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新冠病毒疫情扩散全球后,美国确诊病例数截至11日已经突破50万人,居全球之冠,纽约州更成为全美最大重灾区,有超过17万人感染,多达7千多人死亡。本文透过访问一名来自宏都拉斯的纽约看护工,揭露纽约州近20万家庭看护工的处境。尽管疫情严重,这些被视为必要行业工作人员的看护工仍继续每天的工作,很多人依然缺乏基本的防护装备,暴露在高工时和高感染风险中。
原文标题"On the Frontlines: A Home Healthcare Worker Fears for Her Patient and Herself",刊载于4月3日《纽约城市透镜》(NY City L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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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Aryana Noroozi( 《纽约城市透镜》记者)
译/王思维(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博士生)

美国的家庭看护工。(图片来源:Joe Raedle/Getty Images)
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一个生于宏都拉斯的看护工人已经起床要准备一天的工作了。一周六天,每一天的清晨她都是这样度过的,即便是在新冠病毒蔓延的当下。从位于布朗克斯区的家中出发,她要乘坐地铁6号线到103街,再步行两个街区到达工作地点。在工作中,她的陪伴对象是一位71岁的肾功能衰竭的老妇人。照料这位老妇人是她的工作。她完成得相当出色。而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因为她是无证移民)的看护工,自己本身也是五个子女的母亲和五个孙子孙女的祖母。
两个星期以前,纽约州长科莫(Andrew Cuomo)呼吁非必要行业工作人员待在家里,但家庭看护工被视为是必要行业工作人员,所以她每天仍旧继续到上西区的雇主家里照顾病人。这位宏都拉斯女人是纽约州19万1千820名家庭护理工人的一员。这些工人作为必要行业工作人员被迫继续工作,而她很害怕:她担心她的病人可能会感染病毒,她怕她自己也会感染,因为她每天还要搭地铁来回工作。她同样很失望,因为她所属的机构和州政府并没有给像她这样的工人提供任何手套和口罩来保护他们,她戴的是用自己的钱买来的。
「我非常失望,非常恐惧,」她说,「我们被迫自己解决问题,而当我们意识到病毒蔓延的时候,这些东西已经非常紧缺了。」
每天她为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洗澡,为病人煮一日三餐,打扫她的房间。即便是现在,她也要陪同病人到诊所做洗肾,一周两到三次。两个星期以前,她们外出的时候病人的轮椅坏了。她只能搬着病人和轮椅一起回家。两个星期过去了,她的身体依然感到疼痛。
她在这行已经做了15年了,现在已经到了将近退休的年龄(她害怕被护理机构报复所以不敢透露实际年龄)。一直到去年,她都是保持着一周工作多达7天的24小时工作制。这些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不便,因为她是一个人住。她把拿到的薪水寄回宏都拉斯的老家。她认为养家是她的责任。最近她的孙子在回家路上被车撞了,她一直在支付他的医疗费用。她同时还在支付家里盖新房的开销。她的工作节奏占用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新冠疫情的爆发是怎么回事。事实上,她说,直到两周前联邦政府发布了社交距离指导守则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雇主,她的工作机构都没有告诉她。她没有透露机构的姓名,因为这一机构雇用了很多像她一样的无证移民工人。
根据这名工人的说法,工作机构从来没有建议她在纽约疫情爆发之时采取任何防护措施。而在3月22日纽约州长发布「居家令」之后,她注意到一些变化。当她打电话去机构系统打卡下班时间的时候,录音提示她要佩戴个人防护用具。这是她的雇主第一次告知她新冠病毒的存在。
然而,她说机构并没有提供给她任何防护用具。全国反血汗工厂连线(NMASS,一个位于纽约市的关注全国劳工虐待议题的组织)的倡导者说,很多家庭看护工组织一直告诉工人自己购买防护用具,并且在没有采取进一步强制性措施或者协议的情况下,继续为数以百计的老人提供护理服务。
美国劳工部劳动统计局预测,在未来的9年内家庭护理行业的工作岗位将会增加36.6%。这些看护工人大部分都是有色少数族裔新移民女性,其中很多是无证移民。根据纽约州法律的规定,24小时制的家庭看护工只能拿到13小时的工资。法律假定工人用其余的时间来吃饭、睡觉或是做一些跟工作无关的事。
一直以来,一些立法委员和倡导者和工人一起争取拿到每个小时的工资补偿,并结束24小时制,用12小时轮班制来取代日夜不停的护理模式。2019年9月,议员哈维‧艾普斯汀(Harvey Epstein)提案结束家庭护理工人24小时工作制。他说,如果这一法案没有通过,而这一工作状况继续下去的话,工人们会「继续提供低质量的护理,并且继续忍受一个剥夺了他们11个小时工资的制度的虐待。」
没有恰当的保护,工人不仅担心他们自己的性命,也要担心他们照顾的病人。比如这位来自宏都拉斯的看护工就担心她的病人被感染,特别是在病人接受洗肾治疗的时候。「她去做洗肾的时候,我把我自己的手套给了她。」她说。她也害怕她一下班,病人的卫生状况就失去控制。
这位看护工还有另一层忧虑:她自己的生存。「让我痛苦的是在我自己的健康和生存之间做选择,求生的同时还要担心丢掉工作。」她说。尽管护理机构的电话录音提醒工人有症状时要电话告知,她担心一旦有人报告自己的症状就会丢掉工作,并且没有任何补偿。
她也担心她的移民身份。15年前,当她来到美国的时候,她以为生活会容易一些,有更多的机会养家。她从未想像过在这样一个以民主闻名的国家,生活会如此艰难。作为纽约市的一名无证移工,她常常觉得自己生活在阴影里。但是随着新冠病毒的出现,她现在感到自己彻底活在黑暗里。
「我感到自己被剥削,尤其因为我是无证移民,」她说,「但是我像其它公民一样交税。我冒着生命的危险,生活在阴影里,得不到任何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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