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触到郭小川的诗纯属偶然。上小学的时候，社会上时兴“破四旧”，家兄跟着看热闹，竟然“顺”了一本郭小川的《月下集》。书是精装的，里面有一些短诗和《将军三部曲》，内容不记得了。印象较深的是，诗人说他的诗多是月下写的，有些灵感就来自于星空。这可能是真的，他笔下的将军就喜欢星空。这本诗集没有收《望星空》，我是在时隔二十年后，从《郭小川代表作》中读到这首诗的。据该书编者介绍，《望星空》是诗人历时半年，为建国十年大庆创作的政治抒情诗。诗人通过“星空”和“人间”的对比，讴歌了人间的辉煌奇景，也流露出“人间还远不辉煌”的“迷惘”和“忧伤”。诗发表后，因有“不健康的思想感情”，受到作家协会小范围的批判。
读过《望星空》后，我觉得作家协会当年有点小题大作。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郭小川首先是一个战士，其次才是诗人。当代评论家说这首诗是歌颂人间奇景，我也不能同意。我以为诗的主题是战士的理想。诗中的“星空”并非大自然，诗人是把它当做战士的理想来赞颂的，而且只有战士的理想才可以和壮美的星空相媲美。诗人写道：“穹窿呵，深又广，在那神秘的世界里，好象竖立着层层神秘的殿堂。大气呵，浓又香，在那奇妙的海洋中，仿佛流荡着奇妙的酒浆。星星呵，亮又亮，在浩大无比的太空里，点起万古不灭的盏盏灯光。银河呵，长又长，在没有崖际的宇宙中，架起没有尽头的桥梁。”战士的理想是壮丽的，也与现实有巨大差别。诗人在追求理想的战斗人生中，曾写下“成册的诗章”，但实现理想的道路是艰难和漫长的：“走千山，涉万水，登不上你的殿堂。过大海，越重洋，饮不到你的酒浆。千堆火，万盏灯，不如一颗小小星光亮。千条路，万座桥，不如银河一节长。”诗人坦承，在仿佛不可企及的“星空”面前，他曾有过暂时的“迷惘”。可是当他站在星空下，看到庄严的天安门广场，升起了灯火辉煌的人民大会堂，看到十里长安街的华灯，架起了一座银河般的桥梁，他知道战士的理想就在现实之中，就在战士为理想奋斗的全部过程之中。用诗人的话说，“这是天上人间吗？不，人间天上！这是天堂中的大地吗？不，大地上的天堂。”诗人用满怀豪情的诗句，将星空和人间联接起来，升华了战士的理想：“我们要把长安街上的灯火，延伸到远方；让万里无云的夜空，出现千千万万个太阳。我们要把广漠的穹窿，变成繁华的天安门广场；让满天星斗，全成为人类的家乡。”理想中的现实，现实中的理想，这就是战士理想的本质。
战士自有战士的星空。在我看来，《望星空》就是战士的理想之歌。战士的理想，就其在现实中没有完全实现而言，有抽象、永恒的一面，但就其只能在现实过程中实现而言，更有具体、平凡的一面。诗人描绘了理想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过程，肯定了现实中的理想就是战士理想的本质。显然，战士的星空，与那些只看到“普世价值”的人的星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据说，当年作家协会批评《望星空》，曾引起毛主席的关注。毛主席还抽出时间看了郭小川的若干作品。毛主席说，没有幻想，就没有科学、文学和艺术。应对这个善于思考、长于幻想的热爱祖国的诗人给以鼓励。毛主席肯定了诗人对战士理想的思考，也委婉地点出了诗人的思考有一定的幻想成分。我以为，毛主席的意见是中肯的。诗人固然将现实中的理想看做战士理想的本质，可是他把理想抽象的一面写的过重，对理想具体的一面写的略嫌不足，让人感到诗人在理想本质的把握上，能力似乎不够，多少留下了一点缺憾。但这是一个献身理想的战士真实的心路历程。因此，即使是这种缺憾本身，也不能说成是“思想感情不健康”，它只是从另一个侧面表现了诗人对人民事业的无限眷恋和忠诚。至于一些精英说这种缺憾是探索“普世价值”上的“突破”，则是他们找错了对象，他们同样忽略了一个事实：郭小川首先是一个战士，其次才是诗人。
战士诗人郭小川属于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他的英灵，他的理想之歌，将永远和人民的事业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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