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命就像是一列油漆斑驳的火车,落满雨水和梧桐叶子。
它只有一个终点站,那就是死亡。
许多人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自杀者,仿佛他们是迫不及待跳车、不愿意走到终点的人,与车上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事实上,一样的,都一样的。
生命是一辆失控的列车,在旷野或轨道上狂飙,如果它的发车不是由我们决定的,那么它的熄火又怎么可能取决于个人的意志?
在磅礴野蛮的社会中,自由意志脆弱的像一张白纸,它甚至不够把屁股擦干净。
可是大家就是愿意相信这张薄薄的破纸,可以把生物的最基本的求生欲,一点一点地擦干净,违背基因传承的本能。
真是荒谬啊,也真是可笑啊。
世界是物质的,人类社会也是物质的。
在这个由物质所构成的世界上,人类这样的生命在最初的塑造中是共通的,这些共通点包括对于疼痛的逃避,面对危机感的哭喊,以及所谓的情感。
一个可以自然毁灭的生命体,不需要再加上厌世的天性。
这与物种的繁衍是相违背的。
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决意去死的人类,是不存在的。
到了某一阶段就自毁的程序,也是基因所排斥的。
所以,在因极端衰老而枯竭的死亡之外,其余所有的方式我们都可以视为碾碎求生欲的谋杀。
你可以在山沟里的羊肠小道被一辆老牌子的摩托车谋杀,可以在幽暗的湖水里遨游时被身体所引发的抽筋所谋杀。
当然你还可以被疾病谋杀,这位凶手所屠宰的人类数量超乎想象。
坠楼死,过劳死,割腕死……无一例外,无一出奇。
至于那些所谓的轻生者。
他们理所应当地也属于被谋杀的行列,尽管那凶手的特质可以称之为贫瘠,病痛,崩溃,孤独等种种。
但总归都是痛苦。
因此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任何轻生者都是抱以解脱的念头而坠入悬崖,你要知道求生欲就像是洋葱的外皮,当你一层层剥离以后才会明了厌世就是里面黄色的芯。
把这样的死亡告以违逆天性的揣测,倒不如说这些轻生者都只不过是在谋杀的到来前放弃了抵抗。
就像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杀人案件一样。
受害者激烈地反抗,撕咬,哭嚎,然后筋疲力尽,于是某个时刻她的手臂或者昂起的脖子会忽然垂下去,冰凉的利器就这样刺进她的躯体里。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大出血接着意识模糊。
当她头发散乱,合上眼睛以后。
亲朋好友会聚集在一起观望着她破破烂烂的皮囊,那些擦着眼泪的人们会感慨着一个可悲生灵的作茧自缚和孤独。
只有我会说,这是杀人现场。
在我的生命里,我的身边不乏轻生者,似乎我天生就有了这样的特性,用以招揽悲剧与哀鸣。
吃药,坠河。
但我从来没有站在他们的坟墓前为痛苦得以解脱而感到欣喜,又或者为这过早的丧生而痛惜。
我并不高兴,也不悲伤。
我只是冷漠,而这冷漠就像是凶杀案的旁听者,在骑着自行车回家的路上,抬起头注视着那涂满大字的红墙。
在无数个晚上,我就在这里与凶手隔墙相望。
人类的死亡终究是衰微的,生命的逝去就像野草从里瘦小的蚂蚱那般轻易就会消失不见,我想我不能够指责受害者们的软弱,他们生而无辜,却又在隐性的暴力里毁灭。
他们的确逃离了,在这趟落满绿的黄的叶子的火车上提前下了车,然后孤零零地站在陌生的站台上。
他们抽着烟,离过去的痛苦如此的遥远。
但死人的咽喉是不会松一口气的,关于解脱的描述是生者对于意识不灭的想象。
于是山沟里面的妇女梳着辫子头,上山割完了猪草,她挎着包包骑着自行车去老远的学校接了娃儿,然后回家开起灶火,照顾了婆婆。
她可能先看了会儿电视,然后才喝了农药。
而大都市的青年穿着校服,写完了今天布置在黑板上的作业,回到宿舍和朋友们嬉戏打闹,又和父母打了电话,开开心心地在本子上写了日记。
然后夜里就跳了楼。
诡异的是,第二天,围观的人都说,啊,这人真是想不开。
大人们对于自杀者的惨状能有的感触,就是揪着孩子的耳朵让他们都不要去学。
说真的。
我只想知道,凶手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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