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收后的田埂上,父亲的脚印比往年更深了些。他弯腰捡拾遗落的稻穗,粗糙的手掌在枯黄的稻秆上摩挲,像在抚摸老伙计的脊梁。我站在田埂尽头喊他“歇会儿”,他直起身时腰杆挺得有些吃力,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身后翻耕过的黑土地连在一起,像一幅没干透的水墨。
“一粒米也是血汗。”他扬了扬手里的稻穗,皱纹里嵌着的泥土簌簌落下。这是他在田里劳作的第五十个年头,从跟着祖父学插秧时的半大孩子,到如今鬓角斑白的老人,土地从未放开过攥着他的手。我不止一次问他“什么时候才不种了”,他总说“地不能荒”,可我分明看见,他夜里贴膏药的日子越来越多,半夜有时还有轻拍关节声。
农民需不需要退休?这个问题像田埂上的草,在我心里长了许多年。城里人到了年纪就领退休金,在公园遛鸟、跳广场舞,可我的父亲,还有无数和他一样的农民,似乎从来没有“终点线”——春天要育秧,夏天要抗旱,秋天要抢收,冬天要积肥,四季轮回里,他们的“工作”从来没有节假日,更没有退休证。我们总说“日子先苦后甜”,却很少想过,这辛苦要熬到哪一天才算个头。
《农民的生存焦虑》
一、土地是根,也把父亲圈住了一辈子
父亲的人生,是被土地丈量着的。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祖父在挑粪时突发脑溢血,倒在田埂上,父亲从此算是正式接了班,一接就是三十多个年头。他常说“这地是爷爷传下来的,不能在我手里败了”,这句话像咒语,让他在灾年里饿着肚子也要浇地,在丰年里顶着烈日也要抢收。
我上大学那年,想让他别再种那么多地,他却悄悄又承包了邻居家两亩荒田。“你在城里上学要花钱,地多收一点,你就少跟人借钱。”他送我去车站时,裤脚还沾着泥,塞给我的生活费里,有带着稻壳清香的零钱。那些年,我在图书馆里读着“农业现代化”的书,父亲却在田里用锄头刨着未来,他不懂什么是“退休保障”,只知道“多干活就能多挣钱”。
几年前我在城里买了房,接他来住,他却在小区里坐立难安。住了不到一个月,他就背着行李回了村,说“城里的日子太闲,浑身不自在”。可我知道,他不是放不下那块地,而是他来城里感受到这里什么都要买,哪哪都要花钱,在农村一年收益才一二万的他,受不了这种只出不进的生活,趁着现在能走,能动,再去土里刨点,多挣点钱,将来要是不能动弹了,不给我添负担。
二、“不退休”的背后,是农民的“生存焦虑”
村里的老支书跟我说,全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还在种地的占了八成。不是他们不想歇,是不敢歇。“城里老人有退休金,我们农民靠啥?靠子女?子女在城里压力也大;靠土地?不种就没收入。”老支书的话,戳中了无数农民的痛处。
父亲有个小本本,上面记着每年的收支:种子多少钱,化肥多少钱,卖粮食多少钱,扣掉成本,一年到头也就挣个三五千块。他不敢生病,也不穿新衣服,虽然交有农村医保,但是能挺过去小病,就不去医院买药。“要是不种地,这农村养老金能够干啥?”他常说这话,眼神里有无奈,也有倔强。
农民的“不退休”,从来不是热爱劳作,而是怕失去生活的依靠。他们把一生都献给了土地,却很少能从土地里获得“安全感”。我们吃着他们种的粮食,住着他们盖的房子,却常常忽略,这些沉默的劳动者,也需要一份“退休保障”,让他们能安心地放下锄头,享受晚年。
三、最好的“退休”,是让土地不再成为负担
今年秋收,我特意回了村,帮父亲收稻子。我学着他的样子弯腰,没一会儿就腰酸背痛,而他却能一整天泡在田里。休息时,他坐在田埂上,看着我笨拙的动作笑了:“还是城里的活儿轻松。”我握住他的手,那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变形,却比我的手温暖有力。
真正的“退休”,不是让农民彻底离开土地,而是让他们不再为了生存而劳作。现在有些地方在搞土地托管,有些企业在研究人工智能运用在农业,如果这些新模式与新技术,能给农民带来保障时,能为农村养老提供更有力的保障时,当他们种地只是因为热爱,而不是被迫时,那才是农民真正的“退休”。
夕阳西下,我和父亲并肩走在田埂上,他的脚步慢了,我的脚步也慢了。田埂很长,像父亲的一生;田埂也很短,短到我终于读懂他的坚守。农民需要退休,需要的是“有保障的退休”,需要的是“能安心爱土地的退休”。
如果你家里也有这样一位在田里操劳的父亲或母亲,请多给他们一点关心,多陪他们,四处看看,多听听他们的唠唠叨。因为他们的辛劳,值得被温柔以待;他们的晚年,值得被妥善安放。毕竟,我们吃的每一粒米,都藏着他们的汗水,也藏着我们对他们最深的牵挂。
也希望农村的每一位老人,不在为生活硬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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