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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后传

祁艺 · 2010-06-04 · 来源: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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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Q后传  

我相信,朋友们一见到上边这个题目,就会非常吃惊——会认为,我一个无名之辈,竟敢写鲁迅先生笔下的人物,这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说实话,我也有着和你们同样的感觉。只是三年前的一次冲动,让我拿起笔来写起了阿Q,可是笔一拿起,就放不下了,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写了这篇东西。写完后也没敢拿出来见人,生怕落个狂妄,被人笑话。便在抽屉里关了三年禁闭。可是近段时间以来,上海海事大学杨元元的上吊自尽,北京邮电大学XX同学的跳楼自杀,和最近富士康血汗工厂的N连跳,深深刺痛了我的心!使我想起,我笔下人物的最后归宿,竟和目前这些血淋淋的尸体是那样的相似!因此,我今天壮着胆量把它奉献在朋友们面前。请允许我以这篇东西,和大家共同来纪念这些被社会黑暗和罪恶夺去生命的青年亡灵……  

   

一  

   

阿Q流落未庄,与家人互无讯息,失去联络。  

多年来,阿Q的父母四方打听,八方寻找。最终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而急得大病一场,差点儿丧命。最后还是互相劝慰道,咱就当没生这个儿子吧。  

鲁迅的《阿Q正传》问世后,书场茶楼到处在讲,阿Q的故事传遍天下,也传进阿Q父母的耳朵里。阿Q头上的癞疮疤和其性格特征的描写,使阿Q的父母再次联想到了失踪多年的儿子,“这不就是咱的儿子吗?”老两口得知失踪的儿子已含冤而死,哭得死去活来。  

“你们不要哭了好不好?”阿Q的弟弟说话了,“天下相貌一样的人多得是,你们怎么就断定那个冤死鬼,一定是我哥?”  

一句话,又给老两口带来了希望,“对!或许冤死的不是咱的儿子,是别人的儿子,苍天保佑啊!”  

这阿Q虽然姓氏籍贯都很渺茫,但毕竟不是天生地造,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那自然也有出处,他的原籍正像鲁迅分析的那样——甘肃天水。这年家乡大旱,在那里已难以生存,一家人便逃亡他乡,居无定所。  

这一年的冬天,——大约是袁世凯闹称帝的第二年,一家人逃荒到了又一个陌生的地方。冬天天短,太阳的一大半已隐没在天际的群山树丛中。一家人,正急着找个村庄投宿落脚,寻点吃的。以应付一家四个饥肠辘辘的肚子。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马的嘶鸣,顺声音看去,尘土飞扬,一群人马正朝这边奔驰而来。一家人凭多年的讨荒经验知道——遇上大兵了。  

阿Q的父亲急忙对阿Q说:“现在的大兵都在抓丁,你赶快往路南的山上跑,逃命去吧!”  

“你们呢?”阿Q问。  

“我和你妈都老了,你弟弟还小,他们不会要。你快跑吧!”  

“你们在这附近躲一躲,等我。”阿Q说,“等大兵过去,我再回来找你们。”  

“你快跑吧!”阿Q的母亲又催促着。  

大兵们赶了过来,见有人往山上跑,急忙开了两枪,见目标倒伏在地,便押着阿Q的父母和他弟弟赶路去了。  

刚才的两枪并没有打中阿Q,此时的阿Q正拼命向山上跑,被一块石头绊倒。子弹“嗖”地一声从脑后飞过,吓得阿Q再也没敢动弹。  

阿Q见大兵已经远去,回到原来的地方寻找父母弟弟时,只见到父亲丢落的一顶破毡帽。从此,阿Q便与亲人走散了。  

   

二  

阿Q被枪毙二十多年以后,阿Q的弟弟——阿E,来到未庄。  

他刚一进村,就听到村里人声嘈杂,并伴有阵阵激昂的口号声:  

“打倒恶霸地主赵老财”!  

“打倒假洋鬼子!”  

“打倒……”   

原来未庄刚刚解放,共产党正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  

“彻底清算赵家父子的滔天罪行,为屈死的阿Q报仇!”  

赵阿E听到喊出阿Q的名字,急忙拨开人群——“借光,借光!”  

他挤到主席台前,见一个身穿灰色制服,腰间挎着盒子枪的武工队干部,和一个六十岁左右的未庄老头,大概是农会干部,正在台上主持着会议。主席台前,五个头戴高帽子,脖子上挂着大牌子的人,正向着愤怒的群众弯着腰,接受批斗。看样子,他们弯腰是有标准的——大概是90°,如果谁的腰稍微向上一直,他们身后的几个壮汉,会即刻上去掐着他的脖子向下摁——为其矫正角度。  

他们的牌子上分别写着:  

恶霸地主赵老财  

土豪劣绅赵秀才  

假洋鬼子  

狗奴才婆子吴氏  

狗腿子地保  

大家见主席台上来了个陌生人,闹哄哄的会场立刻静了下来,赵阿E走到两位会议主持人面前,微笑着点点头,问道:“请问二位,你们刚才提到的阿Q是不是个外乡人?”  

“是啊”  

“他的头上是不是有块……”  

“癞疮疤,是不是啊?”  

“是啊!”赵阿E心想,看来这回错不了啦。  

“他人呢?”  

“早死了。”其实阿E知道,只是心存幻想。  

“阿Q是你什么人?”老头接着问。  

“他是我哥。”  

“阿Q死了二十多年了,你怎么现在才来找?”  

“大爷,你也知道,”赵阿E回答道:“阿Q是背着造反的罪名,背着革命党的罪名被杀害的。在那世道,这个罪名是要受株连的。所以,我没敢来找。”  

“相亲们!”老头向着台下的群众喊道:“这是阿Q的亲弟弟,我们请他为他的哥哥申冤好不好啊?”  

“好!好!”……整个会场再次沸腾起来。  

赵阿E抱拳拱手,向大家致谢。  

他先走到赵老财的跟前,伸手揪着他的耳朵向上提,把他的腰由90°提到大约150°,认真端详着这张并不认识的脸,他虽然并没见过这张脸的昔日威风,但已见到今日这张脸的沮丧和狼狈。  

“你说阿Q不配姓赵吗?”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赵老财的脸上。“这是你赏给我哥阿Q的,”赵阿E说:“我今天替他还给你。”  

他又走到那个吴妈的跟前,伸手摘掉了她头上的 高帽,戳到一边。又伸手抓住她那花白的头发,一翻手腕,使她的脸也向上转到大约150°,阿E无心观看这张脸长得如何。气愤地问道:“阿Q强奸你了吗?”吴氏浑身发抖,不知如何回答。“快说!”  

“没……没有……”。  

“那你哭喊什么?你装什么正经!”说着,飞起一脚朝吴氏的裤裆踢去。这一脚像似踢坏了阀门,当即尿湿了裤子。  

阿E又朝假洋鬼子走去……  

又朝地保走去……  

批斗会整整开了一下午,土豪劣绅的威风算是彻底扫了地。  

阿E在未庄落了户,并在未庄分了房子分了地,结束了几十年的流浪生活。社会变了,阿E的命运也变了。几年以后,又有人为他张罗了一个媳妇,女的比他小十岁,虽说脸上有麻子,可还是把个阿E乐得合不拢嘴,都快四十岁的人啦,还能娶上媳妇,在过去他做梦都不敢想,他已经很知足了。  

结婚刚满三年,阿E的第二个孩子又出生了。第一个是儿子,已经两岁叫阿喜;这个是女儿,名字也早已想好——叫阿丹。  

   

三  

《三国演义》中有句开场白: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国社会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竟也经历了一次由分到合,又有合到分的社会变迁。  

未庄随同全国的农业合作化和人民公社化,结束了祖祖辈辈的小农经济,走上了集体道路。  

赵阿E家过了二十几年的集体生活,到一九八零年夏就再也“集”不下去了。分田单干,在全国已是大势所趋。赵阿E家分了三亩八分地,共十一块。大块不过半亩,小块只能种一垄。已经过贯了集体生活的赵阿E,瞅着被瓜分的七零八落的集体土地,叹息道:这地还怎么种,拖拉机还进得去地吗?怕是又要刀耕火种了。  

未庄有三辆拖拉机,和几十台电动机、收割机、脱粒机、粉碎机等一系列的农业机械,和机井水泵等水利设施,可是没法分,只能闲置着。赵阿E与王胡假洋鬼子三家合分了一头牛。  

牛由三家轮流喂,轮流使。  

这天,下了一场透雨。假洋鬼子的儿子——钱串子来到阿E家。阿E叔,你明天早点喂牛,多加点儿粮食,把牛喂得足点儿,我想趁着这场雨,把那两块麦茬地耕过来早点种上。  

“钱串子,你小子是不是记错了?”阿E说,“牲口明天该着我家使啊!”  

“阿E叔,我不是想趁这场雨早点把庄稼种上吗!”  

“雨都下到你家地里了?我也想趁着刚下了雨,早点儿把庄稼种上啊!”  

钱串子见阿E不肯让,便带有几分哀求的口气说:“阿E叔,别说这头牛还有我一条牛腿,就是没有我的份,我向你家借牛使,你也不该驳我的面子吧?”这个钱串子只要能占着便宜,他还真下“本儿”,反正好听的话也不是花钱买来的。  

阿E被他缠得没办法,说道:“好吧,你只能使用一上午。明天下午王胡家使,我已经答应他了”。  

“行!”钱串子见阿E已经答应,满脸堆笑地说:“谢谢你啦!”  

钱串子从阿E家出来了,心想:好你个王胡!你竟想到我的头里啦。明天,这牛我叫你使不成!  

第二天,天刚亮钱串子就来阿E家牵牛了,幸亏赵阿E半夜里起来把牛喂饱。  

午饭以后,王胡略歇了会儿,便来到阿E家牵牛,想下地干活。阿E对王胡说,牛被钱串子牵去耕地啦,到现在还没回来。王胡心里想,这都过晌了,怎么还没回来,莫非钱串子把牛牵到他家去喂啦?他又来到钱串子家。这时,钱串子的媳妇刚给钱串子送午饭回来。对王胡说:“大叔,我家地里有点急活儿,可能得过会儿才能回来,你家下午就少干点儿吧!”  

半个下午过去了,王胡又到阿E和钱串子的家里去牵牛,还是没回来。心里话,今天我家的活干不了啦。  

太阳压树梢了,老牛又累又渴又饿。罢工越来越频繁了。钱串子见老牛实在干不动了,这才把犁耙装到车上,套上牛回家。  

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老牛也累的趴下歇了好几次。钱串子赶着牛车,来到村农机站的铁栅栏门口,老牛累的又趴下不走了。钱串子举起鞭子,朝牛恶狠狠地抽起来,抽的牛哞哞直叫——像是在骂钱串子心肠太狠;又像是和农机站里的拖拉机说话:你们算是赶上好政策好世道啦,瞧你们多轻闲多自在呀,这回可要了我老牛的命了!  

老牛累病了。一夜不吃不喝,趴着不起。第二天还是不吃不喝,阿E把钱串子叫到牛棚里。“你小子把牛累病了,去请个兽医来给它看看吧。”  

“阿E叔,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不错,我使它干活是急了点儿,可也是为了挤出时间再给你们干啊。再说,牛又不是我自己的 ,怎么能让我自己出钱给它治病?”  

“是不是你把牛累病的?难道你还要我们出钱?”阿E的老婆气愤地说。  

“反正不能叫我自己出钱。”钱串子坚持说:“我爹病了,也是扛两天,把病扛过去,何况是头牛!”  

“你爹的病治不治,我们管不着。这牛有我们一份儿,你必须得治!”  

“我不治!”钱串子坚持不治!  

这时,王胡来到阿E家,他本来从昨天就窝了一肚子火,又见钱串子不给牛治病,气愤地说:“这伙没法打了,干脆还是分开吧!”  

“牛病着怎么分?”  

“那就宰了分肉!”王胡说。  

“唉!”阿E听后叹了口气,说到:“没了牲口种地就更难啦!”他见事情陷入僵局,只得作罢。  

又过了一天,这牛又开始吃喝了。原来它并没什么病,只是累。累得罢工,绝食,以示抗议。这牲畜罢工,绝食,毕竟与人不同,也不知要个什么条件,体力已恢复,绝食,罢工就解除了。  

阿E,王胡,钱串子三个人拉起牛,赶集卖掉了。  

   

四  

   

未庄的许多农户,与阿E这三户的情况差不多,失去了必要的生产条件。一些户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去了;一些户用人力拉犁拉耙,人力代替了机械,代替了牲畜,用最原始的劳动方式,在苦苦挣扎着。  

赵秋生从中看出了商机。赵秋生者,乃赵太爷之孙,茂才公之子是也。即当年吴妈与阿Q在赵府厨房谈闲天时所说的,少奶奶八月里要生的那个孩子。  

一天傍晚,赵秋生提着两瓶好酒,来到党支部书记的家里,支书正好在家。  

“书记啊,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有什么事尽管说,拿酒干什么,弄回去。”  

“哎,一点小意思。”赵秋生摆摆手说:“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事情可行,别说以后供你酒喝,我还保你发财!”  

“快说,什么事?”  

“书记,你看咱村这男的女的,天天在干牲口干的活,都快累死了,多可怜!”  

“是啊,我也在为这事发愁,可是没办法。你看,全国都在分田单干,咱未庄不分又不行,把地连成大片给每户分成大块吧,这土地的肥廋差别又太大,没法分;这一口一块的地,拖拉机又进不去;把拖拉机分给大伙吧,那咋分?一份不成了废铁啦。唉!没办法,没办法啊!”  

“书记呀,能不能把拖拉机租给我?”  

“租给你?你租它有什么用,你就能耕地啦?”  

“如果耕地不行,我还可以跑运输啊。只是,这租金可不能太贵。”  

“租金到好说,反正拖拉机闲着也是闲着。”  

赵秋生一听支书的口吻,可就贪得无厌了。他又溜须,又拍马,过年的话说了一大堆,可把支书捧美了。最后,以几乎不够磨损折旧的价格,把拖拉机租了下来,拖拉机几乎是让他白用。  

第二天,赵秋生便在大喇叭上广播道:“未庄的乡亲们请注意,为解决大伙种地难的问题,我租用了大队的拖拉机为大伙耕种。鉴于每户的地块太小,我想采取联合耕种,分户收费的办法。具体做法是,每户的地头记好地界,统一耕种完毕以后,再按原界重整地边。收费标准是每亩五十元,没钱者,也可先立字据,秋后算账。秋后算账者,每亩六十元。下面,我再广播一遍……”  

赵秋生的生意还真的不错,大伙到他那里排队等他给耕种。可是,也有不愿用他的。这一天,拖拉机开到了钱串子的所在地块儿 。钱串子嫌收费太贵,不用。赵秋生有办法,你钱串子不用我耕种吗?这块地的几十户我都不给耕种,叫他们骂你。他让司机把拖拉机开走了。  

这下子钱串子成了众矢之的,都埋怨钱串子不顾大局,搅得大伙耕不了地。还有的当面说:“钱串子,你如果实在要钱不要命,我动员大伙给你凑耕地钱;”还有的开玩笑说:“让你老婆陪我睡宿觉,耕地钱我出了!”钱串子脸上挂不住了,他又去哀求赵秋生回来。赵秋生乜斜着眼睛轻蔑地瞅了瞅钱串子,哼了一声,然后才慢吞吞地说道:“好吧,我看在那几十户乡亲们的面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回去等着吧,告诉大家,我耕完这块地就去。”……  

后来,赵秋生又把未庄的水利设施,排灌机械,收割机械,脱粒粉碎等所有农业机械都廉价租了下来,未庄的所有农机手都成了他的雇工。赵秋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掌控了未庄的经济命脉。  

到了秋后一算账,多数农户把收入的大头给了赵秋生,再完粮完税以后,所剩了了,刚够维持个低水平的温饱。”如遇上天灾疾病,婚丧嫁娶,或孩子高考及第,不是债台高筑,就是陷入绝境。  

阿Q的弟弟阿E,正是这个行列里的一员。  

阿E的儿子定好年前结婚,女儿也考上了大学。儿子结婚需要钱,女儿上学也需要钱,这钱可到那里去弄啊!把个阿E愁得长吁短叹。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重操旧业。心里话,看来我阿E天生就是个扛活打工的命。  

阿E感到,他的家庭靠种地已难以维持。于是他决定放弃土地,离开未庄,进城打工。  

三年下来,未庄的农户走了三分之二。  

这些户走了,那些被放弃的土地都落到了赵秋生之手。因为他有机械,有机手,有能力种这些地。  

有一天,支书来到赵秋生家。  

“秋生啊,你种了这么多地,拿点租金吧。”  

赵秋生一听,满脸的不高兴。  

“书记呀,咱未庄有本事的人都瞧不上这些破地,外出挣大钱去了。这些地,我不种就得撂荒,难道荒着比种着好吗?再说,这些地本来都是我家的,这叫物归原主,凭什么拿租金?”  

“要租金,我们也不种了,就让它荒着吧!”赵秋生的媳妇满脸怒色地插一句。  

“你还别戧这个火!”支书也急了,“我就是让它荒了,也不能白白便宜你们!”  

“我和书记说话,你一个臭娘们别跟着瞎掺合。”赵秋生申斥自己媳妇一句,想缓和一下与支书的谈话气氛。接着又说,“难得书记到咱家来,你去买俩菜,我陪书记喝两盅。”  

赵秋生的媳妇只是嘴上说说,他哪里舍得真舍弃那些地?一听叫她去买菜,故意装作不情愿似的,提起篮子出去了。  

赵秋生又往支书的跟前凑了凑,岔开话题问到:“书记,你去过城里的洗头房美容院吗?”  

“我去那里干什么?我这么大年纪了,我又不作美容!”  

“你以为那里真做美容啊?告诉你吧,那是窑子!”  

“窑子?窑子怎么叫美容院呢?”  

“不懂了吧?亏你还当书记呢!这不就是咱们中国社会主义的特色吗?”  

“看来你小子去过那地方?”  

“当然,何止是去过,告诉你吧,我常去。哎呀!那里边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个个又嫩又漂亮。”你一进门,她们会排成队让你挑,个个媚眼挑逗,暗送秋波。当你选个最中意的,她会拥着你走进一间屋子,而后她会把门闩上,他再一件一件地脱掉衣服。哎呀呀!这会你再看,那苗条的身材,那白嫩的肌肤,那凹凸的曲线,那高耸的胸脯,那诱人的“三角特区”哎呀呀!简直看一眼都是享受啊!当你两眼发直,如醉如痴时,她会帮你脱掉衣服,再拉你上床。她会把你的宝贝攥在手里,爱不释手;含在嘴里,如品美味;接下来,她会变换各种姿势配合你的疯狂,紧接着便是那稚嫩悦耳的叫床声,哎呀呀!我都快美死啦……  

这小子说着,嘴里流出了哈喇子;把个老家伙也听得欲火中烧,两眼发直,好像进入了角色。  

“不错吧?书记。”老家伙像是没听见。  

“哎!”赵秋生喊了一声,又拍了一下桌子,这才把个老家伙拉回到现实中来。  

“怎么,你小子不说啦?”  

“光听我说有什么用?这样吧,你定个时间,咱俩共同去享受享受这改革开放的成果,怎么样?”  

“你小子舍得为我花这个钱?”  

“哎!只要你的脑筋别太死,这点钱小意思,以后尽管去,钱我出。”  

“好!那咱们今天就去?”老家伙的话音像是在商量,其实他有些等不及。  

“行!今天就去。”赵秋生满口答应。  

赵秋生拿了钱,两个人刚走出屋门,与买菜回来的秋生媳妇打个照面儿。  

“你们出来干什么,快进屋吧,今天的菜可好吃啦。”  

“你自己吃吧,我和书记要进城!”  

“吃饭再去不行啊?”  

“罗嗦什么,我们急着去赶火车!”  

“老娘也跟去!”  

“你也去?”赵秋生和支书相对一笑。  

“你去能干啥?臭娘们家别跟着瞎掺和!”赵秋生边说边和支书朝门外走去。  

   

五  

   

几年时间,赵秋生发财了。未庄支书成了他的走卒。他不仅把未庄的集体财产由廉价租用,变为廉价购买。又添置了许多新型机械。  

近来,他已不满足于当个土财主了。他有更大的雄心和更宏伟的目标。他想利用假洋鬼子的海外关系,搞洋企业。可是,一想到从父辈与假洋鬼子就“历来也不相能”,几年前,还因耕地得罪过他的儿子——钱串子,不由得又犯起了踌躇。  

茂才公却以为不然,对儿子秋生说:“我与假洋鬼子虽‘素不相能’,可也不是绝对的。民国初年,我与他曾有过一次成功的‘咸于维新’——合作得很好。我曾托他给我办过一块‘银桃子’,尤其我两个在静修庵‘革’来的那个宣德炉,还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呢!现在的假洋鬼子家道败落,只要多给他点钱,他会帮忙的”秋生听了这“庭训”,“非常之以为然”。第二天,便备了一份厚礼,登门去求那假洋鬼子。  

困窘中的假洋鬼子,一见神速“中兴”的赵家公子登门来访——还带来数额不菲的钱财,真有些受宠若惊。对赵秋生的求助满口答应,高兴地陪赵秋生飞到日本,成功地帮赵秋生引来了外资。  

这赵秋生要大展宏图了,他要办洋工厂,作洋生意,再过过那资本家的生活。  

厂址,好说,自己的地;审批更好说,政府支持,仅是办个手续;资金更是没问题,外有日本投资,内有暴发积累,还有银行支持,贷多少给多少。未庄这回热闹了,你看那林立的塔吊,那堆积如山的钢材、水泥,、沙石,那隆隆的施工机械,那繁忙的建筑工人……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一座占地五平方公里的现代化工厂,便在未庄这个古老的土地上拔地而起。  

未庄的环境变了——庄稼地变成了烟囱、厂房和高楼;未庄的人也变了——由赵家的雇农,变成了赵家的雇工。  

赵秋生更神气了,住洋楼,坐洋车,前呼后拥的随从、保镖,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老财主所用的吴妈那样的女人,她是绝对看不上眼的。  

一天,他又吩咐办公室主任,在电视、报纸、广播所有媒体做广告,再为他招聘一位女秘书——年龄25岁以下,大学本科学历以上,身高不低于 170公分 ,苗条漂亮,气质优雅,缺一勿扰。  

阿E的女儿阿丹来应聘了。  

这阿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赵秋生是知道的,可那时她还是个小黄毛丫头,赵秋生并没在意。可四年大学下来,今天竟出落得如此水灵漂亮,把个赵秋生都看直眼了,几句殷勤地询问以后,唯一的缺憾是:虽读了四年大学本科,可是还没有拿到毕业证。其原因,并非因为学习成绩差,而是恰恰相反。那又是为什么呢?这还得从阿丹的穷爹赵阿E说起。  

分田单干以后,阿E面对困境,思量再三,决定重操旧业——扛活——现在叫打工。  

他给儿子完婚以后,过了个团圆年,带着新婚的儿子儿媳,还有自己的老伴儿,进城了。临行前她对女儿说:“你先到学校与校领导好好说一说,你的学费请他们再宽限些时日,等我打工挣了钱,就寄去。”他给女儿仅带点路费和生活费,阿丹一双秀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家门,去了京城大学。  

阿E与儿子来到城里一个建筑工地,父子俩都没什么技能,只能干些和泥搬砖的力气活,出卖着汗水和体力。儿媳进了一家服装厂,老伴给一个退休老干部家当保姆。  

穷人,苦力的日子,度日如年,时间艰难地过了半年。按原先约定,阿E父子干满半年,可支取工资的百分之七十,父子俩每人每月八百元,包吃住。这样两人半年的工资是9600元,既是先给百分之七十,再除去平时支取的零花钱,也还能领到近六千元。这样阿丹第一学年的学费就可以还上了。父子俩一遍又一遍地盘算着。  

他两人满脸堆笑地找到包工头,包工头一听要支工钱,两个字便把他们打发了——“没钱!”  

“什么时候有?”  

“等等吧。”  

父子俩一遍又一遍地追,包工头一遍又一遍地推。  

“老板啊,你不能再往后推啦,我们等不起呀!我们等钱用啊!”阿E几乎带着哭腔哀求道:“我那上学的孩子都没钱吃饭啦!”  

“你急也没用!开发商不给我钱,我有什么办法?”  

可怜的阿E啊,天天在为钱发愁,天天在为钱拼命 。今天,又为钱增添了一份担心,因为他看出了包工头没怀好意。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精神恍惚,干活头重脚轻。一天,他刚上工不久,便从五层楼的脚手架上栽了下来。  

工友们抬起他,一路小跑来到医院。急诊室的大夫见伤者虽然昏迷,但还有希望。便问:“谁是家属?”  

“我!”赵阿喜向大夫跟前凑了凑。  

“快去交一万元押金,晚了性命难保!”  

“大夫,求你还是快救我爹的命吧!我来的急,没带钱来。”  

“不行!先交钱,后治病,是我们医院的章程。”  

 任凭阿喜再怎么哀求,大夫像似没听见一样,扬长而去了。  

“赵阿喜,你快去找老板吧!”一个工友说:“你爹由我们先照看着。”  

老板正叼着烟,架着牌,一边喷云吐雾,一边玩牌。阿E从楼上摔下来,他已经知道啦。见阿喜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他,当然明白是来干什么。便先开口问道:“你爹摔得怎么样?”  

“医生说还有希望。只是,得先交一万元押金,才给救治。”  

“那你还不快去交押金救你爹,你到这来干什么?”  

“老板,我是来求你,想来拿点钱……”  

还没等阿喜把话说完,老板便把牌一摔,把眼一瞪,吼到:“你爷俩一来咱就有言在先,叫你们注意安全,死伤我是概不负责!你忘啦?”他忽然又像似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嗷,我明白啦,你们向我要了几次钱,我没给,你爷俩便想出了这苦肉计,对不对?告诉你!”老板恶狠狠地说:“这计对我不灵!要钱?还是没有!”  

阿喜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一个箭步窜上去,一手抓住这个黑心老板的勃领子,另一只拳头便狠狠地砸在这小子的腮帮子上,紧接着他的鼻眼之间又着一拳。  

老板的几个牌友,急忙上前拉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发疯般地阿喜拉开,拽走啦。  

你再看这老板,口鼻喷血,鼻青脸肿,眼前金灯银灯乱晃。他在金灯银灯的照耀下,摸索到电话机,抓起话筒摁了三个数字——110 。  

“喂!臧所长吗?”   

“是我,你是哪位?”  

“我是××小区建筑工地,有个民工耍野蛮,把我打伤啦。”  

“因为什么打你呀?”  

“他来要工钱,我没给。”  

“你是老板吗?”  

“是啊。”  

“我说你们这当老板的,心肠是黑的对不对?像你这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民工那点血汗钱算得了什么?怎么就舍不得给?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少来烦我!”听语气像似要挂断电话。  

“哎哎!臧所长,这小子故意把我打伤,也是犯法吧?只要你给我出了这口气,我绝不会亏待你。”  

其实,这臧所长就是想拿拿堂,宰他一刀∶“你怎么个不亏待我?”  

“我把这小子的工资给你。”  

“多少钱?”  

“一万元。”接着又说到:“其实,这也不算他的工资,是我孝敬你的!”  

“好吧,一会儿到。”  

随即,一辆警车拉着警笛,朝××小区建筑工地飞驰而来。  

阿喜没有拿到钱,心急火燎地正要返回医院,迎面碰上了警车。这时,那老板听到警笛声,也从屋里跑了出来,指着阿喜对警车喊道:“打人的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几个威风凛凛的警察,不分青红皂白,把阿喜考上双手,装进警车拉走了。  

   

六  

   

世上的穷人,往往是活得越明白,心里越痛苦;活得越糊涂、越麻木,反而越幸福。能活得明白中找出糊涂来,那可是超越明白的糊涂啦,因而也是超越痛苦的幸福。,  

你看我们穷人中的阿Q ,一生何其不幸!且拿他最后被押赴刑场为例,明知是去被——嚓!嚓!——杀头。如果吓得浑身觳觫,失禁尿裤,再一味地想着自己死得冤,那他的心里是何等痛苦!可阿Q超越了这一点,高呼道:“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那俨然是带着英雄好汉的满足与自豪上路的,因而感到是自己胜利啦,是幸福的。  

阿Q的胞弟——阿E,可就没有哥哥幸福了。哥哥一生充满了胜利者的幸福,到死为止。可阿E却天天生活在痛苦之中,直到经历这次近乎于“死”,这才感觉到一回幸福。  

似乎,他是坐火车来的京城。一下车便打听女儿就读的大学在那里。一进校门,见女儿正向这边走来。“丹丹!”阿E喊了一声女儿的名字。阿丹一抬头,惊喜地发现了父亲,是爸爸!“爸——爸——”,阿丹边喊边飞快地向父亲跑来。气喘吁吁的阿丹跑到父亲面前,“爸爸!我可想你们啦!” 阿E看着女儿充满喜悦的脸颊,较前消瘦了许多。  

“丹丹,爸爸来晚了,让你挨饿了吧?”  

“没有,爸爸。”阿丹说:“课余时间我去做钟点工,星期天我去做家教,满能养活自己的。就是学费没钱交。”  

阿E急忙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沓钱。  

“给你——六千块——是我和你哥哥的工资。”  

阿丹把钱接过来,钱上还带着父亲的体温。她把钱放到胸前,双手捂住。“谢谢爸爸!”  

“爸爸不用谢。只是不要忘记了哥哥。”  

“我不会忘记哥哥的,我会报答你们的!”  

说话间,父女俩来到了大学生宿舍,阿丹领着父亲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爸爸,你先在这休息会儿,我先去上课。等我下了课,咱们再一起去吃饭。”  

“好,你去吧。”  

女儿渐渐走远了,阿E又像似想起了什么,急忙喊女儿:“丹丹!丹丹!”女儿像似没听见,还越走越快,越走越远。阿E有些着急,抬高了嗓门儿:“阿丹!丹丹!……”  

“他爹,你醒啦?哎呀!你可醒啦。”  

“丹丹呢?”  

“她不是上学去了吗?”阿E的老伴儿回答说。  

“我刚才看见她啦,这里不是她们学校吗?”  

“这里是医院。” 阿E的老伴说:“你想想,你不是从楼上摔下来了吗?”  

“哎呀!老赵,你可真是捡了一条命啊!从五楼上摔下来的呀,都昏迷一天啦。”工友老刘插话说。  

“多亏了和你一起干活的这些师傅们。” 阿E的老伴儿说:“是他们把平时支的抽烟钱凑起来,给你输了一天液!”  

阿E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与女儿那场高兴的会面,是自己清醒前的幻觉。残酷的现实即刻又袭上心头。  

“我不能住医院!咱们回家。”说着,他想爬起来。可是身体纹丝儿没动。除了浑身钻心地疼痛以外,整个身子像不是他的一样,不听指挥了。  

“他爹,医生说你的左胳膊,左腿,腰椎都粉碎性骨折,还伴有脑震荡。你就别动啦,躺着吧。”说着,阿E的老伴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阎王爷啊,你为什么又让我活过来呀!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了呀!”阿E号啕大哭起来……  

“阿喜呢?”阿E 突然止住哭声。“快弄我回家!咱们回未庄。”  

“阿喜去找老板支钱,来救你的命。那黑心的老板不给,阿喜打了他。”  

“打得好!”  

“好什么呀,那老板串通公安,把阿喜抓进局子里去啦。”  

“我操你祖宗!我操你祖宗啊!”阿E再次号啕起来,他连气带急,又昏厥了过去……  

   

七  

   

阿E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熬过了三年。  

他浑身多处骨折,没钱医治,造成终身瘫痪。儿子阿喜因把包工头鼻梁骨打折,触犯了法律,又没钱买“罪”,被判刑一年。法官说,这就叫法律无情。出狱后,原××小区的工程早已竣工,包工头早已卷款逃走,不知下落。别说阿喜当时还在大墙之内,没得分纹;就是大墙之外的农民工也是汗水白流,两手空空。阿E所幸自己的女儿四年大学读满,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学业。只是在校期间,缺少经济来源,四年中共欠学校学费、书费两万多元。也正是因为阿丹品学兼优,才没被学校辞退。只是毕业时因欠款太多,学校决定,暂不发给毕业证,等上班后挣了工资,再到学校赎取。  

可是,就因为没有这个毕业证,给阿丹就业造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她想报考公务员,因为没有毕业证,连个报名的表格都没领到,;她想进国有企业谋职,同样因没有毕业证而被拒之门外;她又进了一些外资企业、合资企业 、私营企业,结果是有的不缺人,有的同样要文凭。最可恶的是,遇上一些色迷迷的老板,看阿丹年轻漂亮,想以占她的便宜为交换条件,结果是赔了几口唾沫,赚一肚子气。  

阿丹垂头丧气地回到未庄,一进门,四岁的侄子阿宝,挓挲着两只小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姑姑!姑姑!我要吃糖!”  

“姑姑忘了。”阿丹急忙蹲下抱起阿宝,两眼浸满愧疚的泪水。  

“姑姑,没找到工作,是吗?  

阿丹点点头。  

“那就不要给我买!”  

阿丹还能说什么,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哭,姑姑不要哭,阿宝不吃!”  

“好孩子。”阿丹亲吻着侄子稚嫩的小脸蛋儿,“姑姑下次回来一定给你买!”  

“阿宝,快下来!姑姑累了,让姑姑歇歇。”  

阿宝的妈妈从屋里走出来。“他姑啊,快进屋里歇着,我给你做饭去!”  

“嫂子,别做了,我吃不下。”  

“不吃饭怎么行啊?”阿宝玛说着,进了厨房。  

这些年,可难为了这个女人了。从嫁进赵家门,就没过个舒心日子。公爹阿E摔伤后,一家人回到未庄,又要回了自家那几亩地,她就成了田间的主劳力,婆婆伺候完公爹的吃喝拉撒后,才能帮帮手。替出阿喜外出打工,挣点钱好贴补家用。生完孩子,连满月也没过,就下地劳动了。  

小姑子大学毕业一回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觉得小姑子是个名牌大学生,也给她的脸上添了光。可小姑子为找工作又屡屡碰壁,这又让她从心里着急起来,就是在这次小姑子外出找工作之前,她就提出:“不要再去别处找工作啦,赵秋生家的洋工厂多气派,又在家门上,何不去问问?”可是公爹坚决反对。说:“从你大爷阿Q那时起,就与赵家有很深的积怨。再说,我女儿上大学只能服务国家,如给赵秀才家去扛活,这大学岂不是白给他家上啦?”结果小姑子这次外出求职,又是无功而返。  

阿宝妈又想再次劝劝公爹,让妹妹就近上班。她把饭做好,让阿丹先吃饭,她自己便来到公爹的病床前。  

“爸爸,妹妹这次外出找工作,又白跑一趟。”阿E两眼紧闭,眉宇之间拧成一个疙瘩,没有作声。  

“爸爸,你是不是觉得赵秀才,一个被斗地主,几年暴富。过去咱们斗人家,说人家剥削咱,现在咱又去求人家,愿意受人家剥削,你思想上感到别扭?”  

“难道不是吗?”阿E反问道。  

“哎呀!我的爹呀,你快清醒清醒吧!斗地主那不是土改和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事情吗?那文化大革命早就被彻底否定啦!什么叫彻底否定,知道吗?就是文化大革命一无是处,统统搞错啦。包括斗地主也斗错啦。地主剥削穷人是应该的,穷人受地主剥削也是应该的。你还以为,你斗地主翻了身,还在做着主人啦?别作梦啦!你看咱这个主人当的,身无分文,一屁股外债。他姑大学毕业,因没钱连个毕业证也拿不回来;你再看看人家挨斗的赵秀才,已非昔日地主可比啦,他儿子现在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日进斗金的资本家,还是省级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人家那才是真正的主人!”  

儿媳说的是眼前的事实,阿E无言答对啦。半天才喃喃说道:“毛主席共产党领着革的这场命,这不是白革了吗?”  

阿丹吃了几口饭,这时也来到爸爸的病床前,接着话茬说道:“这场命白革不白革,是咱管得了的事吗?它就是白革了,咱也不生那份儿气。咱就当它没革过,咱就当历史上没有那么一回事儿。”  

“丹丹啊,你说这话我怎么没想到呢?还真是,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痛快多啦!”  

“爸爸,你虽和我大爷阿Q是亲兄弟,可你就不如他想的开。我说这些,都是受了他那‘精神胜利法’的启发。我大爷阿Q的故事——也就是鲁迅的《阿Q正传》,已选入教材中。在学习这一课时,有很多同学 和 老师都嘲笑阿Q,嘲笑阿Q的‘精神胜利法’,说阿Q不觉悟,愚昧,麻木。还说鲁迅对阿Q这个人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其实这种理解是不准确的,鲁迅写阿Q是为了揭露社会的黑暗,是描写阿Q这个弱者,在那个弱肉强食的黑暗社会里,怎么生存的。就是说,离开‘精神胜利法’,阿Q就无法生存,就得死。为什么呢?很简单,就是阿Q太弱,强者太强,无法抗争。鲁迅对阿Q哀其不幸不假,怒其不争未必。凭鲁迅的睿智,能‘怒’阿Q不去以卵击石吗?比如说,他赌博赢了钱,又被一帮赌棍抢走了。如果按我们的心愿‘喜其去争’,那不仅拿不回钱来,轻者被扯着辫子朝墙上撞头,重者被打死。与其让皮肉受苦,还不如来个‘就当儿子拿去了’心里舒服些。”  

“爸爸,再拿你来说,你打工摔成终身瘫痪,工资还被包工头卷走,哥哥还被下进大狱。你能抗争吗?你能向包工头索取到身体伤害赔偿吗?你能要回工资吗?你能把哥哥从大狱里弄出来吗?你不能。你也是因为办不到这些,你采取的是什么办法?是自杀。听我妈说,是因为你瘫痪在床,丧失了自杀的能力,才多次自杀没有成功。你为什么不像阿Q那样,想个让儿子如何如何了的办法,来安慰安慰自己呢?”  

“再拿眼前的事来说,咱是穷光蛋,赵秋生是资本家。你有能力再像土改文革时期那样,把他再拽过来斗顿吗?有能力再把他的财产分给大家吗?没有,没有那个能力啦。我们只有面对现实,当给儿子干也好,当给孙子干也罢,只有再去给他干。”  

“爸爸,你听妹妹说的多有道理。” 阿喜媳妇插话说:“如果阿Q还活着,说不定早在赵秋生的工厂里干上了。”  

“好吧,你愿去就去吧。”阿E答应说:“可是我得提醒你一句,赵秀才父子是吃人不吐骨的豺狼,日本鬼子更是豺狼成性,你要多加小心!”  

   

八  

   

赵秋生两眼盯着阿丹,思想走了神。心里话,阿Q一脑袋癞疮疤,阿E也是相貌平平,他老婆更是一张大麻脸,他们家怎么会生出这么标致的女儿来?阿丹见赵秋生瞪着俩眼直愣神儿,沉默不语。以为他在犹豫,说道:“既然赵总为难,那就算了。”说着,阿丹扭头便走。  

“哎!哎!你别走啊!”赵秋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急忙挽留:“咱们乡里乡亲的,怎么能把你拒之门外呢?再说,我这里正缺人才,像你这样的大学生,我正求之不得。这样吧,你先在这办公室里工作,职务以后再定,这台电脑就归你使用啦,工资吗,暂定每月两千元。你看,行吗?”  

“谢谢赵总重用!”  

“哎,先别说谢。”赵秋生摆摆手说:“你不是没钱去拿毕业证吗?这样吧,你到财务科支着钱,先去学校拿毕业证,回来马上来上班。”  

“谢谢赵总的好意。既然赵总答应我在厂工作,那毕业证早拿晚拿也没什么。我还是挣了工资以后再去取,怎么好意思无功先受禄呢?”  

赵秋生望着阿丹点了点头,表面像似赞同她的话,可内心却对阿丹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心里话:这个姑娘很有心计,怕是不好对付。不轻易接受赏赐,说明对我有戒心。看来还得慢慢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烫山芋。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赵秋生对阿丹虽有几次不怀好意的调戏,但都是以开玩笑的方式出现,始终没敢放肆。阿丹似乎已觉察到暗藏的危机。  

这个细心的姑娘,心里非常明白,女人保护自己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人,那个人不只是可以给自己一个照应,更主要的是,可以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死了那份心。  

随着厂里的人对阿丹越来越熟悉,这时,有三四个条件很不错的小伙子,对阿丹展开了猛烈的攻势——有拿话套近乎的,有寻找借口请吃饭的,还有借“情人节”之类理由送礼品的,都被阿丹婉言谢绝了。阿丹倒不是觉得自己条件多优越,瞧不起他们。也觉得他们都不错,可就是谈不上喜欢。  

尽管这样,赵秋生对此照样是醋意大发,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这几个青年辞退了。阿丹心里当然明白,这是因为她,心情非常沉重。心想:看来是该谈个对象啦,以免伤及好人,危及自己。  

渐渐地,还真有一个长得很帅气的外地大学生,闯入了阿丹的眼帘。此人叫张博,27岁,厂技术科的技术员。这张博性格内向,却爱好广泛,戏剧、歌曲都爱学唱,篮球、乒乓球也都打得不错。可就是不爱说话,尤其不爱和女孩子说话。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高傲,其实他是自卑。他老家也在农村,自幼家境贫寒,因而总觉得低人一头。岁数大了,他也想找个对象,更想找个好一点的对象。可总怕被人看不上,心里总是想,如果被个姑娘拒绝,自己这张脸可往哪里搁啊?  

对于阿丹,张博早已经非常熟悉,更是仰慕已久。但光有追求的心,没有表白的勇气。  

两个人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目光越来越频繁地光顾对方。有时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两人都不由得脸红心跳,浑身不自在,似乎也都觉察到了对方的异常表情。可惜两人枉为大学生,在这个问题上都显得拙嘴笨腮,谁也张不开口说那关键的第一句。  

尽管如此,还是被那高度警惕的赵秋生觉察了。一天,阿丹外出办事了,当回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时,听到里边有人高声说话。是赵秋生的声音:“你以后再与阿丹眉来眼去,小心我炒你的鱿鱼!”阿丹急忙站住,又听到:“我这里是工厂,是企业,不是婚介所。聘你张博来,是叫你来工作的,不是叫你来谈情说爱的。”阿丹想听听张博说什么,可他竟一声不吭。“这个闷葫芦,里头装的什么药?”阿丹暗暗着急,她蹑手蹑脚,急忙遁进洗手间。她散开脑后的马尾辫儿,故作镇静地梳理起来。她从心里叫着镜子里的自己:“丹丹啊,又有一个人要因你倒霉啦。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能再沉默啦,不要错过呀!”  

下班后,阿丹追踪张博到一个僻静处,急忙交给张博一个纸条。并低声说道:“回家看。”随即便匆匆离去。  

张博被这突如其来的纸条弄懵了,他望着阿丹远去的背影,愣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想入非非:难道是情书?他飞快地回到宿舍,急忙展开纸条,上写着:  

    张技术员:请你今晚八点,到阿Q故居前  

面的花园喷泉旁相见。我有话说,不见不散。  

                          赵阿丹  

张博看着纸条上秀丽的字迹,自言自语道:“人漂亮,字也漂亮。”他把纸条放在手心儿,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嘴角上挂满了幸福的笑容。  

突然,他的耳边又响起了赵秋生的声音:“你再与阿丹眉来眼去,小心我炒你的鱿鱼!”“去你妈的!”张博恨恨地骂道:“只要阿丹肯下嫁小生,老子到哪里弄不碗饭吃?到时候,我还不一定伺候你呢!”  

姑娘的第一次约会,张博岂敢怠慢!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饭,便早早地来到约会地点恭候。  

   

九  

   

为把企业搞大搞活,让产品打入欧美,走向世界。赵秋生与日方老板川岛正雄商定,修缮阿Q“故居,”利用阿Q的国际知名度,来带动企业发展。  

阿Q“故居”——也就是阿Q居住过的土谷祠。既是故居就应保持原貌——修缮时虽然保持了原貌,可也不再是破旧脏乱的破庙。现在已修缮的外面古色古香,里面庄严洁净,俨然一座千年宝刹。  

为了便于游人了解阿Q,原来看土谷祠的老头儿 睡觉的那间屋,成了电影放映室——专门放映电影《阿Q正传》;阿Q生前睡觉的那间屋,成了他的遗物陈列室。陈列着阿Q的遗物:由阿Q舂米用过的工具,由阿Q割麦用过的镰刀,有阿Q划船用过的双桨,还有他卖给邹七嫂的蓝绸裙——已被邹七嫂染了皂,有被地保强行拿去的门幕,有给地保抵押酒钱的那顶破毡帽,有卖给赵白眼儿的褡裢,还有阿Q过堂时,有他划上圆圈的那张供状,还有他划圆圈用过的那支毛笔……墙上还挂有阿Q生前的生活画:由阿Q到尼姑庵偷萝卜,有与小D势均力敌的虹刑殴斗,有被人扯着辫子朝墙上撞头,有跪在地上往供状上画圆,还有押赴刑场时阿Q高喊:“二十年以后,又是一条……”等场面。  

阿Q的遗物,是赵秋生花重金从邹七嫂、地保等人手里,从旧县衙的档案橱里,当作文物买来的;阿Q的生活画,是赵秋生花重金请知名画家画的。赵秋生感到遗憾的是,阿Q那件布衫,已作了自己儿时的尿布,是一个无可挽回的损失。  

为证实阿Q遗物的真实性,赵秋生还作了严格的鉴定。比如那顶破毡帽,他从地保手里买回后,还拿着脏兮兮的破毡帽,来到阿E的病床前,问阿E是否见过这顶破毡帽。阿E用那只能动弹的手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两眼涌出了泪水,呜咽道:“这正是当年逃荒,与我哥走散时,我老爹被大兵打落的那顶毡帽啊!啊……啊……”阿E见到毡帽,想起了往事,伤心地放声哭了起来……  

赵秋生还在阿Q故居的周围建起了花园,花园内树木郁郁葱葱,花草争奇斗艳,假山险峻逼真,亭台精巧别致,甬路弯曲幽静,喷泉更是变幻多端,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  

张博来到喷泉前,看看手机,离八点还有四十分钟。可惜没有阿丹的手机号码,他走到一个石凳前坐下来,朝着阿丹将要出现的方向张望着。  

夜幕已经降临,花园中那些造型别致的照明灯同时亮了。霎时间,像花丛中绽放了一片耀眼的花朵。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阿丹的身影出现了。张博箭步迎了上去,都到跟前了,这小子只是咧着嘴笑,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想提前来等你,没想到你已经在这啦。”还是阿丹先开了口。  

“我已经来了二十多分钟了。”  

阿丹笑了。“嗯,还行。表现不错!”阿丹像似开玩笑,又像很得意。  

“嘿,嘿……”张博还是在傻笑。  

他们来到一个凉亭里坐了下来,阿丹收起了笑容,问道:“今天赵总找你说什么了?”  

张博先是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他说什么了?”阿丹追问着。  

“他说……他说……不叫咱俩眉来眼………不!他不叫我光看你。”  

“哈哈……”一句话,把个阿丹乐得前仰后合。笑声是那样的爽朗,悦耳。她强忍住笑声,两眼紧盯着满脸通红的张博问道:“那你看了吗?”阿丹满脸的俏皮与得意。  

“嗯。”这张博不知是幸福啊,还是害臊。面红耳赤,嗯一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有什么可看的?”阿丹口气中更是充满了得意。  

“好看呗!”  

“真的?”  

“嗯。”张博再次点点头。  

“喜欢吗?”  

“喜欢。”  

“那,愿意娶我为妻吗?”  

“求之不得。”  

“哈哈……”阿丹看着满脸通红的张博,笑得两眼涌出了泪水。再次强忍住笑声,说道:  

“那好,我答应你!”  

“真的?”  

“嗯。”阿丹也点点头。  

“你再说一遍。”张博像似不相信。  

“我答应你啦!”阿丹提高了声音。  

张博用右手掐了掐自己的左胳膊,有点疼,自语道:“不是做梦,是真的。是——真——的!”乐得这小子蹦了起来,高喊:“妈!你有了天下最漂亮的儿媳妇啦!”  

阿丹急忙制止:“让人笑话,快坐下。”  

“我虽然答应了你,可是你还得答应我。”阿丹严肃地说:“一辈子,你不能背叛我!”  

张博急忙举起右手:“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如果我将来背叛爱妻阿丹,让我被汽车……”  

“谁让你发毒誓啦?”阿丹急忙伸手捂住了张博的嘴。  

顺着姑娘那纤细白嫩的小手,一股青春的气息,如同鲜花散发的芬芳一般,顿时顺着张博的鼻息,沁入心脾,传遍全身。他伸手捂住了阿丹得手,宝贝似的亲吻着,又把阿丹得手移到自己的脸蛋儿上,磨擦着……  

第一次接触到男性的阿丹,同样是春情荡漾,热血沸腾。男性身体的气息如同一股电流,传遍了她的全身,烧灼着她的心……  

一对幸福的年轻人啊,顿时拥抱在一起,亲吻在一起……  

   

十  

   

第二天一上班,阿丹一手拎着一包糖果、几合烟,一手拉着张博,走进了赵秋生的办公室。赵秋生正坐在老板椅上,拿着牙签剔牙。见阿丹与张博一起进来,先是一愣,“你们这是……?”阿丹急忙走到老板桌前,把烟和糖果往桌上一放,说:“赵总,我和小张订婚啦,这是我们的订婚喜糖。请你吃喜糖。”  

赵秋生一听,脑袋嗡地一声,脸上的肌肉抽搐,变形。吱吱唔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按人之常情,人家给送喜糖,应该面带笑容,可他心里想哭;应该表示祝贺,可他心里暗骂。所以,他的脸上似哭不哭,似笑非笑,表情复杂,非常尴尬。阿丹见此,心里暗暗好笑。说道:“赵总不喜欢吃我们的喜糖?”  

“呵,不!不!不!”他非常不情愿地说了句人话:“祝贺你们。”阿丹见场面如此尴尬,久待无益。说了声谢谢,拉着张博出去了。  

赵秋生心里这个恨呀,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缓过神来。心里话,我昨天为此刚说了张博一顿,他们今天就订了婚,莫非是我弄巧成拙啦?是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嘿!想到此,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噌地一下子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阿丹,咱走着瞧!我非先干了你不可!让张博那小子再得到你,那也是我的残羹剩饭!”说罢,抓起烟和糖果,狠狠地投进了垃圾楼!  

大约又过了一星期,阿丹正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整理着出口订单和生产计划。赵秋生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近来很忙吧?”  

“是啊。”阿丹答应着。  

“又来新任务啦。”  

“什么任务?”阿丹问。  

“省里召开人代会,叫我作讲演,你得给我写个会议报告。这样吧,你白天忙业务,晚上在厂里加班写报告。我告诉食堂给你准备夜宵,另外,我会给你加班费的。”  

阿丹一听叫她晚上加班,心里在飞快地盘算着对策:“晚上加班,怕是不行!”  

“为什么?”  

“我爸爸不让我晚上加班,说如果晚上必须加班,就叫我辞职!”  

嘿!好狡猾啊。赵秋生心里话,又抬出你爸爸来做护身符。于是,面带怒色地说:“那车间里不是天天在加班干活吗?像你一样,晚上车间里就得停工啦?”  

“我爸爸说车间里人多,办公楼里晚上没人,他怕我晚上在这里遇上坏人。”  

“你们把我当坏人了?”  

“不!不!他是怕我遇上别的坏人。”  

“那会议报告怎么办?”  

“我可以晚上在家里写。”   

“你家又没电脑。怎么,用笔写?”  

“用笔写不是一样吗?”  

“哼!你可别给我耽误了!”说着,气得一甩袖子愤然而去。  

阿丹望了望他离去的背影,差点乐出声来,急忙把嘴捂住了。  

   

十一  

   

川岛正雄从日本飞来了,上午十一点半的飞机。出于礼节,赵秋生要去接机,让阿丹陪同。阿丹思索片刻,觉得没理由推辞,便答应道:“好吧。”  

司机殷勤的打开车门,让赵秋生坐了进去,阿丹自开车门坐在轿车前坐。赵秋生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阿丹,后悔自己没有学开车。如自己能开车,今天不又是个机会吗?  

轿车朝机场飞驰而去,阿丹掏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博哥,十二点半给我打电话,说有事要见我。阿丹。”飞机准时降落机场,川岛正雄走出舱门,顺悬梯向下走来。  

“川岛君!”赵秋生高喊一声,朝川岛挥手致意。  

川岛正雄摘下头上的帽子,向赵秋生挥了挥。只见这家伙中等个头儿,因粗显矬,脱帽前像三十八,脱帽后像八十三,实际年龄四十又五。你看他,头顶上的毛发已脱落殆尽,晶明光亮,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你再往他的脸上看,小眼睛,大嘴叉,蒜头鼻,秃眉无须。正面看根毛没有,活像个剥皮后被捏得凹凸不平的茶叶蛋。  

双方急忙奔向对方,几经寒暄之后,赵秋生指着川岛对阿丹说:“这就是日方总裁川岛正雄先生。川岛君会说英语,你们以后可以用英语对话。”阿丹微笑着向川岛正雄点点头,用英语说道:“总裁好!我是咱们公司的雇员,叫赵阿丹。请多多关照。”其实,川岛从一出舱门发现阿丹,眼珠子就很少离开过,总在阿丹的脸上、身上打转转。一听说阿丹是公司的雇员,可把这个鬼子乐坏啦。“哎呀呀!赵桑,你是从哪里请来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在我们日本很少见,在你们中国很少见,在世界各地也很少见啊!”  

“她就是我们未庄人,是阿Q的亲侄女。”  

“是吗?哎呀呀,看来 赵 小姐的漂亮,和她长辈阿Q的知名度都是世界一流的!哈哈……”  

“是啊!是啊!”赵秋生急忙迎合着。  

“赵桑,咱公司以 后有赵 小姐这样的美女陪伴我左右,看来我要乐不思蜀了。”  

阿丹的心更沉重啦。心里话,又是一条色狼,自己又增添了几分危险啊!  

阿丹心想,只有坐在司机旁边,才能远离这两个臭男人。她趁司机开后排坐车门之机,迅速坐在了前排座的唯一的座位上。  

汽车飞也似地朝未庄友谊宾馆开去。这宾馆,也是建厂时新建的配套设施——一座现代化的豪华宾馆。  

“阿丹啊,今天咱们给川岛君洗尘,你也陪着喝两盅。中午就不要回家啦。”  

“好吧。”阿丹点头答应着。  

轿车开到宾馆,刚好十二点。  

他们先洗洗脸,便步入一个豪华的雅间,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等上酒上菜。不到半小时,几个年轻漂亮的服务员,就把川岛爱吃的日本菜和中国菜都上齐了。阿丹拿起酒瓶,先给川岛斟酒,又给赵秋生斟酒。正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啦。  

“喂!是张博啊,什么?家里有急事?好吧,我马上回去。”  

“哎呀,川岛君、赵总,真对不起。家里有急事,要我马上回去。这样吧,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算是给川岛君洗尘了。”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二位慢慢喝着,拜拜!”阿丹挥了挥手出去了。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搅傻了。留没理由,放不情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赵秋生懊丧地对川岛说:“这个丫头不好对付啊,她防范意识特强。来公司快半年了,我也没有碰到她的一根毫毛。”  

“是吗?那太好了。”川岛说:“我就喜欢这样的!”   

阿丹找到张博,说了今天接川岛的经过,和自己目前的处境。赵秋生对阿丹垂延三尺,张博知道,为此整天担心。又来了个川岛正雄,这张博思想上的压力哪还承受得住啊。  

“亲爱的丹丹,咱辞职吧!咱两个去别处另谋职业。”  

阿丹想了想,摇摇头。“有点姿色的女人,到哪里都一样。”他想起了自己找工作时,遇到的那些好色之徒。“唉!有时我真愿意自己长得丑一点。”  

“那我们马上结婚!”  

“马上结婚?”阿丹笑了:“嘿嘿……不行!”  

“为什么?”  

“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那什么时候结?”  

“春节吧,怎么样?”  

“到春节还有半年啦!”  

“怎么,嫌时间长?等不及?”  

“嗯!”张博点点头。  

“没臊。”阿丹边说,边用右手食指扫自己的脸蛋儿。  

张博的脸又红了,阿丹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叫你笑我!我叫你笑我!”张博突然动起手来,“我叫你笑个够”。他拽着阿丹的胳膊,挠她的咯吱窝,把个阿丹挠的笑出了眼泪。“哎呀!别闹啦!别闹啦!”阿丹边笑边像是下命令。张博这才罢手。阿丹又擦了擦笑出的泪水,郑重其事地说:“中秋节吧,花好月圆。怎么样?”  

“好吧,一言为定!”张博高兴地说:“就中秋节!”   

十二  

   

阿喜经过与父亲那次灾难性地打工以后,变得聪明了许多。再外出打工,小活一天一结帐,大活三五天一结帐。不给钱就走人,吃亏上当不过三五天。谁家活没干完愿意放人走?所以,他这一拿堂,还真就挣到一些辛苦钱。  

阿E的老伴主要伺候阿E的吃喝拉撒,余下的时间帮着儿媳干农活。种地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可是一家人的口粮能解决。加上阿喜外出挣个零花钱,生活中没有大的坎儿,日子满能过下去。  

女儿阿丹一上班挣钱,阿E的日子大有起色。最近女儿又给他买了一幅双拐,一个轮椅。这样,他就告别了那多年不见天日的病床生活,经常被家人推着外出放风,有时还能拄着双拐在太阳地儿戳一会儿。  

阿喜又在邻居家里借来斧子、凿子、锯。给他爹做了一个坐便椅,椅子的样子和普通椅子一样,不同的是,屁股下边的坐面有一个大窟窿。椅子下边放便盆,只要把他扶着坐上去,大小便他就可以自理了。  

阿丹还给侄子阿宝买了很多玩具,这一来,这个聪明活泼的小家伙,经常缠着姑姑买这买那。  

小阿宝更是爷爷奶奶的开心果,阿E坐在轮椅上,经常被小孙子推着满院转,还不断地推着上大街。有时,小孙子那天真滑稽的恶作剧,逗得爷爷仰天大笑。阿E家的小院里,又充满了多年来久违的笑声,几乎已经忘记了笑,不会笑的阿E——笑了。  

十三  

   

川岛正雄来到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不住了,有事没事,总往阿丹的办公室里跑,还经常坐在那里不走。就他那付尊容,阿丹见了直恶心,可他偏偏不知趣儿。有时阿丹实在烦极了,就拿起蝇拍打苍蝇,边打边喊到:“叫你往这屋里钻!”“啪!”地一声死一个。越讨厌你越往这屋里钻,“啪”地一声又一个。“叫你再往这屋钻!叫你再往这屋钻!”啪!啪!啪!……  

川岛正雄当然听出了阿丹的弦外之音,也看出了阿丹对他满脸的讨厌。可这家伙脸皮特厚:你有你的弦外之音,我就装作不懂音乐;你不给我好脸色,我就当我的俩眼是色盲。  

这不,这天一上班,这家伙又来了。  

“ 赵 小姐,这是我从日本带来的一些小礼品,不成敬意,务请笑纳。”  

阿丹瞥了一眼,是些耳环、戒指之类首饰品。这家伙买这些东西,本来是想去美容院、洗浴、歌厅之类场所,讨好女人的。  

“谢谢你的赏赐,川岛先生。”阿丹说:“不过,这些东西我不能要。一方面我不喜欢戴首饰,也从来不戴首饰。另一方面,我的父母也不允许我接受别人的馈赠。”  

“那我请你去日本旅游好吗?去看一看我们富强的大日本帝国。愿意在那里定居也可以。如果愿意去,我明天就去买机票。”  

阿丹满脸不屑地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爸爸根本就不许我坐飞机。他对我说:‘阿丹,如以后出差办事,可千万不能坐飞机啊。你看我从五楼上掉下来,就摔成这样儿。从天上掉下来,还不摔个稀烂!’”  

“那咱们坐船去!”  

“更不行了!”  

“又为什么?”  

“如果沉到海里去,连个尸首也捞不到啊。”   

川岛听到这里,到露出几分狂傲。“哼!难怪你们中国贫穷,原来中国人都胆小怕死。”  

“你说错了。川岛先生,我们中国人不怕死,我也不怕。我也知道,自己这条贱命没那么金贵,可我在父母眼里就像宝贝似的。没办法,只能是光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啦。再说,我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做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我不稀罕任何大帝国,我就爱我们的小中国。”  

川岛当然听得出这话中带刺儿,越发觉得难堪啦。  

“我明天过生日,请你赏光喝杯酒,你总不会推辞吧?”他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更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又凭空给自己造出一个“生日”来。   

阿丹想了想,什么都不答应他,的确让他难以下台。“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吧,什么条件?”  

“你得多破费点儿。”  

川岛听了哈哈大笑,“我以为什么条件了,没问题。酒菜由你点,花多少钱我也不心疼!”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要另外带一个人去。”  

“谁?”  

“我的未婚夫——张博。”  

川岛一听,阿丹要带张博去,满肚子地不愿意。不由得申手去梳理头发,想趁此想想主意。一摸,头发没有,只得像擦灯泡儿似地划拉了两把。  

“一个人的破费,我怎么会在乎?只是能说说为什么吗?”  

“张博这人小心眼儿,我单独去和别的男人喝酒,他吃醋。”  

“奥,哈哈……”川岛又乐啦。“那好吧,你就带他去吧。”心里话,我川岛正雄能喝一斤烈酒,一个白面书生能喝多少酒?到时候,我把那小子灌醉,你阿丹岂不是照样任我……。想到此,这家伙俩小眼儿一眯缝,那事儿,就如同在眼前一般。  

   

十四  

   

阿丹找到张博,对他说了川岛请喝酒的事。“他已经答应我,咱俩一块儿去。如果你不会喝酒,就别喝。我可是让你去保护我的,可千万不能喝醉呀!”  

“我在亲友的婚宴上,对着瓶嘴一气儿喝过一斤白酒,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也不知道到底能喝多少。放心吧,我会把握住自己的。”张博说。  

第二天,川岛正雄为自己的“生日”作了充分准备,他在宾馆安排好一个有双人床的房间,换上了新的被褥,开启了空调。他还准备好了壮阳药。似乎,已是胜券在握。  

川岛的生日,赵秋生当然也得参加。他们四人来到到宾馆的雅间落座以后,服务员陆续上着酒菜。川岛首先说到:“今天,三位光临我的生日宴会,我非常高兴。首先,为表示对三位的感谢,干杯!”  

“哎,不!不!”赵秋生急忙摆摆手说,“今天是你川岛君的生日,这第一杯酒应该祝你健康长寿才是啊!来,满酒!满酒!让我们为川岛君的健康长寿干杯!”   

“对!为川岛君的健康长寿干杯!”张博应和说。  

阿丹打开瓶盖,刚想往川岛杯中倒酒。  

“且慢。”张博没让阿丹斟酒,说道:“为表示我的诚意,我要陪二位老板干整瓶儿!”他对川岛和赵秋生笑了笑,接着说:“二位老总,我和阿丹能得到二位老总高看,来参加川岛先生的生日宴会,真有些受宠若惊之感。我二人诚心诚意地 祝川岛 先生健康长寿,祝咱们公司兴旺发达。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们乡下人的性格是热情,真诚,直爽。我们乡下人喝酒有个讲究,说是要心诚,口对瓶。所以,我提议,我陪二位老总为川岛君的健康长寿,先干一瓶!”  

阿丹开了三瓶酒,先给川岛敬一瓶,又给赵秋生敬一瓶。赵秋生急忙摆手,“不行!不行!我酒量有限,小张也代表着我陪川岛君……”“哎!”川岛没等赵秋生把话说完,急忙摆手说道,“赵桑,张桑的性格我非常欣赏,你不要推辞,我们三人一起干, 赵 小姐也得喝。”“女人有几个会喝酒的?”张博说,“我看她就算了吧!”  

“不行!不喝就是瞧不起我,最少也得喝半瓶!”、          

 “她喝不了,我替她喝行吗?”    

“可以。川岛正雄心里话,你替她喝得越多越好,只要把你干趴下,就好说了。”  

“来!干!”张博喊一声。  

三个男人,举起瓶儿,扬起勃儿,咚咚咚……,一饮而尽。阿丹又开一瓶,折一半到空瓶里,举起半瓶酒,喝了约一半,辣得直咧嘴,张博急忙夺过酒瓶又一饮而尽。  

川岛翘起拇指,夸奖说,“真是好样的。”   

川岛一瓶酒下肚,腹内像着了火一样。急忙拿起筷子说,“来,吃菜!吃菜!”  

川岛想吃菜压压酒,可越是往下压,这酒却越想往上来。川岛不敢再喝啦,说道,“你们中国人的喝酒方式,我从来没见过,佩服,佩服啊!”他点燃一支烟,强作镇静地吸起来。  

酒精在赵秋生的肚子里,提前发作了。这上进本应下出的酒菜,这回却反其道而行,想顺原路返回。赵秋生想出去吐,可是头重脚轻身子晃,站起来没走几步,就歪倒在桌子下。“哇……哇……”吐一地。  

川岛同样,也难以压制酒菜的向上攻势,他站起来想去洗手间,仅踉跄几步就摔倒在地毯上。“哇……哇……!”刚才赛喝酒,现在他俩又赛呕吐啦。一个富丽堂皇的酒楼雅间,顿时变得比臭茅坑子还熏人。张博说了声,“服务员伺候两位老总休息。”急忙拉着阿丹,捂着鼻子——走了。  

   

十五  

   

离中秋节,越来越近了。  

阿丹和张博开始下商场,逛超市,商量着置办结婚用品。  

几个回合下来,赵秋生算是泄气啦。“唉!就让她在公司里赏心悦目,犒劳眼吧。想得到这个丫头,难啊!”  

川岛正雄贼心不死。他在找机会,想主意。一想起上次失手,空喜一场,还喝醉酒遭了罪,心里就又恼又恨。对阿丹的欲望更加强烈,并增加了几分报复心理。  

一天,阿丹在似睡非睡地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下身隐隐作痛,那部位还粘粘糊糊的,不由得擦出一看,是自己从没见过的微白色糊状液体,上面还伴有屡屡血丝,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噌地一下子坐起来,见自己一丝不挂,川岛正雄还赤身裸体地躺在自己身边。  

“天啊!”阿丹一切都明白啦。刹那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崩溃了,眼前一片黑暗。“我还怎么活呀!”阿丹号啕大哭起来,“你这个畜牲!畜牲啊!你禽兽不如啊!” 突然,这个文静的姑娘暴怒起来,抡起双手,“啪!啪!啪!……”朝着川岛的腮帮子猛打起来。  

川岛并不躲闪,任凭阿丹乱打。“ 赵 小姐,你打吧,只要你解气。我实在是太喜欢你啦,刚过来的这半天一夜,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我可以给你很多钱……”“放你娘地洋屁!”没等川岛把话说完,阿丹声色俱厉地骂道:“你这小日本鬼子,还敢欺负中国人,咱走着瞧!”  

阿丹穿好衣服,拨打了报警电话——110 。  

原来,川岛正雄像个轰不走的苍蝇,总盯在阿丹的办公室里,时间一久,她也有些麻痹了。她只当办公室里,多了一件腻歪人的破家具,不再理会。  

一天下午,阿丹刚在饮水机接满一杯水,电话铃响了,她急忙放下水杯去接电话。是其他科室要档案资料,她打开档案橱,找出那份档案就送去了。  

就在此时,川岛那双罪恶的魔掌伸向了那只水杯,把一包药面儿倒进杯中,又拿起一支笔在杯中搅了搅。然后迅速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若无其事。  

不到五分钟,阿丹又回到办公室,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她放下空杯,又回到电脑前,敲击着键盘。  

川岛正雄见大功告成,他站起来伸个懒腰,不慌不忙地走出阿丹的办公室。  

一出门,便急忙钻进自己办公室的套间卧室,迅速换了个床单,铺好了被褥。又急忙倒了一杯水,一仰脖,吞下一粒壮阳丸儿。  

他又急速钻进一间,与阿丹办公室对门的空屋子,轻轻关上门。借门缝观察阿丹的动静。这时的阿丹,敲击键盘的手渐渐慢了下来,不断地点头打瞌睡。  

这时,从楼道的另一头,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川岛急忙开门迎了上去。  

低声问道,“你的找谁?”  

“老总,我给赵姐送报表。”是统计员小田,川岛不认识。  

“给我吧。”  

“是。”  

小田走了。川岛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观察。  

这时的阿丹,已经趴到键盘上。为保险,川岛强压欲火,又耐心等了大约一刻钟,他拿着报表来到阿丹的办公室。  

“ 赵 小姐。”川岛轻轻喊一声,没有反应。他又提了提嗓门儿喊一声,“ 赵 小姐。”还是没反应。  

他箭步走上前去,轻轻一推,阿丹差点儿向另侧倒去,他急忙把阿丹扶住。他又回到门口看了看,见楼道没人。回来抱起瘫软如泥的阿丹,疾步向自己的卧室奔去。  

川岛把阿丹放到床上,又急忙回去把门闩好。他刚向卧室跑了几步,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谁?”川岛问。  

“川岛君,是我——赵秋生。”  

这又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老话。原来,川岛贼头贼脑地钻进与阿丹办公室对门的空屋时,被赵秋生看见。他去那屋里干什么?赵秋生觉得纳闷儿,便暗中观察。接着,川岛又支走了小田,这更引起他的好奇。心想,可能是那事有门儿。果然,见川岛抱着阿丹奔向卧室。他急忙像条狗似地跟过来。川岛满脸怒气,开了门儿。  

门外的赵秋生,朝着川岛又点头又哈腰,满脸堆笑,“川岛君,我也想……”  

“八嘎!”川岛正雄勃然大怒,“这个女人是我的。滚!”砰地一声,川岛把门摔上,闩好。两眼喷着欲火,疯狂地向床上的阿丹扑去……  

   

十六  

   

下班的时间到啦,张博想邀阿丹去公园纳凉,看喷泉。便走进了阿丹的办公室,见阿丹不在,川岛正雄正在沙发上坐着。  

“川岛君,阿丹呢?”  

“阿丹去城里办事去啦,走的急促,手机都忘记带啦,你看。”川岛指了指阿丹办公桌上的手机。  

张博一看,果然是阿丹的手机。  

“她去的那个单位?”  

“张桑,你大概不知道,业务上的事,我是向来不过问的。”  

“她今天还回来吗?”  

“她走得太晚了,估计回来也早不了,也可能住在城里。”  

好个狡猾的川岛,他想到下班后,阿丹的家人或者张博必然来找她。他第一次泻欲完事之后,急忙穿好衣服,锁好门,等候在阿丹的办公室里。手机,也是他在阿丹的衣袋里拿来,故意放在桌上的。  

张博信以为真,拿起阿丹的手机走了。  

张博吃过晚饭,来到阿丹家里,见她还没回来,不由得担心起来。没带手机,她也该找个公用电话,给我打个电话呀,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来呢?“不行,我得找她去!”  

阿喜说,“我也去!”  

他两个打的来到城里找阿丹。一点目标也没有,宾馆,饭店挨家问,工厂门卫也打听。找了一宿,问到天明,连个人影没见着。  

咱回过头来再说阿丹。昨天下午,她给科室送资料回来,喝了杯水,便坐在电脑前工作。一张表格没打完,就觉得眼皮难撩,头发沉,困倦难耐。还是先打个盹儿吧,她心里想着,随即便趴在了键盘上。  

今天怎么没有见到我的博哥啊?她觉得一时见不到就想。她越来越爱他啦。  

她爱他英俊的仪表;更爱他的男子汉气概。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博哥,喝起酒来,竟是那么豪爽,把两个盛气凌人的土洋老板干趴下,这足以使她崇拜不已啦;她还爱他的深沉和腼腆——腼腆的有些呆——呆的有些可笑——可笑中又透着可爱。阿丹的心陶醉啦,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美丽的脸上挂满了笑容,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幸福。  

她忽然觉得焦灼不安,热血沸腾,对张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这冲动,已不仅仅是精神上的爱恋,而是肉体上,生理上的渴望。她很想,马上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张博。  

“我的博博啊,你到哪里去啦?”  

“丹丹,你的博博在这里呀!”  

“博博,是你吗?”  

“是我啊,你的博博啊!”  

“这是哪里呀?”  

“这是咱两个的新房啊!”  

“我怎么躺在这里啦?”  

“哎呀,我的丹丹。你怎么忘啦,今天是中秋节,是咱俩大喜的日子啊!古人云,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还是赶快……”  

“亲爱的博博,我可盼到这一天啦……”  

……  

这真是:一片痴情对亲郎,哪知罪恶其中藏;  

        人生至宝贼偷去,忍辱雪恨对公堂。  

第二天清晨,阿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被恶贼川岛奸污,顿时觉得比吃了个苍蝇还恶心。不由得号啕大哭,痛不欲生。  

哭有啥用,她止住悲声。我要叫这个恶贼受到法律制裁。这恶贼肯定是下了药,她想起昨天下午曾离开过办公室,回来后还喝过一杯水。对,肯定是这贼往杯里投了药。阿丹啊,你怎么这么大意呀!她痛心地埋怨着自己。阿丹疾步来到办公室,拿起水杯一看,剩余的水中,果然有少量沉淀物。她恨得举起水杯要摔,当杯子举到空中,她又慢慢地放在桌子上。心想,这是恶贼作案的罪证。她急忙把杯子盖好,放进手提兜儿。又拿起桌上的电话,报了警……  

   

十七  

   

   

川岛正雄本想达到目的后,多给阿丹钱,再用金钱摆平此事。可是阿丹不吃这一套,觉得事情要麻烦,急忙又去找赵秋生。  

赵秋生也是一宿没睡觉。他知道川岛正在成其好事,馋得他一会儿到川岛门前,把耳朵贴近门缝听动静,一会儿又回到到自己的屋里转磨磨。所以,他的门也是一宿没关,这时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见川岛进来,他把眼皮一耷拉,装作打瞌睡。  

“赵桑!”赵秋生没答理。  

“赵桑!”赵秋生还是没答理。  

“赵桑啊!你不该生我的气,你应该感谢我啊!”  

“赵秋生用眼角儿扫了扫川岛,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把脸扭向了一边。”  

“赵桑,阿丹已经报案啦!”  

“报案啦?”  

“是啊,警察马上要来到。你幸亏没有搅进来,不然你也要吃官司啦。”  

赵秋生心里这个乐呀,心里话:活该!可嘴上却说,那你还不快跑,在这等着挨逮呀?  

“赵桑,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如果跑了,我那一亿元美金投资怎么办?”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挨逮吧!”  

“赵桑,如果我坐了牢,破了产,咱们公司就完了。到时受损失的不光我自己,还有你。  

“哼!叫我跟着你倒霉,你还有脸说!”  

“只要你听我一句话,我们都会没事的。”  

“你还能有啥办法?嗯?”赵秋生满脸怒气。  

“赵桑,你现在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你要利用你的职务之便,给省政府、省公检法机关打个电话,说明情况,让他们给县里下个指示,对此案不予受理。”  

“川岛君,你是不是做梦也在娶媳妇?光想好事了,对不对?那省政府省公检法是你家开的还是我家开的?就那么听你的话?”  

“哎,赵桑,现在你们中国,讲的是改革开放,讲的是发展是硬道理,玩个女人是小事一件,不值一提。咱们这个公司的成立,已被地方官员作为他们改革开放的“政绩”,上报给你们的国家,咱们的公司,直接关系到这些官员的升迁,关系到他们的前程。所以,县里省里都不愿意咱们的公司垮掉,会保咱们的。还有,打电话后,你再拿钱去省里、县里打点打点。不管花多少,都算我的。这样,我们就稳操胜券啦。”  

赵秋生不能不佩服川岛的这些见解和高论。心里话,这个鬼子算是把中国给看透了。化解此事,还真不难。可他一想起川岛晚上的霸道,心里就恨得慌,打心底里不愿管。  

阿丹报警以后,又抓起电话,想拨打张博的手机。可是,举起的话筒又慢慢地放下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博博啊,你还是我的博博吗?我没有资格爱你啦,我没脸再去面对你啦。我的亲人们啊,我那亲爱的爹娘,我那可爱的哥哥嫂子,还有我那可爱的小侄子,我还怎么去面对你们啊,我给你们带来的,是洗刷不掉的耻辱啊!阿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觉得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生存空间。所以,报警后她没有回家,她觉得自己没有家了,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恨,她要报仇雪恨!  

两辆警车开到公司办公大楼前,嘎然而止。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进办公大楼。川岛毫无抵抗,束手就擒。他被警察押下楼来,可还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并回头对赵秋生说,“赵桑,按我说的去做,我会去去就回的。”  

川岛被押上警车。  

一名警察又高声说到,“受害人乘坐另一辆警车,去县局作证。”  

阿丹满脸痛苦和泪痕,目光呆滞,泪眼模糊。向着警车走去。  

“丹丹!阿丹!……”是张博和哥哥的声音,“等一等,我们和你一起去!”阿丹站住了,愣了片刻,头也没回,蹬上了另一辆警车。  

阿丹被强奸,川岛被逮捕。这两件事都令赵秋生感到高兴,感到解恨!他望着远去的警车,不由得一阵冷笑:“哼!好你个赵阿丹,老子如此看得起你,你竟然不识抬举,还看不上我。这回倒好,被一个又丑又老的洋鬼子干了个够,恶心也恶心死你。活该!还有你小鬼子川岛,你他妈的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阿丹又不是你老婆,多上我一个怎么啦,嗯?你他妈得吃独的。竟然还厚着脸皮来求我,呸!枪毙你个狗日的才好呢!”  

赵秋生越想越生气,气哼哼地回到办公室。可冷静下来一想,这事还不能感情用事。川岛强奸够不上死罪,顶多是坐几年大牢,他一旦进去,他的投资就要被冻结或撤走。到时,这个公司可就真的要完了。看来,狗日的的这个忙我还得非帮不可,这个狗日的!他非常不情愿地抓起了电话。  

“喂!是省人大常委会钱主任吗?我是人大代表赵秋生。”  

“奥!你好!你好!你与外商的合资企业干得很好啊!”电话里传来钱主任的夸奖声,“你的企业,可是咱们省屈指可数的几家大型企业之一呀!”  

“多谢主任还记得我。钱主任,我们企业的日方老板出事啦,我想请你与省公检法部门通融通融……”  

   

十八  

   

两辆警车开进了公安局大院。两名警察按本局惯例,首先把川岛从车上弄下来,去吻电杆儿。所谓吻电杆儿,就是把罪犯从抓到局里之后,到开审之前这段时间,先让他到局大院的水泥电杆前,分开双臂,抱住电杆儿,再把手铐戴在他的手腕上。警察觉得,这样既安全又放心。因为从实行这个办法以来,还没有一个罪犯把电杆拔下来抱着跑了。阿丹跟着两名女警察,来到金局长的办公室,向金局长哭诉了事情的经过。并把那只水杯交给了金局长……  

这时,川岛正雄大喊大叫起来:“我抗议!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外国人,我抗议……”  

张博与赵阿喜从公安局大门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川岛的两只耳朵,被他俩每人扽一只。张博抡起右手,朝着川岛的腮帮子左右开弓,“啪!啪!啪!……”;阿喜扽着耳朵撞电杆,“噔!噔!噔!……,狗日的!你个狗日的!噔!噔!噔!……”  

川岛正雄鬼哭狼嚎。你再看他那茶叶蛋一样的脑袋,顿时成了花红色。这回倒好,下头惹的祸,上头顶罪了。  

几名警察怕把川岛打死,急忙上前拉开张博和赵阿喜。破例把川岛移进了一间空屋里。  

金局长令女警察带阿丹下去休息,刚想下令带川岛,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金局长吗,我是省公安厅。”   

电话里说,“对于外商强奸一事,省领导认为,现在改革开放是大局,引进外资,发展经济是硬道理。这是我们的设计师XXX说的。因此,省领导的意见是:此案应作民事纠纷调解,不要作司法案件受理。省里要求你们,一要做好对受害人的安慰工作,并从经济上给予补偿;二要让肇事外商满足受害人的经济上的要求。”  

川岛正雄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对经济赔偿满口答应。  

金局长又把阿丹叫到办公室。  

“阿丹姑娘,川岛这恶贼对所犯暴行已供认不讳。他以为他有几个臭钱,竟还敢欺负咱中国人。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气。他不是有钱吗?咱就狠狠地宰他一刀。你说个数,我一定让他满足你的要求。”  

“金局长,我不要钱,我就是要把他绳之以法。”  

“哎!姑娘,这又何必呢?就是让他坐上几年大牢,不是也与事无补吗?拿着钱回家过日子,这多现实啊?”  

“不!”阿丹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要叫他受到中国法律的制裁!”  

金局长见无法说通。说道,“这样吧,既然你不好说出数目,我就替你做主了。”  

“来人!”  

“有!”  

“罚川岛人民币一百万元,立即放他回去取钱,交到县局!”  

“是!”  

“阿丹姑娘,你明天一早就来县局取钱吧。告辞了!”说完扬长而去。  

阿丹只觉得气攻丹田,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几天以后,张博陪同阿丹走进了省法院的办公大楼。一位姓柴的院长接待了他们。阿丹急忙交上了一份诉状,并简要说了说案件的经过。  

柴院长接过诉状,略看了看,而后往桌上一放。对阿丹说:“阿丹姑娘,这件事几天前我就已经知道啦。我看,金局长对这件事的处理还可以。一百万元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啦。你小两口儿靠打工,恐怕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些钱。不满意嘛,也不要紧,你说个数吧,我再叫他多拿!一定叫你满意,行了吧?”  

“柴院长,我不要钱,我就是要叫他受到中国法律的制裁!”  

“哎!何必呢?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款子啊,你为什么非要把财神向外推呢?其实啊,这只是个观念问题,照你现在的观念去考虑呀,精神上很痛苦;可是你再换个观念想一想呢,这事也算不了什么。你到大街上看一看,有多少女人想挣男人的钱?她们还没有你这样的机会呢!”  

“呸!叫你的女儿,叫你的老婆去挣这种钱吧!咱们走!”阿丹拉起张博的手向外走去。  

这位柴院长先是一愣,定定神儿擦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哼!还高傲什么呀?你不是已经被老鬼子给玩儿了吗!”  

刚走出门去的张博听到这话,噌地一个箭步窜到这家伙跟前,“啪!”给了这家伙一个大嘴巴,“你他妈的还佩当国家干部!你简直是偷了一张人皮!”张博刚要再打,被阿丹拽住。阿丹痛苦的泪眼扫了扫这位柴院长,拽着张博走了。  

这位柴院长,划拉着火辣辣的腮帮子,余怒难消,“来人!”  

“有!”  

“把刚出门去的那个小子给我抓起来!”  

“是!”  

“慢着。”办公室主任急忙摆手制止。  

“院长,我看这俩人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之势,这案子不知要弄到个什么地步。我看你还是不要搅进去的好。”  

柴院长吐了一口粗气。  

办公室主任朝几个警卫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而后,他又走到柴院长跟前,笑了笑说,“这事放到谁身上不生气?人家也是情有可缘吗!”  

   

十九  

   

愤怒的张博和阿丹,走出省法院大门。张博瞅了一眼满脸痛苦的阿丹,心疼地说:“丹丹,你不要难过,我陪着你咱继续上告!”  

阿丹的嘴角上露出一丝儿痛苦的微笑,鼻孔里轻轻地哼一声,而后朝张博痛苦地摇摇头。  

“怎么,不告啦?”  

阿丹点点头。  

“为什么?”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案子与那‘硬道理’犯冲突。难道咱还去那‘硬道理’炮制者哪里去告吗?那还不是一样地结果吗?”  

张博看看痛苦不堪的阿丹,再想想自己的无能为力,不由恨的牙齿咬得咯嘣直响,两眼喷射出愤怒的烈火。  

阿丹看出了张博愤怒而难过的表情。  

“好啦,不要多想啦。这个案子凭你我的力量,是解决不了的。你没听说吗?北京信访局把上访者当敌人对待,有很多告状的有冤无处伸,在信访局服毒自杀了,还有的被信访局投进了精神病院。现在北京的信访衙门成了火葬场的货源地,和精神病院的门诊室啦!我还是怪自己生不逢时吧。”  

“不告也罢!”张博说。  

“丹丹,你如果不愿再在未庄,我陪你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陌生的地方,开始咱们新的生活。咱们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啦,丹丹!”  

阿丹听到这里,泪水本已干涸的双眼,又涌出晶莹的泪花。多好的青年,多好的男人啊!能遇到他是多么幸运啊!可是,想到自己将要不得不离他而去,心向刀剜一样地疼痛,哇的一声,扑在张博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张博把阿丹送回家中,阿丹的爸妈问了问上诉的结果怎样,阿丹趴在自己的床上,又大哭起来……  

当爹的知道情况不妙,对老伴说,“你到丹丹屋里去劝劝她吧!最好劝她吃点东西。啊!”  

“哎。”阿E的老伴儿答应着,走进了女儿的房间,只说了几句话,不仅没有止住女儿的悲声,还和女儿抱头痛哭起来。  

“回来吧!”阿E对老伴儿说,“你这劝人的倒好,还是别劝了!”  

第二天早晨,阿丹的妈妈给阿丹做了些,她平时爱吃的饭菜,女儿好几天没吃东西啦,爹娘的心像刀割一样疼。可是饭菜都快凉了,女儿的屋里还是没动静。  

突然,阿E老伴儿闻到一股农药味儿,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子,她急忙推开女儿的房门。“啊!”惊了个魂飞魄散。只见女儿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口吐白沫,旁边还倒着一个空空的农药瓶儿……  

“哎呀!我的女儿呀!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快来人啊!阿丹喝毒药啦!  

阿E连滚带爬地来到女儿房间,双手捧着女的头摇晃着,号啕大哭,“我的女儿啊,你这不是要你爹妈的老命吗?你不是劝我学你大爷阿Q吗?你自己怎么就不学了呢?嗯?!你不会就当被恶狗咬一口吗?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我的女儿啊!……  

邻居听到哭声,纷纷赶来。有的拨打电话120 ,有的卸门板。阿喜急忙抱起阿丹,放到门板上,和邻居几个小伙子,抬起门板向医院跑去……  

半路上迎上了救护车,几个人急忙把阿丹拁到车上。救护车转过方向,“哎喲!哎喲”地呻吟着,向医院飞驰而去……  

张博听说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阿丹家里,见阿丹已被送往医院,他在阿丹屋里的桌子上,发现了阿丹写给他的遗书:  

亲爱的博博:  

    请允许我最后再叫你一声,我的博博!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吧!  

    我死后,你不要难过。你风华正茂,又这么优        

秀,你会再找到你的幸福的。  

    你以后,如果能抽时间常来看看我的爹娘,我       

在九泉之下,会感激你的。我的爹娘太可怜啦,我  

的死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打击,你的探望或许能  

带去我的一些影子,给他们一些安慰。  

    亲爱的博博啊,我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当面告  

诉你,那也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我今天该告诉  

你啦。那是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叫王智超的  

男同学,曾经热恋过我。他是一个才华横溢,风度  

翩翩的热血青年,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学生领袖。  

说实话,我没有理由也不愿意拒绝他对我的追求。  

可我当时的情况是,爸爸瘫在床上,哥哥进了大狱  

我的生活只能靠勤工俭学来维持。一想起爸爸和  

哥哥的遭遇,一想起自己的困境,就只想哭。那里  

有心情谈情说爱?我只能把爱情深深地埋藏在心  

底。  

    后来,也就是一九八九年春末夏初,王智超带  

领同学们,去天安门前绝食请愿, 六月四日 ,死于  

非命。博哥,我真的好心痛啊!  

    这个人间太可怕啦,它不是不给我爱的条  

件,就是剥夺我爱的资格,而且有冤没处诉,我真  

是生不逢时啊!                      

    亲爱的博博,你可能会埋怨我的心狠,其实我  

是多么舍不得离开你呀!如果那个恶贼能够得到  

法律制裁,你说的咱俩远走高飞那条路,可能我会  

同意的。可是,我如此简单而合理的要求,都不能  

实现,罪犯得不到制裁,好人无处申冤。我这口冤  

气何时能出啊!与其整天生活在痛苦中,倒不如  

早点解脱的好。  

   原谅我吧!亲爱的博博!我会在九泉之下祝福  

你的。  

    今生无缘做夫妻,就让我们盼望来生吧!  

        

        来世再属于你的丹丹,绝笔  

   

阿丹被送往医院的当天晚上,两个蒙面人手持杀猪尖刀,钻进了川岛住宿的办公楼。这两个人正是张博和赵阿喜,他两人要替天行道,宰杀川岛,为阿丹报仇雪恨!……  

欲知阿丹死活,川岛是否被杀,且待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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