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能大大提升生产效率、降低劳动时间,但它并不能一蹴而就。因为一套高效运转的技术体系需要人才、法治、基础设施、市场、金融等方方面面支持,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来积累。
所以,大多数发达国家都会经历一段艰苦奋斗的岁月,全民勒紧裤腰带、任劳任怨,工作时间也很长;但只要迈入了高技术社会,科技红利就会得到释放,工作时间就会大幅降低。
以德国为例:1985年西德确定了一周35小时工作制,2017年德国政府更是提出将时间缩短至28小时,算下来每个工作日只需工作六七个小时,非常轻松惬意。
但你知道当年普鲁士有多卷吗?19世纪中叶,普鲁士产业工人平均每天工作15-16小时,吃饭睡觉都得争分夺秒。
正是那一代人的艰苦奋斗,让德国赶上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历史机遇;叠加1871年普法战争和德国统一的利好,德国生产效率飙升,不再需要工人没日没夜加班加点了。
到1912年,德国57.7%的工人每日劳动时间降到了10小时左右,甚至有7.6%的幸运儿享受到了8小时工作制。
除去战争干扰,一百多年来德国工人的工作时长在不断降低,从每天十五六小时降低到七八个小时,足足下降了一半。
一代人努力奋斗,完成原始积累后就能享受到科技红利,随后工作时间大幅降低、社会福利大幅提升,这才是社会发展的正常规律。
我们翻一翻西方大国的历史,就会发现这个规律几乎都能得到验证。即使是苏联和美国这样国情无比复杂的超级大国,也都顺利建成了高福利社会。
苏联继承了沙俄的工业遗产,又自带巨大市场,奋斗的起点比当年的普鲁士高不少。
苏联的奋斗期,是斯大林时代。
在这段长达三十年的历史中,苏联工人每天工作时长和西方国家差不多,都是八九个小时;但苏联采用的是单休制,一周要多干一天活,而且三十年代苏联流行“劳动竞赛”,鼓励下班后继续为国家自觉奉献,他们的实际工作时长远大于纸面数据。
一代人的努力,很快开花结果。从勃列日涅夫时代开始,苏联劳动者进入“享受”模式。1967年,苏联与西方国家并轨实行双休制,将普通职工带薪年假逐步提高到35天,并全面落实了医疗、教育、住房的免费,妥妥的高福利社会。
美国人的情况略有特殊,美洲大陆无尽的资源、对印第安人的杀戮掠夺,让他们很快就完成了财富积累;英国人留下来的工业设备,欧洲移民较高的文化素养,又让他们轻松掌握了核心技术;所以,美国人经过短暂奋斗,就尝到了科技的甜头。
技术进步的红利,在美国体现得淋漓尽致。1913年福特建成世界上第一条汽车装配流水线,将一辆T型轿车的组装时间从700小时压缩到12.5小时,直接把工人福利拉满:工资加倍,贯彻5天8小时工作制。
一战后的美国,四五百美元就能买辆汽车,福特员工日薪高达5美元,这意味着他们三四个月的工资就能买辆汽车。
让劳动者花最少的精力、挣最多的钱,一人工作养活一家,这才是技术进步的意义。
这也是后发国家努力奋斗、不断追求科技进步的原因。
他们日夜劳作、流汗流血,不是为了彰显自己多么能干,而是为了让家人与后代过上更好的生活。
在西方大国的历史中,奋斗了似乎就能有结果,这种“因果律”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毕竟对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而言,徒劳无功才是主旋律。
在世界工作时长排名前10的国家中,绝大部分国家都发展得不怎么样、而且也看不到什么光明的未来。
比如排名第二的墨西哥,全年法定节假日才7天,每天工作接近9小时,被调侃为“南美劳模”。他们保持这个状态好几十年了,GDP从巅峰时期的世界TOP10跌落到TOP15。几代人过去了,福利水平依然一塌糊涂,他们的奋斗没有结果,整个国家都在为了勤劳而勤劳,是劳模界的反面教材。
为什么西方经验在其他地方就不管用了呢?主要有两点原因:
第一,科技是有先发优势的,福特靠生产线创新就能把效率提升五十多倍,后来的模仿者能提升一倍就很了不起了。因为高科技会大幅提升行业平均水准,加速利润向极少数头部企业集中。工业革命以来,西方国家步步领先,垄断了绝大多数行业的技术创新,不给后发国家留机会。这种情况下,你越是拼命,就越容易被资本利用,沦为跨国利益集团的廉价劳动力。
第二,全球化时代,资本已经突破了国界,不再担负为国家谋利益的使命。在韩国,一代又一代劳动人民日常996,四大财团各个富可敌国,但是这帮人并没有想过要改善韩国老百姓的福利,而是把利润都贡献给华尔街、为美国人民的福利事业添砖加瓦去了。
那么问题来了:后发国家如果也想过上欧美发达国家那样的高福利生活,究竟还有没有办法呢?
这道题太难,时代并未给出答案,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
人们之所以乐于奉献、不懈奋斗,无外乎是想把个体的力量集中起来献给国家,用当下的牺牲换取长久的福利。
如果有一天,大家发现血汗钱都被少数人卷到国外去了,奉献非但没能裨益于国家、反而助长了少数人的贪婪,好人越勤劳,坏人越强大……到那个时候,就算是任劳任怨的墨西哥人,恐怕都要选择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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