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承弘
大约是1974年,我在传福处结识了承弘。传福介绍承弘是“钢工总”主要发起人和负责人之一,令我不胜惊讶,眼前高高瘦瘦的人,说话细声细气,温文尔雅,像个乡村塾师,怎么也难以教我将他与赫赫有名的造反组织联系起来。
那天的谈话现在记不起来了,他的谦逊和蔼给我留下良好印象。
以后,在传福家又见过承弘。当时,我所在专县“形势大好”,不仅有全县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群众拥护,还掌握了万余条具有执枪证的枪枝,这在全国是仅见的,我未免有点得意忘形,认为承弘的谈话有些过虑,甚至显得迂腐。后来的发展证明,我是锋芒毕露,他的顾虑是正确的。
三中全会后,我平反获释,回到汉正街经营百货并发表长篇小说《风流巨贾》,一时,来找我的人很多,认识不认识的朋友都有,包括张立国夫妇也两上汉正街讨教做生意的经验。唯独承弘却同我讨论文艺创作的心得。这刻,我才知道,武汉作协文艺创作研究室主任李柯是他亲哥哥。(1996年,我通过承弘关系,在创作长篇小说《孽缘》时,得到过李柯老师的指点。)这层关系无形中加深我俩亲切感,然而,由于隔着两条江,我又是忙经营,又是搞社会活动,交往并不密切。
2005年,李家骥等人为庆贺省政法委一号文件落实,大宴宾客。在酒店门口,我与承弘相遇。他瞅瞅我头发,笑着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揭露”道:“给我把戴着的假发取下来啊!”我歪头扯着头发问:“你看哪根是假的?”承弘趋近前,仔细打量一番,吃惊地:“哟,我看错了。满头黑发呢,你身体真好呀。”这算是件微不足道的趣事,它表明承弘讨厌作假,自己错了又勇于承认。这件事让我联想朋友告诉的一个故事:从北京学习班一回,承弘赶到集贤村向胡厚民老母痛哭流涕承认自己受不住高压,“揭发”了老胡……这在当时划定框框,采用政治上威胁利诱手段达到某种目的的形势下,实在是件平常事儿。有人按“上面” “口径”,还专门编造故事以图立功,开脱自己,事后又百般掩饰,百般狡赖呢。但承弘敢于承认自己的“一时软弱”和自私,在《百年寻梦》中,更是全面地作出深刻反省,他的坦诚和勇敢,反倒赢得大伙的理解和尊敬。
不久,我完成《狂飙三部曲》的第一部《祭坛》并着手创作《迷惘》,向阳和传福看后,十分赞赏。传福说:“要是老朱和老胡健在,该是多么高兴啊!”并建议我给承弘看看。说,他发表过小说,有见地。于是,根据传福提供的电话和地址,我几次到胭脂路拜访承弘。承弘读了初稿,直言不讳地评论道,中等偏上。应将文革中人性扭曲好好地挖一挖。我回答,第二部写“两清”时会涉及到的。但是,承弘的意见引起我重视,在创作《迷惘》的同时,对《祭坛》作了增补。
近年来,我和承弘通过网络,克服交通不便和时空阻隔,联系密切了。
2008年,炎黄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版了《狂飙三部曲》,承弘读后,说,当时我正思考撰写一篇政论文,没仔细研读,写得真好啊!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承弘经济上是十分窘迫的,他却一口气定下五套。事后,我从罗跃先那里知道,他拿去一套一套地艰难为我推销。罗跃先就从他手上买过一套。照说,承弘已读过全稿,大可不必买,更不必买那多,明显是体谅我当时的困境,对我表示支持。罗时汉的长篇报告文学《城市英雄》出版,承弘本来已有一本,在时汉签名发售会上又买上一本,也是一种支持。但他自己出版《百年寻梦》全是赠送,首发式还办几桌酒款待各路朋友。他就是这样禀性忠厚,为他人着想。如梦轩举办文化活动,以他那般羸弱身体,那么繁重家务,那么艰难交通,几乎次次到场。这也是一种支持。他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在探求国家的前途和命运。他自己殚精竭虑,忧国忧民,同时,也尽力支持追寻自由民主幸福和谐的一应人和事。
《百年寻梦》出版后,我才了解鼎鼎大名的辛亥革命元老李西屏竟是承弘的父亲,不由埋怨道,创作《汉商》时,我要知道这层关系,该会增加多少精采章节!承弘淡淡地回答,有什么可以渲染的啊。由此可见他的为人低调。
去年11月7日上午,冯天瑜教授在湖北图书馆举办辛亥革命讲座,有记者要我们几位辛亥革命后裔合影留念,我与承弘相约出席百年盛会。谁想到,他因心脏病突发住院,看了保安的公告,我为承弘祈祷。3月31日,我也住进医院手术,人在医院,心里一直挂念承弘,惟愿他早日康复,一同参加百年盛会。岂料,他又转为肝病,骤然去世,一个有着金子般品质,水晶般心灵,大海般胸怀的好人就这样落寞地走了,真让我无比悲痛,惋惜不已!
承弘是位虔诚的天主教徒,让我们为他祈祷,上帝与他同在,阿门!
2011·4·26 14:42任常
「 支持乌有之乡!」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订阅乌有之乡网刊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