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好啊,我是江春琦。最近和几位师友聊了不少东西,有收获,但是也会有一些新的迷茫。当然对我而言,迷茫和纠结并不是无法忍受的情绪。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我也想和朋友们聊聊这个话题。
恩纳是应邀的第一个朋友,他的研究方向对我来说非常陌生——我们认识许多年,我知道他做的是这个方向的研究,但是实话讲,我对他在做什么,这个专业与方向的博士生在平时如何生活,其实没有多少概念。
不过,访谈当中恩纳提到一些比较微妙的心态,我多少可以理解。最后还是感谢一下恩纳给这个项目起了个头。
“文章已经被期刊通知录用,也不代表能发出来”
江春琦:我其实不太熟悉你的专业。恩纳,能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中文系古代文学方向的博士,平时大概都在干嘛?
恩纳:我觉得我们这个专业,大概分成两种情况:一种是每天非常自律、勤奋努力写作的,大概能占到30%;剩下的70%,可能就像我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在“躺平”。因为相比其他专业,我们这个专业要是想“水过去”,其实还挺容易的——比如你去知网看往年的硕士或博士论文,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随便挑一个没太有人做过的诗人,把他的生平介绍一下、作品赏析一下,差不多就能应付毕业。但要是想下功夫做扎实,那确实很花时间,可能一整个学期也就能产出一两篇文章,这点其实和大部分专业的情况差不多。
我们还有个情况就是延毕率特别高,这算是文科专业的通病吧。但很多人延毕,其实不是因为论文没写完,而是因为没找到工作,就把学校当成了给自己生活兜底的地方。像我们学校,延毕的话还能继续住宿舍,也不用交学费,每年大概只需要出一千多块的住宿费,就能一直待在学校里。比如我的几个室友,他们现在都已经是第六年了,还在学校里待着,等着找更好的工作机会。这种情况在我们这边还挺常见的,不过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尽快毕业,离开这里。
江春琦:嗯……你说你们这个专业容易水过去,你们顶刊要求不高吗?
恩纳:不是的。像我刚才讲的,分两种情况:如果只是想毕业,选个冷门作家做简单赏析,写出来的文章确实能应付毕业,但要是想发论文,尤其是发好刊,那就难了。因为古代文学这一块,涵盖了先秦以来两千多年的历史,而相关的刊物是整个古代文学领域共用的。
所以在刊登文章的时候各个时代的内容都要相对均衡地分配名额,先秦、汉魏六朝、唐宋、元明清,每个时段都得有份额。这么算下来,你做的那个朝代,每个期刊大概也就只给你分到两篇文章左右的版面。而且这些期刊里,百分之七八十的版面都被高校老师占据了,剩下的每期大概只有两篇文章左右是留给学生的(包括一部分青椒)。再加上是整个古代文学专业的人一起竞争这少量名额,所以发文难度特别大。

期刊版面由以上选手共同瓜分
另外发文周期也特别恐怖。我自己就有一篇文章,过了初审之后,已经等了六个月,至今没有任何下文。青椒和我们处在同一条赛道上,情况也差不多,之前某次学术会议上,一位老师吐槽一年前投出的稿子刚刚才收到拒稿通知。刊物一般规定审稿周期是三个月,但那其实只是初审时间,过了初审以后仍然是漫无边际的等待,根本没个准信。
江春琦:那怎么水?你们毕业不要求发刊吗?
恩纳:大概从前年开始,国内大部分高校都取消毕业发刊的要求了。所以说单纯想毕业的话还是比较容易的,但要是想在高校工作,尤其是如果要想在还不错的高校找教职,一般还是要求发两篇核心刊物。这个难度就挺大的了。
江春琦:原来这样,我们毕业还是有发表要求的(笑死)。那你觉得,你现在的压力在哪里?
恩纳:读博四年,我其实一直在漫长的“等刊”过程中。因为如果完全靠自己投稿,里面的潜规则大家都懂——就算你从网上查到哪些刊要慎投,筛掉一部分之后,核心刊物就那么几个,还是得一个一个去试。试的时候还会遇到新的“坑”,比如有些刊物说几个月内会给反馈,结果你投了之后才发现是“僵尸系统”——到了时间,你的稿子根本没进入审核环节,一直没动静。
而且刊物一般都有硬性规定,不准一稿多投,所以你只能在一个刊物上耗着,等三个月之后没消息,才能投下一个。这个过程特别像等彩票开奖,一篇文章一年大概只能投四个刊。

图为孟子给古代文学期刊开奖(误)
就算运气好,稿子能进入下一步,前面也说过,后续的周期就不算数了,还是要漫长等待。录用以后的发表周期同样相当漫长(几个月到一两年不等)。我身边不少博士生,他们发表出来的文章,其实硕士阶段就投出去了,一直等到博士阶段才发出来——哪怕稿子录用了,排刊也要等一到两年,时间成本太高了。甚至还有一种情况:有些刊物已经告诉你稿子录用了,但到最后可能因为收到了约稿,或者版面不够,又把你的稿子踢出去——这种录用了又被拒的案例还挺多的。
江春琦:啊?录用的稿子还能踢出去?
恩纳:对,哪怕文章已经被期刊通知录用,也不代表能发出来。快发的时候,他们也可能告诉你“因为版面原因没法收了”。这个过程中,作者和刊物的权利完全不对等——刊物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哪怕你在网上骂它,还是会有人投稿;但你自己的时间成本全耗进去了,而且按规定,一稿多投还会被刊物拉黑。所以如果你在这个体制里,就只能被迫接受这套规则,没什么办法。
“你要是强调平等,他们会觉得你在讲什么激进言论”
江春琦:聊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有点蠢的问题,你们古代文学能发外刊吗?
恩纳:你说的“外刊”是指其他专业的刊,还是国外的刊?
江春琦:都算吧。
恩纳:那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国内高校对我们这个专业的评价标准,主要还是看国内核心刊物。不过,有些高校会筛选出一部分国外刊物,这些刊物的成果也能算。但总体来说,发国外的刊,还是不如发国内的刊“管用”。
比如有些从海外回来的老师,在国外有一定积累,也适应国外的考核机制,但回国之后还是会不适应,导致在国内发不了刊,考核的时候面临很大风险。
像我的硕士是在香港读的,我的硕士导师就跟我吐槽过,说“你们内地的刊到底怎么发啊”——他投过两次之后,大概摸清了情况,从那以后就再也不给内地刊物投稿了。因为他在香港,整体国际化水平高,投外文刊物比较多;同时,为了让国内学者也能看到他的研究,他还会把外文论文翻译成中文,以出版物的形式发布。
其实我们这个专业比较特殊,毕竟是中国古代文学,所以要说研究的“重镇”,肯定还是在国内。海外的研究方法虽然比较新,但在我们专业内部,很多人还是觉得国内的研究做得更扎实,还会批评海外的研究“文献不扎实”、“读不懂材料”、“乱套理论”之类的。
江春琦:了解了。如果没有太多合适的海外期刊的话,感觉古代文学这边大家的选择更少,只能在国内这个游戏规则里玩,那是不是人脉关系本身会更重要?
恩纳:对,尤其是在投稿这方面。比如你的导师关系过硬,或者你所在的学校有自己的核心刊物,那情况就不一样——大家情况都差不多,每个学校基本都有自己的“学术自留地”,也就是专属的刊物。如果学校有这样的刊,一般会优先留给自己的老师或学生;要是你所在的学校没有,那你发文就会更困难。
而且像之前说的,本来老师就占了大部分版面,再加上学校“自留地”分走一部分,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学生名额就更少了。所以如果既没有导师帮忙,学校也没有自留地刊物,纯靠自己投稿,真的特别难。
江春琦:好的,接下来聊点轻松的话题。我们都知道我这个号的调性,所以这个问题是要问的:“左派”或者“马克思主义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另外,在你们这个方向内部,能容忍这样的声音吗?还是说这些内容是大家避而不谈的?
我知道现当代文学领域,其实是有一些左倾的声音的,当然也有一些奇怪的倾向,比如有人觉得维护所谓“十七年文学”(中国大陆1949-1966年间的文学作品)是什么左派的义务。古代文学这边,情况是怎么样的?能不能简单讲讲?
恩纳:对我来说,我觉得“左派”或者“马克思主义者”核心就是始终站在被压迫者的立场上,对现实中的不合理、不公等现象,要有自己的反抗意识,还要时刻保持对现实的关怀。
但这一点在古代文学这个学术领域,确实你很难表达这种立场,因为这个领域本身就很保守,离现实生活很远。比如现当代文学要做文本分析时,用女性主义理论、社会学理论,这些都很平常,但你在古代文学领域用这些理论,很多时候就算用,也会套用得特别僵化。而且很多比较保守的老师,还会告诉你“要对古人有理解之同情”。
总体来说,很多人对这些理论还是比较排斥的,尤其是西方理论——他们会觉得这些东西是从国外、从现代“植入”到古代文学研究里的,所以这些理论工具和自己的研究对象(古代文学)根本不相容。

这个不是古代文学的老师,这是马院的
而且很多人的观念也很刻板,比如觉得女性就该服从,你要是强调平等之类的价值,他们会觉得你在讲什么激进言论,没法接受。我听说之前有同学用女性主义分析古代文学文本,答辩的时候就被老师们集体批评,说不符合学术规范。
“还没开始写文章就畏手畏脚,自然没法产出新东西”
江春琦:按理来说,看古代文学作品,其实能找到不少女性主义分析的角度,他们可能不会用这个词,但实际分析的时候……即便不谈女性的文学家的东西,即便像关汉卿这样的男性作者,你要是往女性主义方向挖,其实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恩纳:对,但他们的研究范式太僵化了。比如一谈到古代女性身上出现的一些进步特征,就直接下一个定论“这反映了女性解放”,然后就没了——就是大家完全不会试图去深入探讨古代女性的实际生活处境、她们的思想状态等等,就是套公式一样套进去。相比之下,国外的妇女史研究在这方面做得就好一些,国内古代文学领域,在这一块确实挺落后的。
江春琦:你之前在香港待过,那边类似方向的研究是怎么做的?和内地区别大吗?
恩纳:我觉得完全是两套不同的体系。香港那边的中文专业,学生接受的训练不是纯文学、文献类的,而内地这边总觉得自己的优势在文献——觉得自己对文献掌握得熟,擅长考据,擅长一些传统的研究方式。
其实港台两地的模式比较像,他们的中文专业会包含一些社会学基础,所以从一开始,专业背景就和内地有区别。而且他们做研究时,非常鼓励国际视野,对新理论也很开放,会鼓励用新理论介入文本分析。
但内地这边不一样,你想用某个新理论之前,首先就会顾虑:“(这个理论)到底能不能用?”还没开始写文章就畏手畏脚,自然没法产出新东西;就算你用了,也会迎来各种批评,导致很难形成新的研究和写作的范式。
江春琦:你们又不是历史系的,怎么还管考据?
恩纳:因为古代研究其实文史哲界限不是很清楚,所以歧视链里做古代的看不起做现当代的,觉得那些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自己完全能做得更好,因为他们没有阅读障碍,也不太需要考证。
但实际上,这也只能是针对水一篇文章的难度而言,我觉得好的现当代文学研究,它在视野和理论上是古代文学难以企及的。
江春琦:文史哲界限不是很清楚,但是社会史一定不是古代文学,对吧?
恩纳:差不多。他们能接受的极限差不多是生活史吧,从日常生活切入,可能也是让研究显得没那么“刺眼”的方式。
江春琦:那你觉得,未来会变好吗?我感觉更年轻的老师里可能也有一些相对开明一些的?有人应该也接触过港台的一些研究路径。比如再过一代人,他们成了中生代之后,会不会比现在好些?
恩纳:我觉得肯定会的,这个我比较有信心。这些年轻老师的知识背景、接受的教育和上一代不一样,而且他们自己也经历过学术圈的压力“毒打”,就算以后成为学术权威,身上也会带着这些经历的印记,多少会比上一代学阀进步一点。
江春琦:希望如此吧!哈哈,也只能希望了。
恩纳:希望如此。

唱响中国古代文学光明论
“决定读博的时候,就不寄托什么理想在里面了”
江春琦:读古代文学的博士,如果不去高校有别的就业路径吗?
恩纳:其实我们这个方向的博士,和硕士的就业情况差不多。前几年文科专业的就业方向还比较多元,我们专业之前有去做美妆行业的,也有去大厂的。但这几年总得来说,能看到的主要就是两个方向:要么去做老师,要么去考公。
做老师的话,很多博士生毕业之后也会流向高中——前几年网上不是挺火的吗?人大附中的中学老师清一色都是清北的硕博毕业生。所以现在很多博士生毕业,还要和硕士生抢重点中学的岗位。另一部分人读博,可能就是为了在考公时更有竞争优势,花几年时间读博不是为了提升学术或专业能力,而是为下一步就业做准备。

江春琦:那去高中的话,多读一个博士有帮助吗?多读至少四年书,感觉年龄上反而不大有竞争力?
恩纳:对,年龄确实是劣势,但博士也有优势。高中老师也要评职称,和高校一样。所以比如博士毕业进去,可能直接就能评到某个级别,起薪也会比硕士每个月多几千块钱。而且在应聘的时候,博士学历相对来说还是有一定竞争优势的。
江春琦:我印象里,你是香港读完硕士之后,回内地读博?当时怎么想着要读博的?
恩纳:对我个人来说,选择读博更多是出于对做“社畜”的抗拒吧。总体还是不想那么快从学生身份转换成打工人的状态。毕竟大家都知道,学生生活相对自由,时间可以自己支配,还能比较“心安理得”地花家里的钱……但一旦变成社畜,每天都要按固定时间上班,好像从此就踏上了一条没法回头的路——我对这种生活总归还是有点抗拒。
说实话,本科的时候,我还怀揣着一点学术理想的,但这种理想在现实里慢慢就磨灭了。比如我决定读博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这只是为将来找工作的一个跳板而已,没什么理想寄托在里面了。
江春琦:你还记得你当时的学术理想是怎样的吗?
恩纳:当时终于摆脱了过去的应试环境,觉得终于能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了。诗词是中学时代培养起来的为数不多的爱好,相信许多人选择中文系都是这个原因。高中的时候我会在课间读一点课外书,但许多老师对学生看课外书是非常排斥的。有一次带了一本《花间集》放在桌角,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拿去翻了翻,说了一句“现在还有时间看这个?”最后这一点爱好都要被剥夺,回想起来还是很难受。
进入大学以后发现周围大部分同学其实都是不读书的,但自己一直很喜欢读书,而且能沉下心来写作,于是在一种迷之自信下就把自己当成天选学术人了。当时的想法其实也非常简单,就是一直能自由地读喜欢的书,然后产出自己的观点,这就是自己的理想。
江春琦:嗯,你在本科阶段就觉得学术理想没办法继续坚持了?当时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想的?
恩纳:当时大概有几个原因吧。一是觉得学校的保研、考研机制存在一些问题,本质上还是应试导向的;二是这几年看到很多人聊学术生态的问题,还有青年教师的困境——这两重原因让我早早对学术圈幻灭了。
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个人兴趣转向,我觉得一个人的时间总归有限,如果把主要时间都放在专业领域,那其他兴趣爱好、对现实的关注都会被挤压。读博这几年尤其感觉到自己的专业给我带来的压迫感,因为有博论这样一个重担压着,好像去看其他专业的书就是在不务正业,但碰本专业的内容又会让自己痛苦,一天下来写不了几百个字。
说实话,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失去对古代文学的兴趣,但这时候驱动自己的是任务而不再是兴趣,一切以博论框定的领域为中心,最后的结果可能变成为了逃避这一切去放飞自我,看了一天的番。
我一个沾床就睡的人,进入写作阶段以来也开始连续失眠,读博哪有不疯的。所以我觉得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专业当成一份工作,到点下班,完成工作内容后,剩下的时间再自己支配。
江春琦:但是你现在还是想进高校?
恩纳:嗯对我来说,我可能不太能忍受行政类的工作,所以优先还是考虑做老师,首选还是高校,哪怕是专科院校也能接受——相对来说,高校的时间能更自由支配一点。
江春琦:行政工作,专科院校就逃得了吗?我总听说专科院校还是有不少行政工作。
恩纳:确实,我也听说他们主业是做行政,上课反而像副业。
江春琦:那看了青椒那么多困境,也阻止不了你想进高校吗?
恩纳:因为我觉得,另一条路——比如直接进入职场找别的工作,结果可能也差不多,都要面对类似的压力。
江春琦:所以相对而言,就算高校有很多糟糕的地方,对你来说可能还是个相对好一点的选择?
恩纳:对,像我刚才一直强调的,高校的时间自由支配度比较高。哪怕有考核,只要完成考核指标,剩下的时间就能相对自由一些。当然,最后也可能变成每天为了考核“卷生卷死”,这种情况也很有可能。
“如果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我也能安心离开”
江春琦:你在学院里需要刻意隐藏自己在一些问题上的倾向吗?比如……
恩纳:我觉得其实不太需要刻意隐藏。首先,因为我上面讲到的这个环境,我们这个专业的研究本身就很难把左派相关的理论用进去。其次,能暴露倾向的场合,大多是聊社会问题的时候,但我已经很久不发朋友圈了,除非遇到特别生气的事,转个推送——但别人大概率也不会点开看,所以不太会暴露倾向。知道我倾向的,更多是过去就认识的人。
江春琦:懂了。也就是说,只要你写文章的时候知道不能用这些(左派相关)理论,那不用就行了,大家也不会过多讨论这方面的话题。所以基本上,涉及这类内容的,就是发完朋友圈之后和同系的学生和老师吵架?
恩纳:没错,对,除非你因为某个社会问题主动找别人吵架,不然其实不太会暴露自己的倾向。不过现在很少有这种情况了。大家的状态都很一致,博士生基本就是每天转发论文、学术推送,对现实话题确实不太关注,所以也没什么吵架的机会。
江春琦:很多时候对我来说,完全不让我表达观点,我是受不了的。一定需要找人交流的时候,你会更依赖以前建立的圈子,而不是博士阶段新认识的同学?是这样吗?
恩纳:对。可能也和年龄增长有关吧,重新回到学校读博后,我不太想再和新人打交道了。比如想认识本科生,又觉得年龄差距太大;也不想花精力去建立深层的人际关系,所以总体还是维持以前的圈子。等毕业的时候,如果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我也能安心离开——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
江春琦:你如果未来真的进了高校当老师,该怎么做?尤其考虑到我们多少还有一点左派的坚持,这对你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现在其实不管啥学科,圈子里头多少都能听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能做得相对好一些?这当然是一个比较远的问题,说实话我也没完全想好,你会考虑这些吗?
恩纳:那是肯定会想的。其实读博这几年,我一直在自我拷问,总觉得这四年好像没做什么该做的事。不过这种自我反思也会督促我思考未来的方向。我觉得首先,就业后要完成从学生到“打工人”的身份转化。作为老师,我的工作核心是传授知识,我希望能借着老师的身份,和学生建立良好的联系,在这个基础上,再带给大家一些对现实的关怀。
同时如果可能,在同事和校工的关系方面,我也希望能以“校工一份子”的身份,建立更自由的联系——比如学生时期很难和保洁、其他校工深入交流,学生时代,他们可能觉得学生是“孩子”或者“被照顾者”。
但老师身份不一样,除了“被照顾者”,更多是“打工人”的感觉,或许能靠这层身份建立更好的关系。当然我也不确定,但我觉得不管怎样,先建立关系是第一步,之后才能谈其他的。
江春琦:按我理解,进高校之后,我们可以重新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至少这样能关注到高校里不同的群体,像校工、学生、同事……无论如何,这样是一种让自己不要彻底变成一个陷在高校学术体系内部,对自己在社会当中的位置和处境毫无反思的知识分子。有时候我想想确实是如此,很多时候自我拷问反而意味着我们还有些自我意识,还知道挣扎一下。
不过,你要给学生教这些理论,到时候他们发现这套东西不被学界接受,写论文发不了,找不到工作咋办,这不是坑害青年吗(笑)?

除了恩纳,苏格拉底和电子游戏也毒害青年
恩纳:哈哈哈那不会,我私下里教一教讨论一下就好了。专业知识总归是照专业知识教,不至于搞到影响人家找工作的程度。
原载:江春琦公众号
「 支持乌有之乡!」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订阅乌有之乡网刊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