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克思的思想体系中,黑格尔并非简单的“理论前辈”,而是“需被辩证审视的思想资源”。他既为马克思提供了辩证法的核心方法论,其唯心主义局限又成为马克思突破的对象。
若从马克思的视角切入,我们无需依赖特定文本的辩护,便能清晰看到黑格尔理论的核心价值。黑格尔对主观主义的批判、对思想传承规律的把握、对二元论的突破,以及对辩证法矛盾运动本质的阐释,都为唯物史观的创立奠定了关键基础;而马克思的工作,正是在这些价值之上完成“唯物主义改造”,让辩证法从“理念逻辑”变为“现实武器”。

一、对主观主义的批判
黑格尔从未认同“思想可以脱离现实”的主观化倾向,他尖锐批判那种将“差异”绝对化、否定客观规律的思维,认为此类观点本质是“思维的懒惰与浅薄”,比如后世后现代主义将科学视为“权力话语”、将世界拆解为“原子化碎片”。在黑格尔看来,真理不是“主观判断的随意产物”,而是“对事物内在规律的理性把握”;若否定“普遍性规律”(即他所说的“理念的现实显现”),只会陷入“一切皆可、无真无假”的相对主义泥潭。
马克思完全认可这种批判的价值,且将其从“理念层面”拉回“物质现实”。在马克思眼中,主观主义的根本错误,不在于否定“黑格尔的绝对理念”,而在于否定“实践中形成的物质规律”。比如,后现代主义否认“经济危机有客观根源”,将其归为“话语建构”,却无视资本主义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的矛盾。这一矛盾不是“思维的虚构”,而是“无数工人失业、企业破产的现实总结”。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的剖析,正是对“客观规律不可否定”的最好证明:商品的价值、剩余价值的产生、危机的周期性,都是“物质生产实践中必然形成的规律”,绝非“主观话语能掩盖的事实”。黑格尔用“理性”对抗主观主义,马克思则用“物质实践”为这种对抗提供了更坚实的根基。

二、思想传承的辩证性
黑格尔反对“全盘否定旧思想”的断裂式思维,他认为人类思想的发展不是“随机的观念堆砌”,而是“按规律从低级向高级演进”。新思想不会凭空出现,而是会保留旧思想的“合理内核”,同时否定其过时的外壳。比如毕达哥拉斯学派,虽持“数是世界本质”的唯心主义观点,但对数学关系的系统研究,却成为后世科学的重要基础;古希腊辩证法虽因时代局限“被遗忘”,但其“事物相互联系、不断变化”的内核,却在黑格尔这里得以复兴。
这种洞察与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观”高度契合,但马克思进一步揭示了“思想传承背后的物质动因”。在马克思看来,思想的演进从来不是“纯粹的逻辑推演”,而是“社会生产方式发展的反映”。比如古希腊辩证法的诞生,源于奴隶制商品经济的发展。当人们频繁参与商品交换,便需要认识“不同事物间的联系”(如商品与货币的关系);中世纪形而上学的盛行,源于封建制下“宗教垄断精神生产”,教会需要用“静止、绝对的观点维护等级秩序”;而黑格尔辩证法的兴起,本质是“德国资产阶级渴望用理性突破封建束缚”的思想表达。黑格尔看到了“思想传承的合理性”,马克思则让这种“合理性”扎根于社会生产的现实,避免了将思想发展视为“理念自我运动”的唯心倾向。

三、突破二元论的革命
在黑格尔之前,康德的二元论长期困扰哲学。康德认为“现象(可感知的现实)与物自体(现实的本质)相互割裂”,人类只能认识现象,无法触及物自体,知识的形成依赖“先天存在的思维范畴”。这种观点让“思维与存在”陷入永恒的割裂,也让哲学无法真正解释现实。黑格尔的突破在于,他提出“思维与存在本质是同一的”:物自体并非不可认识,而是“理念通过现实的自我显现”;辩证法的运动,正是“理念与现实相互作用、逐步统一的过程”。这一突破,彻底打破了“思维与存在割裂”的僵局。
马克思高度认可黑格尔突破康德“思维与存在割裂”二元论的革命性,黑格尔以辩证法提出“思维与存在具有同一性”,指出本质(理念)会通过现实显现,为辩证法成为科学方法奠定了前提,但也批判其将统一根基归为“绝对理念”的唯心局限;马克思则以实践唯物主义将这种“唯心统一”转化为“唯物统一”,提出人类认识的对象是实践建构的社会存在(物质非脱离人的抽象实体,而是承载生产关系的历史现实),认识源于改造世界的实践深化,“思维范畴”也非先天存在,最终用“物质实践”为思维与存在的统一打下现实根基,取代了黑格尔“理念”的唯心桥梁。

四、辩证法的核心:矛盾与发展
黑格尔辩证法的核心,是“矛盾是万物发展的动力”。他认为,任何事物都包含“自身与自身的对立”,比如“纯有”本身就包含“无”的因素,二者的统一构成“变易”;事物的发展不是“渐进的平稳变化”,而是“矛盾积累到临界点后的突破”。就像胎儿在母体中发育,到一定阶段必然通过分娩成为独立个体;社会革命的爆发,也是“阶级矛盾积累到无法调和的结果”。这种“矛盾推动发展”的逻辑,是黑格尔最具价值的理论贡献。
这正是马克思从黑格尔那里汲取的“合理内核”。马克思曾明确表示,他“继承了黑格尔辩证的否定性”,并将其应用于对资本主义的分析。在《资本论》中,资本主义的发展完全遵循“矛盾运动”的逻辑。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生产关系调整,但“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的根本矛盾,却让资本主义不断陷入“危机—调整—再危机”的循环。1825年英国第一次经济危机,就是这一矛盾首次爆发的标志;而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斗争,正是“这一矛盾在阶级层面的体现”,最终将推动资本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黑格尔用“抽象范畴”阐述矛盾发展,马克思则以现实的资本主义运动来阐释,让辩证法从“头脑中的逻辑”变为“批判现实、改造世界的工具”。

五、黑格尔的局限与马克思的超越
黑格尔的理论虽有诸多贡献,却存在无法回避的局限。他将“绝对理念”视为世界的终极动力,认为历史的发展最终会止步于“普鲁士国家”。这既源于他的唯心主义立场(将理念凌驾于现实之上),也源于德国资产阶级的软弱性(不敢彻底否定封建制度,只能在思想中寻求“理性的实现”)。这种局限,让黑格尔的辩证法最终沦为“为现存秩序辩护的工具”,失去了其应有的革命性。
马克思并未因此否定黑格尔,而是在继承其合理内核的基础上完成超越。他将“绝对理念”替换为“物质生产方式”,认为历史的动力不是“理念的自我运动”,而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历史的发展也不会有“终极终点”,共产主义不是“历史的结束”,而是“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开始”。更重要的是,马克思让辩证法从“解释世界”转向“改造世界”。黑格尔用辩证法“解释历史如何发展到现在”,马克思则用辩证法“指导无产阶级如何推动历史向未来发展”。从《共产党宣言》提出“消灭私有制”的口号,到《资本论》揭示资本主义的剥削本质,再到对巴黎公社经验的总结,马克思始终将辩证法作为“无产阶级革命的科学武器”,而这正是对黑格尔理论价值的最高升华。

结语:黑格尔的价值,在马克思的视角中得以真正实现
从马克思的视角梳理黑格尔,我们看到的不是“需要辩护的思想家”,而是“提供关键方法论、又需被超越的思想资源”。黑格尔对主观主义的批判、对思想传承的把握、对二元论的突破、对辩证法矛盾本质的阐释,都为马克思提供了重要的理论起点;而马克思通过“唯物主义改造”,让这些价值摆脱了唯心主义的束缚,成为认识现实、改造现实的工具。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的理论价值,不是停留在“哲学史上的地位”,而是在马克思的思想中,转化为推动人类解放的现实力量。这是对黑格尔最好的“认可”,也是对一位思想巨匠最深刻的理论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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