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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倾诉77

黄塑芹 · 2015-07-08 · 来源: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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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和研究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对资本家剥削工人剩余价值深恶痛绝的我,对于自己的工人我剥削起来更加残酷。这个时代,首先要自保然后求发展,我为了自保哪还管我的工人死活呢?好在马克思主义在1995年的中国已经昨日黄花,没人用马克思主义来审判我了。

原创:无尽倾诉77长篇自传体小说连载中)
黄塑芹

咚咚咚咚咚咚。。。。。。
早晨5点钟,床头闹钟准时响起,我马上起床到门外走廊上的大型藕煤炉换藕煤,在等藕煤烧旺的同时,洗脸、刷牙、洗大铁锅,一切准备就绪,藕煤烧旺了,在藕煤炉子上搁大铁锅,倒入适量白沙糖,用铁铲提一下白沙糖,白沙糖熬成丝线,便倒入花生米、米花,然后快速搅匀,端起锅子把搅匀后的米花糖倒到早已准备好了的大木板台子上,立即用不锈钢滚筒来回使劲滚,压紧后用刀按大木板台子边框尺寸切成长方型,这时,陆婧起床了,梳洗后打下手装袋,封口,早上7点钟时,4个女工从出租屋来了,我的堂妹从大潭村也及时赶到,大家七手八脚把米花糖派给摊贩,剩余的米花糖由我带她们4个人去桥江镇、水东镇、观音阁镇、花桥镇、统溪河乡等各地乡场上去赶场。
米花是我从低庄二哥家进的货,一块八角一斤,用加厚薄膜袋放在中巴顶上托运到溆浦汽车站,下车后叫黄包车运到出租屋;白沙糖一块七角五分钱一斤进货,制成米花糖后以4块钱一斤出售,还有八两一小袋卖三块五角或四块钱的。
四伢从广东回来了。他在广州当保安,回来过春节。见二哥米花糖和凉拌菜生意好,忙的一家人连吃饭都没有时间,就帮二哥赶集卖米花糖。四伢和二嫂在桥江街东头,我带4个女帮工在桥江街西头,天黑时分,我们收摊,这时,来了一个30多岁的人高马大的汉子买米花糖,我以3.5元一袋卖给他,他只给3元一袋,我想卖,四伢来了,他不肯卖,顾客没好气地以3.5元一袋买了一袋,把钱甩到地上,四伢跳起来,命令顾客把钱捡起来,顾客不捡,四伢上前和顾客扭起来,顾客打一声喊,街上一下子扑上来一伙人,顾客转身回家拿菜刀和铁棍来打四伢,我阻挡砍客,我说,他是我老弟,是个神经病,你是老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你要出气,就拿菜刀砍我几刀,要打要骂冲我来,好吗?顾客给了我几拳,大呼小叫地要砍四伢。
堂妹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来了几个警察把四伢带去派出所。
桥江是溆浦最烂最黑的地方之一,杀人、强奸、抢劫、打群架天天发生,四伢一直在广东打工,不了解溆浦社会治安的黑到了什么地步,一味由着性子来,我是见多了听多了胆子小了,凡事忍让为先,谨小慎微。碰到这个事,我一个人是摆不平了,就连夜找大哥和二哥,商量的结果是找俊悲牙的三外甥,俊悲牙的三外甥在公安局做临时工,找到他以后,他叫我们租了一台小车直奔桥江派出所,毕竟是临时工,桥江派出所给以500元处罚才放了四伢。
溆浦人的消费观念是跟风,但凡外地商品进入溆浦,马上刮起一股消费狂风,新鲜劲儿一过,便立即风过指尖而了无痕迹。米花糖生意就是这样,几个月时间,高潮时人人嘴巴在吃,高潮一过,米花糖再也无人问津,好端端的米花糖剩下几百斤送给养猪专业户都不落个谢谢二字。
忙了两三个月,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连给4个女工的工钱都发不出,我狠下心来,东扣西扣,不管4个女工心里怎么骂我,我只为了把自家的经济损失降到最低限度。学习和研究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对资本家剥削工人剩余价值深恶痛绝的我,对于自己的工人我剥削起来更加残酷。这个时代,首先要自保然后求发展,我为了自保哪还管我的工人死活呢?好在马克思主义在1995年的中国已经昨日黄花,没人用马克思主义来审判我了。
1995年的春节不期而至。腊月二十九,我把五弟、李灵和大哥一家请到家里做了一餐可口的饭菜团了年。在县城的我们三兄弟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年饭,我的亲情与家族观念十分强烈,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了,手足之情的兄弟也经历了多次无情的事儿,我想,人和人之间关系恶劣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我总是试图改变一切,让一切由我构想的愿景成为现实生活。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五伢模仿我,也把我一家和大哥一家请到家里做了一餐可口的饭菜团了年。由于五伢平时两人吃饭没有多余的碗筷,做了十多样菜,临时买了小塑料盆装菜,大嫂金菊大鱼大肉狼吞虎咽之后,便取笑五伢,说什么再穷也要买几个饭碗,为了节省钱,用小塑料盆装菜,说出去会把人笑死,对于自己家里人呢,又有当猪搞的意思,就这么絮絮叨叨地挖苦五伢,五伢听着听着就号啕大哭。哭自己穷了,请人来吃饭还得讨人嫌云云。大哥讲了金菊几句,就带金菊和10岁的乐乐回家了。
我扶酒气熏天的五伢回了卧室,心情很烂,金菊一家不请黄家人吃饭,还如此侮辱黄家人,也是黄家人没志气没能力,我读过不少世界名著,金菊这种人我早见识了,这也是家门不幸,莫可奈何。

1996年元宵节一过,我愈发急如星火。一家三口,米花糖生意做亏了,手上没有本钱,怎么在溆浦县城生存下去呢?我妈来电话问我情况,我这人没有秘密,按妈妈对我指斥的说法就是:心里藏不住话。我是有喜报喜有忧报忧,从不隐瞒现状。我妈说,要不你到低庄给你二哥学做麻辣凉拌菜?
我一想,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一个星期后从低庄回到县城,就做了猪头、猪尾巴卤肉和海带丝、豆腐干。把破单车拆了,用两个单车轮子托起一个四方型小木柜台,把柜台摆放在出租屋门口卖。我是农民,没有在县城经商的经历,一怕工商局找麻烦,二怕税务局找麻烦,三怕城里人找麻烦,不敢把凉菜柜台推到街口卖。
第一天收到营业款额八元!
第二天十三元。
第三天二十二元。
第四天三十五元。
第五天三十五元。
第十天三十五元。
三十五元就是净收入也是亏空的。我急了,难道溆浦县城果真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难道浦县城就是我的落凤坡(三国时庞统遇难处)?
我蹲在店子对门边看边想,小小门面洞开,里边床铺,锅子碗筷,桌椅板凳,乱堆一气。偏街人也是城里人,城里人没有钱也比乡下人讲究。顾客一抬头打望,门面里边的尿布,衣服彩旗般飘扬,又脏又小的柜台架在旧桌上面,顾客心里一联想,就会大倒胃口,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在心里急,但不能急给陆婧看。我是大男人,我是一家之主,我急躁不安,陆婧就会慌阵,她一慌阵,生意靠谁坚持?儿子放在床上,我交代陆婧,说有事出门转一转。
我不是去街上闲逛,我是去人迹罕至的后边的花果山坟场。
死寂的坟场似乎能给我心灵以抚慰,给我以精神力量。我不信羊上树,刚刚来到县城就要迫使我打回老家去!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从来自命不凡。可是,我所信任的聪明才智如何不能给我带来财富?何以不能改良我的命运?我想了大半天,转悠来转悠去,坟场的清冷不能给我以灵感。我一无所获地回去我的蜗居。老远望见柜台里边的凉菜,出门是多少,回来的时候还是多少,我的心情十分沮丧。
睡到半夜,我突然得到了某种启悟,我摇醒酣睡的陆婧,说:“我们不能守株待兔,我们把柜台推到主街上人多的地方去闯一闯。”
陆婧闭着眼睛似醒非醒地说:“主街上不能摆,我们没有工商营业执照,又不完税,一抓到就又要罚款。”
她的脑子就是少人一根筋。往常不管我提出什么意见或建议,她第一句话都要说不!比如我说,我内急,必须马上去厕所,她立即反驳说:不行!我说太阳又从东边出来了,她马上会说:不可能!不过,我一生气,她就不多嘴了。我脾气也古怪,容易动怒,想做什么就大刀阔斧立即行动。但有时候也会犹豫不决,也会妥协,明知自己是正确的,她一反对,我就不过硬。我不顺从她,夜晚她冷屁股对我,这比任何惩罚都更磨人。我不坚持自己正确主张,小家庭的经济会有所损失。小家庭经济上不去,她就抱怨我三百斤野猪,嘴巴二百八。说我夸夸其谈,没有挣钱能力。我出谋划策赚到钱了,她就说她如何如何劳苦功高。我生气了,骂她几句,她就又说自己如何如何命苦,不远千里跟了来,这么没有她的出头之日!她就哭诉说她女同学如何嫁了大款,日子如何富贵,生活如何幸福美满。
我就埋怨自己脾气不好,又惹她伤心了。
现在这个事,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我又得必须寻求一条适合我们生存的路子。否则,带来的粮食一旦吃完,门面租期满了,我们一家三口怎么办?我人在偏街上,魂早飘游菜市场去了。我羡慕菜市场有摊位又赚钱的生意人,在我眼里,他们简直就是王公贵族。我这个人就是卑微,在南方打苦工,在张家坳种田过苦日子,现在来到县城,就像在南方,在张家坳一样,还是见人矮三分。
情急之中,逼出我的胆量与机智。第二天一早,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天塌下来了,我也把柜台抢先摆放到主街十字路口。强迫陆婧守在柜台边。我带儿子躲在出租屋等消息。万一出了问题,我再出面见机行事。陆婧一个女流之辈,人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不是有老公吗?老公就是她的神秘而巨大的力量。老公不出面,人家才怕她,我出面了,别人看见我不过是一个乡巴佬而已。谁怕一个乡巴佬?所以,满街上的人都是我潜在而又强大的敌对势力。我人在家里,我的魂在陆婧身上,她有依靠,她怕什么?我默默祈求神灵保佑我们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保佑陆婧生意兴隆平平安安。
第一天, 果然平安过来了。营业额上升了。由原来的三十五增加到五十三。一道神奇绚
烂的亮光在我心灵闪烁。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第二天我斗胆将柜台往菜市场方向推进三十米,也没有见谁来打烂锣。营业款又上升了。第三天又向前推进三十米,也没有惹什么麻烦。收入又增加了。第五天,我的柜台就和菜市场老柜台成了紧邻。原来,这期间市场正搞调整。有空子不钻会遭雷打。
晚上,我打发陆婧去找大嫂,陆婧半天不动身,她是文化人,爱虚面子,大嫂是个什么角色?陆婧放不下这个脸去求金菊,可又迫于我的淫威,忍气吞声去了。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沮丧。我知道她会说什么话。金菊六亲不认,因为我黄氏兄弟没有出一个比金振中大一级半级的官,二哥也算不上有钱。所以,陆婧去也是白去。
陆婧说:“鼻孔答应我,说局长怎么可能亲自(不可以给所里打个电话?)给你安排什么摊位?你算老几?你们不要脸,我可丢不起这个脸,平时别人都叫我万世不求人,我是一个不求人的人。”
大嫂在别人求她时,她就万世不求人,她从顶职的一个煤矿女工,调到房产局,不是天天求我县人大主任的表哥,送了无数礼,她能有今天?我提都不想再提她。没有王屠户,我们就吃不成肉了?我自己想办法,最后还是分配到了一个摊位。位置还不错,生意也更好了。后来也有了工商营业执照了,我也给国家一年缴纳千多块钱税了。我在溆浦县城菜市场有了立足之地,溆浦不在话下了。

待续201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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