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毛主席《给江青的信》是1966年7月8日写的,到今天已是五十四周年了。半个多世纪,中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由“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的毛泽东时代,转向“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思想、新时代。标誌性的事变是,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翻盘,“文革”几乎成了一项罪。怎样认识“文革”,评价“文革”,怎样判断“文革"后的形势,毛主席《给江青的信》是一份珍贵的权威的文献。这封信写于文革发动的初期,是对“文革”的预言,更是对“文革”后的预言,五十多年对去了,他老人家去世也四十多年了,他的预言,不是一幕一幕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吗?他自称是“近乎黑话的话”,不是句句成谶了么!
公者千古,私者一时
——滴水洞寻幽
几次到韶山,都没有去滴水洞,以为那只是一处风景点。近几年来,关于文化大革命的争论,越来越激烈,重读了毛主席《给江青的信》,这封信是主席住进滴水洞十多天后,到了武汉的东湖,给江青写的。虽然,主席说,信中讲的“颇有些近乎黑话”,但细细品读,许多疑团顿悟,胸中豁然开朗。
50年前,文化大革命之火点燃后,这把火烧到哪里?怎样烧?烧到哪些人头上?我们这些人是不太明白的。就是党的上层,也莫衷一是。我们省的第一书记王任重,是大区中南局第二书记,又当上了中央文革领导小组副组长。他可能也不明白,以为是反右,如是成了“枪打出头鸟”、“秋后算帐”派,成为昙花一现的人物。有人问国家主席刘少奇,他回答说:“你们问我文化大革命怎么搞,我确实不知道”。一篇《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的文章,就闹得北京城风生水起,一些人左右琢磨。
正在热闹的时候,毛主席却到“西方的一个山洞里住了十几天”(十一天吧,说是山洞,只是一个地名——滴水洞,处在大山深处的小建筑群)。他老人家只写了一首诗,当时,也未发表:
七律:有所思
(一九六六年六月)
正是神都有事时,
又来南国踏芳枝。
青松怒向苍天发,
败叶纷随碧水驰。
一阵风雷惊世界,
满街红绿走旌旗。
凭栏静听潇潇雨,
故国人民有所思。
这十一天毛主席在滴水洞“思”了一些什么问题呢?各种文献里很少记载。就是权威的《毛泽东年谱》里,也没有记下一句话。倒是他从“山洞”里出来之后,到了“白云黄鹤”(武汉)的地方,在写给江青的一封信里,才露出了一些端倪。这封信谈的全是文化大革命:
他思索即将在中国大地上展开的一场革命暴风雨,他思索着党内的一场严酷斗争;思索着阶级力量的对比;思索着世界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几次大挫折,自己也准备“跌得粉碎”;思索着自己被逼上梁山,当了党内的钟馗;思索着左派、右派都要借他来“打鬼”;思索着右派可能要发动一场反共的政变,断定他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思索着右派们在他死后,一定会利用他的一些话来企图永远高举黑旗,但这样一做,他们就要倒霉了;思索着中国出现了资本主义复辟,革命者总会组织群众把他们打倒。最后归结的还是那两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可以说,这封不长的信,预测了文革前后的形势。出于当时的政治环境,他不可能把这些思考直接地讲出来,他不能在运动刚兴起的时候,就向群众泼冷水,只有用这些“近乎黑话”的语言,告诉自己的妻子。
读了全信,深感他内心的悲壮激越。和他喜读的岳飞的《满江红》的气势差不多。《满江红》的开头是: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他在《有所思》中也写道:“凭栏静听潇潇雨”。信中的叙述,也恰似《满江红》所表述的气概:“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五十年后,我们再来读这些“颇有些近乎黑话”的话语,可以说:句句成谶。
※ ※ ※
“我的朋友的讲话(指林彪发表的“政变经”的长篇讲话)我总感觉不妥”。“我猜他们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我就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了共产党的钟馗了”。
这位毛主席“最最亲密的战友”,“我们最敬爱的林副统帅”,毛主席当然的接班人,在文化大革命之初,发表历史上的政变经这样的演说,是要全党警惕发生反革命的政变的危险,“要树立毛泽东思想的绝对权威”,他告诫全党,如果在毛主席百年之后,谁作赫鲁晓夫反斯大林那样的秘密报告,就“全党共诛之,全国共讨之”。
恰巧是这样一位反政变的领导人,自己却演出了一场真正的“大政变”,是毛泽东最早的洞察到“风起于青萍之末”的,并坦率地把《给江青的信》转达给林彪,向他打招呼,林彪也表示“要改”。但阶级斗争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从后来揭发的材料来看,他们要“打掉B-52”,建立一个资产阶级的国家。
“九·一三”事件发生之后,当年国庆游行取消了,报纸上突然没有“毛主席为首,林副统帅为副”的提法了。我是被林彪派到湖北的“活党”们宣布为反革命分子而流放偏远农村的。一天突然来了几位军人,正是宣布我为反革命分子的几位。他们找我谈话,说:“这件事本来不应告诉你,但又不得不告诉你。告诉你:你们的林秃子完蛋了,他摔死在温都尔汗了,你要老老实实交待和林秃子有关的人和事”。我向他们瞪瞪眼,意思是:就是你们。他们见我不交待,就问我对林秃子这件事有什么感想?我一下脱口而出:“把红宝书举得最最高的,把万岁喊得最最最响的,把毛主席捧得最最最最的(指四个伟大),就是反毛主席最最最最最狠的!”有一位军人站起来把桌子猛一拍。我是用钉子把拣来的烂木头钉成的一个摇摇晃晃的小饭桌,这是我唯一的家具,几乎被他们整垮。四位一起站起来,留下一句凶猛的话:“以后有你的好下场!”我回答说:“我没指望有一个好下场。”后来在军区的绝密档案中查出“571”工程(林彪儿子制定的叛乱计划)成功后,我是267个立即处决的名单之一。
这真是一场阶级的大搏斗,林彪一类人如上台,中国会是一个什么样子?老百姓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历史已经表明,是法西斯,法西斯上台,“五七一”式的法西斯上台。
“九·一三”事件的发生和被粉碎,是文化大革命的胜利。一些权威的党史专家学者,怎么把它写成文化大革命的失败呢?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由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著的《毛泽东传》中这样写道:“‘九·一三’事件,是文化大革命中的重要转折,它在客观上宣告了‘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实践的失败”。林彪那些拔高毛主席的理论,是文革理论吗?“大树、特树、绝对权威”、“最高阶段”、“顶峰”……等等,是文革理论吗?读一读《给江青的信》,毛主席在文革开始,是怎样评判林彪的,毛主席不明明写着第一次违心地同意印发林彪的有关政变经的讲话,并直率地把《给江青的信》给他看,期望他改过自新吗?林彪一意孤行,终于折戟沉沙。“九·一三”事件,说明着党内斗争的激烈,证明着文化大革命对巩固无产阶级专政,防止资本主义复辟,是完全必要的,是非常及时的。怎么说成是文化大革命的失败呢?甚至有人还武断地说:“‘九·一三’事件,标志着文化大革命结束。”奉劝这些先生们,朋友们,你们不妨去滴水洞取经。在先哲面前,你们的蹦蹦跳简直像飞到他窗前的一支小蚂蚱。
※ ※ ※
“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物质不灭,不过粉碎罢了。”
文化大革命从一开始,对他的攻击可说是从未间断过。我们按数字的顺序来排列一些重大事件吧!“一月风暴”、“二月逆流”、“三月黑风”、“四五骚乱”、“720兵暴”、“九·一三叛逃”……。
哪一起不是惊心动魄,哪一件不是黑云压城城欲摧。有时,还把他逼得身心憔悴,但没能把他“跌得粉碎”。
一直到他去世,党内走资派们开始动手了。假借他的名义,搞了一场“宫庭政变”,说这是毛主席生前的安排和决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毛主席会安排你们来抓他的妻子!接着是一场拐弯抹角的“真理标准”的大讨论,仍然是打着他的旗子来砍旗,口说要捍卫毛泽东思想在我党的指导地位,实际上是要以系统地、完整地、准确地宣传毛泽东思想,来肢解毛泽东思想,说毛泽东思想不是他个人,而是全党智慧的结晶,要把毛泽东思想和他晚年的错误区别开来。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砍旗”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紧接着来了一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世纪审判。但审判却打着捍卫毛泽东思想,捍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旗帜。这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人戏称之为“审判五人帮”。
果然,接着上演的《历史的决议》就直指毛泽东了,他发动的文化大革命是十年内乱,十年浩劫,民族灾难,中国经济频临崩溃的边缘……。简直是十恶不赦了,但还手下留情,说:“毛泽东同志的错误终究是一个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所犯的错误……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理论和实践是马克思主义的,是为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所必需的,这是他的悲剧所在”,历史的发展,已经证明,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是完全必要的。谁的悲哀?被打翻在地,却没有跌得粉碎,想粉碎又不敢去粉碎。
※ ※ ※
“中国如发生反共的右派政变,我断定他们也是不得安宁的,因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会容忍的。”
中国虽然没有发生明目张胆的反共的右派政变。共产党的招牌还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招牌还在,但内质已经改变得差不多了。社会主义演变成了资本主义,共产党演变成全民党。骂共产党,骂共产主义的人和事,已司空见惯。共产党反共的事,人们也见怪不怪。前些时,任志强事件风靡京城。任志强红二代、地产大亨、优秀共产党员。他先是骂共产主义,说“我们被共产主义欺骗了几十年”,后来又反对“党媒姓党”,连“人民政府”也不应姓党,“是纳税人的钱,怎么就成了党政府了”。这个癫狂的人,简直是亡祖灭宗了,你爸哪里来的?你是怎么长大的?这个癫狂的人怎么会横行一时?最近我读了他写的回忆录——《野心优雅》,才得到解答:是改革开放的春风把他催生成长,培育了一批又一批共产党的变种,这里引证他写的一段话:
“延安时期就流行着《白毛女》的故事,‘文革’时《白毛女》改编成芭蕾舞剧。深入人心的欠债不还钱的杨白劳是个正面形象,而按合同办事的黄世仁则是被打倒的地主恶霸”。
这段话就活生生地刻画出改革精英们的心态和素质,他们的立场和观点。
当我们看到阆中对八位讨薪农民工的审判,法官们的“释法”,这不是黄世仁们在审杨白劳吗?读任志强的《野心优雅》时,我还发现,任志强成长的身后,几乎站着所有著名的改革家官员。有的还是铁哥们,任志强说的“喜欢半夜三更和中南海通电话”。这决不是吹牛,任志强的“野心”,实际上是任志强们的“野心”,当然,谈不上“优雅”。
今日社会动荡的根源在哪里?就在改革精英们搞的资本主义复辟,掀起了革命的浪潮。通钢事件,乌坎事件,孟连事件,石首事件,晋宁事件……大事件是连年不断。
是毛主席句句成谶,还是“小康”“和谐”梦的破灭?我就不一一写下去了。
※ ※ ※
滴水洞正处在韶山主峰脚下,去年“12·26”在“人民节”的狂欢后,我步行去滴水洞。两边大山耸峙,夹着一弯溪水跌岩起伏,时而挂瀑飞溅,时而平镜连漪。我估摸着千古以来,这里就是人迹罕至,虎踞龙盘之地,当地县志,也是这样记载的。
毛泽东,这位韶山之子,从这里出发,领导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晚年,又在这里运筹要创建一个人民直接当家作主的新世界。这就是他说的“我一生办的两件大事”。
在去滴水洞的沿途山岩上,刻着许多名家名言,多是他的战友、同志、朋友所题。真可说是琳琅满目。但我看得最重的是一位民主人士雷洁琼女士所题的八个大字:
公者千古 私者一时
为什么是一位民主人士,而不是与他共同战斗过的同志,对他作出如此衷恳的评价呢?因为有不少共产党人,在夺取政权之后,由“公者”变成“私者”。有的还变成“大私者”,还有的“富可连城”、“富可敌国”。这是毛泽东最担心最反对的事,在从西柏坡出发进北京城时,他把建立政权叫“赶考”,他愤然讲的一句话是:“我们决不做李自成!”在西柏坡召开的七届二中全会上,他讲的最让人震惊的一句话是“警惕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袭击”。三反、五反,是要打倒李自成;整风反右,也是要打倒李自成;七千人大会后的“四清”运动,也是要打倒李自成。一直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打倒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也是要打到李自成。当李自成们形成了气候,建立起了潜在的“天王府”,反而要把他打倒了。上面讲的从“一月风暴”到“九·一三”不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惊心动魄的“公者”和“私者”的大搏斗吗?
到他去世之后,那些“私者”们,“大私者”们,真是扬眉吐气了,对文化大革命的批判,真可说是“口诛笔伐”、“血雨腥风”的了,又是“真理标准的讨论”,又是“历史的决议”,又是“世纪大审判”,又是铺天盖地的“伤痕文学”……,这一切,毛主席早就料到了,在《给江青的信》中写道:
“也许在我死后,右派当权之时,他们会利用我的这种讲法去企图永远高举黑旗的,但是这样一做,他们就要倒霉了。”
每年“9·9”、“12·26”,全国各地,几十万人,在韶山铜像广场,彻夜不眠,人民齐唱《东方红》。
今年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50周年。舆论场上一番奇异景象:主流媒体要大家“拒绝文革”,民间网络欢呼“文革来了”。一家权威的报纸连发几篇《社评》加“任平”:“决不允许‘文革’这样的错误重演”、“文革已被徹底否定”。与此同时,全国各地都在开“纪念文革50会、小会、座谈会、纪念会。
这风景正好是:
无边落木萧萧下
不尽长江滚滚来
老兵丑牛
武汉 2016年5月26日
附录:
毛泽东写给江青的一封信
2015年02月09日07:12 来源:党史博览

http://sd.people.com.cn/n/2015/0209/c368172-23837776-3.html

毛泽东在1966年已经形成了他的关于搞“文化大革命”的思路,他要把这个思路告诉江青等“左派”们
在1966年6月之前,毛泽东已经形成了如何搞“文化大革命”的思路。但他同时也认识到,实行这个思路,单靠发表文章是不行的,不能形成打倒“走资派”的力量。唯一的办法,是自下而上地发动群众,打倒中央和地方的一批“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而发动群众的最好方式,一是搞“四大”,特别是允许贴大字报,二是发动群众建立造反组织。他也看到,这样做,势必出现混乱,但他认为,为了使中国不出“修正主义”,乱也是值得的,大乱之后还可以实现大治。由此,他形成了一个由乱到治的思路。毛泽东甚至认为,不仅如此,乱还是好事,是乱了敌人,锻炼了青年人。
6月10日,毛泽东把各大区负责人找到杭州去,和他们谈话。在这次谈话中,也反映出了毛泽东的上述思路。毛泽东说:“关于文化大革命,要放手,不怕乱。放手发动群众,要大搞,这样把一切牛鬼蛇神揭露出来。”“这是任何人压制不住的一场革命风暴。这次运动的特点是来势凶猛,左派特别活跃,右派也在顽抗、破坏,但一般不占优势。打击面宽是必定的,不可怕,然后分类排除。”“要在运动中把左派领导核心建立起来,使这些人掌握领导权。”“在过去的斗争中出现了一批积极分子,在这场运动中涌现了一批积极分子,依靠这些人把文化革命进行到底。”
6月15日,毛泽东乘专列到南昌,对江西省几位负责同志说:“这次运动,是一次反修防修的演习。我们的青年人,没有经过革命战争的考验,缺乏政治经验,应该让他们到大风大浪中去经经风雨,见见世面,让他们得到一个锻炼的机会,使他们成为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我想通过运动,练练兵。”很明显,毛泽东的几次谈话表明,他已经形成了一个不怕乱,通过自下而上的群众运动,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然后由“左派”掌握政权的思路。毛泽东认为,这是一个由乱到治的过程,也是一次“练兵”的过程。通过这样多次“练兵”,就可以达到防止中国出修正主义,永葆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不被改变的目的。正当这时,毛泽东收到了江青从上海发来的信。江青在信中除了问候毛泽东外,主要提出,她对今后如何搞“文化大革命”不十分清楚,以及她的种种“担心”。
毛泽东既然要依靠“左派”搞“文化大革命”,既然认为江青算是一个“左派”,那么,他自然要把自己关于如何搞“文化大革命”的一整套想法,告诉江青。于是,1966年7月8日,毛泽东在滴水洞,提笔给江青写了一封信。毛泽东在信中写道:“江青:六月二十九日的信收到。你还是照魏、陈(即华东局书记处书记魏文伯、华东局书记处书记兼上海市委第一书记陈丕显)二同志的意见在那里住一会儿为好。我本月有两次外宾接见,见后行止再告诉你。自从六月十五日离开武林(指杭州)以后,在西方的一个山洞(指滴水洞)里住了十几天,消息不大灵通。二十八日来到白云黄鹤的地方(指武汉市),已有十天了。每天看材料,都是很有兴味的。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过七八年又来一次。牛鬼蛇神自己跳出来。他们为自己的阶级本性所决定,非跳出来不可。我的朋友的讲话(指林彪1966年5月18日在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央催着要发,我准备同意发下去,他是专讲政变问题的。这个问题,像他这样讲法过去还没有过。他的一些提法,我总感觉不安。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的神通。现在经他一吹,全党全国都吹起来了,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是被他们逼上梁山的,看来不同意他们不行了。在重大问题上,违心地同意别人,在我一生还是第一次。叫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吧。晋朝人阮籍反对刘邦,他从洛阳走到成皋,叹道: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鲁迅也曾对他的杂文说过同样的话。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我喜欢他那样坦率。他说,解剖自己,往往严于解剖别人,在跌了几跤之后,我亦往往如此。可是同志们往往不信。我是自信而又有些不自信。我少年时曾经说过: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见神气十足了。但又不很自信,总觉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我就变成这样的大王了。但也不是折中主义,在我身上有些虎气,是为主,也有些猴气,是为次。我曾举了后汉人李固写给黄琼信中的几句话:侥侥者易折,敫敫者易污。阳春白雪,和者盖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后两句,正是指我。我曾在政治局常委会上读过这几句。人贵有自知之明。今年四月杭州会议,我表示了对于朋友们那样提法的不同意见。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在北京五月会议上,还是那样讲,报刊上更加讲得很凶,简直吹得神乎其神。这样,我只好上梁山了。我猜他们的本意,为了打鬼,借助钟馗。我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当了共产党的钟馗了。事情总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准备跌得粉碎的。那也没有什么要紧,物质不灭,不过粉碎罢了。全世界一百多个党,大多数的党不信马列主义了,马克思、列宁也被人们打得粉碎了,何况我们呢?我劝你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经常想一想自己的弱点、缺点和错误。这个问题我同你讲过不知多少次,你还记得吧,四月在上海还讲过。以上写的,颇有点近乎黑话,有些反党分子,不正是这样说的吗?但他们是要整个打倒我们的党和我本人,我则只说对于我所起的作用,觉得有些提法不妥当,这是我跟黑帮们的区别。此事现在不能公开,整个左派和广大群众都是那样说的,公开就泼了他们的冷水,帮助了右派,而现在的任务是要在全党全国基本上(不可能全部)打倒右派,而且在七八年以后还要有一次横扫牛鬼蛇神的运动,尔后还要多次扫除,所以我的这些近乎黑话的话,现在不能公开,什么时候公开也说不定,因为左派和广大群众是不欢迎我这样说的。也许在我死后的一个什么时机,右派当权之时,由他们公开吧。他们会利用我的这种讲法去企图永远高举黑旗的,但是这样一做,他们就要倒霉了。
中国自从1911年皇帝被打倒以后,反动派当权总是不能长久的。最长的不过二十年(蒋介石),人民一造反,他也倒了。蒋介石利用了孙中山对他的信任,又开了一个黄埔学校,收罗了一大批反动派,由此起家。他一反共,几乎整个地主资产阶级都拥护他,那时共产党又没有经验,所以他高兴地暂时地得势了。但这二十年中,他从来没有统一过,国共两党的战争,国民党和各派军阀之间的战争,中日战争,最后是四年大内战,他就滚到一群海岛上去了。中国如发生反共的右派政变,我断定他们也是不得安宁的,很可能是短命的,因为代表百分之九十以上人民利益的一切革命者是不会容忍的。那时右派可能利用我的话得势于一时,左派则一定会利用我的另一些话组织起来,将右派打倒。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一次认真的演习。有些地区(例如北京市),根深蒂固,一朝覆亡。有些机关(例如北大、清华),盘根错节,顷刻瓦解。凡是右派越嚣张的地方,他们失败就越惨,左派就越起劲。这是一次全国性的演习,左派、右派和动摇不定的中间派,都会得到各自的教训。结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还是这两句老话。久未通信,一写就很长,下次再谈吧!”
综观毛泽东一生,给私人写信,从来没有这样长过。归根到底,这封信从性质上看,不是一封写给私人的信,而是表达他的政见的一种特殊方式。毛泽东这封信中重要的内容,是告诉江青如何看待目前的“乱”的问题。他此时已经形成了“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思路。这是他反复思考后得出的结论。一句话,毛泽东是要打乱旧的秩序,摧毁中国产生修正主义的社会基础,建立一种能够保证无产阶级政权不改变颜色的新的社会秩序。他认为,目前我们搞的“文化大革命”,就是为了做到这一点而进行的“一次认真的演习”。为了从根本上打倒“修正主义分子”,他不惜违心地同意下发林彪的对他搞个人崇拜的讲话。他自己说,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做。几天后,已经70多岁的毛泽东用畅游长江的举动,表示了他敢于经受全国大乱这样一种风浪的决心。可见,毛泽东在1966年7月8日给江青写信的根本目的,就是把已经形成的搞“文化大革命”的思路,告诉江青等这些所谓“左派”,鼓励他们放手搞“文化大革命”,同时也告诉江青等人,他也不赞成某些“左派”(主要指林彪等——笔者注)的一些做法,与某些“左派”是有界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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