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者按】
2023年9月10日,左翼网站“人民民主”刊文纪念智利阿连德政府遭军事政变推翻50周年。1970年,萨尔瓦多•阿连德当选总统后出台了一系列改革举措。美国政府认为其霸权利益受到威胁,随即开始密谋颠覆行动。1973年9月11日,智利陆军司令皮诺切特在美国支持下发动军事政变,时任智利总统阿连德在政变中身亡。原文内容如下:
50年前的1973年9月11日,美国成功策划了推翻智利萨尔瓦多•阿连德政府的政变。皮诺切特独裁政权粉墨登场,数千名共产党人、社会主义者、工人、艺术家和积极支持阿连德的人士遭到暗杀。在实施暴力恐怖行动的同时,他们还推行了新自由主义政策。政变使帝国主义在两方面受益——其一,消除了共产主义和所有进步的反对派的威胁;其二,开放了智利经济,以便其不受阻碍地进行剥削,从而为在其他发展中国家进一步实施新自由主义政策提供了借鉴。智利现任进步政府建立在萨尔瓦多•阿连德奠定的基础之上,在反对独裁统治和新自由主义政策的斗争中任重道远。
萨尔瓦多•阿连德是一位广受欢迎的共产主义领袖,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一直积极参与智利总统选举。尽管他在面对统治阶级代表时屡屡失利,但他仍然赢得了智利工人阶级和其他穷人的大力支持。阿连德在竞选中稳步赢得选举胜利的基础在于智利工人阶级运动。
依托于北部的采矿业和南部的纺织业以及煤矿开采业,智利的工人运动自十九世纪末开始就非常活跃了。智利的共产党和社会党都是在长期支持和参与工人阶级斗争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正是因为这些斗争,工人阶级在20世纪30年代获得了实质性的政治权利。在这些成果的基础上,工人阶级开始提升自己的影响力并扩大组织。阿连德在20世纪50年代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遗憾的是,本次竞选并未成功。不过,20世纪60年代阿连德获得的民众支持率大幅增加。除了工人阶级,许多其他社会阶层也加入了斗争,尤其是农民。先前智利的农村地区并没有从工人阶级斗争中获得多少成果,现在他们也加入了斗争的行列。与此同时,棚户区运动和要求改革大学的学生运动也在这一时期发生。这些阶级和社会斗争深刻影响了智利社会,并最终促成了阿连德在1970年的竞选胜利。
阿连德作为人民团结阵线的候选人参加了1970年9月4日举行的总统选举,并以36.4% 的得票率当选,而对手的得票率为34.9%。虽然他没有赢得多数选票,但在国会否决对手的法律质疑后,他最终当选总统。由此,阿连德开始在资产阶级民主的约束下逐步改变社会。
阿连德上台时曾承诺重新分配财富、结束外国控制和垄断经济、通过让工人参与工厂事务来深化民主。阿连德执政的第一年,他的政府成功实行了各项政策,反对派的声音并不大。政府首先从银行国有化入手,以较高的价格购买银行的控股权,诱使股东出售股份。政府还在议会的一致支持下实施铜矿国有化。政府建立了社会财产区,从纺织公司开始,“征用或征收”私人财产供社会使用。政府通过“社区指挥部”鼓励人民参与市政建设,这使得基层民众和工人阶级能够对如何管理自己的生活拥有发言权。同时,被国有化的行业开始设立“工业警戒线”。在政府执政的一千多天里,人们被鼓励参与各项政府决策。
阿连德还关注受到严重剥削的农民。在宣誓就职一周后,他立即访问了阿劳卡尼亚农村地区,亲眼目睹了土地集中和土地剥夺对农民造成的影响。他立即进行了土地改革,并在一年内将50多万公顷土地分配给了无地农民。住房问题也被要求加以解决。
在文化方面,政府成立了一家名为“Quimantú”的出版社,出版了数千种书籍并向所有人开放。新书的印刷旨在培养大众的批判性思维。许多人开始阅读、讨论和学习。另一项举措是开办国家统一学校(ENU),以保证低收入学生的入学需求,并为无法接受大学教育的学生提供更多机会。
在阿连德执政期间,最贫穷的50%的国民收入份额从16.1%增至17.6%,“中产阶级”所占的国民收入份额从53.9%增至57.7%,最富有的5%的国民收入份额从30%下降到24.7%。
这些措施自然激怒了统治阶级,他们认为阿连德在威胁其对国家的掌控。从1972年开始,他们发起了一场封锁经济的运动,人为地造成必需品短缺,从内部破坏经济。这被称为“老板的封锁”。这只是他们使智利经济陷入停滞的一部分战略。此外,美国还影响了世界银行,使其不再向智利提供任何贷款和信贷。《卫报》在1973年指出,在美国的压力下,被冻结的新贷款净额高达3000万英镑。美国从一开始就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扼杀阿连德政权。
政变
尽管统治阶级做出了上述种种努力,但阿连德的民众支持率依然很高。阿连德执政时期流传的一个经典画面是,超市前排起了购买生活必需品的长队。在其中一列队伍中,一名工人手持大幅海报:在这个政府领导下,我必须排队等候,但我支持这个政府,因为它是我的政府。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景象,是因为人们认识到了统治阶级和帝国主义的破坏行为。
在1973年3月举行的立法选举中,阿连德所在政党以43.4%的得票率获胜,远高于他在三年前总统选举中收获的36%。工人、农民和学生在声势浩大的街头示威中支持阿连德,他们组建了社区存款中心,以成本价出售食品,并将停业的超市重新开启。
工人们还成功挫败了1972 年10月卡车司机罢工扰乱经济的企图。一场阶级斗争在智利展开,统治阶级和工人阶级都在各自的阵营中动员起来。在此期间,首都圣地亚哥的墙上挂着统治阶级准军事部队书写的标语“雅加达将至”,这是为了让共产党人和社会主义者不忘1967年统治阶级在印度尼西亚进行的血腥屠杀。
9月11日,阿连德及其政府本应宣布举行立宪公民投票,以提高其执行亲民政策的力度。统治阶级在美国的支持下先发制人,通过他们在军队中的代理人发动了政变。他们冲进总统府,并开启恐怖统治。在报纸所称的 “恐怖之夜”期间,圣地亚哥郊外工人阶级社区中约20万人因供电线路被切断而遭受停电。警察和示威者之间最惨烈的战斗就发生在这些工人阶级社区。
共产党人、社会主义者及其支持者被围捕并带到国家体育场处决。著名作曲家维克多•哈拉在智利国家体育场被拘留、折磨、残害并处决。美国《新闻周刊》驻圣地亚哥记者在政变后不久发表了一篇报道,标题为“圣地亚哥的屠宰场”。他参观了停尸房,看到数千具尸体堆积到一起。他回忆道:“我从一名停尸房工作人员的女儿那里获得了一份官方的停尸房尸体数量统计表。到政变后的第14天,停尸房共接收并处理了2796具尸体。”
政变后的几天里,这种残酷的镇压仍在继续。直到皮诺切特独裁统治结束后,官方才成立了真相委员会。该委员会的报告显示,3200余名智利公民被该政权处决或杀害,38000余名政治犯在拘留和酷刑中幸存,约10万人经历了短期拘留并在工人阶级社区遭遇过大规模袭击。
奥古斯托•皮诺切特将军为暴力辩护,并得意洋洋地表示,“武装部队在爱国主义的鼓舞下采取行动,使国家摆脱了混乱,即阿连德的马克思主义政府造成的严重混乱。”
由于当时部分秘密档案的解密,中央情报局在政变和屠杀中所扮演的角色现已公开。众所周知,亨利•基辛格早在1970年就开始实施针对智利社会主义领导人萨尔瓦多•阿连德的政策。他说:“美国没有理由仅仅因为智利人民的愚蠢而袖手旁观,任由智利走向共产主义。”基辛格说:“阿连德当选智利总统对我们来说是本半球有史以来面临的最严峻挑战之一。”
1973年9月在智利发生的军事政变是秃鹰行动的一部分。行动中,拉丁美洲军事独裁政权之间秘密勾结,互相配合对智利施压。秃鹰行动小组的代表来自智利、巴拉圭、巴西、乌拉圭和阿根廷的秘密警察部队。9月11日,四艘美国战舰停靠在智利海岸,并与政变领导人长期保持联系。政变前的7月和8月,美国情报机构训练的右翼恐怖分子进行了250多次破坏行动,炸毁电线、袭击工业传送带、暗杀重要平民。美国作家詹姆斯•考克罗夫特(James Cockcroft)认为,“中央情报局在对萨尔瓦多•阿连德和智利人民的打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1970年10月的一份中央情报局文件写道,“通过政变推翻阿连德政府是需要坚定实行的政策。必须秘密、安全地推进这项行动,以便妥善隐藏美国政府和美国干涉的手。
阿连德的遗言
阿连德勇敢地决定既不逃避政变,也不辞职。他决定坚守总统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总统府,他向全国公开发表了演说,这也是他的遗言。他在感谢智利工人时表示,“在这个决定性的时刻,这个我能对你们演说的最后时刻,我希望你们能吸取教训:外国资本、帝国主义和反动派的联合,使得武装部队违背了自身的传统,即施耐德将军教导的、阿拉亚司令申明的传统。今天,同样的受害者在他们的家中期盼着在外国援助下夺回权力,继续捍卫他们的利益和特权……麦哲伦电台肯定会陷入寂静,无线电也不会再传递我的声音。这并不重要,你们会继续听到我的声音,因为我永远与你们同在。至少,人们对我的印象将是一个忠于工人的、有尊严的人。”
“祖国的工人们,我对智利及其命运充满信心,至暗时刻终将过去。继续向前走吧,你们要知道,伟大的道路迟早会被重新开辟,自由人将通过它去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社会。”
“智利万岁!人民万岁!工人万岁!”
“这是我的遗言,我坚信我的牺牲不会白费……”
阿连德的牺牲确实没有白费,因为智利的共产党人和社会主义者已经获得了力量,现在他们上台执政,正试图实现阿连德的梦想。他们再次与统治阶级进行斗争,而统治阶级正竭尽全力维护其在独裁统治时期取得的成果。智利的斗争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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