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爷七十多岁了，由于辈分比较大，村里人都喊他善爷。生产队那会儿善爷是队长兼支书。最近村里人发现善爷怪怪的，经常见他在村周围转悠。
善爷吃过午饭又出来了。冬天的阳光暖暖的，善爷背着手向村外走去。他来到了村东头光秃秃的沙窝地，思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这里是一片小树林，方圆好几里。林子里什么都有，野兔，各种各样的小鸟，有人甚至还逮到过獾。林子是块宝地，秋天篓树叶、捡柴禾，冬天逮小鸟、打野兔。那片树林是善爷还是小伙子时与乡亲们一块栽的，但大包干通知一下，善爷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乡亲们就一窝蜂地开始伐树了。身为老队长的善爷赶紧跑到小树林，大家正热火朝天地砍树拉树。善爷大怒：“干什么？都疯了，你们？”大伙不动了，但有人小声嘀咕：“都大包干了，这树不分行吗？”接着大家附和着。善爷没办法，这个大包干他也没搞懂，就任凭乡亲们砍树拉树了。他每天都站在路口看着来来往往拉树的车子，老泪纵横，半月之后，小树林消失了，善爷大病一场。
思绪又回来了，他摇摇头。风吹着沙子乱飞，善爷整了整火车头帽，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善爷打算回去。远远的看到了那高高的烟囱，善爷心里一寒，还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当年公社刚兴起那会儿，村里就建了个骨胶厂，那粗大的烟囱就用了八万砖。那可是善爷一手指挥建起来的，规模宏大的骨胶厂建立之后，善爷任厂长，带领大伙起早贪黑地干，骨胶厂夜里照转。仅一年，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这里的骨胶厂了，连安徽、山东、河北等周边省份也来这里进货，厂门口总停着一辆辆的大拖拉机。那时善爷太风光了，村里人也跟着这个骨胶厂风光。县里授予他劳动模范称号，把这个村子当作先进典型，天天有人参观学经验，善爷的照片还上过省报呢！可是没有风光几年，一夜之间，停产了。设备被变卖，钱分了。说是中央让这么干的，他痛苦，痛哭。
他走进那片荒废的厂房，那是他带领大伙光着膀子建立起来的。现在门口有“闲人免进”的字牌，据说是已经承包给一个养鸡专业户，当作鸡场了。那些破旧的厂房埋藏着他的记忆，那是粉碎车间，那是熬胶车间……善爷扭过头，眼睛混浊而沧桑，走了。走了好远，回头望望，那烟囱还是那么威武，那么气派。听说村里一直有人打这八万砖的主意，但还没人敢冒这个险。
善爷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老哥唉，咋又来了？”善爷回头，是春怀。春怀也六十多岁的人啦，当年是骨胶厂的司机，整天拉货，连家都不顾了。“别再想它了，都过去了。”他劝善爷。
善爷回到家，老太婆埋怨道：“死老头子，又到哪去了？”善爷没搭腔，坐下来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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