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们来自五湖四海
大连铁道学院是在全国范围内招生的高等院校,学生来自各地。用当时一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我们来自五湖四海”。
我们锻压七三(1)班35名同学,只有5位女生:魏海峰,栾旭艳,金恩萍,孟繁荣,武玉文。是名副其实的“五朵金花”。
按照“女士优先”的原则,先介绍“金花”们。

副班长魏海峰(上左),上大学前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位排长,说话办事风风火火的,想来在兵团的时候也是个“铁姑娘”。
女生中年龄最小的栾旭艳(上中),还不到20岁,原是齐齐哈尔铁路工务修配厂的电焊工;总是笑模笑样的,是个典型的小妹妹。
金恩萍(上右)来自石家庄机车车辆厂,和小栾一样,也是电焊工。她性格温婉,挺有文才,曾将班上几位女同学的名字嵌入一首诗中:
旭日东升红艳艳,(指栾旭艳)
高峰屹立在海边;(指魏海峰)
喜看小将能文武,(指武玉文)
繁荣昌盛景象现。(指孟繁荣)
这诗里没有金恩萍自己,似乎是个不太好的预兆。根据工农兵学员“哪来哪去”的原则,金恩萍毕业后返回石家庄原厂。后来因病而早早离去,至今已经病逝二十来年了,让人唏嘘。
在校期间,我与女生接触较少,只能先简单说说。对于其他两位“金花”,近年有所交往,所以会稍微多些篇幅。
与班上的大多数同学不同,她俩都是来自农村。
1,来自吉林的孟繁荣

来自吉林梨树县的孟繁荣。
先说孟繁荣。在我的印象里,她应当是班上学习最勤奋的同学之一。多年以后重新交往,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关于上学经历,她是这样自述的:
我的老家,在吉林省最西南边的山区里面,那是祖辈闯关东时为躲避战乱而选择的,是他们认为最安稳的地方。那里地域偏僻,交通极其不便,有些人一辈子没见过火车长啥样。我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我是六九届毕业生,毕业之后当了乡村民办教师,1972年7月入党。
到1973年,我已经当了三年半的老师了。6月份的时候,得到高考的消息,按一比三的比例报名。我们大队有三人报名,公社共有42人报名,最后能被录取的只有14人。我们大概是7月中下旬在县里考试的,考试之后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发生了张铁生事件,非常不确定这个学是否还能上。
8月下旬的一天中午,我突然接到大队的通知,让我下午到公社去,有人要见我。因我家离大队五华里,派人不方便,是用广播喇叭通知的。我家离公社有25里路呢,没有车,靠两条腿走。到了公社,是铁道学院政教处的一位老师,和我谈了一下话,问了一些问题,然后说,让我以学校的通知为准。过了20多天,入学通知来了。实际上,我还是想以后做老师,所以当时想考的是家乡的中专学校梨树师范。进大连铁道学院,完全是误打误撞,自己根本没有挑选学校和专业的权利。
别人把通知书送到我手上的时候,看到写的是“机械制造工艺系”,那人问我这是学啥的?我说带“工艺”字样,有可能像绣花一类的。我还挺奇怪,怎么铁道学院还有这专业呢?当时是不是太可笑了!
高考和录取的经历还有一段小插曲。高考过后,县里召开全部参加考试的同学誓师大会,我作为代表在大会上发言;发言还有一位,是另一个公社姓姜的男同学,到大连报到后,有一天在学校内遇到,他认出了我。原来他也进了我们学校的车辆专业,你说巧不巧。
在学校吃饭是每月领饭票。像我这样来自农村的学生,每月还有4元钱的补助。
2,来自辽宁的武玉文

来自辽宁盘锦的武玉文。
对于“五朵金花”之一的武玉文,原先的印象是比较拘谨,不太爱说话。多年后重新接触,才发现她不仅很爱说话,而且性格开朗活跃,能歌善舞,颇有艺术才华呢。她上大学的经过也挺有意思。她说:
我们家属于国营农场,1953年成立的,直接归农垦部领导,属于全民所有制单位。
和周围农村相比,我们家那个地方还算挺不错,是种水田的,还有副业可搞,主要是编席子。有副业就比较好过一些,倒没觉得多苦。我这一辈子都挺知足,知足者常乐,常乐就不得病,傻乎乎的。
我上大学的事也挺顺的。当时我已经24周岁了,在农村来说,这个年龄都是一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但是,说心里话,我不想在农村待。虽然是农村教师,当时也应该挺知足的,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心里头就想进工厂,就觉得工人好。那时也没寻思当什么大学生、工程师,就是想,进工厂多好。
当时跟我竞争的还有另外一个女的,比我小一岁,我们一个村的。当时我考试考得一般,我估计也就考了六十多分。后来张铁生那封信出来了。隔了挺长一段时间,一位来招生的老师在县城见我,忘了是哪个学校的。我们聊了一下,让我回来等通知。到家又过了一段时间,就上我们村大队部,拿了铁道学院的录取通知。
至于那个女的,她也不错,上了沈阳的中专了。后来分到保密单位,好像是军工厂生产飞机零件的。她现在还在沈阳,过得挺好的。
其实咱们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同学之间除了上课以外,真的没有什么格外的接触。除非女同学,一个宿舍的,了解得更多一些。
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农村去的同学,基本上都给四块钱补助,我很知足。
我记得小孟一开始没要钱。她是党员,思想进步。后来才开始领补助。
3,我来自养路工区

说到班上的同学,路途最远的是来自云南蒙自的陈官德(上左),深眼窝高颧骨,说着一口很难懂的“云式普通话”,因为长得像“同饮一江水”的越南战友,很快就得了个外号叫“老越”。他的性格很随和,虽然不明白外号是什么意思,仍是欣然接受了这个“爱称”。
离学校最近的同学,则是大连机车车辆厂的朱春瀛(上右),被称为“大朱”。机车厂与我们学校只隔着两条马路,是我们的主要实习基地。大朱是典型的东北汉子,身材魁梧,满头浓密的“自来卷”,还留着一撇小胡子,相貌骠悍,其实脾气很温和。有一次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与一位小个子同学发生纠纷,对方像个羽毛怒张的小公鸡,斗志昂扬气势逼人,身高体壮的大朱反倒步步退让显得十分狼狈,看上去好笑得很。
至于大家原先所从事的行当,更是五花八门丰富多彩了。除了没有当兵的,几乎干啥的都有。让我自豪的是,我也许是全班唯一来自铁路运输行业最基层的养路工。
关于我以前的经历,在《惠家河纪事》与《贾家崖纪事》中已有记述(主要见“【后知青时代的养路工故事】廿二,天上飞来大学的‘馅饼’”与“【后知青时代的养路工故事】廿三,上大学”两篇文章),这里不再啰唆,只是简单说一下有关上大学的事情。为了保持这本书稿的独立性,内容难免有一点重复。
我原是北京80中六八届高中学生。1969年2月去陕北黄陵插队,1970年9月被西安铁路局宝鸡工务段招工,到偏僻的贾家崖工区当了一名养路工。

1973年夏,我在贾家崖工区的施工现场。我上工时通常是不能戴眼镜的,一怕石碴飞溅,二怕汗水糊眼。那天的气温在40℃以上,眼睛让汗水浸得睁不开。
1973年是我的幸运年。3月入团,6月被选为团支部宣传委员;7月,传来大学招生的消息,我意外地获得被推荐的资格。
这年的大学招生,改变了前几年“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而是把正式的考试列为必备内容。这是自从1966年废除高考以来的第一次。
这次考试采取“三选一”的方式,即一个名额可以推荐三名考生参加考试。我们工务段有两千多名职工,只得到一个招生名额。段领导非常重视。经层层选拔,我成为三名候选人之一,是唯一的高一学生;其他二人的文化底子也不弱,都是原六六届初三学生。我们都是来自基层的普通工人。
这次考试十分紧张。连白天加黑夜,我只有60个小时的备考时间,考试完全靠以前的那点老基础。
没想到不久却发生了张铁生那封信的事情,全国的招生进程被彻底打乱。这场考试不知道还算不算数,大家都陷入焦躁的等待之中。
时间缓慢地过去了一个多月,就在我已经对上大学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大连铁道学院的录取通知书,那种突来的兴奋,我永远不能忘记!
与我同样兴奋的,还有我的领导和工友们。养路工能上大学,实在太不容易了!我的光荣,就是大家的光荣!
办调离手续的那些天,我跑了许多地方,听到许多热情祝贺的话。工友说:“你可是一步登天了!”工长说:“上大学不易,好好学!”领导说:“上大学的机会来之不易,别忘了养路工!”
我回答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会回来的!”

1973年9月12日,贾家崖的部分师傅、工友以及家属为我送行,
4,来自湖南的孔庆文

来自湖南株洲的孔庆文。
孔庆文来自湖南株洲车辆厂,是锻冶车间的基层班长,可算“专业对口”。因为个头较小、年龄较小,所以一直被称为“小孔”。他的湖南腔实在难懂,打扑克把“梅花”说成“没法”,所以大家都开玩笑叫他“没法”,他还不服气:“福兰法咋啦?毛主席不也是福兰法!”他把“湖南话”叫“福兰法”,又笑翻了大家。
下面的自述是他用文字写的,若是用湖南话说出来,那才有趣呢。
我母亲是土家族,去世早,我就随我父亲,在户口本上填写了汉族。其实要是填土家族的话,对孩子要好些,政策上有照顾。
中学毕业,我先去插队了。从条件上讲,比你们好多了。我们是分配到有接待能力的农民家里住,一般是两个以上知青住一个农民家庭;当然,也有十几个人集中住在生产队公房的。我们第一年的粮食是国家供给的。开始三个月是吃“百家饭”,就是轮流在村民家吃饭。正好吃到过春节,春节后我们才自己做饭吃。由于我们下乡的公社距家里所在的镇上只有20多里山路,生活习惯变化不大,而且每周都会回家,父亲总会搞些好吃的改善一下。
我什么都干过,苦没少吃。
农村很落后,我干过“刀耕火种”的种田方式。就是把一片山林的树木、杂草统统砍倒,晒几天,点上火,整个山就全烧了;之后就带上小锄头,挖个洞放两粒玉米种子,盖上土完事;锄过两次草,就等着收玉米了。按现在的思维方式,那时是典型的破坏自然环境。
当地有个习俗很有趣。烧过山火后,一些村民组织成一个敲锣打鼓的班子,监督挖洞种玉米的人。谁的手脚慢了,就把锣鼓敲到他身边,还要唱歌调侃一下,催促他加快速度。那场面很热闹的。
我还干过开山修路的活儿。就像电影里演的,用绳子捆在腰上,在半山的悬崖中打炮眼,用12磅到24磅的大锤打钢钎;用炸药炸山开路。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你走我修的公路看看。
我还烧过石灰。在一个山洞里挖煤矸石,另一个山洞里挖石灰石,把它们相间混搭砌成窑,点燃干柴,把石头烧成生石灰。冬天还参加过修水利,那时年轻,冬天脚在水中也不觉得那么冷。讲吃苦的事,多的是,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玩,没什么。
我实际只在农村待了十个多月,之后就被招工进厂了,我挣的几千个工分也没要。几年后,我曾去下乡的地方看了一下,当时村里以为我去要账,说事隔几年账都不好找了;我说就是想去看看,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来看看,他们才放心,高兴地和我拉家常。我们下乡的公社现在已经成为江垭水库,原来的人都已经迁移到不同的地方了,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
1969年9月,我招工入株洲车辆厂,安排到锻工车间当学徒。由于干活可以,1970年还在学徒期间就开始当班长,并加入了团组织。三年学徒,第一年每月工资16元,第二年18元,第三年20元,三年后拿32元。1973年工资又升到37.7元,刚拿了一个月,就上学了。因为工龄没满五年,不能带工资上学。
当时有两个选择。如果上学,就没工资了,要受穷吃苦;如果放弃上学继续工作,37.7元的月薪不算少,日子会过得很好──当时这份工资能养一个四五口人的家庭呢!,但我当时认为钱少没关系,只要有饭吃就行,能学点知识总是好的。后来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是如何上学的?应该是干活干出来的。我就是个普通工人,没什么门路和关系。1973年听说有上学的机会,我就报了个名,之后复习并参加了考试。当时一起参加考试的有三个人。一个是车间团支部书记、党支部委员,后来提拔为中层干部;第二个是高中毕业生,父亲在铁道部,有较好的人事关系,后来也提拔为中层干部;再就是我。
那时我与领导发生过矛盾,顶撞过车间领导,说“批准不批准我上学、我不在乎”等等,但最后还是同意我上学了。
上学没了工资,只有每月15.5元的津贴,生活很困难。感谢同学们的关心,我在学校期间,每月是4元的高标准补助;春节回家,尽管学生可买半价票,来回车费得65元,也得到补助,应该是最高标准的。多亏大家的关心和帮助,我才得以每年回湖南一次。
5,来自黑龙江的
天津人老艾

班长艾传刚。
叫“老艾”习惯了,一下难改口。“老艾”就是班长艾传刚,与我同龄,上大学前是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一位连长。再往前,则是天津的六八届高中学生。他说:
我19岁时,学校号召六六届和六七届学生上山下乡。因为我是六八届学生,所以对此也不怎么关心。
一天,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来学校召人,恰逢我外出,与我要好的徐立新等四名同学认为到兵团比插队好,就积极报名了。想到我是他们的好朋友,要走不能丢下我,就便替我也报了名。他们写的血书,也替我签了名!没想到,学校没有批准其他几个人的请求,偏偏批准了我!我想起爷爷的话,他19岁闯关东,我也19岁了,没想到也要闯关东了!看来这是天意啊,天意不可违,我去!这样我就与一百三十多个校友于当年10月13日登上北去的列车,来到了北大荒。
1973年7月,师部传来招收工农兵大学生的消息。我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终于有离开的机会了,担心的是怕领导不让我走。此时营长到连队检查工作,临走前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是否想上大学。我说当然想,就怕领导不同意。他说他知道16中是天津最好的学校,能够在那上学的学生都是上大学的材料,他觉得这样的学生在这里整天干体力活是屈材,他鼓励我报名,其他一切都不必担心。
我高兴极了,每天工作之余,就是把我女朋友寄来的复习资料拿岀来学习。考试后,我通过朋友打听了一下,我的总成绩是全团第一。
那几天,京津两地几所名校的招生老师都找到我,让我到他们学校,我只坚持一条:要看毕业后能否分配到西安。这个条件只有大连铁道学院能够满足,学校老师对我说,只要是通铁路的地方,想去哪都行。
我当时一方面想的是与女朋友团聚,另一方面也对文史哲类专业不感兴趣,只觉得学理工科比较好,所以就同意到大连上学。哪想到,到学校后学习的专业竟然是锻造专业!
真是天意啊!我爷爷在东北干的是打铁,我在兵团干了五年,最终上了东北的大学,学的还是打铁!而且还是我百般挑选学校后的结果,真他妈的奇了,对此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老艾把上大学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其实背后有一个相当凄楚感人的爱情故事呢。我希望能获得老艾的允许,在后面章节里可以讲述那段让人动容的往事。
6,经历独特的宁一君

宁一君赴黑龙江的那天。
来自黑龙江的宁一君是位知青,原籍在江南一座小城。他在我眼中总显得很神秘。
一方面,他是个文娱积极分子,精通各种乐器,参加各种演出活动,显得很活跃;另一方面,他与同学们的接触总是很谨慎,海阔天空啥都聊,却从来不说自己的家事和经历。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他为啥这么“神秘”。
与宁一君交谈会遇到一个大问题,本来是想了解他的个人经历的,但往往话题刚打开,很快就转到艺术方面去了。他的谈兴颇浓,如江河奔涌、滔滔不绝,听者简直无从插嘴。下面他的这段自述,就是个典型的例证。
他的故事曲折复杂,限于篇幅,这里只能转述一点点。
我很不想说我们家的历史。总之非常悲惨。我父亲六兄弟,以前都是从商。但是我父亲由于受亲属的问题牵连,在“文×”中被迫害致死。
我的幸运在于,那时候学校的档案里边没有我家里边的任何材料,因为我从来不写关于我父亲的事情,所以是空白。所以我到东北去,档案里边也是空白的。那时候我不写入团申请,不去争取“进步”,平时不吱声,就是搞文艺,参加宣传队。
如果我那时候被调查出来,我父亲还没平反,我可能连黑龙江都不能去。因为黑龙江是“反修前线”,政审很严的。什么入党、上学,更是不可能。所以,能有机会出来,也是一种侥幸。1973年大学招生恢复考试,许多人怕考不上,不敢报名,结果宣传队只有我一个人壮着胆子报名,居然考得不错。尽管出了张铁生那件事情,我还是被录取了。
后来我父亲平反了。我母亲得到了什么?只不过是经济上的补助;我弟弟继承了我父亲的工作。但是人的命没有了。话说回来,没有小平、没有改革开放,我父亲也不可能平反。
我母亲让我从小就学音乐,从小提琴开始,跟一个从国外回来的牧师免费学习;后来又学大提琴,跟一个在中学教音乐的“右派”老师学习。我母亲从小就叮嘱我们,再穷也要读书。我家5个小孩,靠父亲在上海工作的收入生活;后来父亲被整,彻底没有收入了。掉入深渊受罪了。
我们那时一些同学互相影响。我搞音乐,几个接近的人也开始搞音乐,拉琴,听音乐唱片,读外国文学。大家聚会谈文学,抄了许多诗;还一起学画水彩画、铅笔人物画。“文革”中停止上课,我跟表舅去附近农村专门为老人画像;后来又去舟山,为渔民画,挣了些生活费。一直维持到去黑龙江。
我到黑龙江去了以后,我这个音乐才能就发挥作用了。
我拉小提琴的功底是比较好的,所以马上被抽到上面去,参加了文艺宣传队。我没有干过几天农活,后来三年一直在拉小提琴。当时中央音乐学院有好几个“右派”,是弹钢琴的,也到我们这个宣传队来,所以我们基本上隔两天就有音乐课,是完整的理论课。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完全学会了作曲的和声和钢琴的演奏方法,那时候我们没钢琴,但是原理全明白了。
我音乐上面的这些启蒙,最重要的还是在农场三年。还有绘画,也得到发展。有个来自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右派”,是我们的舞台美术,他在画画的时候会讲很多绘画知识。他主要是画油画、水粉画,但绘画的原理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们会听他讲到一些专业知识,比如色彩浓淡、画面透视等等,他是一边画画一边跟我们讲。那时候舞台背景全靠人画的,又没有幻灯。
为什么我现在对舞蹈非常爱好,而且那些舞蹈的术语我也知道,因为有老师讲课。那时对各方面的艺术都有一些了解。很有意思是,我在农场三年,真正学了三年的艺术。那些“右派”后来全部平反,到那个佳木斯师范学院当教授去了。我们能够接触这些人是很幸运的……
接下来他就开始大谈艺术、文学、音乐、绘画……至于他当时如何“侥幸”进入大学的具体细节,就无从说起了。
所以,我很希望他能自己下笔完整地写写个人的经历。我也希望我的同学们能完整地写写个人的经历,作为留给后人的纪念。
通过一些同学述说自己的上学经历,我才发现很多事情是我以前不了解的。
比如,很多人当时都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并见过招生的老师,我却是完全懵懂无知。别说见老师了,就连录取的学校和专业也是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看来我们工务系统地位太低,随便给个名额就算很照顾了。
还有,对于一些同学在上学期间经济窘困的情况,我原先也是一无所知。班上有几个带薪上学的“阔佬”,但得有五年工龄的资格才能享受,属于凤毛麟角的“特殊阶层”。我当养路工虽然工作很苦,好在收入也高,几年下来多少有些储蓄,有时花钱仍难免习惯性地大手大脚。
而那些贫困同学就不一样了。每月15.5元的津贴是伙食费,只发饭票不发现金。对一分钱收入都没有的人来说,是难以生存的。哪怕不洗脸不刷牙不洗衣服也不回家探亲,竭尽全力节省开支,但纸笔之类最基本的文具是必须要有的。老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经历过那种窘境的人无法体会。
好在学校对贫困学生有一些补助,少则两元,最高4元,数目不大,却也算救命的钱。不过,那是需要经过本人申请、群众评定、组织审查等一系列复杂过程才能得到的,对一个人的自尊心是极大的考验。
对于许多各有隐情的同学来说,为了学习知识,能顶着重重压力,咬牙坚持长达三年的大学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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