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婚恋问题一直都有分散的话题度,不过最近借着魏女士的死,集中爆发了。人们,尤其是婚里婚外的年轻人们,怀着对魏女士之死的忿忿,将心中对自身现实的不满一道释放了出来。
无疑,魏的情况在大多数人中间当属最极端的那一类。作为一个有稳定工作的成年人,她的经济被父母强制控制,她人生的自由被完全剥夺,她被四面八方的PUA和“为你好”所淹没了,最终这一切吃了她。
妇女解放的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可见我们处在何等的不自由之中!
魏女士在遗言中说“我清楚地认识到我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结婚”,我认为其实这句话想说的是:对于逼迫她的所有人来说她的最大价值就是结婚,就是换取彩礼,就是满足父母亲戚的面子,服从权威。
她进行了七年、十一年的抗争,但也无从改变她所处的深深的泥沼。她的每一次挣扎都被“孝道”与“传统”的绳索捆缚得更紧,直至呼吸停驻在那个无人知晓的深夜。她不是第一个被吞噬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婚姻成为交易、服从性测试与规训的工具,人的尊严便成了祭坛上的供品。而那些仍在抗争的人,正从她的沉默中听见了呐喊。这呐喊穿越屏幕,在每一个被催婚的饭局、被质问的春节、被安排的相亲中回响。它刺破了“为你好”的真挚虚情,暴露出赤裸裸的冷酷。
她以死相逼,但无法改变父母意志丝毫。
抗婚究竟是不是不孝?
我看,抗婚不仅不是不孝,反而是在倒逼父母走向进步,是为大孝。
遗书中展示的这套话术,它通过道德绑架(“不孝”)制造负罪感,又通过奖励机制(“夸我懂事”)强化顺从。魏女士作为重点高中历史教师,能在课堂上讲解五四精神,却在生活中无法摆脱这束缚。
魏女士的悲剧,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封建思想”或“个人心理问题”,而是阶级压迫与性别压迫相互交织作用的结果。
作为重点高中教师,她当属现在说的所谓中产,理论上应该拥有更多选择余地。但她的工资被母亲控制——经济上被迫依附,她熟人社会的舆论压力——县城客观生活环境无法改变,这些结构性因素加在一起,让她陷入了困境。即便拥有教师编制,她也无法摆脱四旧社会对个体命运的钳制。
此种困境的残酷之处在于:她既无法如底层女性一般进行彻底反抗,亦无法像上层女性那样享有真正的选择自由。她被困于中间地带,既要达成家庭的期望(结婚生子),又要维系职业女性的形象(经济独立、事业有成)。这种双重标准,使她在两种期望之间遭受撕裂。
魏女士说“父母爱我,他们愿意给我钱”。这何尝不是一种戏谑。我给你钱,所以你要听我的;我爱你,所以你要按我的方式生活。这种爱,本质上是一种占有与支配。她收到的每一分钱,都附带在书脊夹缝里的契约条款:你的人生必须由我来定义。
这种异化的亲情,把爱转化为债务,将关心演变成控制。子女始终无法偿还父母的“恩情”,因为这笔债务是无期限的。于是,子女的独立意志与个人选择,皆被视作“不孝”“自私”,需遭受惩罚、接受规训。在这种亲情逻辑下,顺从成为唯一被允许的生存方式。
最可怕的是,这种荒谬的关系被不新不旧的社会文化给合理化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都是为你好”,此类话语将父母的一切行为都给神圣化,剥夺了子女的反抗权利。魏女士历经11年抗争,最终选择死亡,这表明在这种近乎疯狂的关系中,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反抗意味着背叛亲情,意味着成为“不孝子”。
法律可以干涉家庭暴力,但难以干涉“为你好”的精神控制;社会可以谴责虐待,但难以谴责“催婚”。以暴力的形式呈现的爱,受害者连控诉的资格都没有。这种私人领域的暴力,往往比公共领域的压迫更隐蔽、更难以反抗。因为施暴者是亲人,受害者容易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我太敏感?是不是我不懂父母的苦心?这种自我怀疑自我瓦解了反抗的正当性,使压迫得以在温情脉脉的面纱下得以持续。
魏女士的离世,让我们意识到家庭这个所谓的“爱的港湾”,或许会变成最为禁锢的牢笼。她的悲剧警示着我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魏女士用她的命换来的,不应该只是短暂的舆论关注。她的死,应该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看清存在的结构性压迫。只有当制度批判重新变得可能,当个体的痛苦不再被归因于“心理问题”,当“爱”不再成为控制的借口,这样的悲剧才能真正成为历史。
「 支持乌有之乡!」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订阅乌有之乡网刊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