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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工资的利与代价

关中的牛人 · 2025-09-19 · 来源: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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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他所消费的生活资料,而他消费的生活资料又和工资相匹配。

就拿某二线城市的最低工资来说,2023年是2160元。这个工资对应的岗位是保安、保洁、出租车司机、酒店服务员等低端体力劳动岗位,对应的核心就业群体是农民工。在有政府公租房保障的前提下,这份工资仅够口粮,再加上一些生活用品和烟酒,也就是说,它能够维持一个人的生存和劳动状态。如果夫妻两个人都拿最低工资,生活拮据一些,还能有少量储蓄。但工资的组成中,除了维持生命延续的部分,还包含育儿所需的生活资料(这是维持劳动力更替的必需),此外,退休后的养老金也需要雇主和个人共同安排。

育儿必然涉及孩子的教育和营养支出,也需要车房作为生活保障。那么,农民工夫妻都做低薪工作,育儿问题该怎么解决呢?办法是,农民工的结婚和人口再生产都在农村进行,他们按照农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习惯养育孩子——农村的育儿责任由父母或其他近亲属承担,成本很低。他们在外打工,只需按时把钱寄回去就行。很多农村夫妻一旦把孩子接到城市,往往就要想办法做小生意,比如开个小餐饮店或大包一辆出租车,总之不会再挣最低工资,因为根本不够用。

农民工的养老也有自己的安排。农民工的孩子大概率也是农民工,农村多为多子女家庭,即便有一个孩子出门求学,身边通常也能留一个。留下的这个孩子与他们物理距离近,生活方式雷同,所以养老是有指望的。很多农村老人的养老仅能维持生命延续,大病通常不治疗,这已成为一种习俗。也就是说,他们不会首选自己缴纳养老保险、主动承担养老责任,而是把养老交给儿女,或在年老后向政府申请补助。

城市最低工资其实是适配农民工群体的。从农村的生活水平和收入水平来看,城市的最低工资对他们是划算的。最低工资之所以低,正是因为农民工的人口再生产和养老规划成本低,这由农村的生活习俗所决定。

而最低工资所覆盖的工作并不适合多数城市青年就业,这种不适配源于双重挤压:一方面,工资无法覆盖城市婚恋、育儿的高成本;另一方面,这类岗位多为高强度体力劳动,与城市青年(多成长于工人、干部等平稳生活节奏的家庭)的工作预期和适应度不匹配。城市青年本应流向更高薪的岗位,但这类岗位往往要求大学学历等更高门槛,许多城市青年难以达到,最终陷入“高不成低不就”的就业困境。所以在农民工广泛就业的城市,总有大量城市青年处于失业或半失业状态,有些甚至到中年仍处于隐性失业,家境好的尚能结婚生子,家境不好的则十分落魄。

最低工资对应的是简单劳动,而复杂劳动的价值是简单劳动的倍数。一个国家的工资计算常以最低工资为基础,因此最低工资本身也对高收入群体形成了限制。以医生为例,其劳动属于复杂劳动,薪酬水平虽受编制、医院收费机制等影响,但核心由劳动创造的价值决定。即便如此,医生的薪酬也很难达到最低工资的20倍——因为医院服务的主要是普通人,大众普遍底薪会限制医疗消费能力,进而约束医院营收,医生工资自然高不到哪里去。这种逻辑同样适用于工程师、律师等其他高收入群体,其收入都会因社会整体底薪水平而受限。再者,社会存在分工,不同工种相互配合才能共同创造社会财富。若某类工作收入过高,可能会破坏工种间的合作关系,比如医生工资过高,开救护车的人员就有可能产生怠工情绪。这正说明了最低工资会限制全社会的增收速度,而全民增收缓慢就是最低工资所付出的社会成本。

在市场经济初期,将农村富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并与资本对接,是非常有远见的做法。这使得资本和劳动的关系建立在深厚的基础上,也为城市的发展提供了人力保障。

最低工资对农村的贡献,在于推动大量富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通过打工经济反哺农村,劳动力的流动也让城市和乡村紧密联结为一体。在一国收入分为工资和利润(房租、股息、利息等其他收入只是这两种收入的转化形式)的经济学原理下,工资处于低位就意味着资本利润相对高位。而社会再生产要求资本投入实现完全回流:工资无需储蓄,可直接用于生活消费;资本利润也不能作为货币储藏在银行,同样需要用于消费或投资。

工薪阶层的消费欲望很强,在不缺钱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触及奢侈品消费。我见过很多月入三四千的工薪阶层开着宝马车,月入五六千的住着大平层;还有夫妻共同经营餐车、贷款买大平层的——他们的消费能力主要依赖借贷,在增收有限的情况下,靠消费信贷支撑起了消费需求。

不过,资本在获取高额利润后,是否增加了国内消费、是否扩大了本应扩大的投资规模,这仍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要平衡最低工资的利与弊,关键在于推动其合理上调:应有计划、有步骤地提高最低工资标准,让低收入劳动者获得更多回报;同时通过标准上调,推动部分岗位升级,扩大其覆盖的就业适配范围,为城市青年提供更易衔接的过渡性岗位,缓解就业挤压。最终目标是让工资与资本利润形成相对均衡的分配状态,既避免因工资过低制约消费与社会公平,也为资本保留合理的经营与投资空间——至于“工资上涨是否会导致企业经营困难”,因行业、企业成本结构差异巨大,并无绝对答案,需在实践中动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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