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资产阶级意识?很多人会认为资产阶级意识只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无产阶级天然拥有无产阶级意识形态。
这其实是不对的,资产阶级意识不是贴在特定阶级身上的标签,而是资本主义物化环境中的一种思维模式。它不取决于个人是否占有生产资料、是否属于资产阶级阵营,核心只在于人们如何认知社会关系:是否把资本主义社会的物化形式当成天经地义、永恒不变的规律,是否用碎片化、表面化的视角割裂社会整体,是否将自己的生存困境归咎于个人选择而非社会结构的内在矛盾。

卢卡奇指出,资产阶级意识不是简单的“主观认知错误”,而是“社会存在在人们意识中的必然反映”。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被扭曲成物与物的关系,这种物化环境就像空气一样包裹着每一个人。无论是工厂里的工人、街角的小商贩,还是办公室里的职员,只要没能突破特定的思维局限,都可能陷入资产阶级意识的框架。工人认为靠出卖劳动力挣钱是理所当然的谋生方式,却意识不到这是一种被物化的社会关系;小商贩把生意亏损只归结为自己经营能力不行,看不到大资本垄断对小本生意的挤压;职员把升职加薪当成自己的人生主线,却忽视薪水本质上只是劳动力价值的部分补偿。显然,资产阶级意识的本质是物化环境塑造的思维惯性,它跨越了阶级界限,在大众中形成了普遍的认知定式。

一、资产阶级意识的具体特征
资产阶级意识之所以能在大众中普遍存在,本质上是因为它的思维方式与资本主义社会高度“适配”。这种思维模式的内核是“抽象化认知”,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抽象出的商品、资本、价值等概念,误当作脱离历史、固定不变的永恒实体,而非特定社会阶段的产物。由此衍生出两个具体特征:一是“将现存秩序自然化”(以抽象实体为依据论证秩序合理性),二是“将社会关系碎片化”(用抽象概念切割真实联系)。这两个特征恰好契合了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直观感受,使其能够突破阶级壁垒广泛渗透。
第一个特征“现存秩序自然化”,正是抽象化思维的直接体现:资产阶级意识先将商品、资本等抽象概念塑造成“永恒实体”,再以这些实体为“天然依据”,把资本主义的特定形态误认为“永恒的社会规律”。卢卡奇曾批判资产阶级思想“把现存的社会结构看作永恒的自然法则”,这种思维在生活中极为常见。比如讨论失业问题时,有人总说“是个人不够努力”、“技能跟不上时代”,却看不到失业其实是资本主义“相对过剩人口”规律的必然结果。背后正是将“资本增殖需求”这一历史范畴的抽象概念,当成了支配人的永恒法则;谈论贫富差距时,有人解释为“能力差异的正常体现”,却忽视资本通过占有剩余价值不断积累财富的本质,实质是把“价值创造”的抽象理论,固化为论证贫富合理性的永恒标准。这种思维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会让无产阶级也站在资本主义的立场上自我否定。就像工人会认为自己“加班不够多”、“能力不够强”而导致薪水太低,却没意识到大量剩余价值本就被资本无偿占有了。此时,工人的思维已经被资产阶级意识同化,他们认可了以抽象实体为基础的游戏规则,把自己的生存困境理解成“个人的失败”,而非“规则本身的不公”。

第二个特征“社会关系碎片化”,会让大众失去对社会整体的认知能力。卢卡奇认为,资产阶级意识的致命缺陷是“把社会体系的各个环节割裂开来”,这种思维在不同阶级的人群中都有体现。小资产阶级只关心“怎么保住自己的小生意”,却看不到大资本正在不断压缩小生意的生存空间,更意识不到小资产阶级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矛盾的“过渡性产物”;农民只看到今年粮食卖多少钱,却没认识到粮食价格早已被全球资本操控,受资本主义农业体系的挤压;即便有些参与工人运动的无产者,也可能只追求“涨工资、改善待遇”这类经济目标,却看不到“经济斗争必须和政治斗争结合”,更看不到只有推翻资本主义制度才能彻底改变自身命运。这些看似“符合自身阶级利益”的诉求,本质上都是资产阶级意识的产物。它们把社会整体切割成“经济”、“政治”、“个人”等孤立领域,用局部利益掩盖了社会结构的根本矛盾,最终只是对资本主义秩序的“修修补补”,而非真正的改变。
这些跨阶级的思维渗透,印证了卢卡奇的判断:资产阶级意识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观念层面的投射”,它不是资产阶级为维护统治刻意灌输的“谎言”,而是物化环境对所有人思维的“自然塑造”。就像空气不会只滋养某一类人,这种思维也不会只附着于某一个阶级——只要还生活在资本主义的物化逻辑中,任何人都可能被这种思维控制。

二、物化环境如何制造资产阶级思维
资产阶级意识能在大众中广泛传播,根源不在于“阶级宣传”,而在于资本主义物化环境强大的“规训力量”。卢卡奇指出,在资本主义社会,“人的社会活动呈现出物的运动形式,人们不是控制这种运动,而是被这种运动所控制”。这种“被物支配”的生存环境,会自动把资产阶级思维植入大众的认知中,根本无需刻意引导。
首先,商品经济的日常化,让“物化思维”与“抽象化认知”相互强化,共同成为大众的本能。每个人每天都在参与商品交换:用劳动换工资,再用工资买商品。这个过程中,劳动力被简化成“可定价的商品”,人与人的劳动交换被简化成“钱与物的交换”,而商品、价值等本是反映特定生产关系的抽象概念,逐渐被当成独立存在的永恒实体。时间一长,大众会本能地认为“劳动力就是商品”、“交换是平等的”,却看不到“工资只是劳动力价值的补偿,剩余价值全被资本占有”的本质。就像马克思批判的,资产阶级意识“把经济范畴当作历史的永恒自然规律来崇拜”。将抽象概念实体化是资产阶级思想的逻辑基础,让大众相信资本主义的交换关系是“自然且公平的”,从而被动接受这种物化的生存状态。

其次,资本主义制度的“合法性叙事”,通过强化“抽象概念实体化”,巩固了“现存秩序永恒化”的思维。资本主义社会通过教育、媒体等渠道,不断传递“个人奋斗就能成功”、“市场是最高效的资源配置方式”等叙事,这些叙事的底层逻辑,是将“资本”、“市场”等抽象概念包装成超越历史的永恒实体。比如一些理论中常将“资本积累”描述为“人类进步的普遍动力”,却刻意淡化资本的剥削本质;媒体宣传“成功企业家”时,只凸显个人能力而回避背后的资本因素,实质是把“资本增殖”这一抽象目标,塑造成人生需要追求的永恒价值。这些叙事并非完全的“谎言”,但它们将资本主义的局部现象,依托抽象实体放大成“普遍规律”,掩盖了“资本垄断挤压多数人生存空间”的本质,让大众在长期影响下,把“暂时的制度”当成“永恒的秩序”。
最后,资本主义社会的“分工细化”,既加剧了“碎片化思维”,又通过限制实践范围固化了抽象认知。随着分工越来越细,每个人都被限定在特定职业领域:工人只操作生产线的某个环节,教师只完成教学任务,程序员只专注代码编写。这种“专业化”不仅让人用局部视角看世界,更剥夺了大众参与社会总体实践的机会。工人无法参与生产决策,小商贩难以联合对抗资本垄断,这种实践的局限性反过来强化了抽象思维。因为没在实践中感受过完整的社会关系,只能依赖“商品”、“资本”等抽象概念理解世界。人被简化成“流水线上的螺丝钉”,却在狭窄的实践范围内将这种异化当成“正常”,就像卢卡奇所说,资产阶级意识“把社会体系割裂开来”,而实践的碎片化正是这种思维的现实根基。

三、突破之道
资产阶级意识的核心是“将抽象概念实体化”,而突破它的关键,既需要思维上的“去抽象化”,更依赖实践中的“去物化”——这正是卢卡奇“真正阶级意识”(无产阶级意识核心)的精髓。无产阶级意识与资产阶级意识不是简单对立,而是维度超越:资产阶级意识脱离实践,把概念当成永恒实体;无产阶级意识以实践为根基,将抽象概念还原为历史实践中的社会关系。卢卡奇强调阶级意识“不是个人思想的总和,而是把握社会整体的理性认知”,这种认知绝不能是空想,必须在改造世界的实践中形成。
突破资产阶级意识,不需要宏大理论与行动,关键是不要再“自我归因”。从自我怀疑,到看清“个人处境和外部规则的关联”,就是无产阶级意识的起步。人的“解放”,在当下就始于这种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
无产阶级的解放从来不是“天然完成”的,它必须通过“扬弃自身”才能完善——唯有将阶级斗争进行到底,直至实现无阶级社会,无产阶级才能真正完成自我超越。不仅是同资产阶级的外部对抗,更是无产阶级与自身的内在斗争:与资本主义制度对其阶级意识的腐蚀、破坏作斗争,与自身可能残留的“自我归因”、“碎片化思维”作斗争。
无产阶级在各领域的分裂状态、在不同领域的意识阶段差异,既是斗争成果也是斗争起点。而跨越此阶段的核心动力,在于无产阶级的自我批评精神。这不是软弱,而是它的生命力。真正的阶级意识以真理为根基,只有敢于直面自身意识的局限,批判资本主义腐蚀留下的思维残余,才能让认知不断趋近本质。

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指出,“历史的真正动力是独立于人对它的(心理学上的)意识的”,但人们对这一动力的认知方式,直接决定了自己能否从历史的“被动接受者”转变为主动创造者。
资产阶级意识的致命危险正在于此:它以抽象化思维将大众困在资本主义物化秩序中,无论何种阶级,都不自觉地用资本逻辑解读世界,最终沦为自身所反对制度的维护者。而无产阶级认知方式的成熟,则在外部斗争与自我批判的实践之中。
不同于资产阶级意识让人被动接受现实,无产阶级意识的力量,在于引导人在“改造世界与改造自身”的统一中主动创造历史。当无产阶级克服了资本主义对其意识的腐蚀,将自我批评内化为集体自觉,才能真正取得胜利——这既是思维的彻底解放,也是实践的最终成就。正如马克思所言,“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无产阶级的解放,终究要在与内外敌人的斗争中、在持续的自我超越中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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