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公司人事变动,员工必然人心惶惶。一面担忧着自己会不会成为这场变动中的一员,一面担忧着新上任的领导未来将会如何对待员工。
阅文正是如此,四月底阅文原高管团队集体光荣退役,随之而来的是腾讯新文创掌门人程武接班。接班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阅文和旗下作者的合同改了。
更改后的合同让不少作者大呼“自己只是给文章代孕”“这TM就是霸王条款”“奴隶合同”!
简单来说,签署这份合同就代表作品的著作权和作者没半毛钱关系了,平台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并且无需给作者分配收益。
也就是说,任何关于作品的事,作者都不能参与,只负责码出字就完事。
从此以后,平台开发作品产生的任何收益都与作者无关。
这的确够让人暴跳如雷,怎么自己孕育的作品还不是自己的了呢?于是,55断更节应运而生,这是一个为了抵制阅文的霸权合同,维护写手合法权益的节日。而它恰好也撞上了马克思——那个揭示了资本剥削秘密的人的诞辰。
这一巧合也让人再次思考:反抗资本压迫的意义。
01
网络让维护权益这件事变得更简单、更便捷、更高效。只要牵扯面够广、人数够多、事情够大,引爆舆论不是问题,前提是不被删文,能够正常发声。
这次是由一份小小的合同引爆了舆论场。说它小确实小,就像员工入职合同似的,说它大也确实大,因为这是一份牵扯到810万网文作者的合同,甚至还带上了点霸王条款的色彩。
这样一份对资本极为有利,对作者极为不利的合同横空出世,点燃了网文界。阅文的作者们正如当初抵制互联网公司996工作制度的程序员们一样,试图通过网络表达自己的不满。
55断更节号召全体参与者通过微博、知乎、B站、豆瓣、贴吧等平台进行传播,以让“写手群体不再卑微如尘,任人宰割”。
一个人断更或许翻不起波浪,若是810万人断更呢?阅文新高管们或许就要抱头痛哭了,这一天得损失多少流量,这可都是钱呐!
果然还是集体的力量最大,虽然此号召并没有办法动员800万人,但不出意外能引起公众更大的关注,如此一来便有利于阅文作者们维护自己的权益。
我是断然支持阅文作者的行为,因为支持他们就是支持和他们一样,对不公平不合理现象说不的劳动者们。
刚过去的五一,让我们看到劳动者在面对资方强制加班要求时的无力;刚过去的五四,让我们看到新一代后浪在面对前浪吹捧时看清的无奈现实——平凡的大多数不过是运转在社会工厂中的螺丝钉,根本达不到《后浪》中所述的精致生活。
无论是阅文的作者还是工厂的工人,面对资方时总是处于天然的劣势,因为规则总是偏向资方这一边,或者说规则就是资方制定的。
阅文整合了起点中文网、QQ阅读、创世中文网和红袖添香等网文平台,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垄断,与此相应的取得了和作者的议价权,可以说直接将自己变成头部制定规则的老大。
阅文与作者的分成模式基本都是“订阅+全勤+勤奋写作+道具分成+月票奖励”,多数中部以下的作者主要依赖付费分成和全勤支撑。起点的规则是,只要30天不断更就会获得600元全勤,这是许多小作者的主要收入来源。
阅文也正是依靠这样一个庞大的作者团支撑起了公司的运转。不要有所怀疑,表面看来是阅文给作者们分发收益,但追根溯源这份收益是全体阅文作者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
如果没有每一位作者坚持不懈的更文,阅文根本无法斩获读者的流量,更无法获取流量背后的巨额收益。
说到底,是作者们养活了阅文,而阅文仅仅是分给作者们其中的一小部分收益。
这也正是阅文作者为何要发起55断更节的原因之一,断更意味着平台没有收入,意味着平台暂停运转,这是一种沉默的示威。
02
此次引起阅文作者巨大不满的原因之一是阅文即将试水免费阅读,这将大大影响到作者通过付费阅读获取收益,而这对于庞大的基层写作者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收入来源。
一直以来网文作者都对盗版深恶痛绝,也深受其害。刚刚发布没多久的小说章节转头就被盗文网站搬走,阅读量和评论数甚至还超过了正版网站,可阅读盗版文的读者或许根本想不起来感谢原作者。
如此一来,原作者试图通过在正版网站发表付费小说获取收益,就难上加难了。
不过,我们分析来看,阅读盗版文的读者不满于向正规平台奉献金钱,毕竟阅读一部几十万字的小说所需的花销也不少,因此转而投身盗版网站免费阅读,实则乃人(没钱人)之常情。
尤其是在资本垄断了各大小说及影视剧的版权资源后,已然身为社畜的人们,理所当然地会逃脱资本的束缚。毕竟,谁都明白这笔钱就算是花了,也花不到原作者身上去,便宜的只能是资本运作的平台。
所以投身盗版网站这个事,一定程度上说是读者在反抗资本的压迫,不过伤害到了原作者的利益。而此次阅文作者抵制免费阅读,一定程度上又伤害到了读者利益。可是说白了,此二者背后都站着一个长满巨大触手的资本,谁都不能免于其害。
当然,我们还是坚定地支持阅文作者,毕竟此事的根源还是在于资本对写作者的不合理待遇。而对读者来说,即便一时看起来是有利的,将来依然难逃付费的命运。
阅文作者是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支持免费阅读呢?并不是的,只是因为平台对免费阅读的调整触及到了作者根本的利益,却没有为此给予合适的补偿,才导致阅文作者如此反对。
原则上来说,平台对读者实行何种政策,不应该影响平台对作者实行何种政策。作者辛苦耕耘的小说授权给平台,平台给予作者稿费;平台得到授权的小说分发给读者,读者付费阅读。平台只是作为中间商赚取了其中的差价。
可现在,平台又要拿下作者小说的版权,又要给读者免费看,给予作者的仅仅是阅文“自有渠道和其他渠道净收益的50%”。徒然砍掉了付费阅读的收入,却没有任何补偿。这对于大量靠付费阅读获得收益的作者来说无疑是个噩梦。(后阅文集团回应称不会全部免费阅读)
有人会问,既然付费阅读能赚钱,平台为何要改为免费阅读呢?
其实,网文行业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付费阅读人数的逐年下降。从2017年到2019年,阅文的付费阅读读者数量,从2017年的1110万,降低至2019年的980万。
如果未来付费阅读不足以支撑公司的运转,那么倒不如现在起开发新的营收模式。通过免费阅读不断扩充新的读者群,增加读者黏性,当沉浸于网文中的人们为一部作品带来了不菲的流量,那么IP开发的时机就来临了。
相比于小小的来自读者的打赏(付费),真正赚钱的大头其实是全产业链的IP开发,从源头的小说,到影视剧、游戏、动漫、各种周边衍生品。其中的利润远超过付费阅读,这也是阅文集团一直以来的开发尝试。
无论是网文作者还是网文读者,都在资本的游戏中被刷得团团转。资本手握版权,美其名曰正版正规,一脚踢开原作者,面对读者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掏空他们的钱袋子。
在这样一种畸形的资本游戏下,劳动者们除了团结起来抵制别无他法。唯有如此才能换得与平台议价的权利。
我希望阅文集团能和旗下作者们商议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而不是出具一份强硬强制的合同了事。
在马克思诞辰202年之后,劳动者们依然需要拿起他理论的武器做批判,这样的矛盾何时才能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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