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聘任制应该缓行

教 师 聘 任 制 应 该 缓 行
石 平

    读了2003年12月12日《南方周末》刊登的《广东：教师去留谁说了算》一文，感触良多，如鲠在喉。愚以为，教师聘任制应该缓行！
   

    首先，要实行教师聘任制，必须保证先聘任到有真才实学、有领导水平、德才兼备的校长。笔者是一个从七十年代走过来的老教师。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当校长的一般都是那些才学出众、德高望重的教师。那时候，校长除了责任重大，其他不管在哪些方面与普通教师都没有什么两样，更别说什么特权了。校长和教师真正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高考考好了一起庆祝，考差了一起总结教训。教师有什么差错，校长先担着，然后再找责任教师“算帐”，帮助教师共同进步。没听说哪个校长今天威胁这个，明天恐吓那个要下岗的。教师不仅受到学生的尊重，还受到领导的尊重、社会的尊重。九十年代中期，笔者怀着与当时内地大部分知识分子一样的梦想，随着移民的末潮来到了广东。一开始，展现在我面前的确实是一幅幅美好的图画：一座座现代化的学校拔地而起，简直就是一座座皇宫，学校里现代化的设施应有尽有！每一个初到此地的教师，都会为自己能够在这样的学校环境里工作而感到兴奋和自豪！但是教师们很快就发现：在这里，怎么总是干得就那么累？神经怎么总是绷得那么紧？教师们每一天都要谨小慎微，担心自己会因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差错而受到训斥。尤其是考试结束了，奖金多少已无暇顾及，倒提心吊胆那饭碗是否还能端在自己手上。从前那种兴奋、那种自豪早已到九宵云外了。问题出在哪里？原来这奔腾4的硬件，用的还是DOS操作系统！DOS谓谁？校长是也！

    其实，《广东：教师去留谁说了算》一文提到的校长负责制沦为校长专权制的种种现象在笔者的周围是司空见惯的。教师们也已是见惯不怪了，麻木了。对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想举个例子：一个中学校长，论年龄，绝对年轻化；论学历，大专毕业，进修了个本科；论学识，在当地其所属学科未见有知名度；论教学，也没听说有什么业绩。可不知为什么，他就能当上了这个校长。他的管理理念令人汗毛直竖：宁要听话的，不要有才的（这让我想起文革时的：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他经常告诫老师要起早贪黑多做奉献、节假日加班不要斤斤计较；而他自己却开着价值数十万的小车进进出出，好不风光！。。。。。对此，人们不禁要问：就这样的素质，把这一百多教师，一千多“接班人”交给他来管治，为什么我们的上级领导竟能如此放心？，他又是怎么当上这个校长的？然而，可怕的是，这样的校长在这里并非绝无仅有。这就不能不更令人为教师们担心、为教育担心了！

    近日有报章报道，在日本的中小学，不到50岁是不可以当校长的。理由是当中小学校长必须有足够的阅历和学识。当然，我也并不认为非要到50岁才可以当校长，也不是反对现在推行的“年轻化”。但精神产品的生产，毕竟不同于物质产品。作为生产精神产品的学校的管理更需要的是正直无私、阅历丰富、充满慧智、学识渊博的长者。总之，DOS总要换成“鼠标”才好。否则，奔腾4岂不成了摆设？换句话说，一间现代化的学校，如果没有一个与其“配置”相当的校长去“操作”，那么不管实行什么“制”，最终倒霉的还是教师！

    其次，要实行教师聘任制，必须先建立一套科学、公正的评价机制。如何评价教师的问题，本应是一个需要领导非常慎重地处理的问题。但现在这个问题似乎变得简单化了——无非就这几条：

    一是看“实绩”。所谓“实绩”，就是指学生考试成绩，具体说就是指升学率、及格率、优秀率等等。学生成绩好的，就是好教师；学生成绩不好的，即使你才高八斗也是白搭。教师们为了出成绩，也只能对学生填鸭式的灌、灌、灌。可到头来，总得有人排在最后。而最后的，自然只有战战兢兢地等待命运的“审判”了。更甚者，有的地方还出现了师生同考（也就是教师与学生同题考试）。考好了，饭碗还端在手上；考砸了，据说学校的清洁工就不用另请他人了。然而，我们的校长大人却全然不顾这样一个事实：当年，因为请米卢来当教练，才使中国队打入了世界杯，实现了13亿中国人的梦想。但如果是让米卢当运动员，让他冲锋陷阵，结果又会怎么样呢？——我不知道这是教师的悲哀，还是中国教育的悲哀？！

    二是看学生的好恶。一直以来，教师和学生都是教育者与被教育者的关系。但不知曾几何时，这种关系已被扭曲为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或许是“教育产业化”使然吧）。学生们成了“服务对象”、成了“上帝”、成了教师的“衣食父母”。教师在“服务”的过程中，只要稍有差池，都可能遭到“上帝”的投诉。而我们的领导就会高度重视，及时地对这个教师进行处理。某高中有一个在内地曾教过大学的女教师。大家都认为，她基本功扎实，课上得不错，还有较强的教研能力。可是很不幸，她教上了一个班风、学风奇差的班。结果，因为纪律问题和学生经常发生碰撞。有学生甚至指着鼻子对她进行责骂。最终，学生又联名告到校长那里。令人震惊的是，校方没有对学生进行任何批评教育，更别说处理（听说那个指着教师鼻子骂的学生还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倒是这位年届40、欲哭无泪的女教师被告知，她面临着三种选择：转岗（据说是去图书馆）、发半年工资走人、自己找单位调走。呜呼，这位已经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教育事业的老教师，想要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教育事业的理想，看来是很难实现了！

    曾有初到此地的教师问校长：为什么这里的学生怕校长、怕主任、怕级长，就是不怕老师呢？校长回答：那是因为你对学生的思想工作没做好。教师还是纳闷：可“长”们并没有和学生做什么工作啊，而老师却天天和学生在一起。为什么会这样呢？笔者的回答倒是有点自嘲的味道：这是一种时尚啊！君不见，现在全社会都在敬官、畏官吗？老师是官吗？学生一个个都做了“上帝”，做了“衣食父母”，还会敬老师、怕老师吗？只可怜我们这些头上没有了昔日的光环的“人类灵魂工程师”，正在逐步沦为“弱势群体”！
斯文扫地、师道不存，谁之过呢？

    三是看老师是否“勤”。“勤”，当然是每一个中国人应该具备的传统美德，尤其是教师，更应以此为范。但我现在要说的是，教师工作的脑力劳动、复杂劳动，正在异化成体力劳动、简单劳动。在一些领导的评价体系中，除了“绩”就是“勤”。只要“勤”了，即使“绩”不佳，也还是好教师。行内人都知道，考场如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考出好成绩。所以，我们的教师只有靠“勤”了。本来早上7点30上班，可现在是一个比一个早。有的没到7点就到学校了。为的是能让领导看到，最好能在教师大会上得到表扬。表扬多了，手里的饭碗就端得牢了。当然，更多的是领导要你“勤”，你敢不“勤”吗？如果一个教师一天除了正常的教学工作，还要当值日、看晚自习的话，那他（她）从早上6点起来，一直到晚上10点回到家，几乎是不能休息的。一天下来，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无论如何是坚持不了的。象笔者这等老弱病残者，更是万万吃不消的了。所以，有人说，现在当教师用不了多少本事，只要有体力就行了。而这样拼体力的“教育”，即使原来有本事的教师，到头来也会因为无暇“充电”而变得没本事了。长此以往，教师会沦落到什么地步呢？教育又该向何处去呢？我不敢想。。。。。。但愿我是杞人忧天！

    忽然想起，现在每年都有数以万计既能“劳心”，更能“劳力”的求职大军在注视着教师这个饭碗。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不禁悲从中来：虽然学识、经验在不断地积累，可年龄也在增长、身体在衰老、体力也在不断减退。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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