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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证共和国系列丛书之一——我那三十年(1952-1982)连载19下乡二

王忠魁 · 2025-12-08 · 来源:乌有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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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亲历记录。本站将分33次连载本书。敬请关注。

见证共和国系列丛书之一——我那三十年(1952-1982)连载19下乡二

下乡与“扩大化”(二)[本章共22小节,分七次连载]

(1968年—1971年)

4.放弃了各种机遇

记得有人说过:“改变人一生的命运是靠十分之一的努力,百分之一的天赋,千分之一的机遇!”且不说这种说法的准确程度对与否,但可以承认,选择职业而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机遇是不多的。

我很幸运,我一生中有过多次可以选择自己职业的机遇,这些事我本来都能做好的。可我的性格和命运决定了我在教育第一线上干了一辈子。通过自己的奋斗,结局还比较圆满。

在下乡当知青的三年我有几次机会改行,我放弃了。

我参加农业劳动不长时间,大队书记找到我,派我去当民办教师。

我说我是来接受再教育的,还没锻炼得怎么样呢,不适合去当民办教师。我没有答应,书记只好找了其他一名本队的初中生去了。

不久大队要一个赤脚医生,书记又找到了我,又被我婉言谢绝了。我说,我就老老实实地当个农民吧!

这之后,要我当小队的会计我没有干,连当个记工员我都没有答应。

当然,我心里还有一股子不满的气呢,特别是父亲扩大化被整,更伤了我的心。

两年后,工农兵大学招生,给了公社两次指标上大学,公社的文教助理梁老师特意找到我,说好多人都想要去,但只要你想去,公社同意让你上大学。我也没去[ 去的两个人后来做了哲里木盟(今通辽市)某局局长和盟报社编辑。]。

上大学!我真动了心,但家庭条件太差,扩大化父母都有了病,我不好抛开家里不管去上学。就是去了,也同时会给国家添麻烦,没有助学金,我坚持不下去。

到学校参加工作以后,当教导主任也是校长与公社偷偷替我填的表,等教育局的批文下来了,我不好再推脱。

十年后,公社领导[ 朱芳,爸爸当年的同事,后任通辽市税务局局长,已去世。]曾打算把我调到他们那里从政当秘书,征求我本人的意见,我也没同意。

任教以后,我又有几次这样的机会改行或者当官,但因为我热爱教育第一线的工作,我都放弃了,直至退休。我把我的所学教给了学生,我把师德留在了学生的心中而没有在官场争斗,我认为值得。

5.蒙古大婶的馅饼

从1955年至今,我来内蒙(毗邻吉林省)几十年了。父亲在世时(1987年去世)有匹国家配给的马[ 2023年,我与我最小的叔叔讨论过,在解放初年有一匹国家配给的马相当于现在什么待遇,我们认为相当于一辆中档轿车,因为1980年时哲里木盟的书记也只配有一台212吉普车。这匹马如果老了,可以换新的,我印像中爷爷没有瘫痪前的马是红马,但小叔说最后一匹是白马。]。他常年下乡,对马爱护备至。这匹马每年有配料一千斤,比两个人吃的粮食还多。在我家一直吃粮那么紧张的岁月,他也从来不允许家中动用马的一斤马料。方圆几十个村他都去过。我家和蒙古族老乡的关系一直不错。

就是现在,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外村的蒙古农牧民还经常来我家串门看望我母亲[ 这是2003年的事,奶奶于2008年去世了,整理人。]。很多村民一直是我家的常客。

蒙古族的邰大婶是我下乡插队时的一个小队的居民。她曾经给我烙过一回蒙古馅饼,叫我难忘。

自从我下乡当了农民,家中解决烧柴容易多了,再不用我(以及较大的两个弟弟)人背肩挑了。过去,偶尔父亲也找队里的车用一次,但他总是很少开口求队里,因为我们毕竟不是社员家。而今,我与二弟都在队里干活,可以和社员们一样使用大车了。

那年冬天,六挂大车有五挂都被社员占用搂跑车了[ 指人在草原上把柴搂成堆,马车往返不停地拉运,车不会停下来等人的搂草方式。],剩一辆牛车没人用,因为这辆牛车太慢。

那一年,五六人搭伙一天搂一车柴挺费劲儿。看着闲着的牛车,我与二弟急坏了。如果能找个肯吃苦的伴儿,每天也能搂一车柴,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如果能成,六七天就能拉到家一个大柴垛,够烧到夏天了。

邰大婶家的大儿子与我们搭了伴。于是,我们三人每天起大早吃饭,去北坨子深处搂柴。

从起床到搂柴的地点,几乎三个小时。走到地点时太阳才刚刚出来。一路上冻得我们三个很少坐车,而是跟着车小跑着,脚不冷了,可身子冻得还是直筛糠。

到地点马上拼死干,在太阳离落山还有一竿子高时必须开始装车,力争在还能看见路的时候走出坨子。因为天黑走山路容易翻车,出了坨子是平原,再摸黑走就不怕了。

等回到家卸完柴,送回牛车后,回来吃晚饭时常常已经八九点钟了。一天我们要比别人多干好几个小时的活儿,辛苦劲是可想而知的了。

但是,别人五六天甚至是八天才能每人分上一车柴,而我们两家三天就能弄回三车柴,而且牛车装货不比马车少。

邰大婶看我们小哥仨这么能吃苦[ 搂大耙,农村又叫拉独杆套儿,是很累人的活儿。爸爸他们有一年曾连续搂过二十一天,把棉衣肩头的棉花都磨出了一个碗大的洞。尤其是每天最后的那一两簾子柴,每迈一步脚都要使出吃奶的劲儿,腿像灌铅一样沉重得难抬起。],就高兴地说等结束的那一天,一定给我们烙一回她拿手的蒙古馅饼,叫我们哥俩也尝尝她的手艺。

我们六天搂了六车柴,最后一车卸给了邰大婶家。邰大婶真的说啥也不让我们哥俩走了,非得留下我与弟弟吃她为我们烙的馅饼。

邰大婶的手艺在全村都有名,她烙的馅饼能看到馅儿,一两口就能把一张吃下。那顿馅饼我们吃得太香了。这馅饼表达了邰大婶这个蒙古大妈慈母一样的心。她的丈夫也是一个出了名的老实的老队长。

可就是这样的一家人,也没能逃出在扩大化中挨整的悲剧,大叔的软肋都被打手们给抠伤了,直到死都不能干重活了。

唉,又提到了那段蜇心的事,我真不想写它!可儿子非要我写这一段,那我就在下乡三年的最后几节集中回忆它吧!

6.弄粮食的故事

我下了乡,二弟与五弟的户口也落在了农村。二弟小学五年级就来了“文化大革命”,而五弟才两岁[ 爸爸有四个弟弟,两个妹妹,加上爷爷和奶奶共九口人。],把他俩的户口“非转农”是家中自愿的。一是二弟虽然当时只有十四周岁,也需要下队干活,而五弟,纯属于为了家中能多吃几斤粮[ 居我老叔回忆,大约是在1980年或1981年,他的户口又由农村户口变回了城镇户口。老叔是1969年1月生人,彼时刚11岁,所以虽然曾落户农村(西巴十队),但没有干过农活。]。

按供应本计算,他每月成品粮定量是9斤。而生产队的口粮标准是:无论大人孩子,每年一律不低于360斤,不高于450斤。歉收不足360斤的队,吃国家返销粮,补足到360斤为止。丰收的队,每年按超多少分口粮,但不能超过450斤,再有多余的要交给国家。但社员可以多分红,也就是工分的价值提高了。加上自留地,每人还能得个百八十斤,所以社员的口粮基本上不缺多少。

上边说的是毛粮。毛粮经加工后去掉糠皮,平均能有70%~80%重量为成品粮。

但如果翻盖新房,这时每天要有许多帮工的社员来吃饭,这时无论谁家的粮食也不会够吃了。从1966年开始到七十年代中期,解放前老一茬的土房多数已经不行了,正处在盖房子的高峰期。因此,很多社员家都缺粮吃。

公开地讲,我家住的这个大队,多数人家到秋天都弄点粮食。

所谓弄,就是秋天收割前,到队里的地里半夜偷粮。这在很多村子都是公开的秘密。不去偷的极少数人家,往往是没人力出不去的或是家庭成分不好的。

可我家没这个“习惯”,父亲从来不允许我们这样做,这也是我家几年来一直缺吃粮的原因。他是个正统的“老八路”。

1969年,我家也准备盖房子,九口人两间土房实在不能再挤了,而我又订了婚,等到结婚时根本住不进去。夏季铲地时,好些社员就偷偷地和我讲:“今年秋天你必须瞒着你爸弄点粮,要不然明年盖房时你给大家吃啥?你别怕,到时候我们约你去。”

偷,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可怕的贬义词,但从实际出发,社员们的话确实是一片诚意。我如果再“清高”,明年盖房时就没有给社员们吃的粮食了。家里的活儿从来都是我干,我做主,这事也用不着同父亲商量。即使说了,当面挨了他的骂,不准弄不说,过后我还得自己想办法弄,不然解决不了人家帮工来吃饭的大事。

那年秋天,我同伙伴们偷了十来次粮。今晚同这俩仨去,明晚同那一两个走,回想起其过程还真有点“诗意”。

有一次,刚黑天就阴了天。另外的两个好朋友与我合计,如果今晚要下雨,咱们再“行动”一次。雨天更安心稳当,想碰上个看青[ 指看庄稼防止人偷的社员。]的都难。趁着月黑的夜间,我们互相叫齐就出发了。

当我们在沟北把玉米棒子弄到快够“载”时,雨点来了,越下越大。我们每人弄了满满一大麻袋,用绳子背在双肩上回家。一路上伸手不见五指,全凭着熟悉的地理环境在大路上走着。虽然人人都知道哪儿有个坑儿,哪儿有个包儿,到哪儿上坡儿,到哪儿下岗儿,但天太黑了,雨太大了,我们的双脚一左一右地滑着,真有点像慢镜头里滑冰运动员那样一步步艰难地行进着。偶尔来一下闪电,高兴得我们急往前看个一二十米,可以快走几步了。闪电来得慢时,全凭感觉迈着小步摸索着走,分不清脸上是雨水、汗水,听不准是脚踩泥声还是雨声。

这三里路直到走进了村里,雨才小了些。终于到家了,我把麻袋背到了小仓房,脱光了衣服拧了拧雨水,穿个小裤衩又悄悄地回上屋躺在了炕上。

这次够“载”!麻袋装得不能再装了才住手。这次背得最重,棒子里还有雨水,沉了不少。这次最安全也最难最慢,每一步都可能滑倒。

提起看青的,每个生产队到秋天夜里都安排人。看青的主要是看护本队的地别让外队的人偷。如果他知道偷的还是本队的人,看见了你也不一定抓。当然,也有个别的,比如你和他有点仇;比如你同时碰见了两个看青的;比如看青的是个最“忠心保国”的人;比如看青的看见了你的同时又看见了另外一伙人,他不得不抓。但是,以上的“比如”毕竟是极少数,不是你“点儿”太背,就是他“点儿”高,才会有被抓的情况出现。

我听邻居杨大叔讲过他看青的故事,把我逗得直乐。

一次他在地里抓到一个偷本队的外队人。他当时没抓,等人家蹲下把麻袋往肩上拿时,却拿不起来了,回头一看,才知被按住了。杨大叔说:“太沉了,起不来了吧?行了,这次我帮你扶起来走吧!下次可不行了,啊!”

果然,这个人下一次不偷他看的地了。

还有一次,村西头一个偷粮的刚往地里走,就被他看见了,他没有动声色。可当人家把粮偷回来往北炕上一放,看见南炕头上坐着一个人,就是他。吓坏了人家,连声说再也不敢偷了。

在从事看青的工作中他交下了人,还保住了少丢粮。

更多的情况是,如果你不是个过分的偷家,你还是个被同情的人。有看青的还会悄悄对你讲,他今天不去某某地,你在地里下手时放心吧,注意回来时别被别人碰着就行,这是在你“偷”前就关照你。

偷粮并不光彩,在队里宣扬出去一是挨罚,扣工分或口粮不说,毕竟是集体的财产你却私分了。特别是偷本队的,见到本队人挺不好意思的。

偷粮的和看青的各有所难。在那个时代里,他们的关系处理得也很微妙。能看好自己队里的地不被偷,或者少被偷是一种学问;能偷到自己队或别的队的粮不被抓到也是一个人的人品和技巧。在那个年代,两者都在各尽所能,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解决了第二年的盖房吃粮后,我从此“洗手”了。这是我做过贼的一年,我虽然没碰见过本队的和外队的看青的,但我不会忘记。

那年冬天,几名军宣队员来到我们大队支农。我不想隐瞒“当过小偷”这个不雅的名去参加工作,在要到学校上班走之前,我主动向他们“交待”了我偷粮的动机、背景和我从此也不打算再偷的心理,他们不但没批评我一句,还当面表扬了我的觉悟高。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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