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中文不好，该不该迁怒外语？
赵 磊
(西南财经大学《财经科学》编辑部)
一、大道理
拙文《我支持取消英语的主科地位》在《乌有之乡》发表后，有人颇不以为然：“学不好中文去迁怒学外语，真是无语”。
“学不好中文去迁怒外语，真是无语”——这个指责在逻辑上似乎没毛病，它符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凡事别怨天尤人，要从自身找原因”、“今天学习不努力，明天努力送快递”的大道理。
但是，任何大道理都应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否则的话，再励志的大道理也是脱离实际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二、小案例
在市场经济“末位淘汰”的制度背景下，很多学生的“中文不好”，真的与外语的强势地位无关吗?
大道理我就不讲了，我讲一丢丢我身边的小案例。
众所周知，如今大学校园贴满了各类学术和学习广告，且基本上都与外语培训有关。
比如鄙校校园里面的广告，几乎都是“托福”、“雅思”、“GRE”等英语增強培训班。我以其中一幅语言培训广告的内容为例。
广告首先精炼地阐述了培训的伟大意义：
——“语培留学、某校有我、助力提分、名校单申”
接着明确列出了培训的内容：
——“雅思、托福、GMAT、GRE”
然后坚定地为培训效果拍了胸脯：
——“真正的校内班，学习安全提分有保障”
之后热乎乎地发放了“即刻报名立享优惠”的福利：
——“立减优惠300元”“团报优惠7.5折”“推荐优惠200元”
这期间当然少不了多重增值服务：
——“全真模拟测试”“各层次丰厚奖学金”“VIP海外留学规划”
最后不失时机的推出春季课程：
——“雅思提分班”“托福提分班”“GMAT冲刺班”“GRE冲刺班”“VIP定制班”
最令人动心的大概是：
——“诚邀你免费试听秘籍课程：2021年03月16日14点—15点”
除了英语，广告还暖心地列出了：
——“日韩法德西小语种”
有没有咱们中国人的母语(中文)增强培训呢?
不好意思，鄙人在鄙校就从来没有见过“中文增强培训班”之类的广告。
三、中国筷子与西洋刀叉
那么是不是同学们的中文，已经好得不得了，不需要增强，更不需要培训了呢?
非也，非也。
“非也”的依据，我在《我支持“取消英语的主科地位”》中，已经列举了，不赘述。
请各位饱学之士想想，在外语如此强势的背景下，中国学生的中文能好的了吗?
这里说的“中文不好”，不是“说不好中文”，而是“写不好中文”。
所谓“中文不好”，不仅仅是指或并不是指“言说不好”，而是指“写作不好”。
当然，不少学生是否正确地“言说”了中文，其实也是一个问题。
中国人不会使用筷子，当然不能迁怒西洋刀叉。
但是，如果一个中国人，从小就被强制规定，吃饭必须使用刀叉，从此以后，不仅刀叉成了日常饮食的强势歺具，而且到了大学，还要强制其反复增强刀叉技能培训，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情形呢?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个中国人会使用筷子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倘若他不能像熟练地使用刀叉一样使用筷子，凭什么不准别人拿刀叉说事呢?
所以，面对“学不好中文去迁怒学外语，真是无语”的大道理，我必须言语几句。
四、为什么“不务正业”？
我再举一个例子。晚近以来，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专业里面，很多学生对劳动价值论一脸茫然，却熟知效用价值论;对剩余价值论一脸茫然，却熟知要素报酬论。
政治经济学专业的学生不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何物，却熟知西方经济学，这样的“理论自信”与西方经济学的主流地位真的没有关系吗?
滑稽的是，马政经专业学生毕业论文的选题跟马政经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此不务正业居然还成了“有学术水准”的模板。
更可悲的是，很多政经专业的博士论文在导论中写到：“本文坚持马克思主义方法”云云。可翻遍论文，要么丝毫不见马克思的踪影，要么跟在庸俗经济学屁股后面起哄架秧子，要么挤进群殴的队伍里打马政经两个冷拳。
n多年前，一位政经专业的博士生答辩，参加答辩的评委质问他：“你的论文用的全是西方经济学的方法，为什么不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方法?”
这位评委的质问不无道理。
然而众所周知，相当一段时间以来，政治经济学专业硕士、博士生的主课不是《资本论》，而是“三中”(即“中级微观经济学”，“中级宏观经济学”，“中级计量那个经济学”)，和“三高”(即“高级微观经济学”，“高级宏观经济学”，“高级计量经济学”);政治经济学专业硕士、博士所学到的方法论不是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而是西方经济学的方法论。
甚至还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政治经济学硕士、博士毕业论文中若无计量模型，不予通过答辩!
在这样的语境和知识结构下，如果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专业博士毕业论文不用西方经济学的方法，而用了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那才真是咄咄怪事!
于是，我反问那位评委：
“你们给马政经专业开设的课程几乎都是西经，基本上不讲马政经。学生们学的就是非马、反马的方法论，你让他的毕业论文用马克思主义方法，这不是很搞笑吗?”
我之所以反问那位评委，不是反对这位评委的质问(我非常赞同这个质问)，而是因为，这位评委恰恰就是执掌政治经济学专业所在学院的领导。
不言而喻，“为什么不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方法”，责任不在学生，而在老师、学校、教育部。一言以蔽之，责任在上面。
五、结 语
同志们想想，马政经专业的学生不知劳动价值论为何物，甚至不少学生视马政经为伪科学，这难道与西方经济学被强制规定为主科课程无关吗?
这不，我的一位博士生毕业论文的题目是《某某某平台剩余价值来源研究——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视角》，最近答辩时，就遭到了一位评委专家的如下质疑：
“你的这个选题是不是太有挑战性了?今天的资本与马克思当年说的资本能是一回事吗?”
这质疑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我不说，都懂。
当西方经济学被规定为主科和主流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地位能高得起来吗?
当满校园都是托福、雅思、GRE的广告时，学生们的中文水平能好得起来吗?
我不反对使用刀叉吃饭，我反对把刀叉强制规定为中国人吃饭的主要餐具。
我不反对中国人学习和掌握外语，我反对把英语强制规定为中国学生的主科。
(2021年3月18日)
「 支持乌有之乡！」
乌有之乡 WYZXWK.COM
您的打赏将用于网站日常运行与维护。
帮助我们办好网站，宣传红色文化！
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订阅乌有之乡网刊微信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