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和他的父亲
毛泽东的父亲毛顺生,是一个踏实肯干的农民,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商贩,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放在经营家庭、哺育子女上。如众多同时代的传统父亲一样,毛泽东的父亲铭刻着封建时代的印记。在家庭里,父亲是父权、夫权的代表;在社会中,毛老板的苦心经营中不免渗透着对雇工佃户敲骨吸髓的剥削。毛泽东从小,就开始了对社会不公、阶级压迫的不满与反抗。这种不满与反抗,正是从反抗父权开始的。如那时所有走上革命道路的子女一样,毛泽东爱他的父亲,但他更向往自由。
长于经营的父亲
韶山冲的毛顺生原是一个贫农,年轻的时候,因为负债过多而只好去当兵。毛顺生当了几年兵。后来,回到韶山冲,做小生意和别的营生,克勤克俭。渐渐地,攒积下一点钱,买了15亩地,成了中农,靠此每年可以收60担稻谷。毛氏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儿子,一家五口,一年共吃掉35担,即每人7担左右。这样,家里每年还有25担的剩余。毛顺生利用这些剩余,又积蓄了一点资本,后来又买了7亩地,这样毛家就有富农的地位了。那时候,毛家每年可以收入84担稻谷。当毛顺生还是一个中农的时候,就开始做贩运谷子的生意,赚了一些钱。他成了富农以后,就用大部分时间做这个生意了,继续经营。有了这笔财产,在那些小村子里,毛顺生已俨然是个财主了。他不再买进土地,但他典进了许多别人的地。他的资本,增加到了两三千元。毛顺生处在这样一个被帝国主义侵略势力波及的贫瘠的乡村中,靠自己的克勤克俭,努力经营。五口之家,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人人都参加劳动,有一种生气勃勃的气象。
家有严父
父亲毛顺生对毛泽东兄弟管教颇为严厉,是一个严父形象。父亲读过两年书,认识一些字,足够记账之用。毛泽东刚刚上私塾读书识字,父亲就让他开始给家里记账。在父亲的督促下,泽东白天读书,晚记起账。父亲是一个严格的监工,看不得孩子闲着。如果没有帐记,就叫泽东去做农活。父亲性情暴躁,常常打泽东和两个弟弟。毛泽东后来回忆说,父亲的严厉态度大概对我也有好处。这使我干活非常勤快,使我仔细记账,免得他有把柄来批评我。
月下学算盘
毛泽东十三岁以后,毛泽东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帮父亲记账,因为他是全家识字最多的人。父亲常在夏天月亮底下教他和弟弟泽民打算盘,要他们同时学会用两只手打。这种月下教算盘的场景,是传统家庭的一幅美图,毛泽东的父亲,也有一种闭门课子的慈父风范。
父亲的一个“长工”
父亲教儿子算盘,同时也要儿子劳作。毛泽东从六岁开始在田里帮助劳动。满七岁开始上学,但每早和下午放学回来的时候要放牛,做零碎事。到十三岁后,农忙的时候,他白天在地里做一个成年人所作的工作,农闲时要在家里磨谷子、舂米,或放牛,或上山砍柴。毛泽东说,这时的自己,就等于父亲的一个长工。父亲很吝啬,每月十五给雇工鸡蛋下饭吃,可是从来没有肉。对于泽东,他不给蛋也不给肉。
父亲的信仰
父亲毛顺生早年不信佛,可是母亲文氏信佛却很虔诚,父母之间信仰迥异。母亲向泽东兄弟灌输宗教信仰,他们都因为父亲不信佛而感到伤心。毛泽东九岁的时候,曾经同母亲认真地讨论过父亲不信佛的问题。从那以后,他们好几次想把父亲转变过来,可是没有成功。父亲总是不愿意和神佛打交道。后来,有一天,父亲出去收账,路上遇到一只老虎。老虎猝然遇见人,慌忙逃跑了。因为这次脱险的奇迹,父亲开始比较信佛,有时也烧些香。
父子间的“学术分歧”
毛泽东十三岁时辍学,一边务农,一边读书。他学而不厌,如饥如渴地阅读凡是能够找到的一切书籍。喜欢读书的毛泽东,却很少读经书,这一点,又引来父子间的学术分歧。父亲很生气,他希望泽东熟读经书。父亲重经书而轻视其他书籍的态度,尤其是在一次打官司时得到了强化。那次打官司,对造在法庭上很恰当地引经据典,使父亲败诉。毛泽东经常读一些《盛世危言》这样的时政书籍,父亲认为读这些书是浪费时间。要他读一些象经书那样实用的东西,可以帮助自己打赢官司。
拒经商,续求学
这期间,父亲曾决定送毛泽东到湘潭一家米店去当学徒。起初,毛泽东并不反对,还觉得这也许是有意思的事。可是差不多就在同时,他从湘乡表兄文运昌那里,听说有一个非常新式的学堂,于是不顾父亲反对,要到那里去就学。最后,父亲也同意他进这所学堂。因为有朋友规劝父亲说,经受这种先进的教育,可以增加赚钱的本领。就这样,毛泽东上了湘乡县的东山书院。
父亲支持学商
毛泽东离开湘乡东山书院,来到了长沙。在这座政治极为敏感、文化非常发达的城市中,毛泽东为自己学什么、做什么,陷入了选择的困惑。他有广泛的爱好,也尝试了多种专业。在进入师范学校之前,他读过湘乡驻省中学、湖南省立第一中学,还想学肥皂制造、政法学校,也曾如父亲所愿,到商业学校就读。一次,毛泽东看到商业学堂的广告。一位朋友告他,说国家正处于经济战争之中,当前最需要的人材是能建设国家经济的经济学家。朋友的议论打动了毛泽东,他向这个商业学校付了一元钱的报名费。然后,毛泽东把自己学商的决定,写信告诉父亲。父亲听了很高兴,他理解学商的好处,感到泽东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了。
除非上学,拒绝供养
然而,令父亲倍感失望的是,毛泽东不但没有学商,甚至连学都不上了。他泡在定王台的湖南省立图书馆中,开始了自修。父亲忍无可忍,断绝了他的资金供应。毛泽东回忆说:那时候我没有钱,家里不肯供养我,除非我进学校读书。自修半年后,毛泽东选择考取不收学费的第四师范学校,当他把自己的打算写信告诉家里时,结果得到父亲的同意。
把钱挥霍在废纸上
毛泽东考取的第四师范学校,半年后并入了第一师范学校。在师范学校学习的五年多时间里,他共花掉了160块钱。在这笔钱里,大概有三分之一花在报纸上,因为毛泽东自己订阅一份报纸,开销每月一元。另外,他常常在报摊买书、买杂志。父亲对毛泽东花钱卖报纸非常不满,责骂他浪费,说这是把钱挥霍在废纸上。
家中有两党
毛泽东和父亲之间的这种分歧,不仅仅是“学术”上的,甚至从一开始,就有很强的“政治”色彩。少年时代的毛泽东,渐渐开始和父亲“闹对立”,母亲尽其所能,缓和父子之间的矛盾,把这个家庭凝聚起来。毛泽东回忆说:我家分成两“党”。一党是我父亲,是“执政党”。“反对党”由我、母亲、弟弟组成,有时连雇工也包括在内。可是在反对党的“统一战线”内部,存在着意见分歧。我母亲主张间接打击的政策。凡是明显的感情流露或者公开反抗执政党的企图,她都批评,说这不是中国人的做法。
引经据典的辩论
父子之间的这种“政治对立”,最初表现为辩论的途径。从十三岁开始,毛泽东发现了一个同父亲辩论的有效的方法,那就是用他自己的方法,引经据典地来驳他。父亲喜欢责备泽东不孝,泽东就引用经书上长者必须仁慈的话来回敬。父亲指责泽东懒惰,泽东就反驳说,年纪大的应该比年纪小的多干活,父亲年纪比自己大两倍多,所以应该多干活。泽东还宣称:等我到你这样年纪的时候,我会比你勤快得多。
罢课取得胜利
毛泽东与父亲的“政治对立”,开始严重升级。十岁时的一场逃学,就是最早的一次尝试。毛泽东八岁读私塾,一直读到十三岁。早晚我到地里干活。白天我读孔夫子的《论语》和《四书》。在家里,父亲很严厉,动辄打骂;在私塾,教师粗暴严厉,也常常打学生。因为这个缘故,毛泽东十岁的时候曾经逃过学。但又不敢回家,怕挨打,便朝县城的方向走去,以为县城就在一个山谷里。乱跑了三天以后,终于被家里人找到了。这才知道只是来回兜了几个圈子,走了那么久,离家才八里路。可是,这次毛泽东回到家里以后,想不到待遇有点改善。父亲比以前稍微体谅一些了,老师的态度也比较温和一些。毛泽东体会到了抗议行动的效果。他这次“罢课”,取得了“胜利”。
抗争与妥协
父子之间最严重的一次对抗,也就是毛泽东最强烈的一次抗争,是他十三岁的时候。有一次,父亲请了许多客人到家里,毛泽东和父亲两人在众多客人面前争论了起来。父亲当众骂泽东懒而无用,激怒了泽东。泽东也骂了父亲,随即冲出了家门。母亲追上前来,竭力劝泽东回去。父亲也赶来,一边骂一边命令他回去。泽东跑到一个池塘旁边,恫吓说如果他再走进一步,自己就要跳下去。在这种情况下,双方都提出了“停止内战”的要求和反要求。父亲坚持要泽东磕头认错;泽东表示如果父亲答应不再打自己,可以跪一条腿磕头。“战争”就这样结束了。毛泽东从这件事认识到,如果公开反抗,保卫自己的权利,父亲就软了下来。可是,如果仍旧温顺驯服,父亲反而打骂得更厉害。
胳膊肘往外拐
其实,不管父子之间如何辩论、对立、斗争,都是“家庭内部矛盾”。“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子之间虽有矛盾,却是“一致对外”的。然而,从幼年时期开始,毛泽东就“胳膊肘往外拐”。他从小乐善好施,看见贫困潦倒的人,就想接济扶助。这种行为,对精打细算的父亲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崽卖爷田心不疼”的“败家”之举。一次,有个同族的邻居老婆婆,把自己的猪卖给了泽东的父亲。说好了价,也交了定钱,但是没有把猪赶回家。过了六七天,猪价上涨了,父亲叫泽东去把猪赶回来。泽东来到邻家,见老婆婆正在唉声叹气埋怨自己运气不好,猪卖早了。她说:“有钱的人损失这几元钱不要紧,穷苦人少两块钱,就是一个大缺空啊!如今也没有办法,已经卖了,定钱也交了。你就赶走吧。”泽东听了,想一想说:“是啊,你又喂了六天,还是说好了的那些钱,你当然不能卖了。”最后,只拿着老婆婆退还的一元定钱,回到家里。青少年时代毛泽东的类似举动,不胜枚举。这是父亲所不能容忍的。
遭遇村民吃大户
毛泽东十四岁那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乡里发生了粮荒。穷人要求富户接济,他们开始了一个叫做“吃大户”的运动。父亲毛顺生是一个米商,尽管本乡缺粮,他仍然孕畜大批粮食到城里去。其中有一批被穷苦的村民扣留了,毛顺生怒不可遏。毛泽东当时的心情很困惑,他不同情自己的父亲,可是又觉得村民们的方法也不对。
毛泽东和他的父亲,同处在一个中国人“三千年未遇之时代”。鸦片战争,到八国联军侵华,中国面临亡国灭种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从太平天国到康梁变法,从义和团起义到辛亥革命,每一个有使命感的中国人,都在探索一条挽救民族危亡、拯救苍生疾苦的正义道路;一个披荆斩棘、砥砺前行,准备“创造三千年未有之伟业”的毛泽东,正在熏陶成长中。毛泽东爱他的父亲,但他一定要反对他的父亲,以反抗传统的封建父权;毛泽东热爱自己的家庭,但他终将投身于社会,“毁家”而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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