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得转弯

全球化得转弯

    

    过去一周，在香港的世贸部长会议达成了在2013年先进国家取消农业补贴的决议；地球另一端的玻利维亚则选出了左派的原住民总统；而美国《时代》杂志刚宣布摇滚乐团U2主唱Bono和比尔•盖茨夫妇获选为年度风云人物，理由是他们对消除世界贫穷的努力。
    三件看似无关的事，其实标志着一个全新的现象：全球化已经到了一个新的转角处。
    过去几十年来，全球化并不像其支持者所许诺的，建立了一个让落后国家共同繁荣的世界，或者造就一个平坦的地球，个人只要努力就可以出头。事实上，世界的不平等越来越严重。首先，过去五十年来，国家之间的不平等日益扩大，如最富有的国家在1960年代是穷国的16倍，到了1999年却变成35倍。尤其是非洲和南亚国家中绝对贫穷的人更不断增加，有35亿非洲人的生活水平比1980年更差。
    再者，根据世界银行的研究，如果不比国家，而以全球人口来看，前10%富有的人掌握有三分之二的世界财富，且与最穷的10%人口的贫富差距也是越来越大。最后，不论是穷国。富国，国家内部的贫富差距更日益扩大。尤其平等问题不只是经济上的收入，而涉及人民可享用的公共服务、卫生资源等，所以贫穷的后果是生命的脆弱：目前世界上有三分之一的死亡和贫穷有关。
    这里并不是说这些不平等完全是全球化本身的结果，因为信息和科技的流通也可能有利于后进国家。但问题是，全球化的游戏规则和国际经济体制的制度设计，在本质上就有明显偏向富有者和大资本的获利。更具体地说，西方强国及国际经济组织所推动的新自由主义政策（私有化、去管制、自由贸易等），会强化国际间及国内的社会不平等。所以如果不去控制和驾驭全球化的方向、去改造相关的制度，就只能放纵这个不平等的趋势继续啃噬着人类的生命和生活尊严。
    不过，这个以新自由主义为主轴的全球化模式，已经引起了受害国家和人民强烈反弹，不论是在全球层次还是在国内层次。在全球层次，全球公民社会的长期斗争已经逐步改变全球化的进程，并使得更多世人认识不平等是当前世界的迫切的危机。例如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以来，国际NGO组织的努力已经迫使西方国家删除部分穷国的外债；2005年一整年的“让贫穷成为历史”运动和音乐界组织的有关活动，也使八大工业国高峰进一步承诺提供更多给穷国的外援。
    而世贸所追求的自由贸易精神在1999年的西雅图抗争后逐渐质变，新的多哈回合标志着促进穷国发展，虽然多只是修辞，但起码“发展”获得至高的正当性，且实质上发展中国家决定世贸议程的谈判能力越来越强。
    在国内层次，最明显的就是拉丁美洲逐渐向左转。拉美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在国际经济组织的压力下推动新自由主义，但不但经济没有起色，实质所得和八十年代几乎是一样的，反而造成国家能力的退化、底层人民生活的待续贫困，且原本就很严重的贫富不均日益扩大。也因此拉美国家一个个开始支持左翼政权，到2006年底，在拉丁美洲还有近十个国家要选总统，更会重新决定这块格瓦拉故乡的政治版图。
    不过，文首提到的三件现象都有其限制，例如比尔•盖茨的慈善事业虽然承认全球化之不足，但并未改变全球化的根本逻辑（他还是最大赢家）。
    世贸要真正能采取有利于穷国发展的贸易政策，还有很多障碍在面前，且不只是现在大家关注的农业问题。玻利维亚或拉美可能的新左翼政府到底是要采取巴西卢拉的中间路线，还是委内瑞拉查韦斯的激进左翼路线，也有待观察。
    但无论如何，全球化已经被人民的力量推动着转了一个弯，更多人开始深信这个反全球化的著名口号：“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
   （《环球视野》摘自2005年12月27日台湾《中国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