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饱含着民族情感的符号,也跟革命战争年代的血与火的记忆密切相关。
毛泽东不仅是一位领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伟人,还是一位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诗人。他的诗词豪情万丈,其中“红旗”多次出现,诗情中镌刻着红色历史的痕迹,也流淌着他丰沛的革命情感。
“旗号镰刀斧头”——井冈山上红旗飘
1927年秋天,34岁的毛泽东写下了《西江月·秋收起义》。
那一年,大革命失败。生存还是毁灭?8月7日,党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确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的总方针,决定发动秋收起义,但仍提出“组织工农暴动于左派国民党旗帜”之下。
8月20日,毛泽东在给中共中央的信中郑重提出:“我们不应再打国民党的旗子了。我们应高高打出共产党的旗子……只有共产党的旗子才是人民的旗子……我们则应立刻坚决的树起红旗……”
这是大革命以来中国共产党人第一次明确:必须要“打出共产党的旗子”!
九月初,在安源张家湾军事会议上,毛泽东要求工农革命军第一、二、三团举红旗起义,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在起义前夜赶制了100面有镰刀铁锤的红旗。九月九日,秋高气爽的时节,秋收起义发动了:
军叫工农革命,
旗号镰刀斧头。
匡庐一带不停留,
要向潇湘直进。
地主重重压迫,
农民个个同仇。
秋收时节暮云愁,
霹雳一声暴动。
1928年秋天,在写下《西江月·秋收起义》大约一年后,35岁的毛泽东写下了《西江月·井冈山》:
山下旌旗在望,
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
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
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
报道敌军宵遁。
此时的毛泽东在秋收起义后,已经率领工农红军在井冈山站稳脚跟,朱毛会师,三下永新城,根据地迎来了全盛时期。
1928年8月,湖南、江西的国民党军队乘红四军主力在赣西南未归之际进犯井冈山,红军以不足一营的兵力凭借黄洋界天险奋勇抵抗,激战一天,击退敌军,保卫了革命根据地,激动的毛泽东挥毫写下了这首词。
红军和根据地不断发展壮大,越来越成为蒋介石和国民党的心头大患,蒋介石先后发动了多次“进剿”、“会剿”和“围剿”,但是更多时候都只是为毛泽东送去了诗词素材。1931年春天,38岁的毛泽东写下了《渔家傲·反第一次大“围剿”》:
万木霜天红烂漫,
天兵怒气冲霄汉。
雾满龙冈千嶂暗,
齐声唤,
前头捉住了张辉瓒。
二十万军重入赣,
风烟滚滚来天半。
唤起工农千百万,
同心干,
不周山下红旗乱。
毛泽东在词中,借用触倒不周山的共工比喻决心打倒反革命统治的工农红军和革命群众,天柱可折,地维可绝,革命怎会不胜?
1930年10月,蒋介石纠集十万余大军,向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大规模“围剿”,12月初向根据地中心地区进犯。 红军诱敌深入,在12月30日集中优势兵力,趁天起大雾发起总攻,进入龙冈包围圈内的国民党主力张辉瓒第十八师被全歼。
毛泽东曾对朱德说:“总司令,你看,真是‘天助我也!’三国时,诸葛亮借东风大破敌兵;今天,我们乘雾全歼顽敌啊!”其实不仅是天时,红军可谓占全了天时、地利与人和。
毛泽东仿佛看到天边的不周山下也都是红旗锦簇缭乱,革命的队伍士气正旺。此时在毛泽东的心里,红旗就是革命胜利的象征,他看那红旗飘摇,在心里呼唤着革命胜利的到来。
“风卷红旗过大关”——坚持斗争
革命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如果成功那么简单,又怎能彰显革命的伟大?红军和根据地发展过程中,曾遭受了八月失败等挫折,国民党几次军事进攻虽都被打破,但面对经济封锁等严重困难,却也让部分同志产生了“红旗到底能打多久”等疑问。
对此,革命诗人毛泽东多次用他的诗词作了回答。1929年秋,36岁的毛泽东作了《清平乐·蒋桂战争》:
风云突变,
军阀重开战。
洒向人间都是怨,
一枕黄粱再现。
红旗越过汀江,
直下龙岩上杭。
收拾金瓯一片,
分田分地真忙。
1928年10月,毛泽东在《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一文中指出:“国民党新军阀蒋桂冯阎四派,在北京天津没有打下以前,有一个对张作霖的临时的团结。北京天津打下以后,这个团结立即解散,变为四派内部激烈斗争的局面,蒋桂两派且在酝酿战争中。”
毛泽东认为,军阀纷争给了红色政权一个有利的发展条件。不出毛泽东所料,仅一年左右,蒋介石和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就爆发了战争。
红军此时由江西进入福建,先后占领长汀、龙岩和上杭,坚持土地革命的正确策略。那边忙着打仗,这边忙着给农民分地,“金瓯”即革命根据地,自然会越“收拾”越多。
到了1930年,37岁的毛泽东在1月、2月先后作了《如梦令·元旦》:
宁化、清流、归化,
路隘林深苔滑。
今日向何方,
直指武夷山下。
山下,山下,
风展红旗如画。
和《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
漫天皆白,
雪里行军情更迫。
头上高山,
风卷红旗过大关。
此行何去?
赣江风雪迷漫处。
命令昨颁,
十万工农下吉安。
这两首诗词可以看做姊妹篇,里面都出现了“红旗”。
写下这些文字之前,1929年底,红军在上杭召开了意义重大的古田会议,开辟了思想建党和政治建军的成功之路,永葆了党和军队的红色不蜕变。
写下这些文字的日子里,毛泽东和工农红军正处在严酷的军事斗争环境中,但在他的诗里却看不到那种严阵以待的紧张,有的至多只是“路隘林深”和“情更迫”。这些文字举重若轻,轻松写意,跃动着他革命必胜的豪情,展现了他舒展、从容的气度。
1930年1月,毛泽东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深刻指出:全国性革命高潮终将到来,“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个婴儿”。
这就是毛泽东的答案。他相信风展红旗这幅美丽的画卷终会谱在中华大地上,相信能够风卷红旗过大关,相信红色政权终将赢得天下。那面红旗,就如他坚定的信仰,屹立在井冈山的山头,也屹立在他的心头。
“红旗漫卷西风”——长征
1935年10月上旬,42岁的毛泽东率红军突破了敌人的封锁线,打垮了敌人的骑兵部队,攀上了六盘山,向陕北胜利进发。
这是挡在红军征途的最后一座大山。毛泽东站在山顶,目穷千里,豪情迸发,作了《清平乐:六盘山》:
天高云淡,
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
屈指行程二万。
六盘山上高峰,
红旗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
何时缚住苍龙?
把时钟回拨,由于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不得不开始进行战略性转移,开始了著名的长征。
“从现在起,我们就要走出中央苏区啦!”毛泽东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但事实上,他即将面临的行程九死一生,每前进一步都可能有人倒下,每一名红军战士都在鬼门关门口走了几遭。一位老红军曾说:“经历过长征的人,比谁都更懂得什么叫军人、什么叫战争。”
在这“屈指行程二万”里有一件大事,1935年1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遵义召开扩大会议,结束了王明“左”倾教条主义主义在中央的统治,确立了毛泽东在中央和红军的领导地位,开始“走自己的路”,挽救了党和红军。
很快,红军开始机动灵活起来,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仿佛获得了新的生命和活力。后来,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爬雪山,过草地,这些为人熟知的历史故事可歌可泣。
终于在1935年的深秋十月,毛泽东和红军站在六盘山上,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的诗词中又一次出现了“红旗”。
同月,毛泽东回首一年多的征途,作了《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是何等的智慧、勇气和毅力才让蒋介石的飞机撒下的“毛泽东将成为第二个石达开”的传单成了一纸可笑的空言呢?而井冈山上的猎猎红旗,也跟着红军一起跨过万里插在了六盘山上,在西风里随风舒卷漫天飞舞。
这首诗中,毛泽东藐视一切困难的气魄一览无余。正是红旗指引下高过天的革命理想和这种藐视一切困难的气魄,才造就了红色奇迹。革命的火苗永不熄灭,从井冈山来到了陕北,越燃越旺。
他说:“我们中央红军从江西出发时,是八万人,现在只剩下一万人了,留下的是革命的精华,现在又与陕北红军胜利会师了,今后,我们红军将要与陕北人民团结在一起,共同完成中国革命的伟大任务。”
1936年12月,43岁的毛泽东作了《临江仙:给丁玲同志》:
壁上红旗飘落照,
西风漫卷孤城。
保安人物一时新。
洞中开宴会,
招待出牢人。
纤笔一枝谁与似?
三千毛瑟精兵。
阵图开向陇山东。
昨天文小姐,
今日武将军。
此时,党中央已率领红军在陕北建立根据地,所以“保安人物一时新”。毛泽东描绘保安城的景象:孤城里吹拂着西风,城头上红旗飘扬,映照着夕阳的金光。他的心中充满喜悦。
众多进步人士被中国共产党的革命精神所感召,不断向延安进发。丁玲就是一个代表人物。她和越来越多进步人士的到来,昭示着中国共产党的得道多助,革命形势在飞速发展,革命力量在迅速壮大,革命前景广阔辉煌。
……
“红旗卷起农奴戟”——红色记忆永存
经过了多少岁月,1949年10月1日,天地已改,日月已换。
这一天,毛泽东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宣布了新中国的成立,并亲手升起了新中国的第一面五星红旗。五星红旗,成为新中国的国旗,成为亿万中国人民心中的骄傲。
但红旗也同时蕴含着深厚的红色历史记忆,深深植根于毛泽东的心怀。新中国成立十年后,毛泽东重回韶山,回忆当年的革命生涯,触景生情,激动不已,写下了《七律·到韶山》:
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毛泽东的一生,是为红色信仰忠贞不渝的一生。他诗词中的红旗,是一面披坚执锐、战无不胜的红旗,是一面历尽艰辛、傲然挺立的红旗,是一面迎风招展、欢呼胜利的红旗。
不论任何时候,不论面临任何艰难险阻,这面红旗也从未倒下,始终散发着革命理想的光芒,始终激励着人们,向着新的天地,永远向前,永远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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