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毛泽东，他说“五帝三皇神圣事，骗了无涯过客”
一、
五千年的车辙从我的脑畔碾过
在五千年的光辉里面，我是
一具深埋于阴秽的骨骼
五千年的历史早已蚀去了我的脉搏
为斧钺砸断的手脚
也无力从人殉的墓坑里挣脱
不能嘶喊，
也不能放歌
地下没有泪水，更没有哀乐
埋葬着我的土地之上，亘古的太阳
依然像五千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从麦子的叶片中驶过
麦子、太阳，它们呼唤着我
引导我攀爬，向光明的追索
既然我的肉体早已腐朽的透彻
那便用黄土塑出我的肌肤
用草根牵成我的脉搏
二、
把我的骨琢成笛
——这鹤骨的长笛
让它荡起，那深自太古的余音
让他荡过周天子棺椁前的洪钟和大吕
荡过金石
荡过那一段段关雎和蒹葭的恋曲
我有我的歌
死亡的歌与生命的歌
逝者的歌，生者的歌
我的歌——
他不能通往来生，通往前世
也不能通往他们一遍遍歌咏着的天国的殿堂
不，不 我有我那墨染成的翅膀
谁又说我不能飞翔？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
直下看那九万五千公里的平方
看那麦穗的混乱
在白土上翻腾着的金浪
直到那双血管突出的手从收割机里接
过麦穗
放下了，
青铜……
知道那收割过的土地之上
只有一个稻草人还在矗立 恰如他所摹仿的形象
三、
可我也该以一个爱人的眼光
凝视着，
这埋没着我的九万五千公里的平方
凝视着她的每一座山脉
每一条河流
每一棵树木
——每一棵挺拔的树木和每一棵萌芽
的苗木
乃至于，是每一粒尘土
我知道，在我遥望的地方
更近些的地方
在那奔腾着的黄河和扬子江
我看见了十四万万张润之的面庞
也看见了涌动着的十四万万个
——朴实的梦想和希望
四、
我知道，
我也应该以凝视着爱人的眼光，
凝视着这九万五千公里的平方
可我也不惮于审视她 以审视这，
一个病人的眼光
审视着她
——看那我们没有看到的地方，
是否还有黑暗在蔓延——看那红旗覆盖这的地方
是否还有蛆虫在生长？
是否还有鬼魅披上了楚楚的衣壳
是否还有暴君要把3000年前的丧乐
奏响
我也不再忌惮于
将暴君投以诅咒的投枪
我的手——它既然拿得动笔
自然也拿得动，
做手术的刀
五、
直到我们的躯体被深深埋进了土地
直到和土地一样冰冷的石像竖在那土
地之上
有一天我的子孙会来到这里
却失手打翻了这润之的石像
千万个润之站起，
在那倒塌了的石像
之上
却像一个老兵，
最后一次地端起的生锈的刺刀
用他那喑哑了的喉咙吹响冲锋的号角
直到那燧石撞出的火星从古猿的手中
溅落
直到那灵龟负出河图，白马驮来洛书
直到天雨出粟，鬼神夜哭
直到那埋没着我的土地之上
小麦——第五千零一次的熟了
五帝三皇神聖事，
騙了無涯過客。
有多少風流人物？
盗跖莊踽流譽後，
更陳王奮起揮黄鉞。
歌未竟，東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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