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毕业典礼的香槟气泡还没散尽,23岁的林晓已经把“985高校毕业证书”折成了外卖箱里的垫纸。她骑着电动车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穿梭,耳机里循环播放的不是求职指南,而是“如何避开交警罚单”“哪家奶茶店出餐最快”的配送攻略。三个月前,她还在论文里探讨“数字经济下的职业晋升路径”,三个月后,她成了灵活就业大军里的新标杆——早送外卖、午做家政、夜跑代驾,把“铁人三项”干成了主业,月薪稳定在3800元,刚好够支付城中村的房租和感冒药钱。
这不是 dystopian 小说的虚构情节,而是2035年中国职场的真实速写。人社部最新数据显示,全国灵活就业人员已突破5亿,其中62%是30岁以下的高校毕业生,他们有个戏谑的统称:“毕业即零工”一代。曾经象征体面的办公室工作,如今比大熊猫还稀缺,市中心的甲级写字楼成了最讽刺的城市景观——一半楼层挂着“招租”告示,玻璃门蒙着厚厚的灰尘,楼道缝隙里钻出成片的野荠菜,保安大叔兼职废品回收,把闲置的打印机、文件柜按斤变卖,嘴里念叨着:“以前这里白领挤得像沙丁鱼,现在连老鼠都嫌冷清。”
通缩的寒风已经吹了八年,企业把“降本增效”刻进了DNA,而“降本”的核心要义,就是把人力成本压到最低。招聘网站上的启事越来越魔幻:“招聘行政前台,需精通中英双语、会PS剪辑、能扛桶装水,无底薪+绩效”“新媒体运营,要求24小时在线、自带设备、月保底1800,粉丝破万才有提成”。林晓的同班同学里,当年的学霸在电子厂流水线上打螺丝,月薪3500元,每天工作12小时;学生会主席在商场做导购,靠推销护肤品拿提成,完不成业绩就扣底薪;最“体面”的那位,在曾经梦想入职的互联网公司当临时保洁,负责清理AI淘汰下来的办公垃圾。
有人把这一切归咎于人工智能,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技术革命,如今成了“岗位杀手”的代名词。麦肯锡的预测早已成真:银行柜员被智能机器人替代,基础会计被财务AI淘汰,甚至连文案、设计这类需要创意的工作,也成了AI的囊中之物。某互联网公司HR直言不讳:“AI不要工资、不摸鱼、不请假,处理报表比人快10倍,写文案比应届生强3倍,我们为什么还要招人?”数据显示,白领初级岗位的AI替代率已高达60%,金融行业的数据录入、法律行业的合同审查、制造业的质检装配,都成了AI的“专属领地”。企业不再需要批量的执行者,只需要零星的“AI管理者”,而绝大多数高校毕业生,既没掌握管理AI的技能,又放不下“天之骄子”的身段,最终只能在零工市场里挣扎。
日本的今天,早已成为中国的镜鉴。这个曾经的经济强国,如今有40%的劳动者是非正式雇员,他们拿着正式员工60%的工资,干着最累的活,却没有社保、没有年假、没有晋升通道,被称为“职场边缘人”。28岁的东京青年山田,大学毕业后做了六年派遣员工,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打扫卫生、清理马桶,月薪折合人民币1.4万,在东京只能勉强糊口,连租房都要和两个人合租。而在中国,这样的故事正在批量复制:25岁的张磊,计算机专业毕业,找不到编程工作,只能靠上门维修家电维生;26岁的李婷,英语专业八级,最终成了全职家教,课时费从每小时200元跌到80元,还得抢单;27岁的王浩,市场营销专业毕业,现在是全职跑腿员,每天跑50公里,赚的钱刚够给电动车充电和买泡面。
更讽刺的是,这些“零工一代”曾经都是教育体系里的佼佼者。他们从小被灌输“好好学习就能坐办公室”,为了高考挑灯夜读,为了考研二战三战,毕业后却发现,社会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白领”。高校的专业设置永远慢半拍,当市场已经不需要单纯的文案、会计、程序员时,大学里还在批量培养这些“过时人才”。而所谓的“技能培训”,大多是割韭菜的骗局——收费上万的“AI工程师速成班”,教的都是过时的基础操作;“灵活就业指导课”,本质上是教你怎么注册外卖骑手、怎么推销保险。问卷调查显示,44.8%的灵活就业人员表示,现有培训内容和时间根本满足不了需求,43.3%的人认为就业信息平台信息量太小、时效性不足,所谓的“就业帮扶”,更像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表演。
社保体系的滞后,让这些零工的生活雪上加霜。现行的社保制度主要针对传统就业形态设计,灵活就业人员要么只能参加保障水平极低的城乡居民保险,要么就得承担数倍于普通职工的缴费压力。以北京为例,灵活就业人员的社保缴费是同等收入城镇职工的2.2倍,这让本就收入不稳定的零工们望而却步。问卷调查显示,42.6%的灵活就业人员只在短期内上过某类保险,甚至不清楚自己上过何种保险。外卖骑手被车撞了只能自己垫付医药费,家政阿姨摔了只能自认倒霉,代驾司机遇到纠纷只能忍气吞声——他们用汗水支撑着城市的运转,却得不到基本的保障,成了游离在社会保障体系之外的“孤魂”。
企业为了降低成本,更是把“规避责任”玩到了极致。部分平台要求灵活就业人员以“个体工商户”身份注册,或者通过“层层转包”的方式,彻底切断与劳动者的雇佣关系。外卖平台用算法控制骑手,逼着他们闯红灯、逆行,美团的数据显示,37.6%的骑手曾骑车摔过,19.2%被车撞过,而平台对此的回应,只是一句“这是个人责任”。这些企业享受着灵活用工带来的成本红利,却把风险全部转嫁给劳动者,形成了一种“企业盈利、劳动者担责”的畸形生态。
曾经繁华的CBD,如今成了城市的“空城”。早上九点,再也看不到西装革履的白领匆匆赶路;中午十二点,楼下的快餐店门可罗雀;晚上八点,写字楼里只有零星的灯光,那是少数“AI管理者”在加班。有房产中介调侃:“现在写字楼的租金比住宅还便宜,有人想租来当仓库,有人想改造成养老院,就是没人想用来办公。”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外卖站点、快递分拣中心、电子厂门口,挤满了拿着大学毕业证的年轻人,他们排着长队,只为争取一个打零工的机会。
有人说,这是技术进步的必然代价,是社会发展的阵痛。但阵痛不该持续八年,代价不该由一代人来承担。当60%的高校毕业生一走出校门就沦为零工,当办公楼长满野草而零工市场人满为患,当年轻人失去希望、放弃奋斗,这样的“进步”又有什么意义?日本的40%已经敲响了警钟,而我们正在朝着60%的方向狂奔。
林晓在送完最后一单外卖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远处写字楼里零星的灯光,突然想起四年前的开学典礼上,校长说的那句话:“你们是国家的未来,是社会的栋梁。”她掏出手机,拍下了写字楼墙上“招租”的告示和脚下的野荠菜,配文:“栋梁在此,请问未来在哪?”这条朋友圈,很快被几百个点赞和评论淹没,评论区里,全是和她一样的“零工一代”——他们的头像里,有穿学士服的合影,有曾经的职场证件照,而如今,他们的签名清一色都是:“接单中,可送外卖、做家政、代驾,价格从优。”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AI还在飞速迭代,通缩的寒风还在吹。只是不知道,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沦为社会边缘人,当写字楼彻底变成“鬼楼”,当“零工”成为常态,这个曾经充满希望的社会,还能走多远?或许,若干年后,我们会在历史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记载:“21世纪30年代,一场由通缩和AI引发的就业危机,让数以亿计的高校毕业生沦为零工,他们曾经是天之骄子,最终却成了时代的牺牲品。”而那段历史的注脚,可能就是一张照片——写字楼里长满野荠菜,一群拿着大学毕业证的年轻人,骑着电动车匆匆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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