刚倪二不等于鄂比,但倪二身上隐写了鄂比的真实故事。  

同样,曹雪芹在贾芸身上隐写了他自己的故事,但是,小说人物贾芸不等于曹雪芹。贾宝玉也仅仅是曹雪芹自己用来“现身说法”的一个逼真、灵动、夺魂摄魄的“漫画像”而已。  

    

(八)、第二十四回[戚序回后],雪芹以批书人的“自占地步”所下之批,如放歌,如呐喊;满腔悲愤,三生仇恨,化作讨还“旧债”的铮铮誓言:  

   

冷暖时,只自知。金刚、卜氏浑闲事。眼中心,言中意,三生旧债原无底。任你贵比王侯,任你富似郭、石,一时间,风流愿,不怕死!  

   

——拼了!拼他个鱼死网破。“搏击掀发”“发泄一尽”好散场。  

雍正十年壬子,曹雪芹18周岁,他为了进入圆明园谋得监管种树的差事,以便接近竺香玉,共谋除雍大计,需要贿赂主管圆明园工程的官员,于是向他的本家亲戚借钱,惹了气恼。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想到“颇颇的有义侠之名”的紧邻鄂比,或许可以帮忙。雪芹找到鄂比,便把他向本家叔嫂借钱“平白的讨了没趣”的事诉说了一遍。并把雪芹的舅舅雍正皇帝胤祯,偷偷地夺娶了“亲外甥”的未婚妻“竺香玉”,这一“不是人”干得出来的“一段事”告诉了鄂比。  

鄂比闻听此事,果然义愤不平,当即表示愿意帮助“曹二爷”“出气”——“凭他是谁”“管叫他人离家散”!  

由于有了鄂比的帮助,曹雪芹的第一步计划得以顺利实现。从而也更增加了他“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决心与信心。  

[戚蓼生序本第二十四回回后]保留下来的这条批语,正是曹雪芹此时心情的写照。下定决心,拼死一搏,讨还三生风流债!  

与鄂比交往的故事,对于曹雪芹来说,之所以重要,被他称为“书中必不可少之文,必不可少之人”,原因正在于此。称鄂比为“义侠”、“豪杰”,应该不是过誉之词。  

   

十一、“醉金刚倪二”,写尽“鄂比”  

1.“金刚”:佛教称佛的侍从力士,因手持金刚杵(古印度兵器)而得名。用“金刚”二字,比喻鄂比是手持兵器,护卫皇家的军人身份,这一比喻应该不算穿凿。  

曹雪芹与竺香玉共同完成除雍大计,得力于鄂比的帮助、护持。其打抱不平,冒死襄助的豪侠义举,为人世间的正义“护法”,被曹雪芹和畸笏视为“金刚样人”,也在情理之中。  

2.“鄂”乃满蒙人的姓氏,鄂比的前辈,“从龙入关”,亦称为“金人”。“金刚”二字,果然贴切而奇妙!  

3.“醉”字亦非虚设。八旗军人,本应护卫皇家,而鄂比的反叛行为,对于皇家来说,无疑是“罪”人——用“谐音法”隐寓不便明言的实事,是曹雪芹写作的“得力工具”!  

4.“倪二”,何以见得即指鄂比呢?原来鄂比行三,人称“鄂桑格”。“我(音:鄂。)三”则“你二”——“倪二”由此生焉。  

5.“泼皮”谐音“鄂比”!  

——虽有唐突,实属无奈。“隐写”技法,小说文字。“冤杀金刚了”。特注一笔,当面致歉。虽说“冤”枉,终属虚构。谐音妙用,映现真实。恍然大悟之后,谁不称奇道妙?谁不拍案叫绝!  

6.什么叫“专放重利债”?  

把钱借给别人,收取高额利钱,叫放“高利贷”,而“专放‘重利债’”,则似乎另有所指。  

形容“利”的状况,一般用“高”、“低”,“厚”、“薄”,“大”、“小”,“多”、“少”。而形容赋税、债务,形容压迫、剥削,才说“轻”、“重”。  

“专放重利债”,是否隐指满清政府向人民征收繁重的赋税?指统治者对人民大众实施压迫与剥削?放债、讨债,庶民不堪重负?总之,鄂比是这一“专放重利债”的政权机器中的人。个人如何能够“‘专放’‘重’利‘债’”?  

7.什么叫“在赌博场吃闲钱”?  

拿身家性命、宗族荣辱作赌注,或博得“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或落得“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一场欢喜忽悲辛……”。用“赌博场”,隐指满清“官场”,这一比喻,真可谓贴切、生动。  

“吃闲钱”,是说官员们白拿、白吃俸禄。  

清代内廷机构中担任勤务的人,称为苏拉。苏拉,满语为闲散之意。曹雪芹写“倪二”“在赌博场吃闲钱”,用以活画鄂比,真可谓字字不虚,字字皆有所指。“闲钱”的“闲”字,准确,真实,不可移易。妙。  

鄂比就是任职于、或叫混迹于、沉浮于满清官场“赌博场”,拿俸禄“吃闲钱”的“苏拉”。  

8.什么叫“专管打降吃酒”?  

打降:即打架。清代郝懿行《征俗文》:“俗谓手械斗为打降。降,下也,打之使降服也……或读为打架,盖降之声转也。”——引自“人民文学本”注释。  

“专管打降”,可不能理解为“专爱打架”。  

因为一看到“泼皮”二字,人们很容易将他们与耍无赖、“爱打架”联系起来。鄂比既不是“泼皮无赖”,也不是“专爱打架”,而是“专管打降”。  

“专管打降”,实际是在隐写鄂比的“职业军人身份”,是“专管打‘仗’”。打了胜仗,就能“吃”庆功“酒”。  

大家只知“降”“架”二字“声转”这一表象,却忽略了“降”、“仗”的谐音,才是曹雪芹隐寓真实于假语村言之中的拿手好戏。作者的“炼字”工夫,实在是忽略不得。  

9.什么叫“破落户”?  

本文前面曾经提到的一条批语,同其它许多条一样:非曹雪芹本人批不出。  

在“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我就骂不出好话来’。”[庚辰侧]有批曰:  

   

仗义人岂有不知礼者乎?何尝是破落户?冤杀金刚了。  

   

“破落户”三字诚可注意。正文中描述“醉金刚倪二”,只说“原来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管打降吃酒”、“贾芸心下自思:‘素日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并没有使用“破落户”这三个字。  

如若下批,应该写“何尝是‘泼皮无赖’?冤杀金刚了。”才对。“下批者”凭空冒出一个“破落户”,岂不是无的放矢,自造误谬?  

“破落户”三个字,读者并不陌生。第三回,贾母打趣王熙凤,说王熙凤是“泼皮破落户”:  

   

贾母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  

   

“南省”,当时泛指“江南各省”。其实,不论是南方的哪个省,也没有管“泼皮破落户”“俗谓作‘辣子’”的!  

因是贾母在开玩笑,只觉得“泼皮破落户”戴在凤姐头上,很是滑稽好玩,倒把这一不合情理的误谬忽略掉了。  

其实这一“误谬”,正是曹雪芹有意设置的。所谓“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戳自张罗”。  

他在这里打了一个结,又提示人们解开这个结的途径。或者说,他在这里设了一把锁,又在旁边放了一把钥匙。所谓“脂批”,正是解“结”的“标记”和开“锁”的“钥匙”。至于如何解开这个结、如何打开这把锁,读者则需要自己思考,自己寻求正确的方法。  

在贾母的这段“玩笑话”旁边,[甲戌本]有朱笔批注:  

   

阿凤笑声进来,老太君打诨,虽是空口传声,却是补出:一向晨昏起居,阿凤于太君处,承欢应候,是一刻不可少之人。看官勿以闲文淡文看也。  

   

这则批语告诉读者:贾母的“打诨”玩笑话,不是只为编织小说而虚构的无关紧要的“闲文淡文”,而是故意“补出”“王熙凤”生活原型的真实身份:“泼皮破落户”。  

这里的“泼皮破落户”与倪二(鄂比)的“泼皮无赖”、“破落户”相联系,在曹雪芹的写作方法里面,叫作“空谷传声”。看起来相去甚远,却是凭空传递的,是可以听见的。 “空口传声”不是用词不当,也不是用字错误;而是故意提醒读者,引起注意:这里确实是、应该是“空谷传声”。只是“借”了老太君之“口”而已。(“口”字之奇,“口”字之妙,“口”字之稳妥、贴切,读者当如何评说,如何欣赏这旷世才鬼的生花妙笔、炼字工夫呢?)  

鄂比的“泼皮破落户”是“冤杀金刚了”;而“王熙凤”的生活原型,才是真正的“泼皮破落户”。  

这越发使人困惑不解了。  

原来“破落户”是“拨什户”的谐音隐写。“拨什户”是清代宫廷管理银库的一个机构名称。“王熙凤”的生活原型就是主管“拨什户”的人,负责发放“月钱”。(这里的“王熙凤”,应似隐写雍正的孝敬宪皇后乌拉纳喇氏。这个乌拉纳喇氏所“承欢应候”的“老太君”,当是指皇太后,雍正的生母?)  

当王夫人问王熙凤:“月钱放完了不曾?”,熙凤道:“月钱也放完了……”处,[甲戌本]有朱笔旁批:  

   

不见后文,不见此笔之妙!  

   

“后文”,即指“醉金刚”一回文字。“发放月钱”即被隐写成“专放重利债”。这个“专放重利债”“发放月钱”的人,就是主持后宫事务的皇后——乌拉纳喇氏。这个皇后“不识字”。  

说王熙凤“不识字”,也不是正文中的描写。而是通过批语“透露”出来的。这在曹雪芹的“写作秘法”中,叫作:“背面傅粉”;叫作“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在“……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的,学名叫王熙凤。”[甲戌本]有朱笔旁批:  

   

奇想,奇文!以女子曰“学名”固奇;然此偏有学名的反倒不识字。不曰学名者,反若假。  

   

这则批语告诉读者:“学名”二字,乃“奇想,奇文”以及为什么说“学名”二字,是“奇想,奇文”?  

正面文字中并没有说“有学名的”“王熙凤”,“不识字”。“然此偏有学名的反倒不识字”,是“下批者”从“背面”自己捏造的。“下批者”为什么能够“捏造”呢?这就是“学名”二字的“奇”妙了:  

“学名”二字,是故意给“下批者”予留的用以“背面傅粉”的口实,“下批者”曹雪芹因予设了“学名”二字,便有了借题发挥、拿它说实事儿的机会。表面上看,是在赞美“学名”二字,实际上是为了“渡出”“反倒不识字”。曹雪芹用这种写作方法告诉读者:王熙凤的生活原型“不识字”这个历史真实。  

有的研究者在校勘这则批语时认为“‘不曰学名者,反若假’,明显有脱讹;应该校补为:‘不曰学名者,反若假〔男儿〕’。”  

其实,这“男儿”两个字,是万万加不得的!  

“不曰学名者,反若假”的意思是说:如果不在正文中予先说出“学名”二字,便无由批出“不识字”,那么,王熙凤的生活原型就显得缺少了这一份真实,“反若假”了。  

再则,王熙凤本来就是“假充男儿”,校补为“反若假〔男儿〕”,难道她是真男儿不成?  

曹雪芹的文字,真是“难为粗心者道也”。不知不可怕,妄说妄改最可怕。  

鄂比“粗通文墨,识文断字”,在这位不识字的皇后主管的“拨什户”“当差”。外人不知详情,便说鄂比家是“拨什户”。所以曹雪芹在小说文字中批注道:“何尝是破落户?冤杀金刚了!”——鄂比不是“拨什户”,“王熙凤”(的生活原型)才是主管“拨什户”!  

——这种若隐若现、飘飘渺渺、似假还真的“空谷(口)传声”,不用说一般读者,就算是研究者,如若资料识见不足,或是思路辨识发生歧异,确实很难准确无误地领会作者的小说文字背后所隐写的生活真实。  

   

鄂比在银库“拨什户”当差,这一细节,同时也证明着香山一带的民间流传,其真实可靠成分的极为珍贵的价值。  

《曹雪芹在西山》44页:  

   

鄂比最为幽默的是说自己是“鄂苏拉氏”,“苏拉”是满语大白丁。他的意思是不愿做官,也厌烦当差。他家原是“拨什户”,在银库里当差。  

   

“他家原是‘拨什户’”,乃是民间流传中发生的差错,是口误。鄂比家不是“拨什户”。但它印证着《石头记》中倪二这个“泼皮破落户”就是指在“拨什户”银库里作具体事务工作的鄂比。  

鄂比常说自己是“鄂苏拉氏”——“大白丁”,这一细节是可信的。但它与“不愿做官”“厌烦当差”,大约没有直接关系。它所反映的是鄂比的一种潜在意识,一种心理情绪,一种不满,是对他的上司“乌拉那喇氏”“不识字”的嘲讽。这也恰好印证着曹雪芹特别批注的“王熙凤”的生活原型“不识字”这一历史真实。  

王熙凤是曹雪芹虚构的小说人物,在她身上隐写了乌拉那喇氏的某些真事,但不等于说王熙凤就是乌拉那喇氏。因为王熙凤这个小说人物,还被曹雪芹装扮之后饰演(或虚构)了其它人物的事迹。  

曹雪芹利用人们的关联思维的惯性:一看到“泼皮”就想到“无赖”,一看到“打降”,就想到“打架”“吃酒”。诸如“放债”“赌博”“吃闲钱”都是“泼皮”们的恶习;“泼皮无赖”大约与“破落户”也相去不远等等。其实,虽可关联,未必关联。当关联处,却反而忽略掉了。最易发生串位、讹误之处,也正是曹雪芹巧妙地用来“隐写”生活真实的地方。  

畸笏说“不便历历注上芳讳”,不便之一:讳知者。保护豪侠人物正常的生存状态,使他们免遭文字狱的牵连、打击、迫害。不便之二:当注之处何其多?如若“历历注上”,那么,“注文”恐怕要比“正文”所费笔墨还要多些,会干扰正文的连贯与顺畅。视觉上的杂乱感,思路上的跳跃感,会使读者应接不暇。如此,注也不是,不注也不是。惟请读者仔细品味,悉心体贴,“谅而后叹”了。  

   

十二、鄂比其人以及题壁故事梗概  

生活中的鄂比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据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情况,大致如下:  

“鄂”是满族姓氏。“鄂比”二字,是几位《红》学家,从民间流传的口语中,记录在纸上之后,一直沿用的。  

据资料载,乾隆二十三年,戊寅,十一月,“鄂弼升补正红旗汉军都统,兼署刑侍。”(见周汝昌:《红楼梦新证》)。雪芹时年44周岁。  

口语流传中的“鄂比”,与史料中的“鄂弼”乃为同一个人。  

鄂比其人其事,鄂比的笑貌音容,可以在我们的想象中较为清晰地显现出来了:鄂比应是一个八旗军人,皇家护卫;蒙族莽汉,中等身材,有武艺,有胆量,有见识,仗义轻财;为人豪爽耿直。粗通文墨,字写得不错,兰花画得顺手,诗作大约也是“偶”一为之。曾为某府邸作画而“途劳受气”。年纪大约与曹雪芹相仿。  

至少在雍正十年时,就与曹雪芹“相与交结”,为曹雪芹“出气”,打抱不平。对曹雪芹的亲舅舅胤祯夺娶了曹雪芹年仅十七岁的未婚妻竺香玉,这一“不是人”干出来的事,表示了极大的义愤。并对曹雪芹向雍正讨还“风流债”的行动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曹雪芹写贾芸与倪二在半路相遇,是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意。鄂比知道“曹二爷”、“竺香玉”与雍正皇帝之间的抄家夺爱、恩怨情仇的“一段事”,不可能只是在路上一遇,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实事上,许多私下交往的细事,也不可能一一诉诸小说文字。需要“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  

这件事,对于鄂比个人来说,本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厉害关系的。但他能主持正义,不畏权势,不惜个人安危,方才称得上“侠义”、“豪杰”。“必不可少之文”、“必不可少之人”也就不难理解了。  

乾隆十一年时,曾向曹雪芹学习“题扇”。本年四月下旬,当曹雪芹与竺香玉重新聚首于“正白旗村39号”的“西小屋”,开始了效率极高的著书生活时,鄂比特意作了一对书箱赠送他们。  

乾隆二十三年戊寅,十一月,“鄂弼升补正红旗汉军都统,兼署刑侍。”其时雪芹44周岁。  

雪芹于乾隆29年甲申四月(“上巳前三日”,“年未五旬而卒”。),被其“奸兄”弘历,指使和珅,用鸩毒秘密杀害之后,雪芹的家产房屋,抄没充公;书籍文稿,悉数被抄被焚。书箱内仅存片纸只字,被敦诚称为“冰雪文”。敦诚所谓“新妇飘零”四字,是说此处房屋,有人不让她住!钦犯家属,扫地出门;无处投靠,因而“飘零”!  

曹雪芹生前好友敦敏、敦诚兄弟、张宜泉等人,曾于雪芹忌日,不能声张地到这里来凭吊故友,祭扫墓地:“竹篱茅肆座开樽”,“斜日荒烟冷墓门”;“多情再问藏修地”……就是他们来这里凭吊时写下的诗句。他们在西小屋、院门口、老槐树下,徘徊,流连,说到曹雪芹的诗,说到《石头记》,说到雪芹身世及其坎坷遭际,说到曹家与康、雍、乾三代帝王的关系,说到“竺香玉”其人其事,说到“倪二、紫英、湘莲、玉菡”与雪芹交往的历历往事……思绪万千,感慨叹息,频频怅惘。敦诚看着西壁残留的雪芹生前题写唐寅的《花月吟》:“有花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脱口吟出了“邺下才人应有恨,山阳残笛不堪闻。”的诗句。雪芹真的是死不瞑目,真的是“此恨绵绵无绝期”的。  

老屋抄没充公之后,长期无人居住。屋内早已空无一物,只有西墙上残留着雪芹的题诗墨迹,弥足珍贵。鄂比每次到小屋来,都要默立良久。想到他与雪芹“以礼相交”的往事;想到雪芹点着小油灯,坐在炕桌旁,围着破毛毡,艰苦写作的情景;想到竺香玉与曹雪芹“相与共处五年八月有畸”的那段日子;想到曹雪芹将他借钱的故事写进了《石头记》,将堂堂的汉军都统,“拨什户”的差官,漫画成“泼皮破落户”的“醉金刚倪二”,又颇觉好笑;想到“丙寅清和月下旬”他向曹雪芹学写诗、学题扇的情景……对曹雪芹的怀念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愈加强烈起来。  

有一段时间,鄂比干脆住进了西小屋,与曹雪芹的题诗为伴。因为这一题诗,是曹雪芹留给故人的唯一念想儿了。曹雪芹的珍贵遗物已被抄毁殆尽,荡然无存。后人如若寻找雪芹踪迹,惟有仰天长叹息了。于是,鄂比想到:何不将当年在曹雪芹指导下,题写的扇面复制到西墙上,以示纪念呢?  

于是,他便开始了“写什么”和“怎样写”的设计构思。  

“对联”是首选,因为这是与雪芹“相与交结”、“以礼相交”的真故事;同时也是对小说文字的直接呼应与印证;纪念意义也最为珍贵。  

“扇面”是鄂比最为珍视的对象。每当看到扇面,曹雪芹教他“学题扇”“学题诗”的情景便恍如昨日,浮现眼前。  

尤为珍贵的是扇面上的题款,记录着曹、竺“相遇共处,五年八月有畸”起始的时间!  

尽管将扇面复制上墙,颇费周折,要花工夫,但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工程”完成好。也算了却一桩永难了却的心愿吧。  

如何复制上墙呢?第一,插空儿,是必然的。第二,要与雪芹的书写格式有所区别,所以选择菱形与扇形。第三,字体不能大于雪芹的字体——原则既明,便动手在墙上定位、打格子。  

“远富近贫……”这一对联的复制相对容易些,因为纸稿平展,可以采用双钩拓印之后再填墨的办法。而扇面的复制,要么直接临写,要么重新写稿,然后再依新稿双钩拓印填墨;而直接临写的难度是很大的。  

鄂比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复制上墙,都是很花工夫的。从设计构思到复制完成,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鄂比的“题扇诗”中有句:“借的衣服难合体,人都穿单我还夹。”有人据此理解为:鄂比很穷,连衣服也要向别人借着穿。  

其实,这是一个误会。鄂比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市井俗人”、“穷人”。他是八旗军人,在“拨什户”银库当差;官至“汉军都统”。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一如曹雪芹所隐写的:是在“专放重利债”的政权机器中任职的人、是“专管打降(打仗)吃酒”、“在赌博场(官场、名利场)吃闲钱(享俸禄、拿例钱)”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向别人借衣服穿呢?  

“借的衣服”,是比喻。因为他的军服、官服,是要收回的,是要交旧领新的。所以,好比是皇家借给他们的;借来还要再还回去。这一比喻,是牢骚,是不满,是讥讽皇上吝啬。换季也不及时,该穿单衣服的季节了,军人们还穿着夹衣。  

这当然只是一种表象,它所反映的管理漏洞、官场腐败、皇家苛刻、军民劳苦、大清不清……才是实质。所以雪芹看到此句,便报以会心的一笑,肯定了鄂比的这一比喻,看上去平铺直叙大白话,但还是很有诗的味道,能给人以回味的余地。  

   

十三、“认真”真比“辨伪”难  

我总感觉胡德平、吴恩裕先生等几位红学家当年扑下身来,深入民间采风,调查研究,挖掘整理,认真执着的精神,特别令人钦敬!  

民间口头流传的珍贵价值常常是文字资料无法替代的。尤其是香山一带流传的关于曹雪芹的种种传说,都应该实事求是地进行深入的研究。  

传说中的鄂比,与《红楼梦》中曹雪芹隐写的倪二,“对号”、“斗榫”,严丝合缝;人们在惊叹曹雪芹文思慎密,炼字精微,隐写秘法,玄妙绝伦的同时,不是也印证了传说的真实可靠成分,乃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吗?  

传说往往比文字资料更为生动,更为鲜活。  

研究者需要注意的是如何剔出传说中变形的部分、夸张的部分、添枝加叶的部分,从而把真实保留下来。一如出土文物,不能一看到表面附着厚厚的垢尘渍污,便一口咬定是假。即使是真假杂揉,真实成分不多,也要把那几分真实准确地拈出,使其免遭流失之憾。  

民间传说中的真实成分,惟其稀少,愈显珍贵;惟其难于辨识,愈要精心辨识。这才是研究者本应具备的品格。  

认真比辨伪更难,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辨伪的论结即表示事务的终了:假古董,伪文物,从来都是鄙弃、指斥的对象,没有价值可言。而“认真”,则是新一轮收拾整理工作的开始:分类、整修、拼合、复原、论证、收藏、展示、保护……一系列的艰苦细致的负责劳作接踵而来。“辨伪”,则无“原”可“复”。一旦论结,完事大吉,在一旁心安理得地高呼胜利去了。更有甚者,“认真们”精心修复之后的残损部分,锈蚀部分,必要的粘连、填充部分等等,将永远成为“辨伪们”攻击的口实,理直而气壮。很难复原乃至无法复原的支离残片,即便是万确千真,要想说服“辨伪”者们承认其真,那当真只是一厢情愿!  

认真难,最难的要算是损失难于挽回了!“痛心疾首”四字,“辨伪”者是概不享受的。  

当然,辨伪自有辨伪的难处,它的意义、作用、价值也是不容贬低的。辨伪与认真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求真、求是。  

   

十四、传说鉴真,略拈几例  

《曹雪芹在西山》中,许多传说的可信程度是很高的,有些需要稍加拂拭与纠正,即可辨识它的本来面目。  

我们不妨尝试着分析几段。  

   

鄂比,正白旗人,人称醉鬼鄂三(“醉鬼”二字,不能排除小说中“醉金刚”的影响。),为人见义勇为,急人之难,喜欢打抱不平。虽然很穷(此说似有不实。)但生就一付傲骨,对谁也不低头,遇见什么事都敢于出头露面。他文化虽然不高,但也粗通文墨,尤其擅长绘画……他原住在正白旗村北上坡下,河墙里面的第二个门内,一座有三间屋子的院落里。现在这排房子已经拆毁了。  

   

鄂比的遗作比较多,玉皇顶的“吕祖行云图”;镶红旗小庙的“风竹图”;正白旗北边关帝庙的“墨龙画”都是他的杰作。尤其是墨龙画得更为逼真,在浓云密雨中,一条巨龙昂首藏尾,利爪伸出,形态如生,望之令人生畏。  

舒老言之凿凿,似曾见过这些壁画。鄂比遗画,价值不论多少,想必也早已荡然无存了。  

下面这段文字,我以为值得推究:  

   

曹雪芹和鄂比经常往来,文化虽有高低,但性格相同,彼此引为同调。鄂比也深    

受曹雪芹影响,爱其雅谑高尚,特送他对联一幅以表敬忱。曹雪芹也以知我者,鄂比也,欣然受之。曹雪芹逝世以后,无力抬埋,多亏鄂比给他化官吊,才得以安葬。  

   

这段叙述,是从前辈口传的痕迹十分明显,并且可与其它文字资料相印证。  

1.“对联”是口传的“专利”,不见任何文字记载,却被“题壁”的发现证实了“口传”的真实不虚。  

2.曹雪芹确曾不止一次说过“知我者,鄂比也”,极有可能是鄂比于雪芹死后,他自己透露给亲友的实情。虽已无由寻求确证,但是,却可以从曹雪芹小说故事的“隐写”中,找到不容置疑的证明:曹雪芹把他的53岁的亲舅舅胤祯利用手中的特殊权力夺娶了他年仅17岁的恋人竺香玉这一“卜世仁”干得出来的“一段事”告诉了鄂比。如此重大的、不宜说与他人的“国家级机密”兼“个人隐私”;掉脑袋、灭九族的天大情事,如若没有较长时间的密切交往、秉性相投、互相信赖、引为知己,曹雪芹是绝无可能说与他听的。他们二人交往的密切程度非同一般。曹雪芹将鄂比视为知己,并在书中连连批出“难得,难得”,亦可想见他们交往之深,情感之重了。  

仅仅因为借给了曹雪芹若干银子,曹雪芹便“授予”鄂比“义侠”“豪杰”的堂皇冠冕,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事实上,在曹雪芹毒杀雍正的过程中,鄂比以他的特殊身份,必定有其“大得力处”。甚至后来帮助曹雪芹逃避辑查追杀、隐藏著书、接济生活上的困窘等等,都起到了仿佛“金刚样人”的护持作用。以致曹雪芹连连申说,此人在书中“必不可少”!“义侠”、“豪杰”!  

“知我者,鄂比也”,此话最宜民间私下的口头流传,而且不易变形。  

3.“引为同调”,也是二百多年口传而没有变形的,甚至是鄂比当年果真使用过的词语。  

同调:比喻志趣或主张相同的人。从我们上面分析的情况看,曹雪芹、鄂比二人“彼此引为同调”,应是十分契合的。  

曹雪芹与鄂比的民间传说,绝大部分,应是鄂比本人或鄂比的后人首先散布出来的。“小鬼不推磨”的故事;屠夫单老二最爱讲的“一碗酒”的故事,应该都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后人“加工”“再创作”的成分相对多了些罢了。  

恢复这些故事的本来面目,需要认真地、深入研究,深入思考,调整思维方法,调整学术观念;同时,更应学习胡德平、吴恩裕先生等人苦心搜寻、奋力挖掘的敬业精神,不断发现新线索、新材料。  

   

十五、曹雪芹为什么要引导读者去看《水浒记》中杨志卖刀一场戏?  

还有一则批语,十分重要。涉及的问题也比较多,不能忽略。  

   

这一节对《水浒记》杨志卖刀遇没毛大虫一回看,觉好看多矣。己卯冬夜。  

   

不与《水浒传》中杨志卖刀一回对照看,便无法知道究竟是谁比谁“好看多矣”。这显然是曹雪芹希望读者能够对照着看。他有什幺弦外之音,难于一语道尽,也未可知。  

好在这段文字也不甚长,引在下面,以便分析思考,亦可免却读者翻检之劳。  

   

杨志寻思道:“却是恁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从来跟着洒家,如今事急无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好做盘缠,投往他处安身。”当日将了宝刀,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走到马行街内,立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将立到晌午时分,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出卖。  

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内去躲。杨志看时,只见都乱窜,口里说道:“快躲了,大虫来也!”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当下立住脚看时,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条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攧撞将来。杨志看那人时,原来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行凶、撞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满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  

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几钱?”杨志道:“祖上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什么鸟刀,要卖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牛二道:“怎的唤做宝刀?”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杨志道:“你便将来,剁与你看。”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讨了二十文当三钱,一垛儿将来放在州桥栏干上,叫杨志道:“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杨志道:“这个值得什么?”把衣袖卷起来,拿刀在手,看的较准,只一刀,把铜钱剁做两半。众人都喝彩。  

牛二道:“喝什么鸟彩!你且说第二件是什么?”杨志道:“吹毛得过,若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牛二道:“我不信。”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杨志左手接过头发,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众人喝彩。  

看的人越多了。牛二又问:“第三件是什么?”杨志道:“杀人刀上没血。”牛二道:“怎地杀人刀上没血?”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来我看。”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只狗来杀与你看。”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甚幺?”牛二道:“你将来我看。”杨志道:“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不是你撩拨的!”牛二道:“你敢杀我?”杨志道:“和你往日无冤,昔日无仇,一物不成,两物现在,没来由杀你做甚幺?”  

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牛二道:“我没钱。”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牛二道:“我要你这口刀。”杨志道:“我不与你。”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跤。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家的刀,又把俺打。”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牛二喝道:“你说我打你,便打杀直甚幺?”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嗓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卖刀的一段文字就摘引到这里。  

凭心而论,施耐庵写的杨志卖刀,与曹雪芹写的“醉金刚轻财尚义侠”,就小说叙述的章法、编织故事的手段而言,难分高下,各有千秋。而且杨志卖刀时,与牛二的对话,来言去语,逐渐升级,步步紧逼,丝丝入扣,生动、鲜活、紧张、刺激,其“好看”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雪芹的文章。  

曹雪芹先生竟然毫不谦虚,毫不客气地说自己的文章比施耐庵“老师”的“好看多矣”,这是为什么?什么地方“好看多矣”?  

我们读者将这两段文字对照着看了,曹雪芹下这条批语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如果我们没看,那就辜负了曹雪芹的一片苦心。至于什么地方“好看多矣”,那是需要读者自己去比对的。  

1、一个是“牛二”,一个是“倪二”。恁般凑巧,真可谓无巧不成书。“牛二”写得再生动鲜活,也只是小说人物;而“倪二”既是小说人物,又同时隐写了“鄂三”这个真实人物。看了正面还能透射背面,而背面人物又竟然是“传真写照之笔”,把鄂比的身份从不同视角勾勒锁定,分毫不爽,清晰可辨。岂不是“好看多矣”?  

2、“牛二”是“破落户泼皮”,“倪二”是“泼皮破落户”,虽然难逃抄袭、照搬之嫌。但摇身一变,翻出新意,这“泼皮”不是那“泼皮(鄂比)”;这“破落户”也不是那“破落户(拨什户)”。是单色调好看,还是“背面敷粉,千皴万染”好看呢?更有可以闻听的打诨“空口传声”,竟然若隐若现,若虚若实,飘飘遥遥地托出一个绝色的美人儿来;这个美人儿竟是真正的“泼皮破落户”。这又岂是“好看多矣”所能形容的?  

放下这两个巧宗儿不说。曹雪芹执意要读者比对着看,还有几处令人醒眼、提神的亮点。虽然杀气瘆人,鲜血淋漓,却是最令曹雪芹“出气”解恨、积郁顿消的文字,他巴不得指给读者看。不妨拈出:  

   

1.“杀人刀上没血。”  

2.“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  

3.“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只狗来杀与你看。”  

4.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曹雪芹与竺香玉因“情极”而毒杀雍正,其事“未露”,可谓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刀上没血”。  

毒杀成功之后,弘历佯装不知,未予追究(这是隐瞒皇考丑闻的最佳手段!),“并无血痕”。刀快,人更快。郁结三生的无底风流债,一朝讨还,焉能不快?开夜宴、咏螃蟹、乐翻天。——“只是个快”!  

“禁城之中”的“雍正皇上”,“如何敢杀”,如何能杀——“你不信时,取……来杀与你看”。被杀掉的皇上“不是人”。“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骂什么话呢……竟然被施耐庵老师说了出来。  

“满地”,谐指“满清皇帝”。这是曹雪芹运用“谐音秘法”的熟套。《石头记》第一回,曹雪芹欲指出贾雨村即隐指雍正,特命雨村“对月寓怀,口号一绝”,其中有句:“满地清光护玉栏”,这个“满地”,即谐音“满帝”。有人将“满地”改为“满把”;“清光”改为“晴光”,不通之甚!  

——曹雪芹看着施耐庵老师书中这样一连串的精彩字句,与自家心事“撞个正着”,天下竟有这般奇奇巧巧的蹊跷之事,他如何不拍掌称快!“曹子大笑称快哉”,定邀看官共分享!  

雪芹此批,读者是无论如何不应忽略的。  

   

又有研究者将此批中的“《水浒记》”之“记”字“错讹”,归罪于抄手学识浅薄。其实,不仅冤枉了抄手,也辜负了曹雪芹的苦心。  

“记”与“传”,字形差异很大,不易抄错的。我们倒要感谢抄手忠于原作“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改”的警示,为后来的读者保留了这一弥足珍贵的“明显的常识性错误”。  

在曹雪芹的文学“字典”中,中国的古典文学名著,有资格比肩并称的,皆可称之为“记”。《史记》典范首领,为“传记”文体之冠。《庄子》、《离骚》都是“记”。说部中:《西游记》、《西厢记》(《会真记》)、《水浒记》、《三国记》,当然还有“蠢物”的《石头记》!  

其实,对《石头记》的写作方法、叙事技巧,影响最深的,就文学创作而言,理当首推《水浒‘记’》。稍加比对,即可发现太多的借鉴、学习、承袭的痕迹(此不赘述。)。  

“石头”与“水浒”恰是平仄对仗,字意对仗,十分工稳的妙联。  

曹雪芹“谬改”《水浒传》为《水浒记》,亦有记、传不分,记、传互用之意。《石头记》亦可称为《石头传》。“既可传他,又可传我”、“倩谁记去作奇传”,都是“传”字多音转换的妙用。其用心之“奇诡”,寓意层次之丰厚,取意辐射之融通,“信手拈来无不是”。读者粗心,不谙体贴;自家未得确解,反而鄙视、责怪“抄手浅薄”。“石头”焉能不“哭”!  

   

04年春  

   

   

【附】(题外絮语)关于“鄂比”的“鄂”字读音的问题  

关于“鄂比”的“鄂”字读音的问题。与“鄂”姓者有过直接或间接接触的人,大约都知道:“鄂”字读音为:aò 奥。   

“鄂” (aò 奥)姓的人,似乎不是很多,我在写作此文时,还是读作“饿”的。后来将拙文拿给朋友看,我依然将“鄂比”读作“‘饿’比”。友人便纠正说:这个字,用作姓氏时,读作:aò 奥。并例举某某单位有个司机师傅,就是姓“鄂” (aò 奥),大家都称他:“鄂(aò 奥)师傅”。朋友的善意纠正,令我很是尴尬,自惭孤陋寡闻,见识浅薄。  

其实,这似乎不应责怪自我的,谁让“鄂” (aò 奥)姓的人不是很多呢?我们没有接触过,也有情可原的呀。  

这种推托,虽然得到了心理上暂时的平和,但是奇怪得很,总是有一种难以言说、无以名状的“耿耿然”。  

终于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是自己爱刨根问底,探询究竟,爱钻牛角尖的毛病在作祟:“鄂”字,明明读作“饿”,为什么用作姓氏时,就读作“鄂” (aò 奥)了呢?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现在广告里老在播放的“鄂尔多斯羊绒衫”,不就是读作“饿”么?还有“鄂伦春”、“鄂温克”……都读“饿”的。不行,得问问“字典老师”。  

中国社会科学研究院语言研究所辞典编辑室编,商务印书馆1995年出版的《现代汉语辞典》285页:  

   

鄂 è ①湖北的别称。②姓。  

【鄂博】èbó 见〖敖包〗。  

【鄂伦春族】Elúnchūnzú 我国少数民族之一,分布在黑龙江。  

【鄂温克族】Ewēnkèzú 我国少数民族之一,分布在黑龙江。  

这本《现代汉语辞典》收入词条3个。释义是两个:一是湖北的别称;一是指姓氏。“鄂”字用作姓氏时,是读:è“饿”;并没有指示读:aò 奥。  

由辞海编辑委员会编辑,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版的《辞海》中,第1038-1040页,“鄂”字的释义有八个;收入词条28个。现将释义摘引如下:  

   

鄂 (è)①古国名。⑴西周的诸侯国。金文作姓。在今河南 南阳北。⑵西周别封之国。周夷王熊渠杨越(今湖北 鄂城),封其中子为鄂王。⑶战国楚国封君的封邑,在今湖北鄂城。遗物有楚怀王时的“鄂君启节”。②古邑名。春秋 邑。在今山西 乡宁。《左传·隐公六年》:“顷父之子嘉父晋侯,纳诸人谓之鄂侯。” ③湖北省的简称。因代省会武昌以后鄂州的治所而得名。④通“愕”。惊愕。《汉书·霍光传》:“群臣皆惊鄂失色。” ⑤通“谔”。直言貌。见“鄂鄂”。⑥通“萼”。花托。《诗·小雅·常棣》:“常棣之华,鄂不韡韡。”⑦边际。杨雄《甘泉赋》:“纷被丽而亡鄂。”⑧姓。代有鄂千秋。  

   

《辞海》中“鄂”字的释义第八,还特别例举了“汉代有鄂千秋”,也没有指出应该读:“鄂(aò 奥)千秋”;显然读:è“饿”还是正确的。  

鄂尔泰算得上是清代的名人,《辞海》“鄂”字词条中也收入了“鄂尔泰”的名字,并有简略的生平介绍。不知清史专家们是读作“鄂(è饿)尔泰”还是读作“鄂(aò 奥)尔泰”?  

我向北京的民俗学者邹先生求教,邹先生回答说,他接触到的清史研究者都是读作:“鄂(è饿)尔泰”。他说他也曾经结识过自称“姓鄂(aò 奥)”的朋友。至于为什么读作“鄂(aò 奥)”?他也有过思考与求证,但都没有较为明确的、可以征引的材料,来支持令人信服的结论。“鄂(aò 奥)姓”朋友自己也说不清。  

邹先生自己个人的看法是:与“‘谐音’文化”有关。是生活中自然形成的。  

邹先生说:  

……  

在人际交往中,友人初识,最常用的礼貌用语之一是:“您贵姓?”  

回答说:“我姓鄂(è)”。  

“我姓鄂”,谐音“我性恶”,很不好听,很不顺耳,总觉着别扭。  

小孩子都知道成天的念叨:“人之初,性本善”,您老人家可倒好,竟然坦然自若地宣称:“我性恶”!给初识朋友的第一印象,至少是为之一振,稍缓之后,便有了一种不便言说的微妙感觉。  

当然,只要不点破这个“谐音问题”,大家都不在意,也就没那回事,各自平安。然而,一旦人们意识到这个“谐音问题”,点破这个“谐音问题”,心里就不舒服了,潜意识中,就要自觉或不自觉地,甚至是十分强烈地回避它,忌讳它了。  

对于“鄂”“恶”谐音的回避与忌讳,起于何时?是否与《石头记》的“谐音秘法”有关?是否与“鄂比”有关?久已无从考证了。  

如若清代人,称“鄂尔泰”为“鄂(è饿)尔泰”,称“鄂比”为“鄂(è饿)比”,那么,“鄂”“恶”谐音的避讳,便真有可能与《石头记》“谐音秘法”的流传,或与“鄂比”(鄂姓后人)有关系了。  

这个“谐音问题”,实际上是人们普遍存在的一种“潜意识”,是“心理学”研究的范畴,“民俗学”中,“民俗语言学”研究谐音变异,其中也会涉及“心理学”问题。  

民俗中的许多不解之谜,之所以难寻答案,一是没有文字记载;二是民俗中许多问题既是古老的,又是鲜活的,是身边的,是司空见惯的,是处在常常被忽略状态的,是难以捕捉的,是随时间的流逝而自生自灭的;尤为重要的一点是:许多问题本身是回避解释、拒绝解释的!有些问题,探讨一下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说说无妨;有些则“不可说”,说破反而不妙、不美。保持特有,保持个性,保持神秘,保持自然态,保持原生态,这才可以谓之“民俗”。  

字典中记载的“鄂”,读作(è饿),不错。民间则读作(aò 奥),这是自然的选择,是民间的“创造”,是理应受到保护,受到尊重的。这里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  

做学问者,常有知识渊博,学富五车,著作等身,诚可尊敬。而有些则常常被称作“钻牛角尖”、“傻气”、“呆气”、“书生气”、“学究气”。一些研究者,忒认死理儿,不讲实际,不注重从民情民意中学习,不注重从生活实践中学习,唯“书本”为是,唯“资料”为是,唯前人之成说为是。实不可取。  

“钻牛角尖”不可怕,钻透它,也就出来了。可怕的是:一头钻进去就不肯出来,以为自己“发现”的那个“尖端”、“极顶”就是唯一的、最高的、终极的真理。这是最为要不得的。  

……  

   

邹先生的一席话,虽然没有刻板的、引经据典的“考证”,但却是基于民俗实情,深入浅出,很有道理,很有说服力。毕竟是道行高深的学问家。  

邹先生也很会批评人:“钻牛角尖”不可怕,钻透它,也就出来了。可怕的是:一头钻进去就不肯出来,以为自己“发现”的那个“尖端”、“极顶”就是唯一的、最高的、终极的真理。这是最为要不得的。  

我这个好钻牛角尖的人,可真的要提高警惕,甚或幡然省悟呢!“钻透它,也就出来了。”平实的语言,的确是我们学习和思考问题时必须遵循的基本准则。重要的在于“钻透”!重要的在于“出来”!  

关于“鄂”字读音的问题,可以作结论了:  

“字典”上记载的,一点儿都不错。查一查,想一想,“钻透牛角尖”,寻求真明白,请教真专家……完全应该,确有必要。而生活中,您该尊称“鄂(aò 奥)师傅”、“鄂(aò 奥)先生”,您还得尊称“鄂(aò 奥)师傅”、“鄂(aò 奥)先生”。  

至于“鄂比”,念作“è饿”还是念作“aò 奥”,似乎不十分重要了。反正鄂比先生是不计较、不介意的。清代如若读“è饿”,我们改读“aò 奥”,反而有失历史真实了呢!  

字典中的记载与生活实际的矛盾现象,在我们“钻牛角尖”之前,认为是“矛盾”的;当我们“钻透它”,“出来之后”,“明白”之后,这个“矛盾”也就不成其为“矛盾”了。一个是“文字典籍”的记载与规范,一个是“鲜活的民俗现象”,它们原本就是并行不悖的。  

                                  

 06年,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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