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选5年前“马-勒对决”的一幕将再度上演。10日，出口民调显示，在第一轮投票中，现任总统马克龙和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候选人玛丽娜·勒庞得票领先，晋级“决赛”。两人将在4月24日的第二轮角逐中一决胜负。
一个希望成为继希拉克之后20年来首位赢得连任的法国总统；一个志在获得“法国首位女总统”的历史头衔。谁将志得意满？首轮投票是否透露出若干消息？
勒庞“紧逼”马克龙
马克龙与勒庞双双出线，并不令人意外。一则符合民调预期，二则法国大选实行“多数两轮投票制”以来，尚未有候选人能在首轮投票中一举获胜。
大选首轮“考试”结果显示，马克龙与勒庞的“成绩”都比5年前有所“进步”，可以说都超越了自我。
但是横向比较两人，马克龙虽然以28.2%的得票率“一马当先”，击败其他11名候选人，且超越勒庞近5个百分点，但相比最初明显的领先优势，这一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勒庞虽然落后于马克龙，23.4%的得票率却是她三度竞选总统以来取得的史上最好战绩。这意味着勒庞维持了大选冲刺阶段时支持率稳步上升、直逼马克龙的势头。
外界分析，马克龙之所以未能追回早先时候的优势，与多重因素相关。
一则法国国内对马克龙第一任期的政绩评价两极分化，有的人认为他务实给力，包括提振经济、降低失业率、努力应对新冠疫情；但也有不少人认为他将“新自由主义和威权主义”结合，推行的右倾政策加深不平等，强力镇压“黄背心”运动，加剧民众对政治的不信任。两极评论导致马克龙的支持率在第一任期一直落后。
二则马克龙傲慢的执政风格让人不安，担任5年总统后褪去当年改革者的锐气也让民众感到不满。
三则因忙于调解俄乌危机而延迟启动竞选活动也拖了后腿。
不过，马克龙得票率略胜民调也说明，他在最后关头发力并非毫无成效。
法国媒体指出，投票在即，原本对胜选充满信心的马克龙似乎意识到危险。他再次打出“欧洲牌”，强调新冠疫情挑战，以及俄乌冲突对地缘政治格局的冲击，并警告选民为保护法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必须阻击极右翼，这些“临战磨枪”的措施多少为其拉来一些选票。
与马克龙相比，策略调整与形象再造让勒庞完成了蜕变，提升了她在选民中的吸引力。
在竞选策略上，勒庞降低极右的煽动性言论调门，转向关注更接地气的民生议题，比如飙升的汽油价格和通货膨胀；自我定位为“怀抱善意的民粹主义者”，以此消除选民对她所领导的极右政党的恐惧；吸取两次竞选失败教训，竞选主张变得更务实，包括放弃让法国退出欧盟和欧元区。
在形象再造上，勒庞一改过去咄咄逼人的强硬形象，通过柔化语言、放软姿态，使自己变得更优雅、温和，拉近与选民的距离。比如，在社交媒体上“晒”个人生活——一个单身母亲撸猫的温馨画面。这些都让勒庞在10日的投票中获得丰厚的回报。
俄乌冲突的“磁场”
除了参赛选手各自的“修炼”，俄乌冲突也被视为改写今年法国大选叙事的关键变量。
事实上，此前匈牙利、塞尔维亚大选的结果都已印证了这场冲突的“政治能量”，法国大选也没有脱离它的“磁场”。
很大程度上，俄乌冲突被认为是投票前一个月里造成“马退勒进”的关键因素。
一方面，马克龙斡旋俄乌危机徒劳无功，还为此耽误了国内竞选活动，让对手抢占先机；另一方面，勒庞抓住冲突以及西方制裁加剧通胀压力、刺激生活成本飞涨的“把柄”大做文章，切中选民痛点。
可是，从首轮投票结果看，冲突的影响是复杂多面的，并非对马克龙就是失分项，对勒庞就是加分项。
分析人士指出，俄乌冲突为法国大选带来一个重要主题，即谁最能担当起领导法国走出欧洲大陆几十年来第一场大战的重任。选民在投票时会郑重思考这个问题。
“法国人正在考虑由谁来领导他们克服这场危机。人们有一种看法，认为马克龙可能是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巴黎蒙田研究所欧洲项目负责人乔治娜·赖特说。
与马克龙斡旋冲突、寻求和平的忙碌身影相比，勒庞并无作为，她还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关系密切，反而成为拖累。虽然冲突发生后，勒庞与这段关系有所切割，且撤去原先准备的与普京“同框”的竞选海报，但依然对其进一步提升得票率构成阻力。
传统大党空前没落
相比马克龙差强人意的表现、勒庞的“史上最佳战绩”，第一轮投票带给外界更大的震惊是，法国传统大党的空前没落。
首轮投票结果显示，脱胎于前总统希拉克创立的“人民进步联盟”、曾由前总统萨科齐领导的右翼政党共和党一败涂地，该党候选人瓦莱丽·佩克雷斯的得票率不到5%。
曾诞生过前总统密特朗、奥朗德的左翼政党社会党的得票率更是惨不忍睹，该党候选人、巴黎市长安妮·伊达尔戈仅收获2%的选票。
英国广播公司（BBC）等媒体认为，法国自1958年以来形成的两大传统政党支柱正在崩塌。这可能使法国在欧洲处于一个独特的位置，即没有传统的主流政党。
法国传统大党的衰落始于2017年马克龙以中间派身份击败社会党与共和党候选人赢得大选。5年后的今天，法国政坛加剧洗牌。
一边是传统大党势力不断削弱，另一边是极端政党势力呈现稳步上升的趋势，无论是极右，还是极左。此次，首轮投票排名第三的极左翼政党“不屈法国”党候选人梅朗雄的得票率首次突破20%。
法国政治力量此消彼长，也促使政治版图发生裂变。《华盛顿邮报》称，首轮投票结果突显出法国政治日益分裂为三个阵营：强大的极左派、大胆的极右派和以马克龙为代表的中间派。事实上，以中间派自诩的马克龙也在“向右转”，包括实施免除富人税、加强移民控制、扩大警察权力等政策。
外界分析指出，法国政治生态加剧嬗变，一方面与民粹主义蔓延、新冠疫情与俄乌冲突带来的外部影响有关，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法国社会分裂，以及经济、安全等结构性问题难解。
今年大选预期中的低投票率与高弃投率也将给法国敲响警钟。
《纽约时报》评论，这反映了选民对通过政治推动变革的“幻灭感”、对民主失去信心，以及俄乌冲突带来了连锁反应。正是这种愤怒将许多法国人推向了政治极端。
决定性的两周
首轮投票结束后，马克龙与勒庞都发表了演讲。
马克龙敦促选民为了一个“不脱离欧洲，不将民粹主义和仇外者作为唯一盟友，忠于人文主义和启蒙精神的法国”，在第二轮决选中出来投票。
勒庞也鼓励选民投票给她，宣称最后一轮投票将是在分裂混乱与正义文明“两种对立的社会愿景之间的选择”。
目前，主流民调大多预测马克龙能够获胜，但是很难复制当年碾压式的胜利——5年前，马克龙以近66%对34%左右的大比分力克勒庞，今年可能会缩小为51%对49%。因此第二轮角逐将比2017年更加激烈。
舆论分析，战术性投票可能会塑造大选结果。
第一轮投票之后，除了极右翼政党光复党候选人泽穆尔之外，其他主要候选人都呼吁法国人在第二轮投票中进行战术性投票，以阻击勒庞。
但是，选票的最终流向依然存在不确定性，这也给马克龙的胜选带来挑战。
眼下，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选民仍在摇摆，尤其是中左翼选民的决定将是关键。
《纽约时报》称，虽然马克龙以非左非右的中间派形象上台，但是5年执政以来，马克龙被广泛视为右倾的总统。这使他的核心支持者中左翼人士感到被背叛。左派在第二轮将在多大程度上投票给他，将是一大变数。
梅朗雄代表的极左翼选民的选票也可能出现分化。梅朗雄喊话选民在第二轮不要给勒庞投票，但他没有直接号召投给马克龙。
同时，马克龙打破左右分野的政治旧秩序，致使传统大党一蹶不振，也为自己挖了坑，使他很难吸收大党联合性的支持。
此外，未来两周的竞选辩论对选情走向也会起到重要作用。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欧洲事务评论员托马斯认为，即将到来的辩论至关重要，马克龙将在一系列国内问题上受到攻击，但可以在外交政策上向勒庞发起攻势。“如果要让选民相信勒庞之前支持普京将使她失去成为总统的资格”，马克龙就要抓住辩论的机会。
马克龙也认识到辩论的重要性，他告诉支持者，“接下来两周内进行的辩论将对我们的国家和欧洲具有决定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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