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众文艺)
白泽：病人与天才之间的萨贺芬
——评电影《花开花落》
电影《花开花落》(又名《塞拉菲娜》)，第三十四届法国凯撒奖最佳影片。电影主人公萨贺芬.路易(即塞拉菲娜)于1864年生于法国奥维尔小镇，成年后以做钟点工为生计。在1912年间，为德国艺术收藏家威廉.伍德打扫房间，被其发现具有天才的绘画天赋，并鼓励她从事绘画艺术。二战期间的萨贺芬生活困难，却从未放弃绘画的梦想，甚至自我封闭疯狂作画，终于在威廉.伍德的归来之后,她具有神秘艺术感染力的画作,使她成为一名原始派画家。但在其后，由于绘画而经济逐渐好转的萨贺芬,行为却越发古怪难以被人理解。1930年，在经济危机的前提下，萨贺芬的画展未能如期举行，而这位终生活动于法国瓦兹的清洁短工，始终无法理解这一变故，自此陷入了自我精神幻想的世界中，并被送进了当地的精神病院中，于1942年病故于此。在她去世三年之后，威廉.伍德在法国巴黎法兰西画廊为萨贺芬举办了画展，她的画作才得以流传于世，影片中萨贺芬令世人迷惑不解的一生才就此结束。
从电影艺术角度讲，《花开花落》可以称得上文艺片里面的一部上乘佳作。影片以艺术家为主题，从拍摄技法到人物选择无不透露出朴素的艺术气息，既保持了文艺片一贯的镜头美观，又带有一种引人入胜的节奏感，让你对主人公的命运好奇不已。值得一提的是，电影采用了大量远镜头摄影，当演员在镜头中缓慢移动，衬着法国乡间的自然风景，简直如在莫奈的油画中行走。这种清冷而又优美的镜头，令人印象极深，带给观众一种静宁幽远的视觉体验。再有演员的选择，也是影片一大亮点，可以从几个关键词来认识女主角萨贺芬，她是一个年龄偏大、性格古怪、不修边幅、无亲无故。在以文艺范著称的法国，通过女演员友兰达·梦露在影片里的演绎，把萨贺芬这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下妇女、一个性情古怪、同时又有绘画天赋的画家的一生表现的极为真实、生动，让观众不禁想走近萨贺芬，让每一个看过该片的人深深的感觉到：“对!这就是她的一生”。该片的艺术风格，也隐隐透露出一丝魅力。可以看出来导演的独具匠心，才使该片呈现出一种和谐而真实的艺术感。即使萨贺芬最后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影片也仅仅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并未刻意使其陷入某种悲情，这个也反映了导演的理智而客观的处理技巧。影片在结束之时，自然让许多观众都产生了相应的思索：萨贺芬这样一个天才，她的心理应该怎么看待，她为什么会有如此的一生?
这个正是本文想讨论的重点。
前面提到，萨贺芬以古怪著称。她一生远离人群，没有家人，亲近自然，常常与树木对话，在河里洗澡，采集植物做颜料，用猪血给画做点缀;她不在乎别人的惊讶目光，也不太关心收入，所用的钱都用来买颜料和画布;她的生活简单到为世人所不可理解。再看看那些让她得以留名的画作，说不清是桃子、橙子还是李子、苹果，一树都像是瞪着你的眼睛;还有如虫子般扭动的树叶，都仿佛隐含着某种魔力，它惊醒了人们意识中被压抑的一些情感，你可以说不上喜欢，但是不得不承认，看过以后难以忘怀。这大概就是萨贺芬绘画天才感的体现。
从心理学角度讲，萨贺芬具有一种典型的人格特质，西方心理学分析派把这种类型的人格称为“内倾直觉型”。在瑞士心理学家荣格的著作《心理类型》中，是这样形容这类人格的：他们是傻瓜和天才之间只有一纸之隔的人，这种类型的人常把内心想象的出来的事情当作现实来看待。因为他们生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中，所以看不出现实有什么价值。他们还不善于用理论说明自己的想法，不容易得到周围人的理解，别人对他们的评价往往低于他们的实际能力。这种人如果投身艺术领域的话，因为他们的思维和作品太过奇妙、奇异，难以让众人理解，所以难得好评。这种类型的人，感觉机能存在欠缺，所以常会找不到自己与现实连接的交点，他们缺乏空间感和时间意识，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常会迷路，还总是错过预定的时间。他们很容易被大众定义为“悲剧天才”。
在西方分析派心理学中，人格分为两大类，外倾性格和内倾性格，其中又分为四部分，思维型 、感觉型、情感型 、直觉型，心理学所定义的正常人格，都从属于其中一种，其他几种类型为辅助人格，由此就产生了丰富多彩的人格特种。萨贺芬由于长期生活在法国乡间，生活过于简单，这直接造成了她的一个问题，她性格中的人格类型只能单一发展，其它部分得不到应用，以至于退化到自我最简单的感官世界里面。由于她过于依赖简单的直觉机能，让她在现实世界就难以生存。由于这样导致她很容易被人误解，她就更加的逃到自己的现象世界里面。长此以往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使她更加难以和人沟通，终至她闭门不出。最终，导致萨贺芬发展成一种人格类型的病态形式，使她产生了强迫性的神经症，对特定的对象具有强迫的依附性。
我们可以这么形容萨贺芬的一生：她是一个狂热的艺术家，她在自身可亲近的生活圈子里，也看成不可思议的人;她的绘画画出非同寻常的自然，其中浓墨重彩的挥洒，既是神秘的也是平庸的，既是朴素的也是怪异的。她是一个不为人理解的天才，一个智慧的傻瓜，一个心理学故事里面的人物，一个电影里面的传奇。
至于萨贺芬的一生是不是悲剧，也值得思考。其实在艺术家领域，这种人格类型比比皆是。跟萨贺芬比，著名的画家梵高有过之而无不及。梵高在自己的名作《向日葵》里面，明显的能观察到和萨贺芬画作的类似之处，这大概也反映了天才们视觉体验的相似性。你可以说他们都是悲剧的化身，但这种命运却是必然的。有如此类型人格的人，即使生在非常富裕的家庭，有供其一生可挥霍的财富，也不难想象，他们统一而常规的结局是进入神经病院。在世俗人眼中，这确实是一种悲剧。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理解，正是具有这种悲剧人格的人对生命毫不吝啬的燃烧，才使他们得以拥有了超于常人的艺术天赋。这里不得不说，他们的人生经历比他们的言辞更有教育意义，他们的艺术作品证明了一个道理：这个充满着各种迷人生命形态、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不仅存在于纯粹的物质世界里面，也以其它形态存在于人类的精神内部。对于这类人来讲，如果能将现实世界和想象世界都予以重视，珍惜每一个世界的话，人生就相对平稳正常许多。但是这一点，对于生活在具体时代和社会环境当中的具体艺术家个人来说，往往是很难突破的瓶颈。所以诸如萨贺芬一类的艺术家，总似被一种无形的命运巨手所牢牢扣住，使其难以摆脱精神疾病的困扰。
个人观点，萨贺芬的一生可以不归于悲剧，当她直觉到，艺术家威廉.伍德先生能看懂她，也让她体会到难得的关怀之情，因此流露出对感情生活的向往;还有她和修女之间的友谊，都证明她也是试图获得与现实世界的互动，可惜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但从这些细节，我们也相应看到了一个拥有对正常情感向往的萨贺芬，其实也和你我一样，仍然在努力着，并为此坚持着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在此，感谢电影导演给我们演绎了如此独特的故事，也感谢心理学家能对这类型的人格，给我们一个详细的阐释，它对我们观众更加理解这些病人或者天才都有非常实际的意义。该片很具有观赏性，推荐大家看一看，尤其是喜欢文艺片的观众，画面真的很美，或多或少能让人有所收获。
(2016年10月25日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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