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教书的韩东屏教授新近著文〈众叛亲离将是美国唯我独尊、一意孤行的必然下场〉,提到一段涉及美国人心态的个人经验:
“在奥地利的萨斯堡召开的学术会议上,《基督教科学鉴报》(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 驻北京站站长对我说,一九八九年苏联军队撤出东德的时候,他非常激动。 我说那美国在西德的军事基地呢? 没想到他非常愤怒,大声抗议说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荒唐的问题。我说这有什么荒唐的。没人喜欢自家后院有一个军事基地,更不用说外国的了。他说美国的军事基地不一样。我说怎们不一样,军事基地就是军事基地。我说我们可以问一下德国人,日本人,还有韩国人,看他们喜欢不喜欢美国的军事基地。我们先问了一个德国人,那个德国人耸了耸肩,说他们不知道。我们又问了一个韩国人, 那个韩国人说,韩国人经常性的抗议驻在韩国的美军士兵。 我们又问了一个日本人,这个日本人说,美国士兵喝醉酒闹事时,日本人也抗议。我大学里的一位教西班牙语的同事,上大学当过兵,在德国驻扎四年,我问他德国人对美国基地的态度,他说在德国的四年,几乎每天都有德国人在美军基地外面抗议,少的时候十几个人,多的时候上百人。”
在他国设美军基地,是对当地国主权的贱踏,事涉国家尊严,百姓抗议自属事理之常。韩教授的善意提醒,不意换来美国记者的暴怒相向,“美国的军事基地不一样”的双重标准显然肇因于强烈的敌我意识——邪恶帝国的军队撤出东德,上帝选民激动异常,但当你质疑美国在西德也有军事基地时,却引来自认与正义同在者“大声抗议说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荒唐的问题”,同属侵略行径却善恶有别,还有什么是非、公正呢?韩教授的遭遇并非孤案,已故台大外文系教授颜元叔早年在北密西根大学任教时也有类似的体认:
“当时正是越战期间,茶余饭后,大家总是谈政治、谈越战。这几位年轻讲师正如同大多数美国年轻人一样,都属自由派,一开口总是把美国政府、美国总统(特别是约翰逊)批评得体无完肤!起初,我只是听,不插嘴;有一次,我刚刚在《时代周刊》读到一篇报导,说西雅图的飞机工业,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订单都来自美国国防部,这就显示美国的飞机工业仰赖军事,而军事仰赖战争。于是,该文悄悄指出,战争産生消耗,这对美国的经济有利。报导中还引用了艾森豪威尔总统退休演说,警告美国人这种‘经济依赖战争,战争又依赖经济’的恶性循环(这其实就是资本帝国主义的邪恶面之一)。好了,我就跟这几位自由派的讲师照搬《时代周刊》的内容,以爲会取悦他们,给他们批评自己的政府增添一些火力。熟知——他们当时五个人,我们经常是驾两部车到外面混——他们五人几乎是立即的,像橡皮捶敲膝盖那样,齐声说,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那是不可能的!我说《时代周刊》这麽说的,他们说《时代周刊》瞎说。我说,艾森豪威尔也这麽说;他们中之一说:‘啊,艾森豪威尔只知道打高尔夫,他是个白痴! ’”
《时代周刊》瞎说的齐嘴与艾森豪白痴的脱口而出,让其感嘆:“骂美国,他们自己可以骂;你外国人要骂——甚至只是批评,甚至只是援引他们自己的数据批评——他们绝不接受。”原来以自由女神招徕的国度,为了维护一己的虚假尊荣,不惜把真实随人我区别作变形处理。
比起台湾诚品书店董事长吴旻洁所遭逢的冲击,韩东屏所受到的荒唐之斥或让颜元叔惊心的白痴之讥实乃小焉者,前者于2018年底接受台湾《中央社》专访,当被问到最想在哪里设点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美国纽约最黄金地段的地方,譬如说像第五大道,像苹果旗舰店的所在地。”此构想萌发于商业以外的动机,那是让她耿耿于怀的挑衅:
“她和一位美国朋友讨论911事件时,引用美国哲学家杭士基(Noam Chomsky)的想法,‘美国多年来持续在其他国家发动战爭,为什么发生在你家就叫恐怖攻击,可是你施加给别人就叫正义呢? ’但对方完全不接受这种观点,认为吴旻洁‘妳就是个恐怖分子’。”
远在中世纪,凡不信上帝者,概属应予剿灭的异端;新世纪到来,胆敢质疑美国对外军事行动者,自非“恐怖分子”莫属。“我会在那家店里摆上一定量体的中文书,把不同的语汇和符号摆在他们眼前。”这是求同存异的中华子民之与人为善,华人世界的语符会有助于动辄以恐吓相胁者的人同此心吗?为了抵御外人议论,他们连自家的《时代周刊》都被瞎说呢!我们东方异教徒,不,“恐怖分子”,还是好好守住自己温良恭俭的井水,请暴烈扭曲的河水或上帝之徒离我们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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